第100章 用嘴


  新年的空气并没有格外清新,新年的乾桑城却比平日要热闹得多,当太阳还懒懒散散没有升起的时候,蓉儿已经出了门,去离院子不远的地方买了些早食,看到满大街的行人,蓉儿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跟小店的老板付了钱,这便抱着早食走回院子去。
  蓉儿走的很慢,仿佛有些不情愿回到那院子似的。
  本来买早食这种事不需要她出来的,院子里有仆人。但是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她,今早窗外已经发亮的时候,才好不容易合上眼,奈何刚睡没多久,旁边那间屋子里又动了起来。
  一想到几乎一晚上那间屋子里就没有消停过,蓉儿便一阵脸红。今早要不是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床上听着那羞人声音,她也不会这么早就起床。昨日那声响响了一夜,不管蓉儿愿意不愿意,她都听了一夜。蓉儿今早有意无意伸手向某处摸去的时候,发现那里也是湿湿的一片,当时羞得蓉儿一把拿被子盖住了脸,好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蓉儿的窘迫倒是也不会给瞧见。
  若不是这样,蓉儿也不会早早出门去买早食。
  推门而入,蓉儿一进院子,便看见了秦约。这会儿秦约正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没有了树叶的老树愣愣出神。
  “秦姐姐,你也起来这么早?”
  蓉儿向秦约走去,轻轻唤了秦约一声,秦约却好似没有听见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姐姐!”
  蓉儿觉得纳闷,顺着秦约的眼神转头去看那棵老树,却没发现那老树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孤零零的立在北风中,倒是显得有些萧索。蓉儿走近了秦约,见秦约毫无察觉,撇了撇嘴,索性加大了声音,猛然叫了她一声。
  “啊?”
  秦约被蓉儿这一吓,如梦惊醒,惊慌间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掩盖的慌乱,看到蓉儿笑嘻嘻的向自己走来,脸上还挂着恶意的笑容,秦约便知道这小妮子方才是有意捉弄自己,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只是向蓉儿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问道:“蓉儿姑娘,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喏!”蓉儿一扬手中的早食,笑着回答道:“早上睡不着,就出门去买了早食。”
  “你也睡不着么?”秦约下意识接了一句,忽然又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仿佛透露了自己什么心事一般,脸色微微一窘,连忙说话来掩饰,“你是客人,哪里还要麻烦你去买早食,莫给冻着了,快进屋来吧。”
  “嗯。”蓉儿应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听到这阵声音,蓉儿下意识脸色红了一下,略显尴尬,抬头正想说句什么话将这恼人的声音掩盖过去,却看到秦约也正红着连看向自己,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偏偏那“啊啊”的声音又是越来越大,直惹得两个未经世事的女子恨不得跑出院子去。
  “都一个晚上了啊,早上又接着来,他们俩,吃得消吗?”
  不知是谁先说了这么一句。
  “年轻人嘛,总是冲动些。”
  有人接话道。
  “年轻人也是人啊,这确实是,有些恐怖了啊!”
  对话在继续。
  “你看秦将军威武不凡,想来也不是我等这些个凡夫俗子能比,秦将军是什么人?那是能领兵打到匈奴人老窝的神人哪,这才一晚上算什么,我看再来一晚上都没问题!”
  “那是,不过又要苦了我等今晚不能合眼了。”
  “那倒是,那女子的声音,确实是大了些……不过这才能和秦将军这种神人相配嘛!”
  “嘿!”
  秦约和蓉儿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两个老不正经的仆人一边说着令他们羞恼的话一边走过来,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到那两个仆人走到跟前,抬头看见秦约和蓉儿,这才诧异了一下,连忙行礼道:“主人!”
  ……
  后院客房中。
  春光无限好。
  白馨欣光着身子,坐在秦城身上纵横驰骋,香汗淋漓的她娇喘嘘嘘浪叫连连,此时她正抓着秦城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的高峰上,腰部时而前后滑动,时而上下来回,香腮绯红,下颌微扬,美眸闭着,一副十分享受和销魂的样子。
  “啊……啊……大郎……你的好大好硬……欣儿快要上天了!”
  每回快要到巅峰的时候,白馨欣都会叫秦城大郎,也不知是因为秦城本就是家中男子排行第一(其实是只有他一个),还是在暗指别的什么。每每这个时候,秦城看着白馨欣奋力扭动着不堪盈盈一握的小腰肢,感受到手掌和下面还有视觉和听觉上同时传来的美妙感觉,也都是兴奋异常,那双抓着白馨欣胸前骄傲的双手这时候也会更加用力,雄健的腰子也会陪着白馨欣一起运动,以便两人同时达到巅峰。
  “欣儿,你这个样子真是迷死人了!”
  秦城喘着粗气由衷道。
  “真……真的吗?大郎喜欢欣儿现在的样子吗?啊……”
  白馨欣拿她那双妖媚到能蛊惑世间一切男人的眸子勾着秦城,仿佛一只妖精在诱惑一个纯洁的书生一般,本来白馨欣就是妩媚天成,这会儿她故意魅惑秦城,那神情让人无法能不疯狂!
  “喜欢,喜欢极了!”
  被白馨欣如此勾引,秦城邪火再上一层楼,恨不得将白馨欣干趴在地,当下动作更加猛烈粗鲁,狠狠道。
  “啊……欣儿上天了!”
  白馨欣一声荡气回肠的尖叫,身子抖动了几下,便无力软了下来,趴在了秦城胸前,受到白馨欣如此模样的刺激,秦城也是一泻千里,两人双双到达巅峰,久久停留。
  ……
  完事之后的两人精疲力竭的相拥躺在床上,同时喘着粗气。
  白馨欣脑袋枕在秦城的胸膛上,一片白白嫩嫩的小香肩从被子里露出来,她手轻轻在秦城雄壮的胸肌上抚摸着,不时画着圈圈,脸上尽是幸福而满足的笑意。
  秦城一手抱着白馨欣,一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看怀里的美人,又看看房梁,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太他娘的带劲了!
  昨夜不知几度春风,直到天快亮了才迟迟睡去,今早一睁开眼,立马又是雄姿英发,战火再起,这还不是最让秦城感到无比惬意的地方,真正的亮点在于,白馨欣果真是天生尤物,当得床下贵妇床上荡妇八个大字,种种细节一点就通,悟性逆天。这昨日第一轮战斗下来,基本上都是秦城在主导,到了今早这一轮,秦城基本上没有怎么动过,白馨欣一人在上就让两人升了天,端的是一个牛字了得。
  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不就是床上荡妇床下贵妇么?白馨欣完全符合了这个期望,而且还超越了这个期望,这让秦城如何能不得意?
  “将军,昨夜你好猛……把欣儿欺负的好惨!”
  白馨欣纤纤手指在秦城胸肌上画着圆圈,看着秦城,几分幽怨几分深情几分调皮地说道。
  “哈哈……”秦城一阵大笑,拍了白馨欣白嫩嫩的肥臀一把,“欣儿不是正喜欢被我欺负么?”
  “坏蛋!”白馨欣嗔怒的拍了秦城胸肌一巴掌,随即又俯下身将脸贴在他胸膛上。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是至理名言哪!”
  秦城有感而发叹道。
  “哼!”白馨欣娇哼一声,小嘴微微嘟起,竟然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来。
  秦城恰好低下头,看到这一幕立马虎躯一震,某个部位又起了反应。
  白馨欣觉察到秦城的变化,惊讶的“啊”了一声,略带恐慌的看着秦城:“怎么……怎么又……”
  秦城邪恶的看着白馨欣,露出一个狼一般的笑容,道:“那还不是你的问题,你说,该怎么办?”
  白馨欣“吓”得往后一缩,眼神中尽是“慌乱”,弱弱的看着秦城半天,然后说了一句让秦城鼻血差点儿再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话。
  白馨欣弱弱的说:“我用嘴……”


  第一百零一章 识趣
  秦城和白馨欣早晨又折腾了一阵,眼看着天已经亮了许久,知道今日大年初一,按照习俗也不能起太晚,便穿衣起床。
  秦城亲自去打了水,给自己和白馨欣洗了脸,两人整理好了容装,这便出了后院。
  此时东方已经一片灿烂的金黄,日头从稀薄的云层里探出头来,挂在山顶。
  乐毅和南宫商都已经起了床,二人昨夜都醉酒,不过今日倒是也没人愿意睡得太晚,加之天方亮便听到秦城和白馨欣的折腾,两人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就是酒后本就体内干燥,听了那些响动,身体里窜出一股火气,许久不能褪去,倒是让乐毅和南宫商尴尬不少。
  早饭的时候,气氛略微有些不自然,秦城是过来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满屋子的雏儿,自己把自己羞得不轻。看到众人这番模样,秦城忍住心中的笑,暗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在郡城置一间房子,免得诸多事情都不方便。
  穿越以来,秦城也算是憋得久了,加之出征大胜心里面高兴,昨夜就没有刻意压制,只是没想到白馨欣尤物得可以,倒是让这么多人“受了苦”。
  用过早饭,看着满屋子的人,秦城笑道:“说起来我和乐毅在乾桑军营的时日也不短了,还没怎么去街面看过,今日是新年,街面当是比平日里要热闹,大伙儿难得凑到一起,又都有闲暇,我看我等倒是可以随意上街走走,有南宫商这厮在,该是不用担心会错过许多精彩。”
  秦城这话说得没错,前些时候,因为军中一些事务秦城倒是也没少跑过郡城,只是那些时候都是来去匆匆,不及欣赏郡城的繁华和人情,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还没如何见识过这个时代的繁华,却是有些对不住自己了。秦城不是工作狂,自然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也爱享受。这回离开军营的时候李广也说,自己应当趁此机会歇息几日,不要给军务给压垮了。
  新年本就图个热闹开心,秦城如此提议,也合众人心意,众人稍微坐了片刻,便一起出了院子。
  街面上自然是热闹的,人来人往个个皆有喜色,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辛辛苦苦拼了一年,不论过去这一年里有多少心酸苦累,到了今日,也都暂时卸下了一直压在肩上的担子,来享受或者新奇或者奢侈的闲暇。即便过了这两日,各自又得开始流下为了生活打拼而不得不有的血汗,或者是摆出一张让自己在铜镜里看了都恶心的笑脸,但这两日,大家都愿意开心得纯粹一些。
  对秦城而言,街面上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东西,从后世那个过年已经渐渐没有年味的时代过来,猛然间触及到眼前的事物和人,秦城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从街面上的这些人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思议的东西。
  虔诚。
  是的,他们开心得很虔诚。
  虔诚,是因为信仰。
  那么这些两千年前的人们,在新年的时候,他们心中的信仰是什么?是什么样的信仰让他们连开心都显得如此虔诚?
  ……
  满大街或者富贵或者普通的人群中,有一行人显得多多少少有些引人注意,不少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都会或明显或隐晦的回头看上几眼。
  不是因为这群人后面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仆人,也不是因为这些人身上很是华贵的锦衣,也不是那其中一个有几分侠客打扮的阳刚汉子。
  只因为这一行人中,有一个很是貌美的女子。
  女子一路行走,并没有什么言语,一直在言语的,是她身旁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
  女子不言语,但是女子的神情是高傲的,尤其是感受到行人投向她的目光时,女子的下颌便微微上扬了几分。
  这要是放在半年前,女子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容貌竟然如此惹人心动;同样是在半年前,女子也不能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穿上如此彰显自己美貌的艳丽锦衣,被一群仆人簇拥着,在大街上昂首阔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身旁这个风度和气度都显得很是高雅的青年男子。稍稍落后青年男子的女子看了一眼正在和身旁友人高谈阔论的青年男子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
  那眼中的意味,怕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懂。
  “郭兄,你看这乾桑城的热闹景象,可还上得来台面?”看起来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对身边的汉子笑道,那笑容里,有几分谄媚的味道,“本来因为和匈奴人打仗这热闹几乎都没有了,幸好此番我汉军大胜,到昨日城中才解了禁,这才有今日这番美妙景象,不得不说郭兄是好福气啊!”
  郭风听了青年的略带讨好的话,随意笑了笑,调侃道:“萧兄身边有佳人,还看得进去这边城的美景?”
  “郭兄说哪里话,郭兄又不是不知,玲珑是萧某表妹。”萧性男子打了一个哈哈道,“不过要说萧某这表妹,那可真是这世间难得的好女子,不仅容貌可人,便是这性子,也是柔得很,很是会照顾人。萧某有这样一个妹子,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这萧性男子,便是萧玄武。萧玄武口中的表妹,自然就是身边的萧玲珑。
  萧玲珑听了萧玄武的话,本来还沉浸在路人倾羡眼光中的她一下子惊醒,眼神看相萧玄武,看似平淡的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了的惊怒。萧玲珑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萧玲珑,她离开了秦城,也离开了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自己,萧玄武方才或许是一句无心的话,在萧玲珑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这个将自家从贫寒中解脱出来,给了自家一个富贵的表兄,这个近半年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表兄,难道……
  萧玲珑不愿不敢往下想。
  萧玄武仿佛没有感受到萧玲珑异样的目光,兀自和郭风谈笑,神态自然。这让萧玲珑稍稍松了口气,心道:怕是自己想多了吧,这近半年来,自己愈发喜欢胡思乱想了。
  萧玲珑这样安慰自己。
  “萧兄好福气,不过郭某却是没有这个福气了。”郭风似笑非笑,“郭某的两个妹妹,都是顽皮的紧,净会给我惹祸,我都管不住她们。不过我们这种人,也就这种性子,要是柔了,哪里能受得了气。”
  “那是。”萧玄武脸上依旧挂着笑,只不过这笑方才变得略微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了些,听了郭风方才的话,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尝试失败了,郭风看不上自己这表妹。想到这儿,萧玄武不免有些懊恼,自己为了结交郭风,连自己这个表妹都要赔进去了,人家却偏偏不肯要。但是想到郭风的家族乃是一等一的大豪强,他便不能不去结交!
  萧玄武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萧玲珑一眼,心道你不要老子自己要了,这么个美人,嘿嘿……如此一想,萧玄武心里顿时好受了些,听到郭风说起他两个妹妹,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两个曼妙的人影来,还有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堪称绝美的脸蛋……郭风这俩妹子,一个冷艳,一个火辣,倒是一对极品……
  “令妹虽是女流,但侠气丝毫不让于男儿,萧某可是自愧不如。”萧玄武奉承道,“不瞒郭兄,萧某心中对郭兄这般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任意四海的侠士生活也是向往的紧,奈何为俗世所累,不能仗剑走天下,确是萧某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
  “只不过凭着一腔豪气,想学学古人罢了,哪有萧兄说得这般自在。”郭风摆了摆手,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而眼前一亮,眼神顿时就直了,一时竟然忘了说话。
  萧玄武自然知晓郭风为何这般模样,因为他也看见了郭风看见的——美景。
  一名红衣女子。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一身气质不落俗尘而一张脸蛋偏偏又足以祸国殃民的女子存在,那么眼前的这名红衣女子,无疑完美契合了这个形象。
  萧玄武在惊艳之余,快速回过神来,勉强定了定心神,这倒不是说他定力比郭风强,而是他没有忘记这番出行的目的,再者,他也认出了这名女子。于是萧玄武咳嗽了两声,朝仍旧失神的郭风笑道:“郭兄,这般美人,可当得风景这边独好几个字?”
  “当得,自然当得!”郭风大笑几声,将先前的不自然掩饰过去,装出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郭某走遍大半个天下,也不曾见过如此让人惊艳的女子。”
  萧玲珑朝那红衣女子望去,只一眼,便泄了气。
  这女子,是一个会让天底下所有女人嫉妒却偏偏提不起来脾气的存在,她的美,已经超过了女子的界限,她不仅能让男人感觉到惊艳,也能让女子忍不住心动。
  自从穿上锦衣,正儿八经开始妆扮的那一天起,萧玲珑便对自己的容貌自信起来,而且随着日子越来越久,她的这种自信就愈发膨胀,但是今日面对眼前这名女子,萧玲珑虽然不愿意,但却不能不承认,自己差人家,太远了。
  这不仅是外貌上的差距,还有气质上的天壤之别。
  那红衣女子,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一不美,举止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人看了不禁为之迷醉。
  “既然郭兄有心,何不上前去看看,如此美人白白错过岂不可惜?”萧玄武知道自己的机会并没有完全消失,当下鼓动起郭风来。
  没想到郭风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惋惜神色,“如此女子,不是郭某一介俗人能够亵渎的。郭某虽然自诩风流,可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美人如天籁,自有英雄与之相配,郭某不是这个人。”
  萧玄武错愕半响,他是知道郭风的禀性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萧玲珑拉出来,妄图使上一记美人计。郭风不喜萧玲珑,只是因为萧玲珑不合他口味,并不是说他不喜美人。眼前如此一个绝代美人,萧玄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风竟然冒出这么一番文绉绉的话来。
  妈的,你一个流氓装什么有文化?
  萧玄武在心中骂道。
  本来郭风话说到这里,萧玄武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好强求,可是正当他打算就此作罢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深恶痛绝了近半年的人。那个让他经受了大耻辱的人。那个他一直想要报复的人。
  那人走在红衣女子身后,正和几个同伴一起谈论着什么。
  这本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但是放在萧玄武眼里,便是另一种意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玄武恶毒的眼神在那个四个多月前让他颜面扫地的英俊汉子脸上扫过,心中打定注意借郭风羞辱他一番,再不济让他恶心一阵也是好的。当下和郭风耳语了几句,说罢,换上笑脸,笑道:“如此郭兄可还有什么顾虑?”
  郭风明显对萧玄武方才的话吃惊不小,萧玄武说完,郭风仍旧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当真?”
  “小弟如何敢骗郭兄?”萧玄武肯定道。
  “好!既然如此,郭某若不上前,倒是显得迂腐了!”说罢,郭风正了正身形,大步向那红衣女子走去。
  萧玲珑方才也看到了红衣女子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本来还想避过,但是众人都上了前去,她自然不好独自走开,当下也只能跟上去。


  第一百零二章 我该如何呢?
  郭风很自然的向那名红衣女子走过去,他的步伐很从容,他脸上的笑容很和煦。他是一个豪强不假,他是一个侠客不假,但他是一个很有文化的豪强侠客,所以他懂得什么叫彬彬有礼。他也知道在美人面前,保持彬彬有礼是很有必要的。
  对面的红衣女子是乐坊中的姑娘。
  这是方才萧玄武告诉郭风的。
  他没有告诉郭风的是,红衣女子身后那个看起来很像癞蛤蟆的小子,是上谷军营的骠骑校尉,是红衣女子的男人。
  事实上,萧玄武也不知道他是她的男人。
  如果知道了,萧玄武相信自己方才的鼓动肯定会更大一些。
  一个边郡的校尉而已,郭风可是郭家的嫡系子孙。论能量,十个校尉也比不上一个郭风。
  萧玄武是这样认为的。
  萧玄武觉得,其实郭风这样的侠客很可爱,也很可笑。他们自以为很清高,锄强扶弱,一言不合便血溅五步,那是侠义男儿的真性情。但是在萧玄武看来,这个世界上唯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一个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穷人去得罪一个很可能有权有势有钱的富人?那是脑子抽风了才去干的事。
  傻得可爱,傻得可笑。
  但是萧玄武不会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表现出来,因为郭家的势力太大了。传闻皇太后都和郭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皇帝面前处处护着郭家。要不然郭家凭什么能在诸多豪强中那么有影响力?
  萧玄武觉得自家的财富也算不小了,小半个天下都有自家的生意,但是和郭家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而且这两年来,皇帝陛下接连下了几道旨意,摆明了要限制商业,听说是受了董仲舒的蛊惑。
  所以,萧玄武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攀上郭家这棵大树,到了那时,即便皇帝陛下看不惯商人,可这天底下毕竟不能缺少了商人,那么自己萧家,将会有极大壮大的机会。
  如果万一侥幸,跟皇太后扯上了关系,那简直不敢想象。
  萧玄武这会儿看着郭风向红衣女子走去,虽然懊恼如此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就要被郭风这样一个粗鄙之人亵渎,心中很不舒服。但是只要一想到能和郭风拉近些关系,萧玄武觉得这便值了。况且,这红衣女子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得到的。
  自己不能得到,不代表郭家不能得到。
  白馨欣正在和秦约挑选一盒胭脂,秦城正在和南宫商插科打诨,郭风便到了白馨欣跟前。他先是在胭脂摊位前站定,看了摊位上的胭脂一眼,像是对摊位老板又像是对白馨欣道:“满城艳丽胭脂,一旦到了这位姑娘面前,便成了没有颜色的俗物,姑娘既然有心来此,便是让这摊位脱离了凡尘,变得耀眼起来。老板你为何还不将这许多颜色拱手相送,却要吝啬的愣在这里不知所措呢?”
  说罢,不等白馨欣和那被白馨欣惊艳了半天当真是不知所措的老板说话,郭风便掏出足额银钱递给那摊位老板,“你这满摊胭脂,我便替这位姑娘买下了。”
  在老板错愕的眼神中,郭风笑着向白馨欣行了一个礼,“姑娘请恕在下冒昧,只是在下远远望见姑娘,便觉得这满城热闹顿时索然无味,因此大胆前来叨扰,却又不知如何能博得姑娘一笑,这才擅自做出这一番粗俗不堪的举动,还望姑娘不要见外。”
  说完,郭风直起身,笑着看向白馨欣。
  跟着郭风而来的萧玄武,站在郭风身后一两步远的地方,看到郭风方才的表现,也不由得在心里赞道:想不到你郭风一个粗人还有两把刷子,这招还真是不赖。
  萧玲珑眼神飘向别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郭风静静看着白馨欣,等待她的回应。在他心里,这招屡试不爽的绝招,也不知为他打动了多少女子,郭风相信,纵然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极为脱俗,可终究不过是乐坊中的姑娘,也是一个凡人。既然是凡人,便不是不能被打动的。
  郭风有信心,所以他静静等着白馨欣接下来会有的回应。
  郭风相信,白馨欣应当先是羞涩,然后假意推脱一番,说不得还会脸红着走开,但这都不重要,因为这些反应都在郭风的预料之内,他知道,只要眼前的女子有反应,那么自己就能一步一步将她抓在手里。
  他之前都是这么做的。很简单的方式,但是很实用。
  所以郭风心里已经在笑了,他甚至可以想见,一旦这名女子知晓了自己身份,说不得还会主动投怀送抱。
  乐坊中的女子,对世俗势力都是比较清楚的,谁都想脱离那个地方。而事实上,郭风也确实“帮助”过一些乐坊女子走出了那个并不讨女子欢喜的所在。
  郭风嘴角的笑意禁不住浓了一些,毕竟,他今日面对的,是一个足以比下他之前所见过所有女子的绝色美人。
  但是白馨欣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让郭风傻在了那里,完全被震住。
  白馨欣嫣然一笑,笑得极为妩媚,然后她在郭风已经有些许得意的时候,转过身对身后几步外的秦城道:“相公,这种家里丫鬟都不用的胭脂竟然有人要送我,我该如何呢?”
  “嗯?”秦城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显得极为高深莫测,然后在萧玄武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走上前来,看了郭风一眼,又扫视了萧玄武和萧玲珑一眼,他的眼神从萧玄武和萧玲珑脸上滑过的时候,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然后他对白馨欣微微一笑,“娘子,既然有人如此好心,我等若是拒绝了岂不寒了人家的心?我看这些胭脂虽然不太好,但是拿回去送给仆人的小孩子当玩具玩他们应该会喜欢的。毕竟颜色没错嘛,你说呢?”
  “好,就依相公。”白馨欣娇滴滴的应了一声,然后朝脸色铁青的郭风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谢,随后转过身,对蓉儿淡淡道:“蓉儿,收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觉得沉的话,拿一盒表示一下心意就好了,反正拿回去也是给小泥鳅当玩具了。”
  蓉儿应了一声,走到摊位前看了半响,最终拿了一个看起来最为高档的,走的时候还不忘嘀咕一句:“小泥鳅可没玩过这么便宜的玩具……”
  说完,她跟在秦城和白馨欣身后,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是的。美人已经走了。
  而且是在给了郭风一个面子勉强拿了一盒胭脂之后,云淡风轻的走了。
  郭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被羞的通红的脸显得他尴尬至极,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却又不好发作,算是哑巴吃了黄连。摊位老板的目光传来,郭风觉得那无比刺人,像是一层层拨开了他的衣服,将赤身裸体的他仍在大街上一般。
  这种滋味,原来如此屈辱。
  先前的美好愿景破灭,这会儿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看来美人不总是能解风情,郭风心中悲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萧玄武恼羞成怒,欲要上前喝住秦城,最好是让手下仆人跟秦城动上手,虽然自己的仆人肯定是打不过秦城的,这在四个多月前就已经被证实,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候郭风便会出手,只要郭风一出手,萧玄武相信以郭风的身手,秦城必败无疑,如此也算能出上一口恶气。
  就在萧玄武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乐毅转身跑了过来,却是越过郭风,直接跟萧玄武说道:“我家将军说了,萧郎此时心中要是过意不去,只管上前来说话,我家将军就在前面相侯。萧郎若是不来,就请看好你家的狗!”
  说完,乐毅一抱拳,潇洒利落的转身,大摇大摆走了。
  萧玄武心事被看穿,心中更是无比憋屈和愤怒,却偏偏没有地方发泄,他也知道秦城如今已经是校尉,他还没有本事在新年的大街上追着一个校尉打,这事儿要是闹大,他也不用混了。
  但是当街被如此打脸,还如何能混的下去?
  郭风转身看了萧玄武一眼,眼神阴寒,如同能吃人一般,其中意味不言自明。萧玄武自知理亏,今日冤屈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来只是想跟郭风套些近乎,没想到弄巧成拙,被人家三言两语弄得铩羽而归,算是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尤其是想到跟郭风套交情不成,要是郭风一个不高兴,日后还可能因为今日之事陷家族生意于万劫不复,一时间萧玄武竟然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也算是萧玄武运气好,在郭风盛怒就要找个对象发作的时候,两名穿着颇有几分侠女风范的女子走了过来,先是疑惑的看了萧玄武一眼,随后走向郭风,其中一个女子对郭风道:“哥,这大过年的,你怎么弄得一脸狼狈?难不成是调戏那个良家女子未遂,反而吃了鳖?”
  这两名女子年龄在十八上下,身材极好,凹凸有致,脸蛋也是百里挑一,关键不在这里,关键在于这两名女子不管是在外形上还是在长相上,都生的一般无二,让人看了,几乎以为是同一个人。唯一不同的,便是两人的气质。一个显得青春活泼,一个显得成熟冷艳。
  方才说话的,便是那看起来青春活泼一些的那个,唤作郭希希,这时候,她学着男人的模样,一把挽住郭风的肩膀,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豪气道:“哥,你说,是谁家的娘子,妹妹给你做主,保证手到擒来……记得你可是好久未尝败绩了,今日倒是个好兆头,嘿嘿……哈哈……”
  说完,郭希希笑得很贼很夸张,似乎一点都不给郭风留面子,也不担心他生气。
  郭风被郭希希这么不伦不类的挽着肩膀,着实是没有脾气,听到郭希希的调侃,郭风也只能报以一阵苦笑,他看了旁边的郭冬冬一眼,却见她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郭风暗叹一声,心中无限恼怒却是消散不少。
  “哥,方才我听人说了,此回大战匈奴时候,有一个将军领着几千骑兵去了匈奴人老窝,把他们老窝搅了个天翻地覆,这才打赢这场战争!你说,如此英雄,我等是不是要去见上一见?”
  郭希希攀着郭风,眉飞色舞说起了自己方才的见闻。
  萧玄武亦步亦趋的跟在三兄妹身后,苦着脸盘算着该如何澄清今日的误会。
  “兄长,你可认得那红衣女子?”
  萧玲珑犹豫了半天,明知萧玄武这时心情不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有人能够体会方才她看到秦城和白馨欣举止亲昵时心中的异样,那是一种极为不舒服却说不清楚的异样。萧玲珑自己也不明白,明明都到了如今这个份上,看到如此景象,她还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萧玄武冷哼一声,“她?一个乐坊歌伎而已!”
  “歌伎?”萧玲珑愕然,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回头看了一眼秦城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还以为你真就本事大了,想不到也只是找了个歌伎而已,哼……”
  萧玲珑说完,感觉轻松不少,先前被白馨欣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她换上一个笑容,如同先前来时的那样,微微仰着脖子,大步向前走去。
  只是,萧玲珑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她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她骄傲的,又是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为了铁骑
  一日游玩,到了傍晚,秦城将白馨欣和蓉儿送回霖芗阁,便和众人回了秦约的院子。
  对于如今的秦城而言,若论军功,担任一郡之守已经不在话下。但若是以资历而言,却又相差甚远,所以此番大胜匈奴的战功报上朝廷之后秦城到底能否做这上谷郡守,还要看天子旨意。到时秦城若是做了这上谷郡守,以他手中之权,白馨欣自然不用再待在霖乡阁,而若是做不成这上谷郡守,秦城也决心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将白馨欣从霖芗阁中接出来。
  本来南宫商打算回去,却被秦城留了下来,“夜里我还有事跟你商量,你权且多留一日。”
  南宫商见秦城神色认真,知晓必定不是小事,自然就应承了下来。
  至于乐毅,本就没什么地方可去,他自己和秦城秦约也没什么见外,也就跟着秦城一起。
  现今乐毅和秦城都在军中有了一定的位置,在郡城置办一处宅子不在话下,两人也提起过,只等这几日过去,在回军营之前,再怎么都要在这城中安置一处落脚的地方。
  回了院子,众人吃过了饭,秦城和秦约一起给这一世的双亲上了香,之后就和南宫商乐毅一起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了,几人摆上几个小菜,拥几坛美酒,就在月色下说着话。
  秦约知晓秦城等人当是有事要说,她毕竟是一个女子,虽然此时的儒家礼教还没怎么确立,但前人留下的周礼也让她这时不能跟秦城等人坐在一起。秦城等人与她虽然关系近,都不是外人,不会介意什么,但是考虑到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并不适合秦约,秦城也就没有留她。
  “你跟匈奴人打交道也有近半年了,你给如实说说,赚头有多大?”秦城对南宫商说道。
  “这近半年来,我总共往大漠跑了三趟,贩卖的也是一些寻常物件,要说赚头……”南宫商夹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伸出一只手,翻了一下,“十倍。”
  “十倍?”乐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南宫商摇摇头,娓娓道来:“南国之物,到了北方,普遍有三到五倍之利,如若不然,这些人何必千里迢迢担着风险走那么远路?同理,汉境之物,大漠境内本就稀缺,而且这些年来,匈奴人已经习惯了我大汉的很多用物,要是一朝没有这些东西,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正常生活,所以汉境之物,到了大漠,用不了几日,便会被一抢而空。如今大汉和匈奴人开战,边市关闭,匈奴人诸多用度便得不到满足,因而我们的货物到了匈奴境内,自然倍受欢迎,很快就被抢光,价钱翻倍自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秦城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商人之利,秦城在后世就很清楚,眼下南宫商所说十倍之利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相反,秦城觉得这很正常,“这还是初期吧,大汉和匈奴的战争持续下去,若是匈奴人不能劫掠到足够的财货,对匈奴人而言,货物的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你们的利润也会越来越大。战争时期,于商人而言,果然是最赚钱的时候。”
  “不错。”南宫商道,“其实不仅如此,因为如今跟匈奴人做生意的商人越来越少,匈奴人太多的需要得不到满足,所以我等一到了大漠,便会受到部落高层甚至是首领的接待,他们有时候还会无偿赠送我等皮革骏马之物,就是为了让我等下回还能到大漠去。”
  秦城若有所思,接话道:“匈奴人,太需要你们这些商人了。”
  “虽然这话听着不怎么舒服,但事实就是如此。”南宫商抿了一口酒,道。
  “既然你等赚头如此之大,你现在岂不是已经腰缠万贯?若是能给军中捐赠一些,军中尚且稀缺的轻重骑军备,就可以缓解一些了。”乐毅听说南宫商行商利润如此之大,当下便直白道。
  军中骑兵军备稀缺,乐毅是了解的。而轻重骑兵出现之后,配套军备显得如何重要,乐毅更是了解。
  南宫商听了乐毅的话,只是端起酒樽,一时却没有搭话。
  “乐毅。”秦城见乐毅心思急切,便道,“我等需要的,不是一百套两百套轻重骑军备,若是我等的眼界只是限于此,南宫商大可现在就将所有身家捐给军中。但是你不觉得,几百套骑兵军备,太少了些么?”
  “你的意思是……”乐毅闻言,想了想,若有所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像是领悟到什么,“你该不会想装备整个骑兵部队吧?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些吧!”
  说完,乐毅都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了不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大胆且足够诱惑的想法。
  “有何不可?”秦城接话道,“我上谷郡要发展上万铁骑,没有军备,如何行得通?要知道我等所要建立的,不是一支普通的骑兵,而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骑!铁骑之所以为铁骑,一在军备,二在骑士。就说重骑,堪比重步兵的甲胄,秦戟,骏马,哪一样不要巨大的耗费?前些时日,我等几乎倾尽一郡能用于军备的所有财力,也不过勉强装备了一个重骑曲。而对于轻骑,不说其他,仅是环首刀,如此利器,本该人人持有,但若是只靠朝廷供给,最多也只能装备一个曲,这是多大的隐形损失?这到了战场上,会少杀多少匈奴人,会白死多少军士?再者,铁骑骑士训练也不同于一般骑士,仅是力度就不可同日而语,高强度的训练,必然需要大鱼大肉伺候,这不要钱么?
  若是一言以蔽之,铁骑之所以为铁骑,就是因为砸进去的钱足够多!有钱,就有铁骑,没钱,什么都没有!”
  秦城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够直白,说这些话时候,他的语调也不免有些微激动,一席话说完,秦城长舒一口气,“上谷只是一个边郡,财力有限,朝廷的支持也会有限,要真想塑造一支战无不胜的铁骑,在财力上,必须另辟蹊径。”
  乐毅被秦城如此一说,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心中瞬间明悟了不少,只不过想明白这许多关节之后,乐毅却又不免担忧起来,“一支万人铁骑,得多少耗费啊?南宫商,一人之力,能支撑得起吗?”
  乐毅看向南宫商,只不过那眼神里不是怀疑,而是浓烈的期许。
  感受乐毅的眼神,南宫商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莫说是一个南宫商,纵然有眼下大好的环境,十个南宫商也不能。”
  “……”乐毅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过看到南宫商脸上那含意深远的浅笑,乐毅就知道南宫商心里肯定有了主意,打小就玩在一起的几个人,乐毅知道若是南宫商有了这种“高深莫测”的笑容的时候,便是对某件事已经胸有成竹。他看了看秦城,却见秦城只是为自己斟了一尊酒,端着酒樽凑到嘴边,笑得有些……无耻。
  “南宫二郎,你卖什么关子,有屁就快放!”乐毅感觉就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励,心中顿时不爽,骂道。
  “呵呵!”南宫商笑得意味深长,缓缓吐出两个字:“商会。”
  “商会?”乐毅一愣,显然打小只知道舞枪弄棒和兵法韬略的他并不熟悉这个专业词汇。
  “简而言之,就是联合所有和匈奴人做生意的商人,组成一个同盟。商会与匈奴人打交道得来的利润,至少上缴七成给郡城,充作军费。”南宫商幽幽道,“不仅如此,商会商人的行动,还会有其他的联合性和约束性。”
  “啊?”乐毅一阵错愕,“利润上缴七成?若是这样的话,那些商人可愿意加入你那商会?这似乎不大可能啊!”
  “朝廷已经明令禁止大汉商人与匈奴人有商业来往,如今仍旧与匈奴人做生意的商人,除了看准其中的利润外,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意思在里面,若是有其他更好的门路,有多少人愿意做这杀头的勾当?上缴七成利润确实是多了些,不过,只要有利可图,这些商人又有什么选择?况且,越往后,利润会越来越丰厚,即便是只剩下三成,利润也会很可观。”南宫商侃侃而谈。
  乐毅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话虽如此,可我仍旧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啊……”
  “呵呵,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简单。不过后面的,你就得问秦城了,看他如何打算。”南宫商看向秦城。
  秦城微微一笑,“若是这些人还想活命,若是这些人还想有利可图,若是这些人想以后与匈奴人做生意不用提心吊胆,他们便没有选择。”
  “霸气!”南宫商赞道,“有军权的人说话,就是他娘的霸气!”
  说罢,南宫商哈哈大笑。
  “你们想用军队威胁这些商人?!”乐毅惊道。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威胁?我是给他们提供保护而已。有了官方的支持,他们再与匈奴人做生意,就不用担心会给朝廷治罪,这不是很好么?”秦城阴笑道,“当然,他等若是不愿意,那么他等之前的行为,就足以让他们没命了。”
  “确实如此。”南宫商饮尽一尊酒,道。
  “……”乐毅一时给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叹道:“你们这是明着抢劫啊!”
  “为了铁骑。”秦城举杯而饮。
  “为了大汉。”南宫商同样举杯而饮。
  “豁出去了!”乐毅一愣,随即也是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喝完,三人相视大笑。
  “就是不知陛下若是知道我等做出此等疯狂的举动,会是什么反应……”
  秦城突然笑道。
  ……


  第一百零四章 一点追求
  在之前的十几年中,秦城和南宫商乐毅三人聚在一起玩闹打架闯祸的时候不少。那时候的秦城还不是现在的秦城,本身扮演的角色也就是个小跟班,三人中乐毅的功夫最好,跟同里的孩子们打架总是冲在最前面,南宫商鬼心眼多,碰到打架这种事一般都是他出谋划策。年少时节,仿佛有无限时光,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乐毅等人而言,在帮家里干过农活或者干完家里的农活之后,余下时间的乐趣除了玩泥巴似乎就只剩下跟同龄人打架。
  在能打架的十年中,与他们在泥地里扭打过的伙伴,有的人在他们之前走出了那个熟悉的泥地,变成了田地里的庄稼汉,也有的人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才刚刚够资格进入那片孩子们心中的战场。
  岁月就是这样,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在继续,还有的人刚刚进来,也有的人蹲在一旁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其中的人,在等着进来。多少年后,当他们坐在一颗老白杨下,眯着眼睛摇着蒲扇看着自己几十年前在其中滚过的泥潭时,看到的,仍旧是一张张稚嫩和阳光的脸庞。
  或许是回头那么惊鸿一瞥,秦城三人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能身居郡城一处不小的院子里,在月色下肆意品尝着或许并不如何高档但绝不低贱的美酒,开始一脸肃然的谈论着家国大事。也不知那年年少时,当自己和往常一样在破篱笆围成的土院里不经意间抬头望了一眼平淡无奇的弯月时,是不是想到过会有今晚这般的月亮。
  今日角亭饮酒,秦城等人并没有豪饮,凉菜也吃得不多,方才顾着说话,这会儿默契的安静下来,斯情斯景,想起年少时,三人心中或许都有些触动。
  “秦城,咱俩多久没有过两手了?”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乐毅忽然看向秦城,认真道。
  “有些时日了,怎么,欠揍了?”秦城笑了笑,道。
  这一世的记忆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和乐毅南宫商一起玩闹的场景,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凭着记忆不经意想起来,秦城也有种亲切的感觉。大概,每一个人的童年或许会过得不太一样,但是多年后回忆起来的那种感觉会是一样的吧。
  因为有了这种感触,所以秦城答话的时候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呵!”乐毅不以为然的呵了一声,“你大概不记得了,长这么大咱两交手无数次,哪次你不是一个回合就被我揍趴下?”
  “……”秦城一阵语塞,心中不由得暗骂这之前的秦城还真能给自己丢脸。
  给自己丢脸?
  “乐三郎,这话说得太满了吧?”南宫商适时嘲讽道,“我可是记得有好几回秦大郎都将你制得服服帖帖的,毫无还手之力啊!”
  “你说是吧,秦大郎?”南宫商对着乐毅说完,又对秦城道。
  不等秦城答话,乐毅已经怒道:“南宫二郎!你娘的脸皮敢再厚点吗?当年要不是你算计阴我,我至于掉进粪坑吗?”
  “啧啧,瞧瞧这语气,感情掉进粪坑的是我一样。有本事当年你别掉进去啊,掉进去了还不是说明你笨!是吧,秦大郎?”南宫商继续嘲讽乐毅,完了看向秦城的时候,脸上竟然也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秦城想起,真有那么一回,南宫商被乐毅揍了,便和“自己”算计乐毅,最终在秦城成功将乐毅激怒之后,将他引进粪坑。话说当时秦城站在旁边指着坑里的乐毅哈哈大笑,确实扳回不少颜面,也感觉长了不少志气。奈何好景不长,在秦城出完气之后,因为内心有些许愧疚和南宫商明里暗里的怂恿,便想去拉乐毅上来,不料被乐毅一把拽进粪坑,猝不及防下喝了不少……嗯,水。
  最气人的还不是这个,当时在秦城掉进粪坑之后,南宫商站在坑旁思虑良久,碍于秦城和乐毅的哀求,最终没有落井下石。
  然后?
  然后,南宫商大摇大摆的走了。
  再然后,秦城和乐毅傻了眼。
  于是乎,月黑风高之夜,一个黑漆漆的粪坑里,两个浑身是……的少年,凄惨的嗓门划破夜空,惊起无数鸟雀。
  救命!
  秦城和乐毅几乎是哭着大喊。
  这还不算,记得两人最终被捞起来回去洗漱干净之后,乐毅跑过来找到秦城,秦城本以为乐毅是来拉自己和他一起对付南宫商的,当下还迫不及待去见乐毅。不曾想一见到乐毅,乐毅便一拳狠狠朝“自己”打了过来,然后狠狠揍了“自己”一顿。
  再然后……再然后乐毅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自己”拖到那个粪坑,“噗通”一声,很潇洒的将“自己”丢了进去……
  往事不堪回首。
  秦城和乐毅对望一眼,决心痛定思痛,两人先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下,弄得大笑不止的南宫商不明所以。然后两人同时暴起,逮着只来得及“啊”得一声惊叫外带摆出一个惊恐姿势的南宫商一顿暴打。
  南宫商叫声不可谓不凄惨,哭爹喊娘了好一会儿,估摸着也是秦城和乐毅打累了,便停下了手。
  停下手,二人再次对望。
  “那会儿你竟然把我骗进了粪坑?!”
  乐毅想起当年的耻辱,怒意又蹦出来。
  “我好心拉你上来你竟然把我拽了下去?!”
  秦城也很愤怒,他低吼道:“第二日你竟然又把我扔了进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人同时“啊”得爆呵一声,开始扭打在一起。
  这一打,便打出了亭子。
  方才被打趴在地上的南宫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爬起来,脸上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他痛得一阵龇牙咧嘴,不过当他看到院子中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的秦城和乐毅时,顿时眉开眼笑,一下子做起,再也不知道身上的疼,狠狠击节赞道:“好,打得漂亮!”
  三人玩得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苗条的身影急匆匆赶来后院门口,却在看到院子中的景象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放心和果然如此的笑容来。她看着院子中的三人,喃喃道:“这些家伙,还是这个样子,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大……”
  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大。
  她说。
  ……
  三人玩闹了半响,气喘吁吁得回到亭子坐下。
  秦城和乐毅是打得累了,南宫商是击节叫好叫得累了。
  三人都闹得很舒心。
  待呼吸平稳下来,南宫商喝了口清酒,看着眼前的伙伴,认真道:“仅凭一郡商会,我觉得还是不足以支撑起一万铁骑的军备耗费。”
  “一郡不够,那便联合其他边郡的商人,他匈奴人的大漠也算不小了,如此大的货物需求,如此大的行商规模,还不能满足一万铁骑的军备需求?”或许是经过方才和秦城一场较量,血液运动开了,思维也跟着活跃了起来,乐毅接话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南宫商道,“秦城,你看如何?”
  “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自然会给你支持,只要是商会的人,军队便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也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秦城肯定道。
  “嗯。”南宫商点了点头,旋即又叹道,“不过这些还不够啊!”
  “如何不够?”
  “人手。”南宫商说道,却没有说透。
  秦城听了这两个简单不过的字,却是沉默下来,半响他抬起头,道:“那就组建一支人手,供你差遣,辅助你做这些事情,身份自然由军营提供,如此你行事方便些,也更能有信服力。”
  此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下来。
  半响,南宫商道:“你这俨然已经把你自己当成了上谷郡守啊!”
  秦城面不改色,眼神坚定,“我对陛下有信心。”
  南宫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这是在干要杀头的勾当。”
  乐毅说道,随即露出一个自嘲式的笑容。不过他的眼中,没有担忧,没有惶恐,只有炙热。
  “大丈夫立于世,要么不干事,要干就不能畏首畏尾,要干,何不轰轰烈烈?只要我等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这片养育我等的土地,对得起大汉天子,即便是没了这颗脑袋,也不枉白活一场。”南宫商凛然道,说罢,顿了顿,语气平静下来,“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
  乐毅点头。
  秦城只是平静道:“我对陛下,有信心。”
  以秦城在后世对刘彻的了解,他知道刘彻击溃匈奴的决心,所以在匈奴未败亡之前,他们做这些事不会被朝廷问罪。
  前提是,他们做得够好够隐蔽。
  所以秦城说,他对陛下有信心。
  但是,他能没有信心么?
  他必须有信心。
  没有人知道秦城此时心中的想法。
  他前世是个混黑道的不假,但是在十八岁之前,他一直想投身军伍报效国家也不假。
  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他由贼变成官。
  起初,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后,他想活得好一些。那时候,他心中没有报效国家的念头。或许,前世半生的黑道生涯,让他看到了也经历了太多能磨灭他心中炙热的事情,所以,年少时的热血,早已经冷却。
  但是现在,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让他成了一名将军,让他有机会真正为这个天下,做一些事情。
  这是他前世的梦。
  虽然,这个梦后来已经沉沦到了不知何处。
  但是现在,这个梦,似乎一点一点被点燃了。
  他年少时的血性,也似乎被点燃了些。
  ——因为,这是一个英雄的时代。
  借我一个英雄的时代?
  ……
  “或许是我们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所以我觉得,还是不够。”南宫商道,“我还是觉得,仅凭商会,不够。”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够。”乐毅手撑着下巴,“很奇怪的一种感觉,但是很真实。”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实话说,我也觉得不够。”秦城微微一笑,“所以,我这里还有一个预案。”
  “你说。”
  “孙子有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鲯秆一石,当吾二十石。”秦城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而如今,我不仅要因粮于敌,更要取用于敌!匈奴人不是会劫掠我大汉么?我等为何就不能劫掠他匈奴?匈奴人会以战养战,我也会!匈奴人可是不乏中原稀缺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只要我等抢过来,再经由商会卖到中原,可是一笔大财!如此一来,不要说万兵,就是十万兵,都足以养活!”
  秦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彩!”
  南宫商和乐毅愣了半响,不由得狠狠击节大赞。
  末了,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可真是,掉脑袋的活计。”
  然后有人应道:“成,我等皆为千古功臣,败,不过一条贱命而已。”
  最后有人说:“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点追求么。”


  第一百零五章 上林苑,羽林军
  上林苑,乃是刘彻于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在秦代的一旧苑址上扩建而成的宫苑,规模宏伟,宫室众多,有多种功能和游乐内容。据《汉书·旧仪》载:“苑中养百兽,天子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其中离宫七十所,容千骑万乘。”其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三十五观。上林苑地跨长安、咸阳、周至、户县、蓝田五县县境,纵横300里,有霸、产、泾、渭、丰、镐、牢、橘八水出入其中。
  刘彻刚即位那会儿,也是年轻气盛想要做一番不寻常的功业出来,奈何大半生习惯了黄老学说的窦太皇太后不喜欢他这孙子瞎折腾,在很多事情上都给他使绊子。刘彻闹腾了小几年,但毕竟羽翼未丰,胳膊拧不过大腿,眼看着皇位就要不保,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以待来日。
  不过即便如此,刘彻低调的那段时间在上林苑的东扯西建,却是没有让窦太后太放在心上。孰不知年轻的刘彻,也是在这里,组建了他的亲兵部队羽林军,并且培养了一大批日后用于征战匈奴的各级将领,这其中最突出的,便是这支羽林军的统领——太中大夫卫青!
  以为刘彻只是闲着没事耐不住性子要玩玩闹闹、才在上林苑游猎顺带耍耍枪棒因而没有太在意的窦太后,如果知道了正是从这里面训练出的八百羽林军成了日后抗击匈奴大军的汉骑基础和将领中坚力量,完全颠覆了她维持了一辈子黄老学说治国的根本,不知会做何感想。
  如今已经是元光五年,刘彻彻底掌权已经有了五个年头,自马邑之围将军权牢牢握在手里到而今也有了三年多,今日的刘彻不论是在文治上还是在武功上,都不太需要畏首畏脚去顾及谁的脸色,长安的中央军——南北军他已经认真训练了几年,也算是颇有成效。但即便是到了现在,上林苑的羽林军仍旧时常可以跟随在刘彻身后在荒野驰骋,演练兵法对敌,而羽林军的统领卫青,如今几乎是和刘彻寸步不离。
  今年大年,长安依旧热闹非凡,未央宫的喜庆已经持续了好几天,逢此大节,普天同庆,自然是放松享受的不二时机。
  然而此时刘彻并不在未央宫,却在上林苑。
  今日天色虽然也还不错,但算不得如何好,微风习习,到了野外,让人只感觉到一股凉意。
  八百羽林在野外纵马奔驰,不但没有被北方的冷气包裹得行动不便,反而凭空生出一团热气出来,硬生生将周边的冷气驱散。八百精骑所到之处,热气翻腾,杀气凛然。
  今日不演军阵对敌,只是狩猎。
  上林苑自然不会缺乏狩猎的地方,也不会缺少猎物。
  羽林军最前方,一身着帅甲的青年骑术不凡,身下骏马更是矫健异常,然而比之这些,更出众的却是他的射艺。
  纵马,松缰,引弓,搭箭,到射出,每一步的动作都干脆利落,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他的这些动作的话,那便只有唯一的两个字——霸气!
  箭出,几乎例无虚发。一只又一只猎物被他一箭射翻,个个都被射中脑袋,不少更是被穿眼而过。帅甲青年射中了眼前的猎物,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些已经成为战利品的死物似乎不能再勾起他的兴趣,箭出之后他便不去再看一眼,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前方,马不停蹄,去搜寻下一个猎物。
  已有的收获不足以让他继续兴奋,能让他下一刻依旧亢奋的,唯有眼前的对手。
  他不在乎战利品,他眼中只有下一座待攀登待跃过的山峰。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战果带来的辉煌,而是征服对手所带来的满足,一种不停歇的胜利感。
  胜利永远是让人痴迷的,而不间断的接连胜利,则是能让人疯狂。
  能肆意掌控猎物的生死,便能随意左右猎物的命运。这,便是霸气。
  这就是刘彻。
  ……
  卫青跟在刘彻身后,面露深思之色。
  刘彻一马当先领着羽林军游猎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中,刘彻一刻也没有停下来,一回也没有回过头对任何人说话,刘彻只是一个人在不停的搜寻猎物,然后猎杀这些猎物。如此高强度的骑射,卫青心中不能不担忧。
  他担忧的不是刘彻的身子吃不消,刘彻十三岁便能手持匕首力搏黑熊,体质不是一般人可比,甚至不是军中一般将领可比。刘彻的武艺很出众,卫青自知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胜过刘彻,但是卫青却知道,刘彻的厉害,不在于个人武艺,而在于他的思想,他的智慧。
  然而正是想到这点,卫青才更加忧虑。
  陛下今日如此举动,太疯狂了些。
  这两年已经越来越沉稳的刘彻,行事已经很少冲动,他对自己脾性的控制,也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在所有人眼中,如今才二十七岁的陛下,已经愈发有了圣人明君的资质。
  他有大才,所以他能在即位之初便能令郡国举孝廉,召贤良;他有雄胆,所以他能在自己即位不久就能让卫青不奉虎符持剑杀都尉夺兵权;同时他又有韧性,所以他能在自己帝位不稳固的时候主动蛰居上林苑操练羽林军……
  而如今,已经愈发老练的刘彻,行事果决有魄力又不失精明,所以卫青认为,自己的陛下,比之他千古一帝秦始皇,恐怕也不多让。
  所以,卫青今日才特别忧虑。
  他知道,定然是有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才会刺激陛下今日上林苑大猎。
  虽然从表面看起来这一番游猎并无不妥。
  昨夜有军报自边郡来。
  这是卫青至今唯一听到的可能是诱因的消息。
  ……
  整整一个上午过后,刘彻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陛下,太让人觉得有压迫感了。
  刘彻面色平静的招呼羽林将他今日狩猎的成果用作午饭,自己便到一边坐了下来,然后招呼卫青过去。
  “坐。”刘彻随意席地而坐,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向卫青示意。
  “谢陛下。”卫青小心翼翼过去坐了,却不敢多言。
  卫青之所以表现的小心翼翼,不是因为他胆小,也不是卫青跟刘彻的关系不够亲近,而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只能如此。
  陛下平和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十分和善,甚至可以随意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当陛下身上的暴戾之气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时候,便没有人能够直视,就像一座无形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让自己轻易动弹不得。
  “卫青,你小子的眼光不错。”刘彻顺了顺衣摆,嘴角露出一个随意的笑容。这笑容,却没人会觉得很亲和。这是一种,桀骜的笑容。与不驯无关。
  “卫青不知陛下何意。”卫青微微垂首,恭敬道。
  刘彻的目光落在正在准备烤肉的羽林军士身上,神色依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若是朕给你两千骑兵,让你去深入大漠袭击匈奴,你敢吗?”
  刘彻看着卫青,问,你敢吗?
  “陛下下令,臣万死不辞!”卫青一震,这时他心中终于隐隐意识到什么,使得他不得不庄重起来。
  “你敢。但是你能胜吗?”刘彻道,“你能取得多大的胜利?”
  刘彻的语气有几分威压,但却没有任何不满和怀疑。他只是如此问。
  “陛下……”卫青俯下身,一时不知该作何答。
  刘彻摆摆手,“起来吧,朕没有特别的意思。”
  “领着才训练了半年不到的两千骑兵,就敢越过长城深入大漠突袭匈奴人的后方,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刘彻收回目光,语气却突然轻松下来,似乎是觉得有趣,“他从哪里来得自信,能够做出这等前无古人的事来?”
  “他难道不知道,若是他败了,可不仅仅是两千条军士的性命这么简单?”
  刘彻用得是疑问句,可是他的语气中哪里有半点儿疑问的意思?
  他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卫青听了刘彻的话,已然意识到了什么。当然,他又如何听不懂刘彻这句话的意思?
  陛下这些年做的这些准备,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北上大漠击灭匈奴么?
  陛下哪里是在问别人,他分明是在问他自己。
  刘彻将一份军报递给卫青,“看看吧。上谷郡这回的胜仗可是不小。”
  卫青略微颤抖的手恭恭敬敬的接过那份军报,眼神粗略扫过,立即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三千五百余汉骑尽出乾桑城,迎击上万入境侵扰之匈奴骑兵。此战历时二十余日,共斩首五千余。是役,骠骑校尉秦城领骑兵新营军士两千,越过长城北上八百里,深入大漠,袭击匈奴胡杨部落,斩首近千,后与追兵相遇,斩首千余,大胜而还。后又与李广合力,击溃匈奴三千悍骑,斩首千余……此战始末,上谷守军伤亡共仅千余……”
  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战绩?
  这不可能!
  是的,这就是卫青看到这份战报之后最先的反应。
  任何人看到这份战报,首先都会冒出这个念头来。
  但是当卫青看过这份战报上详细的作战经过之后,脑海中却只剩下四个字:不可思议!
  怪不得陛下今日表现如此反常!
  现在卫青终于理解了。
  如此战绩,就连陛下也难免被震撼。
  “朕亲封的骠骑校尉,朕亲自批准的授上谷军资,半年不到的时间,给朕的回报,没有让朕失望。”待卫青将战报看完战报,刘彻给出一个总结性的批语。
  卫青忍不住在心中苦喊一声,如此大的战绩,竟然只换了陛下“没有让朕失望”六个字?陛下你做的事,前者只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后者,那根本还是因为上回上谷郡大胜匈奴之后损失严重而给予的补偿性授予!
  不过卫青不多时便冷静下来。
  陛下当然只能如此说。要不然,他能说什么?陛下就是再高兴,也不会在言语上如何表现。
  “陛下,这战报中所说,轻骑和重骑,却是臣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卫青将战报递回给刘彻。
  刘彻点了点头,“此番上谷郡之所以能得此大胜,除却李广和秦城指挥得当,战术出其不意之外,最大的依仗便是这轻重骑之分,纵观这份战报,可以说,没有这所谓的轻重骑,就不可能有此大胜。所以今日朕也是要跟你说说这个事。”
  这时候,羽林军已经将烤肉做好,刘彻走过去亲自动手割下几块肉,边吃边和卫青讨论起上谷郡的事来。


  第一百零六章 大小与比武
  这日吃过早饭,秦城便和乐毅一同到了李广府上。
  进了郡守府,秦城就发现今日不止有自己和乐毅来拜访李广,柳木也在府上,此时正在和李广下棋,旁边站着观战的李敢和李虎。
  棋是十二道棋,李广和柳木一盘棋已经战到了高潮。
  秦城前世就对围棋没什么兴趣,自然不知道围棋传说起源于尧帝,是尧帝教育儿子的手段,发现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两千年的历史。只是这会儿见二人战得投入,便给要提醒李广的李敢使了个手势,静静走到李广身边,不懂装懂得看起眼下棋局来。
  李广捏着黑棋子,手虚撑着下巴,看着棋盘一副沉思的神色。反观柳木,则是一脸轻松,看棋盘的空档还能抬头看看李广,眼中尽是胸有成竹的得意。
  秦城乍看柳木的时候,忽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今日柳木没有着战甲,而是一身青色锦衣,发束于脑后,看起来有几分清爽。


  这是秦城第一回看见柳木不穿战甲,不知是否是错觉,没有冰冷的战甲在身,柳木的脸色没有了往日的那份苍白,凭空生出几分酡红来。这个时候秦城才发现,原来柳木也是一个美男子。皮肤白净,看起来还有几分光滑,脸庞轮廓鲜明,倒是有一种军伍中人少有的阴柔美。
  秦城心道这要是放在后世,倒也符合年轻明星的形象要求。
  或许是秦城盯着柳木看的时间长了些,柳木有所察觉,不经意抬起头来一看,见秦城正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原本就有些酡红的脸庞更红了一些。就在秦城以为柳木是因为不好意思时,柳木的脸上戏剧化的露出恼怒的表情,看着秦城冷道:“看够了没?”
  秦城讪讪一笑,心中觉得无趣得很,也没说什么,朝棋盘努了努嘴,示意他专心下棋。柳木瞪了秦城一眼之后这才重新看向棋盘。
  本来对柳木的反应不以为然的秦城在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乐毅饱含深意的笑容后,突然心中一紧,立即尴尬起来。
  这柳木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有龙阳之癖吧?
  要真是如此,这可就精彩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秦城脑海中便不停闪现之前跟柳木在一起有过的种种“不和谐”画面,想了想,秦城果然就发现了一个让他心中大苦的事实:每回自己和柳木在行动上表现得有些亲近的时候,这厮的反应都和今日差不多!
  如此一推测,秦城心中一下子肯定,这柳木定然是误会自己了!
  相比之军中大多数粗狂的军士,柳木长相确实是阴柔了些,难道就因为如此他便怀疑自己对他有……倾向?
  秦城只觉得一阵头大。
  此时再看乐毅那深意无限的笑容,秦城顿时就有种想狂揍他一顿的冲动。
  “将军,你再不落子,这局棋就下不完了。”李广久久没有动静,柳木忍不住催促道。
  李广看了柳木一眼,手中棋子仍旧停留在空中,老气横秋道:“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遇事要稳重,不要急……”
  李广说着话,手中的棋子仍是没有落下,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秦城,先前没有察觉的李广这下看到秦城,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当下就对柳木道:“你不是闲老夫落子慢么,我给你找个对手。”
  说罢,对秦城招了一下手,道:“来,秦郎,你来替我下这局残棋,好好教训教训这厮,只准赢不准输,老夫的脸面可就看你了。”
  说完,李广也不等秦城说话,便呵呵笑着起身,将座位让给秦城。
  秦城见平日里一贯严肃的李广竟然也有耍赖的时候,不由得觉得好笑,但这会儿却偏偏笑不出来,见李广起身,秦城连忙摆手道:“我可不会下棋,将军还是自己来吧,免得我输了给你丢脸。”
  “当真?”李广不相信,“年轻人不要这么谦虚,偶尔谦虚一下是可以的,老是谦虚就不对了。你看柳郎多嚣张,难道你不想教训他,杀杀他的威风?”
  “上阵杀敌我还可以凑合,这围棋我可是真没碰过,将军就不要为难我了。”秦城不理会李广的循循善诱,坚定道。
  “嗯……”李广沉吟了一下,眼珠子还转了转,看到毫不客气面露鄙夷神色的柳木,又看到一旁静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李虎和李敢,突然眼神又是一亮,“秦郎你上阵杀敌的本事不错倒是真的,老夫也知道你武艺不俗,正好李虎的功夫也说得过去,要不你们过两手?”
  “这下了一个早晨的棋,这时倒是有些闷了,不如你们俩过过手,让我看看你们俩到底谁更厉害一些。再说……再说李虎可是早就想跟你较量较量了,上回你杀了匈奴左骨都候,他还不服气呢,这回正好碰着,大伙儿闲来无事正好是个机会,你们俩就趁此机会比过。嗯,你们俩没有意见吧?”
  秦城和李虎相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浓浓的无奈,这李广明知棋力不比柳木,为了不输棋竟然想出这等主意出来,丝毫不顾及如此为老不尊会坏了自己的形象,倒也是个奇事儿了。
  秦城和李虎正欲抱拳答应,柳木却是抢先说话,语气有些许不满:“自古大将轻个人勇武,重战阵谋略,你等若有大才,何必只一门心思想着比那武艺?”
  “哦?”秦城眉头一挑,“那依你只见,该当如何?”
  “围棋者,战略也。围棋始于鬼谷子,乃是旧时纵横家与兵家必备之智力素质。所谓围棋,以子为城池,以线为官道,纵观整个棋盘,即是两国争地之战略棋局。是以棋为大,武为小;棋为家国,武为个人。君既为将,不熟棋道,只知武斗,不觉得落了下乘?”
  柳木此言一出,秦城不觉哑然。先前秦城只知道柳木熟谙兵法战阵,学识也是颇为广博,却不曾想还是低估了他。柳木这番话说出的道理,确实让秦城汗颜了,他也不知道围棋竟然还有这般内涵。被柳木这么一说,秦城虽然知道不会围棋不是什么上不来台面的事,但也觉得脸上有些异样。
  不料李广听了柳木所言,却是哈哈大笑,打趣道:“看来柳郎今日是动了真格了。难道你就不能放过老夫,给老夫留点颜面,非要把老夫杀得丢盔弃甲认输才肯罢休?”
  被李广这么一说,柳木也觉得方才自己言语有些过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歉然道:“将军说哪里话,柳木绝无此意。”
  “罢了罢了,这局是老夫输了。不过柳郎说得也没错,围棋于兵法韬略还是大有裨益的,秦郎日后倒是可以研究研究,老夫保你受益匪浅。”李广呵呵笑道,神态轻松,“柳郎棋艺不俗,你日后可以向他多讨教些。”
  “既然将军如此说,日后我便学上一学。”秦城接着李广的话说道,只是此时的秦城却没有看到李广眼中闪过的一丝戏谑。
  秦城答话的时候,柳木趁机瞪了李广一眼,李广只当作没看见。
  柳木那眼神中,竟然有几分幽怨?
  彼时秦城只知道柳木之前是李广的亲兵,日前被李广调到骑兵部任职后,秦城便让他做了自己的副校,也算是跨了很大一步。然而对于柳木和李广的关系,秦城只知道或许有些亲近,并没有想太多。但就今日两人的表现而言,两人的关系似乎比秦城预想中的要近得多。
  众人来到后院空地,秦城和李虎的这场切磋也终于要开始了。
  最初秦城只是十八什什长的时候,便和李虎约定了要在大战后好生切磋一番,后来在骑兵新营军士考核选拔的时候,两人本来就要比过了,奈何校场发生了突发事件,此后两人便没有再提起这事,如今秦城这个都试魁首终于要和李虎这名军中猛虎争一个高下,也算是完成之前两人的约定了。
  秦城和李虎相距十步站定,两人今日都没有着战甲,但刀却是货真价实的长刀——环首刀。
  李广背负着手,和乐毅等人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空地上的两人。这两人的武艺,无疑代表了上谷军营的最高标准,就是李广自己,也自知敌不过这二人。
  长刀出鞘,秦城和李虎同时向对方说道:“请!”
  “请”字一说完,秦城脚下发力,人便猛然向李虎奔去,十步的距离,秦城脚步快速移动瞬间便到,手中长刀直取李虎前胸。
  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军人厮杀,向来都是直来直去,力求以最有效的打法战胜对方,若非要说个技巧,那便是快、准、狠!
  秦城长刀以直线刺向李虎前胸,眼看着长刀就要近身,李虎不急不忙,等秦城长刀离身体只有三寸距离的时候,身体陡然转开,同时手中长刀向秦城下肋挑去。
  李虎这一击,时机和方位都把握的极准,他趁秦城一招击出下一个动作还没有做出的时候出手,动作虽然简单,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却需要极为丰富的对敌经验,当然,这带给秦城的威胁也是巨大的。
  秦城第一击出手,本就没有指望一击就中,因而招式中攻中带守,此时见李虎手中长刀已经到了下肋之前,纵然心中有所准备,还是被李虎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震撼,连忙收刀回挡,同时身体偏转。
  长刀相撞的声音轰然炸开,声音清脆,一响即逝。
  秦城的刀法阴狠冷冽,有种以杀人为目的不惜手段的味道,配合着他在后世所学的敏捷步伐,使得刀法刚中带柔,变化无常。
  相比之秦城,李虎的刀法就显得很正道,他的刀法源自军中,显得朴素,只不过在他手中使出来多了几分霸道,而且速度之快,已然达到了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两人相遇,一时打的难解难分,险象环生。
  李广等人还好些,乐毅看着场中打斗的两人,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一是因为两人的武艺确实远远高过了常人能够企及的高度,再者,就是对秦城拥有如此武艺的震惊。对秦城无比了解的乐毅,震惊于秦城是何时拥有了如此厉害武艺。
  如果说都试时秦城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乐毅惊讶但还能勉强接受的话,秦城今日与李虎比武展现出来的水平,已经超出了乐毅的接受范围。
  练就如此武艺,这厮吃了多少苦头?
  这是乐毅心中最大的疑问。
  打斗持续了两刻,场中的两人早已经汗流浃背,开始喘着粗气,李广刚开始的时候还看的津津有味,到后来渐渐脸色有些异常,最后干脆不看了,走到一边去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柳木等人看到李广如此模样,都是不解。
  难道秦城和李虎如此水准的比武还不能入他的法眼?
  场中的打斗声持续不断,李广坐在一边则是很安静。
  到底是老了。要是年轻的时候碰到这样的高手,自己肯定会忍不住要上前去较量一番。方才自己不就是有了这种冲动么?但是如今,老了,哪里还比得过年轻人?
  这是李广此时的心境,然而在场的几个年轻人,没有人能够理解。
  打斗到最后,两人久久不分胜负,索性弃了长刀,开始赤手空拳较量起来。
  其实是没力气握住长刀了,只能拼拳头了。
  再后来,连拼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就只能拼牙齿了。
  ……


  第一百零七章 郡守府军宴
  “哈哈,秦将军果然好身手!李某佩服”
  “李队正身手也厉害!秦某也是佩服得很!”
  秦城和李虎相视大笑,眼中都有惺惺相惜之意。
  方才两人过手半天,由长刀拼到赤手空拳,最终也没能分出个胜负,到最后还是两人气力不济,才停下手来。
  “秦将军如此年纪便有如此身手,实在是难得,本来李某以为自己再怎么对敌经验都比秦将军丰富,没想到还是没能胜得了秦将军。真要说,这回却是李某输了。”估摸着是难得碰到能和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李虎心中畅快,这会儿说话也豪爽了很多。
  秦城心中暗笑,我活了两辈子,经历的战斗可不比你少。
  “李队正如此说可就没道理了,胜败只关乎实力,经验也是实力的一种,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管你年纪多大经验多少,只会在乎你实力有多强。”秦城笑道,“实力就是硬道理啊!”
  “好了!过手就过手,完了谦虚起来还没完没了了,难不成连这个你们也要分个高下?”李广站起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秦城道:“秦郎你随我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说罢,又对李敢道:“既然今日大伙儿都有过手的兴致,你便和乐毅过两手,也看看你的功夫长进没有。”
  “诺。”李敢和乐毅纷纷抱拳。
  在场的李虎和乐毅功夫都是极好,这是李广所知晓的,李敢成天与这两人切磋也总是免不了被狠狠教训的结果,如今看到乐毅,李广虽然不是很清楚乐毅的武艺到底如何,但确知道乐毅这两回大战的斩首数都不俗,在军中也能算作翘楚,料想乐毅的武艺应当不会差,大抵和李敢在一个水平上,让他二人过手,也算是正好的选择。
  只是转身进屋的李广不知道的是,李敢和乐毅过手只片刻,李敢便趴在地上愤愤想道:娘咧,老子再怎么都是李广的儿子,就真他妈这么差劲?是个人都能打赢我?
  如果李广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不会一脚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踹出院子。
  所以在李广和秦城进屋去不久之后,本来是李敢和乐毅的切磋就变成了乐毅和柳木的切磋,就连李虎,也忍不住和乐毅过了两手。
  如果说乐毅的刀技和手搏已经让柳木和李虎刮目相看的话,那么当柳木和李虎见识到乐毅神乎其神的箭术之后,两人就只有望而兴叹的份了。
  秦城和李广进了屋,就分主客坐了,李广让人上了茶,便跟秦城道:“前几日大军得胜凯旋之后你便离开了军营,许多事务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说。今日趁此机会,咱俩便说道说道。”
  “将军请说。”秦城好整以暇道。
  “这几日我反复思量我等此番出征的种种情况,得出一个结论:此番之所以得胜,料敌于先只是其中一个部分的因素,其实关键还是在于出其不意。不论是你领轻骑千里奔袭大漠,还是重骑的所向披靡,虽然严格上来说轻骑还未成,重骑只是一曲,但是能胜都是因为如此。经此一战,我等轻重骑的情况将不再是秘密,下回再要出其不意,便难了。所以,如何应对匈奴人下回的入侵,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
  秦城摸着下巴,听李广将话说完,心中早就有的打算这时便说了出来:“轻骑和重骑本就是为了克制匈奴人而筹建,若是战力大成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如今之所以苦恼,都是因为轻骑和重骑人数还太少,最重要的,是军备跟不上来,战力未成。所以我等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满足骑兵的兵员要求和军备要求。”
  秦城说到这里,便有意停了下来,李广当即接话过去:“兵员不是问题,开春之后戍卒自然能够补充,满足七千新骑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问题就在军备。上万骑兵,陛下能给我们的不过是制式骑兵军备,也就是轻骑的军备,但是还有一半的重骑军备,军中素无此制式军备,我等如何去弄?”
  “将军所言自然是我等目前的真实情况。但实际上情况之严峻不仅于此。首先来说,我大汉骑兵制式军备并不能完全满足轻骑的要求,不说其他,仅是环首刀一项,就是我轻骑必须装备之物。不过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除了轻骑的环首刀,重骑的秦戟、战马披甲,其他军备朝廷都能提供。重骑战甲用重步兵战甲足矣,轻骑战甲只需要稍稍改进,这些我上谷军匠都能做到。所以问题在于雄健战马,环首刀,秦戟,战马皮甲等这些朝廷不能提供的军备上。这些军备需要我等自行打造,而这些军备的打造,说到底还是要钱,只要钱够了,军备便有了,铁骑也就有了。”
  听秦城说完,李广不由得面露苦色,“这不就是没钱嘛,要是有钱,我等还需在这唠叨?”
  “钱总是有的,就看将军取不取了。”秦城似笑非笑。
  “哦?你且说来听听。”
  “上谷郡每年都有税收,若是朝廷能允许我等截留一部分税收,这钱也就有了。”秦城道。
  “这不可能!”李广一听,立马否定,语气坚决,“就算陛下能给予我等许多支持,就算陛下允许我上谷郡在发展骑兵的问题上便宜行事,也不可能允许我等截留税收。税收是国之本,不可能动。不说陛下不会同意,朝廷大臣都不会同意!所以税收的主意我等是不用打了。”
  “原来如此……”秦城“恍然大悟”,脸上的肉立即苦成一团,“若是这样的话,那便不好办了。”
  “确实不好办……”李广沉吟道,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办法,这时他看向秦城,突然猛地一拍案桌,只将秦城惊得差点儿跳起来,随即大声喝道:“好你个秦城!莫不是要本将将你拖出去打二十军棍你才肯将心中所想都说出来?在本将面前都敢卖关子?!”
  秦城方才一番表现,明显就是要让李广认识到一般途径已经绝无可能满足军备财费需要,然后又故意吊足李广胃口,就是为了李广能好接受秦城接下来提出的方案。秦城做得如此明显,李广如何会看不出来?
  秦城讪讪一笑,“既然被将军看穿,那我便说了。”
  “快快说来!”
  秦城走出案桌,走近李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阵,然后便笑着退开了。
  李广皱着眉头,思虑了半响,终于一拍案桌,险些将案桌拍碎,大喝道:“好!果然好办法,就如此办了!”
  “将军英明。”秦城站在一旁立马行礼。
  ……
  秦城和李广再度来到院子里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多了不少人,这些人正围在一起,不时出声喝彩。秦城和李广走过去一看,却是场中正有两人在手搏,看样子战况颇为激烈。
  在场中手搏的两人正是乐毅和纪铸,围观的人中除了先前柳木等人,还有重骑校尉马大山,三军副将李息等人。
  看来今日不在军营轮值的军中高级将领,都来李广府上拜访了。
  众人看到李广出来,纷纷抱拳:“将军!”
  随后除了李息,其他级别在秦城之下的军中将领也向秦城行礼。
  “秦将军!”
  “诸位将军今日好兴致,都到本将这里还比武了?”李广和秦城众人回礼,笑道,“既然如此,本将今日便在这里摆上一个擂台,你等好生切磋一番,也好让本将看看你等的武艺近来是否有长进!”
  “若是能跟将军较量一番,末将定然愿意!”马大山大着嗓门道。
  “没大没小!”
  “哈哈……”
  “你要跟本将过两手?”李广豪爽道,“只要你能赢了在场所有人,本将便给你这个机会!”
  “好!将军说话算数,末将这便与众位将军切磋!”马大山嘿嘿笑道,引来众将一阵哄笑。
  ……
  当日诸位上谷军营的重量级人物齐聚郡守府,先是被李广赶着各自切磋了一番武艺,自己则是坐在一旁欣赏。完了吩咐众人更衣,这才摆宴招待众人。
  “今日既是新年,又逢我军大胜,实乃是喜上加喜!诸位将军平日为我上谷军营流下了诸多血汗,这才有我上谷军营今日这番独领边郡风骚的景象,李某有幸为诸君之主将,先敬大家一尊!”
  李广端起酒樽,站了起来,向诸将举杯。没在军营的李广,没有一点儿架子。
  “我等皆幸为将军部将!”
  诸将一起起身,举杯大声道。
  “干!”
  “干!”
  一尊酒饮尽,李广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满上第二尊,向众人道:“这一尊,敬英勇战死沙场的勇士,愿他等在那边也是铮铮铁骨好男儿!”
  李广如此一说,虽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令诸将无不动容,诸将想起往日同袍,心中都不免感慨悲伤,因是着一尊酒喝得最为庄重。
  喝完着一尊,李广再次为自己满上,声音响亮:“此番之所以能大胜,不用本将多言,诸将也知秦将军之功劳,若无秦将军,便无此番大胜,这一尊,我等同敬秦将军!”
  “秦将军,请!”
  此番大战的谋划,都是秦城和李广共同完成,而后正是秦城深入大漠成功,才有此番出征的胜利。李广说敬秦城,诸将不由得想起之前秦城下令不出战时众人对他的牢骚和质疑,不免觉得有愧,当下纷纷举杯。
  “诸位将军,请!”
  秦城也不矫情,一仰脖便先干为敬。


  第一百零八章 天狼居
  在郡守府吃过宴,诸将也就散了。
  乐毅在和秦城往回走的路上向秦城问道:“你跟将军都说了?”
  秦城知道乐毅问的是如何解决铁骑财费的事情,便道:“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自然没说。”
  乐毅沉默点了点头,秦城所说不该说的,自然是指商会的事情,而该说的,无外乎是指以匈奴之道还施匈奴之身。
  回去之后,秦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整日都没有再出来。乐毅和秦约自然不好去打扰,秦约只知道身为骠骑校尉的秦城,如今身上的担子必然是极重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静思。而乐毅则是知道,此时困扰秦城的,怕是商会的事了。
  而乐毅和秦约自然无法知晓,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秦城的思想上和精神上此时正在进行着怎样的斗争。
  秦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便只留下秦约和乐毅在外面,两人虽然有些担心秦城,但好歹也是有了独处的时间。
  第二日,秦城和乐毅在乾桑城看好了院子,也就各自置办了一个。两人离秦约的住处都很近,也方便来往和相互照应。只是秦城和乐毅手头并没有太多现钱,这置办院子的花费,倒是有一半来自南宫商。
  新居落成的时候,秦城用正楷字为自己的小居所提了牌匾,不同于乐毅那个俗到极点的乐府,秦城这个临时性的居所安上的名字倒是颇有意境。
  天狼居。
  秦城站在自家门见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字,静默了许久。
  西北望,射天狼。
  他人或许不能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即便有的人明白了,怕是也只会说秦城胸怀报国大志。而只有秦城自己知道,为自己的居所冠上这样一个名字,其中心理上的历程有多复杂。
  若说是刚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会儿,自己有可能为了沽名钓誉和在李广的心里留下好的印象什么的写上这三个字。但当秦城在这个时代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他心境也渐渐变得平和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什么都为了立足和往上爬而费尽心机。
  名利心太重了,往往会丢了自己。秦城如是想到。
  只要自己能在这个时代活得舒心,只要自己还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事情,秦城现在便觉得够了。
  经过了一次重生,刚来这个时代的时候秦城身上饱含戾气和不甘,如今,这份戾气似乎渐渐平淡了下来。
  他想,人生,不就是经历么?何必活得那么累,给自己背负那么多枷锁?
  ……
  秦城返回军营后不久,刘彻的一份旨意突然到了秦城面前。
  这时候军营的具体封赏和论功进爵朝廷还没有下达旨意过来,算算日子,现在确实还早了些。
  刘彻的这份旨意,只争对秦城一人,意思也只有一个:宣秦城速入长安。
  要去长安的只有秦城一人,便是李广,刘彻也没有宣他随同前去。
  接到这份旨意的时候,秦城在心中暗笑,刘彻终于肯召见自己了么?
  想想倒也合情合理。秦城前番斩杀匈奴左骨都候等一系列军功虽然不小,但也算是边郡军中寻常事。刘彻纵然有意提拔军中年青将领,打造一支有朝气的军队,但在听了卫青的汇报后也只是给了秦城一个骠骑校尉的差使了事。说到底还是那时候秦城的分量不够刘彻召见。
  而这回,一个奔袭大漠这个汉朝史无前例的创举,都足够分量了。
  毕竟奔袭大漠这件事,对此时的汉军和以后汉军对匈的作战方针,意义都太重大了。
  旨意是六百里加急,不过按照旨意,秦城接到旨意后翌日起程便可。
  不需用亲兵卫队,秦城便叫上秦庆之,再带上两个亲兵,就往长安赶去。骑兵部的事务,则被秦城交给柳木这个之前只是名义上的副校。有李广在军营坐镇,又有纪铸等人帮衬着,秦城也不用担心什么。
  李广在军营送别秦城的时候,拍了拍秦城的肩膀,笑得很爽朗:“本将早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他日定可为大汉建立一番了不得的功勋,如今陛下召见你,你可要好生表现,既是为了你日后能施展才华,为陛下好好效力,同时也不要丢了我上谷郡军营的脸面。今日你这一去,代表的可是整个上谷军营!”
  “将军放心,属下必当尽力而为。”秦城朝李广庄严一抱拳,郑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上了马,和秦庆之等人纵马而去。
  秦城没有回头,可他心中还是默念了一句:将军,多谢!
  此生生于汉朝,要不是幸在李广部下,得到李广的赏识和栽培,便没有秦城今日的功勋。若不是李广毫无保留的提携,纵然秦城有不世之才又如何?若是受到嫉妒排挤,莫说做一个小小的什长,恐怕如今秦城都已经死于非命。
  于天下之士而言,恩莫大于知遇,情莫大于刎颈。
  而对于李广而言,他之所欲提携栽培秦城,是因为他看中了秦城的大将潜质,同时目的也很简单:为大汉再造一名将,以求能早日击灭匈奴,根除边患。
  朝阳如血,青史如歌。
  这,是一个英雄的时代。
  ……
  望北亭不仅仅是一个亭子,事实上,这也不是一个标准的亭子,更准确的说法是,它是一个酒摊。
  望北亭坐落在上谷通往逐郡的官道旁,一般行人清晨从乾桑城出发去往逐郡郡城,到了这里正好是正午前后,赶了半日的路程,一般人都愿意在这里歇歇脚,吃些简单饭菜,喝上几碗酒或者茶水再赶路。
  望北亭的老板白大北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虽然家里并没有几个钱但是人偏偏生的很富态,早些年他向亲戚朋友借钱在此开了个酒摊,当时的邻里都笑话他蠢,在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整个酒摊,不是找亏么。而这些年的事实却给了那些当初嘲笑他的人一个有力的耳光,如今白大北虽不说腰缠千贯万贯,好歹成了里里面最富有的人。
  这日快到正午,白大北才将摊子搭起来,没奈何,这北风吹得紧,冷得很,摊子开的早了也没人。忙活了半天,和两个小伙子将摊子搭好,白大北这便将火盆搬出来,在摊子里面将火弄燃之后,就招呼摊子里的几个伙计一同来烤烤,暖暖身子。
  “今儿这天还真是冷,风不大,却偏偏冻得紧,真是邪了门儿了!”烤着火,其中一个店伙计忍不住感叹道。
  白大北紧了紧棉衣,笑道:“这也就日头没出来的时候冷些,待会儿要是日头出来了,便暖和喽!狗剩,把手考暖和了你去将酒温着,估摸着不用多久也该有客人来了。”
  “好嘞!”狗剩应了一声,把手在火苗上荡了几下,便起身去温酒。
  这时候,日头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听见这阵马蹄声,白大北起了身,笑道:“得!有客人来了,大伙儿准备着!”说完便满脸笑容朝摊外走去。
  官道上从远处奔来两骑,不消片刻这两人便在摊前下了马。这是两个打扮俊俏的年轻人,生得面红齿白,一身锦衣颇为贴身,勾勒出两人赏心悦目的曲线来。
  白大北眼睛微微眯起来,这些年见的人多了,他也锻炼出几分眼力,面前这两人虽是男子打扮,但八成是女子,只是两人手中拿着的用锦布包裹的长条方形物件,却让白大北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谨慎。
  这年头出门游走的侠客并不少见,这些人往往脾气都不大好,虽然都打着锄强扶弱的旗号,但是把他们惹毛了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白大北看出两人手中拿的实际是刀剑一类的兵器,如何能不小心谨慎一些?
  “两位客观,快些进来烤烤火,外面风大。两位要吃点什么?”白大北笑着将两人招呼进店,问道。
  “赶你这小店里最好的小菜上几样,少些荤腥就好,另外再上一壶小酒来便可。”两人跟着白大北进去坐了,其中一名看上去开朗些的女子一边在火盆边烤着冻红的双手一边说道。
  “好好,马上就来,两位客观稍等。”白大北欠着身子应了诺,转身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两位娘子长得好生俊俏,穿男人的衣服都这般好看,真不知换了女子装束会迷倒多少人!想到这,白大北暗自摇了摇头,随即想到自家那位模样并不如何出众但却性子极好的老婆子,嘴角禁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不多时,小菜便端了上来,白大北亲自为两人送去了酒水,笑说了声“两位客观慢用。”便退了回来。
  这时候,官道上再次响起一阵马蹄声,这回的马蹄声比那两名女子来时的响动更大。白大北知道有大生意来了,当即就迎出了摊子。
  这回奔来小店的是一行四人,白大北只看了他们一眼,首先便在心里赞了一句:好俊俏的马!
  这四人皆是一身锦衣,打扮倒也寻常,不过当白大北看到四人腰间明晃晃的长刀之后,立马就明白过来:这四人怕是军爷!
  果不其然,看到白大北迎出来,四人中为首两人中一个向另一人语气恭敬问道:“将军,可要歇息?”
  将军?!
  听到这声称呼,白大北略显肥胖的身体立马一抖,精神瞬间抖擞了无数倍,不因其他,就因为眼前这个将军……确实太年轻了些。一般如此年轻就能被提拔为将军的,家世背景皆是不俗。而这种背景下出来的世家豪门子弟,个个都高傲的要死,面对这种大爷,白大北明白,一个不小心这摊子就被拆了,自己还没地儿说理去。
  “我等紧敢慢赶也有半日了,难得这里有处酒家,就在此歇息片刻,吃上一顿热饭再走不迟。”年青将军说完,下了马,竟然向白大北抱了抱拳,“就麻烦老板给我等烧几样小菜,暖上一壶酒,要是有马料就再好不过,待会儿我等一便算钱给你。”
  白大北看到眼前的年青将军竟然给自己行礼,惊讶和受宠若惊的同时不免暗暗庆幸自己今天遇到了个好说话的主,连忙迎了这几位进去寻地方坐,“有的有的,不过就是一些乡下草物,怕不合将军心意……”
  军中战马平日喂养对草料都有很高的要求,白大北多少知道一些,因是有此一说。
  “无妨,随意喂些就行。”年青将军摆手道。
  “好好,我这就去办。”白大北说罢,已经将年青将军领进了店。
  这四人,正是秦城一行人。
  “你俩将马交给店里伙计,自己随我进来坐吧,咱们私下没那么多规矩,吃完饭大伙儿也好继续赶路。”秦城见店里有伙计出来,便对身后那两名亲兵说道。
  两名亲兵跟秦城的时间长了,也知道秦城没什么架子,当下也就应了诺。
  不多时四人就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一个亲兵见店里有个火盆,便将它挪了过来,离秦城近些,好让秦城烤烤。
  秦城笑了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旁边那桌上两个年轻人中有人不悦道:“你这人怎么搞的,火盆都给你挪走了,我们还烤什么?”
  秦城循声望去,就看见了先前进店的那两名女子。生于后世的秦城对女扮男装这种事看得多了,加之眼前这两名女子也没怎么刻意装扮,秦城一眼便认出了两人的女子身份。
  而且,是两个美人!嗯,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美人。
  发现这一点的秦城,不由得多看了她们两眼。这种双胞胎似的姐妹花,不管是在后世还是现在,都是绝对的极品啊!
  “你等先前已经烤了不少时间,我等挪过来烤烤又怎样,你喊什么喊?这火盆是你的?”那亲兵见对方出言不善,语气也硬起来。当兵的哪个没一股子冲劲?
  “好大的口气!”说话的那女子冷冷道,隐隐有了怒意,“我要是不准呢?你又如何?”
  说完,不忘愤愤的补充一句:“别以为当兵的就了不起!有本事去杀匈奴人,在我等面前逞什么能?!”


  第一百零九章 郭希希与郭冬冬
  “小子,老子跟着将军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没出来呢!”那亲兵也来了火,要不是秦城在他旁边,他这会儿估计都冲上去了。对于这些在刀口上添血的军士来说,他们不惧怕死亡,但是当自己在战场上的功绩被别人藐视的时候,内心的怒火便会被一下子点燃,所以这会儿听到那锦衣女子挑衅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忍得下去,“莫说这火盆不是你的,就算是你的,老子拿来烤烤又怎么的?你再嚷嚷,相不相信老子对你不客气?”
  从这场冲突开始,秦城就一直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丝毫没有呵斥手下亲兵的意思。这无形中让亲兵少了几分顾忌,气势也就没有收敛反而更强了几分。
  若是连自己亲近的人都不能维护,秦城这个将军当得也就太窝囊了!
  “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那女子似乎笃定秦城等人不是善类,从一开始语气就不好,这会儿见秦城亲兵气焰嚣张得很,也就恼怒起来,当下话一出口手就一抖,一道乌影便飞向那火盆!
  白大北有心去劝,可是看这势头,两边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也就只能缩在柜子后面,眼巴巴的看着双方,心里只盼望待会儿真打起来的时候,能少砸碎他几张桌椅。这种争斗,这些年他在这小店里见了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每回碰到这种事情,可没有完事了哪方给他陪桌椅钱的,白大北自然也不会上前去要,他没这个胆,也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毕竟小命最重要不是。
  话说那乌影一闪,便钻进了火盆,秦城这些人都没有料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间也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见火盆中火星子一下子爆炸开来,几块烧得通红还带着火苗的白炭便飞射起来!秦城离火盆最近,那几块白炭瞬间就到了秦城身边!
  也不知那女子是看出秦城是几人的头头想打人打主人还是怎么的,她这一动,遭殃的明显就是秦城!
  也不见秦城有什么动作,心提到嗓子眼上的秦庆之等人就看见秦城身旁几道光影闪动了几下,那几块通红的白炭便改变了方向,转向那两名女子飞去!
  在秦城手停下来的时候,秦庆之等人这才看见,秦城手中赫然是一把制式短刀!
  秦城可没有伤及无辜的觉悟,几块白炭飞向旁边,对准的不仅是方才出手的那名女子,还有那名一直未动的女子!
  秦城可不认为,自己和她们一旦动手,那至今未动手的女子还会袖手旁观,所以他决定还是先看看二人的身手如何。
  那几块白炭被秦城击飞出去,速度变快了不少,瞬间就到了那两名女子跟前,而且白炭经受重击,有些散开来,也加大了打击面积。
  这一下子两名女子都坐不住,纷纷迅速跳开,连忙挥舞手中被锦布包裹的刀剑,好一阵狼狈,才将那些白炭挡了下来,惹得火星四下飞溅。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两名女子挡下白炭之后,秦庆之等人才跳起来,纷纷拔出长刀,就要上前去狠狠教训那两名女子。秦庆之更是怒道:“小贼!竟然敢伤我将军,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说完就要冲上去。
  “都坐下!”出乎意料,秦城在这个时候出声大喝了一声,站起身来。
  “将军。”秦庆之等人不愿就此作罢,但是看到秦城严肃的表情,也只能纷纷止住了上前的步子。
  这时候,那两名女子正对秦城怒目而视,先前出手的那名女子一怒之下本想拔出刀剑,却被另一名女子拦住,这时候见秦城出声制止了部下,便向秦城抱拳道:“这位将军,我等本无意与你等冲突,不如就此罢手如何?不过,若是你们执意要动手,我等也不会怕了你们,就请出去打如何?不要坏了店家的摊子!”
  方才秦城喝住众人,本是想说:你等坐着便可,看本将如何去教训他们!
  因为秦城从方才两人的反应中已经看出来这两名女子身手不差,让手下去拼自然有面子,但是伤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秦城想看到的场面。再者,在自己这方现在恐怕也只有自己看出来那两人是女儿身,男人打女人这种事在必要情况下秦城虽然也不会迂腐,但手下一帮爷们儿大老粗下手恐怕也不知道轻重,人家到底是女儿家,秦城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真就如何伤了人家。这会儿听得人家如此说,秦城觉得有趣,便认真向那说话的女子看去。
  以秦城看女人的眼光,这女子模样和身材无疑都很出类拔萃,尤其是一张冷艳的脸蛋很惹男人的征服欲。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冷酷的女子,却主动说出了方才那番话。
  秦城在意的,不是对方想息事宁人的态度,而是她后面那句“不要坏了店家的摊子”。秦城前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对社会底层民众有着天生的亲近感,所以对这冷艳女子的这番话,秦城倒是生出几分好感来。
  那冷艳女子见秦城一直盯着她看,并不说话,被她看得久了,先前佯装出来的无所谓渐渐被羞恼代替,脸色也红了些。
  平心而论,秦城生得颇为英俊,身上尽是阳刚之气,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有着很强的吸引力,所以郭冬冬也恼羞秦城这么一直把她看着,看得她都有几分不好意思来。
  “你看什么看?要打便打,我们还会怕了你们不成?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旁边那名生得可爱些的女子一张嘴便是火药味十足的言语,倒是跟她的长相一点儿都不配。
  “希希!”冷艳女子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声,让她稍安勿躁。
  这两人正是郭风的两个妹妹,郭希希和郭冬冬。
  也不知两人现在为何没有跟郭风在一起,反而独自出了乾桑到了这里。
  “两位姑娘,我尚且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不过若是两位有跟男人交手的癖好,我也不介意奉陪。”秦城微微一笑,饶有趣味看着郭希希和郭冬冬。
  秦城这话一出口,在场几人都是一愣,特别是秦庆之等人,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看着郭希希和郭冬冬,仿佛要在她两人脸上看出一朵花来。郭希希和郭冬冬则是吃惊于秦城如此简单便看出自己的身份,也有几分窘迫。
  “既然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就此打住,大家交个朋友,如何?”郭冬冬到底是姐姐,处事看起来要老道得多。
  “姐,你干嘛……”郭希希气不过,就要出言反驳,却被郭冬冬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郭冬冬低声道:“你忘了临出门怎么说的了?”
  郭冬冬如此一说,估摸着郭希希也是想起了什么,虽然仍是不愿,好歹再没有说什么。
  秦城也懒得跟两个不大的女子计较,便道:“就依姑娘所言。”
  这时候已经确信没有危险的白大北从柜台后走出来,满脸堆笑,呵呵笑了两声,“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大伙儿都做个朋友,今天几位的花费都我请,几位不用客气。呵呵。”
  白大北本就有些肥胖,这会儿呵呵陪着傻笑的模样着实看了让人忍俊不禁。大伙儿也就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只说饭钱还是照付。
  不知为何,郭希希似乎很是不待见秦城这群人,坐下的时候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估摸着也是这些豪强世家的人对军士不好印象的惯性使然。
  不大会儿,饭菜上来,众人也就有说有笑起来。
  秦城和众人吃着,便听到郭希希对郭冬冬嘀咕道:“这些人就知道在百姓面前逞威风,有什么好得瑟的!这天下也只有飞将军李广和秦城秦大将军这样能在匈奴人面前威风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英雄!这些人要是有他们万分之一的本事,也不用在我们面前飞扬跋扈!真是……”
  郭希希似乎还在愤恨方才秦城亲兵的无礼,却换来郭冬冬严肃的警告:“小姑娘家懂什么,快吃饭,吃完还要赶路呢!”
  郭希希的声音不大不小,秦庆之等人刚好能听到一些,本来听到前面半段几人几乎又要忍不住,但是听郭希希说完之后,再也忍不住,相视大笑起来!
  秦庆之等人笑得畅快,却惹得郭希希更加愤懑。
  “他娘的笑这么大声不怕死人啊!”这时候一阵突兀的声音从摊子外传来,接着便是七八个衣着不一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个汉子脖子上围着一条貂裘牛气哄哄道,“店家,好酒好肉快上些来,让哥儿几个暖暖身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这七八个汉子都拧着和郭希希郭冬冬如出一辙的包步刀剑,其中为首的那汉子手中长剑裸露在外,却是一点步都没有包裹。几人大大咧咧进了店,便在两张桌子前坐了。
  “好咧,马上就来,马上就来!”白大北一看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善类,立马应了声,就吩咐店里伙计去温酒。
  秦庆之等人听见这为首汉子的话,不由得看了他们一眼,这些人这会儿却看都没看他们,浑然不觉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妥。
  秦庆之等人就算再有傲气也不可能凭着这么一句有的没的话去跟他们杠,索性也就不理会他们。
  这几人坐下后不久,貂裘男子身旁一个生得身板精瘦的如同猴子、长相猥琐的男子碰了碰那貂裘汉子,对一旁的郭希希和郭冬冬挤眉弄眼。貂裘汉子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看了两眼,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估摸着这些人也是老江湖,眼力劲不差,一眼便看出来郭希希和郭冬冬两人的女子身份。貂裘汉子和猥琐男相识淫笑了两声,便朝郭希希和郭冬冬走过去。
  这时候,郭希希和郭冬冬已经吃完饭,准备起身走了。
  貂裘汉子和猥琐男笑着在郭希希和郭冬冬桌子上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郭希希和郭冬冬便同时站了起来,拿起包步刀剑便朝白大北招呼道:“店家,结账!”
  “好嘞!”白大北本意是郭希希和郭冬冬等人不用算钱,但是方才几人已经明确说了饭钱还是要照算,白大北这会儿见秦城和郭希希等人相安无事,提到嗓子眼上的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听到招呼也就跑过来。只是看到郭希希桌子上坐着的貂裘汉子,行动稍微迟缓了下来。
  “两位小兄弟,这是要走么?”貂裘汉子起身,见郭希希和郭冬冬不理会他,索性挡在两人面前,露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笑容,“相遇即是缘分,我一看二位便知是意气相投之人,不如到我们桌上喝上两杯,大家做个朋友如何?”
  郭冬冬不动声色的看了貂裘汉子一眼,正要说话,郭希希便抢先不满道:“我等没功夫跟你在这儿瞎扯,你挡了我等的路了,让开!”
  “哟,这位小兄弟好大的火气,该不会是酒喝多了吧?我等这正好有醒酒的好手段,不如我等给你消消火如何?”貂裘汉子听着郭希希语气不善,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阴阳怪气道。
  “说了我等没功夫,让开!”郭希希眼中有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语气陡然又凌厉了几分。只是貂裘汉子既然打定了注意要拦她,又岂是她三言两句能够喝退的?
  “我要是不让呢,你又能怎样?”貂裘汉子或许是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脸色狰狞起来。
  “兄台这是要强人所难么?”这时候郭冬冬冷声道,已经隐隐做出戒备的姿势,握住包布刀剑的手移了移,似乎是随时准备应变。
  貂裘汉子看了一眼郭冬冬手中的刀剑,阴笑两声,“小娘子,这刀剑你可拿得起?莫要伤了你那白白嫩嫩手,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貂裘汉子说着,他的同伴已经站到了他周围,将郭冬冬和郭希希围在中间。
  秦城吃着桌上的酒食,显得很认真很专注,他吃得不快不慢,却显出几分条理出来,看他吃饭的样子,倒像是涵养颇深的世家中人。
  秦城不骄不躁,一副完全不在意身后发生什么事的样子,但是秦庆之等人却不能如他一般,这会儿几人不约而同看着貂裘汉子一伙人将郭希希郭冬冬两人围在中间,脸色沉重。
  方才虽然与郭冬冬两人发生冲突,但是得知两人是女儿身之后,众人对她们的意见也就淡了几分。男人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大度,也不考虑这种大度有没有必要是不是明智,似乎男人就应当如此,因为他们觉得女人弱势,强势的男人自然就应该包容女人一些。加之众人对貂裘汉子的印象都不好,这会儿从心理上众人都偏向起郭冬冬和郭希希来。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秦庆之等人并没有忘记自己官军的身份。碰到貂裘汉子这种欺男霸女的行为,官军自然不可能避开,而应该有所行动。
  众人看向秦城,却发现他脸色淡然,只是吃着酒食。


  

我是蓬蒿人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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