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截然相反
作者:枪手一号|发布时间:2024-06-29 00:48:44|字数:33641
两批人在李清大营的辕门前相遇,一行人等看到吕大兵被四马攒蹄地捆得粽子一般,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吕大临见到清风,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径自把清风拉到一边,小声地,略带责问地问道:“清风司长,你既然早就知道了大兵荒唐事,为什么不及早地将这件事处理了?”
清风微笑道:“吕将军,你这话可说得我有些糊涂了,大兵有什么荒唐事了?还有,他刚刚回来,你怎么就将他捆成这般模样?”
吕大临跺跺脚:“我的司长大人呐,您就别和我捉迷藏了,您当时知道大兵与那个冬什么,反正就是富森的妹妹成亲的事,为什么不阻止,反而将那个女人安排回了定州,现在只怕定州已是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了!”
“吕将军,令弟在富森的红部一呆就是差不多一年时间,从他受伤算起,到最后富森与我们结盟,这一期间,一直都是那个冬日娜在照顾大兵,日久生情,也很正常嘛!不管富森是不是玩什么心机,那个冬日娜对大兵倒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的,吕将军,我还没有恭喜你呢,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当伯父了!”清风道。
吕大临苦笑道:“清风司长,这当真是喜事么?我也不讳言了,我与大兵都是定州统兵大将,特别是我更是位高权重,与蛮子有了这一层联系,那岂不是瓜田李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吕将军过虑了!”清风微笑道。
“清风司长有解?”吕大临精神一振,清风足智多谋,说不定真有什么好办法。
“富森早与我定州结盟,说起来便不算是敌人了,更何况,打下巴颜喀拉之后,整个蛮族与草原都将归于大帅统治之下,定州人也好,草原一族也好,都将成为大帅治下的子民,吕将军,大兵此举,说不定还是他的福分,另有一番际遇也说不定呢!”清风笑道:“你便放宽心吧!大帅决不会因为此事对你心有芥谛的。”
“这话却是怎么说呢?”吕大临疑惑不解,正待再问时,守护辕门的一名校尉已匆匆地迎了上来,这个时间,突然有两位大人物来到此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边派人飞报大帅,自己一边迎上了两位重量级人物。
“末将孙壮,见过吕将军,见过司长大人!”孙壮一边向两人行礼,一边疑惑地看了一眼被捆得粽子似的吕大兵,又看了一眼这边押着的一个漂亮的女子,心知这两位大人这是搞得什么名堂呢?
吕大临摆摆手,“罢了,孙校尉,你向大帅禀告我们过来了么?”
孙壮点头道:“已经派人去禀报了,二位大人,里边请吧!”
听到吕大临与清风二人双双来见,李清顿时吃了一惊,赶紧忙地穿衣起床,心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居然让他们二人联袂来见?睡眼腥松的倾城也跟着爬了起来,两人简单地抹了一把脸便来到前帐,清风与吕大临两人已是到了。
“见过大帅,见过公主!”吕大临与清风两人向李清与倾城行礼,“清风司长,你什么时候来得巴颜喀拉?本宫怎么不知道?”倾城盯着清风,问道。
清风微微一笑:“公主殿下,统计调查司有一些紧急公务需要处理,我今天刚刚赶到,不赶打扰公主,便在常胜营那边扎营,明天便又要赶回去了!”
倾城一听之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清风来了她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但李清下午却是去了常胜营的,他去哪里干什么,肯定是去见清风了。看着清风那张泰然自若的脸庞,倾城的心情一下子恶劣起来,在这军营之中,看来自己到目前为止,还真算是一个外人啊,居然没有一个人向自己透露了点清风来到这里的消息。倾城能够肯定,知道清风过来的将领一定不少。
“哦,这么急,想必清风司长今天一定很累了,怎么不好生休息,深更半夜地来扰人清梦呢?”倾城冷冷地道。
听到这几句有些一语双关的话,清风脸庞不由稍稍有些发热,看着倾城公主,一些可怜之中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快意,她一旦知道洛阳发生的消息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呢?
李清却无暇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战,“出什么事了?”他问道,一边指着两边的椅子,道:“都坐下说吧!”
吕大临苦笑一声,道:“大帅,清风司长那边是公事,还请清风司长先说吧!”
李清疑惑地看了一眼两人,敢情两人还不是一道儿的,一个是公事,一个是私事,但自己天黑后才刚刚与清风分手,她还有什么公事没有与自己说,要挑在这个时候呢,吕大临又有什么私事这么急?
“清风!”他叫了一声。
清风微笑着转过头来,道:“将军,今日在奴营之中偶遇一个熟人,带来给将军瞧瞧!钟静!”在帐外等候的钟静将纳芙推进门来,看到纳芙公主,李清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纳芙公主,你怎么会在奴营里?”
纳芙偏过头,看着一侧烛火跳动的火焰,闭着嘴一言不发。
“这位公主突发奇想,混进了我们收容逃亡奴隶的奴营,想在晚上潜进中军大营来行刺将军您!”清风笑道。“不过运气实在不太好,我今天恰好在常胜营,夜了睡不着便去奴营看看,纳芙公主与我是老熟人了,在那里看到她,我也着实很吃惊。”清风格格地笑了起来。
李清怔了一下,忽地大笑起来,一是笑纳芙有些异想天开,二者却是笑她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居然这样被逮住,想必纳芙也是万万想不到的,数十万人云集,军帐绵延数十里,再加上认识纳芙的人并不多,而她恰恰被刚刚赶到这里的清风给生生逮住,不得不让人感叹人生无常,命运弄人了。
忍住笑,李清挥挥手,道:“来人啊,先请纳芙公主下去休息。”纳芙来行刺,李清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肯定是这位公主的个人举动,恐怕现在巴颜喀拉还在为这位任性公主的失踪而乱成一团呢!不过既然捉住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当然也得好好利用一下,不管是用来打击一下蛮族的士兵还是别的什么。
转头看向吕大临,笑道:“吕将军,你有什么事情啊,咱们先说你的事,纳芙公主的事倒不急在一时!”
吕大临却有些尴尬,半晌没有作声,倒让李清有些莫色其妙了,一边的清风笑道:“请吕大兵将军进来吧!”
帐帘掀开,李清却吓了一跳,因为五花大绑的吕大兵是被吕大临的两名亲兵给提溜进来的,两人一松手,吕大兵便卟嗵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是干什么?”李清喝问道。
吕大临卟通一声跪下,“大帅,末将有罪,末将管教不严,教弟无方,这个混帐居然私自与人结亲了!”
李清哈的一声笑,这算什么事儿?吕大兵又不是孩童,看上了一个女子,只要两情相悦,私自结亲又有何妨,要是自己……一念及此,不由看向清风,却见清风别过头去看向了别处。
“可是大帅,这混帐是与蛮子结亲啊,他居然与富森的妹妹私订了终身,现在连娃娃都要生了!”吕大临低下头,羞愧地道。
李清先是愕然,看着粽子一般倒在地上的吕大兵,倒看不出这小子居然在当人质期间,还能泡上女人,嗯,当然,这其中也肯定有富森那家伙居心叵测地在其中推波推澜,不过能让吕大兵动心,那个女子肯定也是相当不错的。
“吕大兵,看不出啊,我以为你在富森那里是水深火热,度日如年,想不到你却是有美相伴,怕是乐不思蜀了吧?”李清打趣地道。
“末将有罪!”吕大兵脸憋得通红,期期艾艾地道。
“请大帅发落!”吕大临也躬身道。
“这女子现在身在何处啊?”李清问道。
“将军,我接吕小将军回来时,将她顺便也带了回来,她已身怀六甲,我将她安置在定州了!”清风道。
“嗯,如此……”李清正想说话,一边的倾城开口了,“大帅,吕将军乃是朝廷大将,怎么能与蛮子结亲?如此朝廷颜面何存?再者,我们与蛮族现在正在打仗,此举便更是不妥了。”
“那依你的意思?”李清笑顾倾城。
“吕大兵私自结亲,并没有得到其兄允许,他父母都已不在,那自然是长兄如父,没有得到他兄长的同意,这门亲事本身就是算不得数的。”倾城淡淡地道。“吕将军,我说得对么?”
吕大临脸色苦涩,点头应是。
“但那女子现在已到了定州,又如何处理呢?”李清问道。
“发还给富森!”倾城毫不犹豫地道。
“此举万万不可!”清风站了起来,大声道。“将军,就我看来,吕小将军此举,非但无过,而是有功,这对于将军平定草原将会有莫大的帮助!”
“你!”倾城霍地站了起来,自己说东,这个女人总是要说西的,一怒之下,一个滚字险些便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总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别说这个女人与自己丈夫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单说她在定州的地位,便不能容自己如此轻贱她,上一次已经被韩王一顿好骂,燕南飞更是苦口婆心地跟她分析了半晌。
“很好,本宫倒想听听,这吕大兵倒是如何有功了?”倾城冷冷地道。
第三百零一章 策略与换俘
清风站了起来,坐到李清面前,脆声问道:“敢问将军,您是要灭绝蛮族还是要平定蛮族?”
李清失笑道:“自然是要平定!蛮族丁口众多,光是这巴颜喀拉目前就聚居了数十万人,如果加上散布各处的牧人,整个蛮族恐怕不下百万,怎么可能灭绝?”
清风点头道:“巴颜喀拉支撑不了多久,攻破巴颜喀拉之后,草原政权就灰飞烟灭了,但取代他们的我们想要在草原上立住脚跟,恐怕是件很难的事。”
“不错,两家仇恨绵延数百年,不是旦夕之间可以化解,如果说我们花上几年时间可以击败蛮族,但真要让蛮族归化恐怕得几十上百年时间。”李清深有同感。
“将军要的是一个稳定的草原,而不是一个在大军撤退后硝烟四起,盗匪遍地的烂泥潭,将军,我们如何对草原实行有效的统治,恐怕是接下来几年之中我们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清风一摊双手,道。
倾城不屑一顾地站起来,走到清风面前,冷笑道:“大楚战马与弓箭所到之处,便是有效的统治,对于蛮族,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什么可难对付的!”
吕大临惊诧地看了一眼倾城,想不到倾城公主居然如此杀伐决断,竟是一个典型的暴力派,这话听在耳里,当真会令人热血沸腾,作为一名将军,他当然很喜欢这种类型的主母,但做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也知道,杀伐只是手段,而不可能最终解决问题。李帅必然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果然,李清听闻此言,眉头便皱了起来。如果大楚政局稳定,君明臣贤,做为边关的统帅当然可以采取粗暴一些的做法来解决问题,但现在却是大楚群雄并起,逐鹿河山,如果李清不能迅速稳定草原局势,将整个蛮族纳入有效统治之下,那么他的精力必然会有大部分被此牵涉进去,那还谈何进兵中原?
“倾城,你此言不太妥当,还是先听听清风怎么说吧?”李清淡淡地道。
“你……”倾城恼火地转头盯了一眼李清,气鼓鼓地回到坐位上。
“如果按公主所言,那未来的草原必然是处处战火,日日难安,为了维护我们在草原上的统治,那需要在草原上维持大量的兵力,这对于我们定州是极为不利的,事实上,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做。”清风道。
“既然击败巴雅尔之后,对草原将以安抚为主,那么如何化解草原与定州数百年的血仇便成为最大的问题。”
“既然是数百年血仇,又岂是能轻易化解开的?”倾城冷笑道。
清风摇摇头,“不然,所谓血仇,更多的利益上的纠葛,只要利益足够大,这些所谓的仇恨便会不值一提。”
李清感兴趣地道:“那好,你便说说怎么处理与他们的利益关系?”
“首先,我们需要解决的是蛮族数量巨大的最底层的牧民,这些人是蛮族军队的来源,金字塔的最底层,在蛮族中,这些人只不过比奴隶要强上一些,自己并没有多少牛羊和财富,相反,他们要交给贵族们很多的税收,即便是战场所得,他们也只能留下三分之一,实际上,这些牧民日子过得还是很辛苦的,将军,如果将来,您能给他们的比现在他们得到的要多得多,他们还会起来反抗么?很可能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而已,而且现在的主子比以前的还要仁慈大方许多。”
“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老百姓是有着很大的盲从性的,长期以来他们的部落首领,贵族老爷们在他们心中积累了足够的威望,就算我们给了他们比以前更好的生活,但也许这些贵族老爷们登高一呼,对他们仍然有着相当的吸引力!”李清道。
“对,这些贵族首领们的影响力绝对不容低估,所以,我们第二步就是对付这些贵族首领们,将军,这些人分为几种,一种是死硬派,这样的人当然是要斩尽杀绝的,第二种则是利益派,像富森这样的,我们则要拉拢,封官许愿又有何妨,第三种是骑墙派,这一种人数最多,他们可左可右,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贪图享乐,好逸恶劳,将军,这些人却是最好对付的了,这些人一旦见识到定州成熟的商业体系,知道了不通过战争也可以赚取更多的钱财,见到了让他们坐在家里就可以获得巨额财富的时候,他们还会跨上战马,拿起战马吗?这些人贪图享乐,大帅将他们迁居定州,在这个比草原不知繁华了多少倍的安乐窝里生活上几年,我真怀疑这些人还能不能爬得上马去?”清风笑道。
李清轻轻地鼓起掌来,“说得好,清风,你的意思便是,这些骑墙派们在战争结束后,我们必须要让他们仍然拥有以前的财富,这样,在将们迁居定州以后,他们才有资本融入到整个大楚的商业文明中去,是吗?”
清风点头道:“是,将军,虽然夺取他们的财产可以短时间内让定州军拥有巨量的财富,但让他们继续持有则更符合定州的远期利益。这些人物我们统计调查司都有详细的资料,回头便呈给将军!”
“好,看来你以过个问题思考了很久,连相应的资料都准备齐全了,这是两着好棋,那么要做到这两点,首先便得让蛮族对我们有一个基本的信任点,我们要做这些事也要有一个切入点,那就是让蛮族不论是贵族还是普通百姓都明白,我们并不会斩尽杀绝,更不会像他们对待我们一样对待他们,这个时候,吕大兵与蛮族的联姻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是吧?”李清笑道。
“正是!”清风微笑。
“大兵本身是将军爱将,其兄吕将军更是定州重要的统兵将领,他与蛮族的联姻本身便是一个态度,是我们定州对蛮族在战后处理的一个承诺!”清风两眼炯炯发光,“将军,战事结事之后,我们便可以对大兵的婚事大办特办,邀请所有的蛮族贵族,酋长,首领们出席。”
李清微笑道:“只是如此,倒是便宜富森这个混蛋了!”
清风笑道:“将军,富森本身便是大帅以后统治草原的一枚重要棋子,便宜他,也便是便宜我们自己了!”
李清哈哈大笑,“吕将军,你应当听清楚了吧,大兵与那富森的妹子,叫什么什么冬日娜的有了婚约,不但无过,而且有功,你还不给他松了绑去?等战事结事后,我们便在巴颜喀拉给他们大办婚礼,我来当这个主婚人,哈哈哈!”
吕大临又惊又喜,三两下解开了吕大兵的绳子,吕大兵翻身跪倒在李清面前,“多谢大帅,多谢大帅,大兵必肝脑涂地,以报大帅之恩!”
“起来吧!”李清笑道,“嗯,既是这样,大兵,你就不用回常胜营了,我另有任务给你。”
“是!”吕大兵恭敬地道。
“好了,这事暂时议到这儿,具体的事情还要与尚先生,路大人商议之后才能确定具体方案,嗯清风你既然做了如此多的功课,回定州后便与尚路二位大人通一个气,商量出一个可操作的方案来!”
“是,将军!”清风微微颔首。
“好了,现在来说说这个纳芙公主吧!”李清道。
吕大临道:“大帅,明天我们便要开始扫荡巴颜喀拉外围阵地了,这个纳芙身份贵重,偏生又落在我们手里,何不明天将她带上战场,蛮军见了她,一则投鼠忌器,二则必然也是士气大跌,对我军的进攻是大大有利啊!”
吕大临这是要用纳芙来威胁蛮军了。
“不行!”倾城大声道。
“不可!”一边的清风也断然反对。
两个女人难得地在这个问题上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对望一眼,都是颇感意外。
“为什么不行?倾城,你说说你的意见?”李清问道。
倾城冷笑道:“如此行径太也无耻,以弱女子威胁对方,尽失大楚颜面。吕将军,你也是读过书的武将,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吕大临受了一顿斥责,顿时满面通红。
“清风,你也是这样看?”李清问道。
“只要能达成目标的手段,并不存在无耻一说,将军,如果吕将军此举能起到作用,我当然是支持,但我认为,此举必然是适得其反。将军也知道,巴雅尔何等人物,岂会因此事而受我们胁制,明日吕将军如果真这么做,我敢断言,蛮族的第一支箭必然便是射死纳芙,如此,我军士兵受挫,而敌军挟悲愤之情,气势必涨,那明天我军必败。”清风道:“此其一!”
“其二,巴颜喀拉城内,尚有十数万奴隶,这可都是我们的同袍,今天我们能用纳芙出来做挡箭牌,那明天,对方就可以绑出数万奴隶来做挡箭牌。”
“说得不错,吕将军,你确实有些欠考虑了,不过这个纳芙却还是可以好好地利用一番的。”李清道。
“将军的意思是?”吕大临问道。
李清敲敲桌子,道:“刚刚清风的话提醒了我,将纳芙关在这里,什么用处也没有,将她放回去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威胁,何不用她来换取奴隶?她堂堂一个公主,总还是能值不少奴隶的吧?嗯,吕将军,你下去就去办这事,派人去告诉巴雅尔,有一万个奴隶来换回他的爱女吧!”
第三百零二章 士气(1)
纳芙的失踪在巴颜喀拉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或说纳芙被城里的定州间谍绑了去,或说纳芙是被城里的一些意图投降的小部族绑架,准备以此为见面礼向李清投诚,更有甚者是纳芙作为皇帝陛下现在唯一的骨肉,已被秘密送出城去等等,不一而足。
但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定州来使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原来胆大包天的纳芙居然仅带着几名侍卫便想去刺杀李清,结果落到一个被生擒活捉的下场。
一万名奴隶换回公主,在巴雅尔看来,并不亏,巴颜喀拉到了今天,奴隶们的作用已基本消失了。让他们呆在巴颜喀拉,只会浪费粮食。哪怕一天只给他们一天度命的粮食,那也要不少啊~!
“选一万名老弱病残,将纳芙公主换回来!”伯颜道:“陛下,既然李清那贼子如此在意这些奴隶,我们在防守时还有大文章可做!”
巴雅尔苦笑道:“伯颜,你想在守城时用这些奴隶们去当肉盾什么的?恐怕此举起不到什么效用,你忘了当时在定远李清是怎么诱杀代善红部和蓝部精锐的?明知道这两部要来,他硬是一声不吭,任由红蓝两部在定远等地烧杀抢掠,损失惨重,借此才让这两部上了大当,全军覆没,李清,枭雄也,岂会受人威胁!”
“陛下,李清当然不会受人威胁,但不代表他的部下不动心,不代表他的士兵们不动心啊,定州兵大多是定州本地人,这些奴隶里面说不定就有这些士兵的亲人,家属啊!”伯颜坚持道。
巴雅尔微微苦笑:“困兽之斗尔,你想做,你就去做吧!谁去将纳芙接回来?”这句话却是看向了其余的人。
诺其阿向前一步,道:“陛下,纳芙公主出城,源自我之过,请陛下让我去接公主回家。”
翌日,巴颜喀拉东门,定州军军阵森严,列队而立,在军阵的前列,纳芙公主孤零零地骑坐在马上,岩坎燕与哈鲁比站在马的两侧,替纳芙挽着马缰,身后一步处,数名士兵手持弩机,瞄准着她的背心。
巴颜喀拉东门打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几匹马弯弯绕绕地沿着城外的防御阵地向着这力奔来,看到对方行走的路线,王启年笑顾李清道:“大帅,当年我们在抚远的防御体系,当真被他们研究透了,这以后打起来,大帅你是这套体系的首创者,可得多想想辙,这防御体系太难打了。”
李清笑道:“难打的不是防御体系,而是守阵地的人。王胡子,你不要什么事都想要走捷径,这仗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来打的。”
王启年嘿嘿一笑,“这不是大帅一也现,我就习惯性了出现了依赖么么?以前跟着大帅,反正大帅指哪我们打哪,叫怎么干我就怎么干,现在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这就是为将和为帅的区别!胡子,你要想成为一方统帅,就必须摆脱这种思想,伏怎么打,如何打,要有自己的一套思路,一些风格,老是跟着别人的模子,你永远也成不了一代名将的!”
“是,大帅!”王启年拱手道:“多谢大帅指教,咦,大帅,您看,那边来的又是老熟人呢?诺其阿那小子,与我们还真是有缘!”王启年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诺其阿飞马奔过两军阵前,一直到了纳芙公主面前,翻身下马,小跑到纳芙面前,单膝跪地:“公主,你受苦了!”
纳芙嘴一扁,眼圈一红,“诺将军,玉儿扁兄弟都没有了!”
诺其阿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站起来,径直走向李清:“李大帅,末将奉命前来送贵军要求的一万奴隶,以换回纳芙公主。”
李清点点头,诺其阿掉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牛骨哨,用力一吹,一阵尖锐的极其古怪的声音猛地发出,高亢之极,倒是将李清吓了一跳。随着诺其阿的哨声,巴颜喀拉东门打开,一队队衣裳褴缕的奴隶扶老携幼,蹒跚行来。
“巴雅尔果然有英雄之风,居然先放奴隶出来,也不怕我反悔?”李清拍手笑道。
诺其阿回头,冷冷道:“我主虽然现在龙困浅滩,但雄心犹在,焉肯做无信无义之辈,便如李大帅你,也不会趁此机会来夺我东门,否则李帅你也不会有今日成就了!”
李清哈哈大笑,“诺将军,你这一说,我本来的一点小心思也不好意思再用了,罢了罢了,今日我与巴雅尔就做一对谦谦君子吧!”
趁换俘之机夺取东门阵地,不是没有将军们对李清提起过,不过遭到李清与清风二人的一致否决,清风作何想别人不得而知,但李清却断然道:“此时发动攻击的确大大有利与我方,但那一万奴隶就绝无幸礼,那怕我们趁此机会扫荡了东门外的防御阵地,但我相信,此举对于我们的士气是一种打击,各位将军,要知道,这些奴隶大多都是定州人,而我们的士兵也多是定州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我们今天会为了这一块阵地放弃这一万奴隶,来日会不会为了另一块阵地放弃他们?士兵们肯定会这样想的!以小利而坏大义,吾不取也!”
闻听此言,帐内众多大将皆叹服,唯有倾城脸露不豫之色,私下里对秦明道:“这些奴隶都是我大楚子民,为了尽早结束战斗,取得胜利,他们付出一些牺牲也是应该的,而且他们被蛮子掳去,这么多年,也不知做了多少资敌助敌之事,驸马如此做法,简进是妇人之仁!”
秦明低声阻止道:“公主,慎言啊,驸马麾下大将,都是定州本土人,不说吕大临兄弟,便是王启年,姜奎等,那一个不是定州土生土长的人,这话要是让他们听见了,会对公主离心离德的。”
倾城冷笑:“难道要我去巴结他们吗?看那些人一个个对清风俯首贴耳的模样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那个叫什么王琰的,清风来了,居然便藏在他的营中,还将驸马勾过去,这里面有什么勾当一想便知,当真以为我是死人么?”
秦明尴尬地闭上嘴,低下头,涉及到大帅与公主的家事,他可不敢乱说,多说便是祸。倾城拔出刀来一阵乱砍,“总有一天,我要让清风知道我的厉害!”
此时,万余名老弱妇孺相互扶持着,成一字长蛇从东城外绵延数里的防御阵地中穿过,看着曲里八拐的队形,李清身边的唐虎独眼放光,咧开大嘴低声笑道:“饶是他们奸似鬼,也要喝大帅的洗脚水,这万余人一穿过来,可把敌人的防御阵地全都露光光,再打起来,我们一打一个准!”
李清不动声色地道:“胡子,你说呢?”
王启年笑道:“大帅,这条路线,一夜之间便会面目全非,若是明天我们按这个路线打进去,铁定吃亏!”
李清笑着提起马鞭抽了抽唐虎的铁盔,道:“虎子,要按你说得去做,明天就是大帅我喝别人的洗脚水了。”
唐虎胀红了脸,低声道:“大帅,留点体面哦,好歹我也是将军了,我又不带兵打仗,只要保护好您就对了,也就是图个口快,说说呗!”
李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最早跟着自己的一批人,大都已是统兵大将,只有这个唐虎,一根肠子通到底,就不是一个当将军带兵打仗的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这个时候,还不忘给我下套儿,可惜了,巴颜喀拉之战,我要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取胜,巴雅尔注定百费心机!”李清说完,策马走到纳芙公主身边,笑道:“纳芙公主,非常抱歉,又让你受委屈了,你现在可以跟着诺将军走了,希望下一次见面你不再是我的俘虏!”
纳芙气得一个哆嗦,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恶恨恨地盯着李清:“李清,你听好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我纳芙一定会成为你的恶梦,我一定会让你为我的两个哥哥偿命!”
李清淡然一笑,马鞭扬了起来,指着正络驿不绝地走过来的奴隶,道:“纳芙,你看到了没有,这些老百姓何曾与你们有怨有仇,但他们落在你们手里,下场何其凄惨,你的两个哥哥既然走上战场,便当有战死的觉悟,你心痛他们的死,可曾想过这万多名奴隶又有多少亲人死在你们的族人手中?”
诺其阿不愿在这个时候与李清辩论什么,翻身上马,一伸手牵住纳芙的马缰,道:“李大帅,就此别过,他日战场相遇,诺某必奋勇向前,取你人头!”
唐虎大怒,“诺蛮子,好不知耻,你三番五次落到我们手中,大帅饶你不死,居然如此大言不惭,来来来,唐虎领教你几招!”拔刀便欲上前。
李清马鞭扬起,拦住唐虎,笑道:“诺将军虽然英武非常,但眼下局面,你可有机会杀到我面前?回去劝巴雅尔一句吧,为了你们巴颜喀拉满城生灵,早早投降吧!”
“自古只有战死的雄鹰,没有苟活的英雄!”诺其阿愤然道,两脚一叩马腹,带着纳芙便走。
看着不断远去的纳芙犹自回头瞪视自己,李清耸耸肩,“这丫头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
第三百零三章 士气(2)
上万人的奴隶步履艰难地通过了东门前的防线,出现在两军阵前,守军的阵地上,寒光闪烁,马蹄阵阵,步履匆匆,很显然正在进行紧急的兵力调动,而这力,王启年的几个步卒营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百多米,一声叱喝,卡卡连声,以战车为前导,迅速组成了向个枪阵,将刚刚得脱牢笼的奴隶们护在身后。
奴隶们先是相互扶持着大步向前走,慢慢地变成了小跑,最后变成了狂奔,向前,那里是生的希望。
看到此景,李清眉头不由大皱,要是让他们将本军冲乱,那可成了笑话了,“让开两条通道,让这些同袍们过去,警戒他们冲乱军阵!”此时接走纳芙的诺其阿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防御阵地的中间,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这边。李清冷笑,即便这些奴隶冲乱了我的军阵,你想要过来反击,也得先打破我的步卒才行。
“停步,停步!”几十名大嗓子士兵齐声高吼,随着士兵们长矛架起,奴隶们的前路上出现了一座枪林,“全部停下,自通道向后,否则杀无赫!”几十名士兵的喊声还是起到了作用,狂奔而来的奴隶终于放缓了脚步,趁此机会,一批定州士卒冲了过去,开始对奴隶们整顿编队,同时也趁机鉴别有无奸细混杂在内,当年定州军在乱军之中杀了哈宁齐,现在可不能这种事上演到定州人这边,哪怕威胁不到李清,即便是刺杀了一位将军,也是让人非常恼火的事情。
“多谢大帅活命之恩!”不知是那个奴隶开了嗓子,拼命地嚎了一声,所有的奴隶们都一齐转头,看向远处那面鲜红的李字大旗下,端坐在马上的那员威武的将军。
“多谢大帅活命之恩!”无数人跟着喊了起来,第一排人跪了下去,连连叩头,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一排排齐唰唰地倒下,向着大旗叩头如捣蒜。
看着这些衣不蔽体,形容枯槁的奴隶们脸上纵横的泪水和眼里狂热的感激,李清不由感概万分,这些人流落异乡,受尽荼毒,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些当权者们当年的无所作为而造成的啊,但现在,你仅仅是救了他们一命,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健康,他们的财富,都已化作飞灰,但这些朴实的百姓仍是感激万分。
李清策马欲行,想要到这些奴隶们中间去,但唐虎马上伸手挽住了他的马缰,“大帅,您不能过去!”
“为什么?”李清怒道,“没看到我的子民们在向我叩头么,我要去和他们说几句话!”
“不行!”唐虎说不出什么道道,只是死死地挽住马缰,“您不能过去。”
一边的王启年也道:“大帅,你不能过去,这些奴隶还没有鉴别,说不定里面还藏着蛮子的刺客,大帅,您忘了当年哈宁齐是怎么被清风司长派人暗杀的么?”
李清恨恨地吐了一口气,“我说几句话,你让士兵们一齐喊出去。”
“是,大帅!”王启年马上招来了一批大嗓门士兵。
“同袍们,你们受苦了!”李清大声道。数十名士兵立马当起了传声筒,将李清的话大声地吼了出去。
“我们来了,你们得救了!不用担心你们的以后,定州会给你们土地,给你们耕牛,给你们房屋,可以帮助你们找到你们的亲人!”
李清每说一句,士兵们都大声地吼出来,使全军数万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感谢你们能活着坚持到我们的到来,你们对定州非常重要!你们的亲人需要你们,我,李清,也需要你们,定州更需要你们去贡献自己的力量,让我们一齐把定州建设得无比强大,让任何人也不可能再来掠夺你们,奴役你们!”
“大帅万岁!”奴隶们狂喜大呼,能活着回来已出乎了他们的意外,现在大帅居然还承诺帮他们重建家园,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么!不知是谁,这一句万岁一出口,紧接着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先是奴隶,接着便是士兵。
李清微微皱眉,万岁是瞎喊得么?现在大营里可还是倾城公主在呢!
“定州军威武!定州军万胜!”李清振臂高呼!
顷刻之间,万岁的呼声便在李清的带领下变成了万胜的呼啸。
“传令,有序通过军阵,后面的接应奴隶的准备做好了么?”李清问道。
“大帅放心,都已准备好了,这一批奴隶今天稍事修整,明天就与前期到达的奴隶们随后勤运输一齐返回定州!”王启年道。
看着一批批的奴隶顺着通道有序地离开战场,李清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回望东门敌人阵地,诺其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爹,爹,真得是你么?”森严的军阵中,一个声音突兀地传了出来,一名青年士兵忽地大声嚎哭起来,丢掉手中的长枪,越众而出,一把抱住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老头睁开浑浊的眼睛,只看一眼,两眼便放出光来,一把擞住眼前披甲的士兵,“小豹子,真是你啊,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啊!天可怜见啊,小豹子,你再也看不到你娘啦!”
父子两人抱头痛哭,与此同时,在两条通道之间,便发生了数十起定州士兵认出自己的亲人的事情。
“铁豹,归队!”一名校尉怒喝道。铁豹抱着老爹痛哭,丝毫没有理会校尉的命令。
“铁豹,乱我军阵,该当何罪!拿下!”两名士兵应声而出,虽然红着眼睛,但却仍是毫不犹豫地将铁豹利落地反剪双臂,扭倒在地。
“军爷,军爷,你饶了我家豹子吧!”老头惊慌地看着那名校尉,跪倒在地哭求道。
“大爷,国有国法,军有军规,铁豹违反军法,乱我军阵,不治其罪,何能肃我定州军纪,请大爷迅速过去吧!”
李清目视着通道之内发生的这几十幕从间悲喜剧,低声问道:“胡子,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罚?”
王启年道:“大帅,这还是您当年订下的规纪啊,战前乱我军阵,不听号令者,杀无赫!”
李清沉吟了片刻,“今天大喜的日子,杀人不详,将他们带来!”
“是!”王启年传下号令,片刻之间,数十名违反军纪的士兵便被扭送到了李清的面前,随行而来的数十名奴隶大概便是他们的亲人了。
“见过大帅!”数十名士兵被按在地上,随行的军法官大步走向前方,向李清鞠了一躬,“大帅,三十二名严重违反军纪的士兵已带到。”
“嗯,军法官,他们罪,依律如何?”李清问道。
“回大帅,大战之前,擅自出列,乱我军阵,依律当斩!”军法官面无表情,大声道。
此言一出,刚刚找到亲人喜悦万分的几十名奴隶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帅饶命啊!”
“你们有何话说?”李清看向几十名犯兵。几十人大都面色如土,刚刚经历了找到亲人的大喜,顷刻之间便是大悲,一时之间天堂地狱便走了一个遍。
“大帅,大帅!”铁豹强挣着抬起头:“铁豹违反了军纪,不敢求大帅饶命,但请大帅让我第一个冲上去杀蛮子,死在战场之上!铁豹虽死无憾!”
“倒是一条好汉子!”李清拍拍手,转头问军法官,“军法官,这批人其罪当诛,其情可悯,能否网开一面!”
军法军躬身一揖,“大帅,恩自上出,大帅要赫免他们,末将也无话可说,只是有此一例,日后不免有人效法,于我定州军纪无利!”
李清点点头,跃下马来,霍地拔出腰刀,大声道:“弟兄们,这些士兵虽然犯了我军军纪,论罪当诛,但其情可悯,今日我李清便替他们讨个情!”伸手揪住自己一缕头发,唰地挥刀,刀过发断,伸手将断发洒在空中,“我割刀以代他们一死,容其代罪立功,可否!”
“大帅慈悲!”李清周围,士兵们一齐躬身,大声道。
“但仅仅今日一例,再有犯者,绝不轻饶,尔等可有异议?”李清森然道。
“全凭大帅吩咐,我等毫无异义!”
“很好!”李清呛啷一声,将刀还鞘,大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一人打二十鞭子,以敬效优!”
跪伏在地的犯兵们死里逃生,惊喜交加之下,不由涕泪交流,其亲人们更是号淘痛哭,早有士兵们两个服侍一个,三两下剥光了犯兵们的上衣,喝道:“跪下!”
三十二名士兵直挺挺地跪在雪地之上,挺直了脊梁。在他们身后,三十二名士兵手执长长的马鞭,喝道:“兄弟,挺住了,别趴下!”手腕一抖,啪的一声脆响,三十二人的背脊之上马上多出了一条血痕,身子一抖,但旋即又挺得笔直。
“愿为大帅效死!”铁豹咬牙忍住痛,大声喊道。
啪的又是一声鞭响。
“愿为大帅效死!”这一次三十二名士兵一齐嚎叫起来。他们的亲人们紧紧地握住拳头,死死地忍住了泪水。
又是啪的一声,这一次,不仅是三十二名犯兵,便连四周的士兵也一齐高呼起来。
“愿为大帅效死!”
呼号声很快传遍整个战场,数万名士兵再一次齐声吼叫起来。
等到二十鞭打完,三十二人已成了血葫芦,一边的医务兵赶紧扑上来给犯兵们上药,裹伤。李清纵马来到一行人面前,看着打头的铁豹,笑道:“嗯,你很不错,这一战如果能活下来,就到我身边来做个亲卫吧!”
第三百零四章 后手
清风离开的那一天,正是定州开始对巴颜喀拉开始发动攻击的时间。唐虎代表李清前来送行,这让清风很是开心,唐虎虽然只是一个侍卫统领,但在定州所有人看来,唐虎就是李清的影子,虽然唐虎没有什么特别的权位,但他的地位那是明摆着,在定州,除了有限的几人和当年的几个老伙计外,那怕是军职比唐虎要高的人,见了唐虎也规规纪纪的喊一声将军或者虎爷,唐虎在李清亲临战场指挥全军作战的要紧时刻,还被李清派出来为清风送行,本身就说明了清风在李清心中的地位。
虽说定州有了主母,但看起来清风司长在大帅那里是荣宠不衰啊!
“虎子,你回去吧!”唐虎带着侍卫送了十数里地后,清风坐在马车上,对唐虎道:“将军那里,你要小心在意,要是将军少了一根汗毛,我会剥了你的皮的!”清风笑道。
虽然知道清风是说笑,但唐虎仍是觉得心里凉嗖嗖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唐虎对眼前这个娇滴滴,美怯怯的女子便有了一股打心眼里的畏惧。
“小姐放心,便是虎子死了,也不会让大帅受到一点伤害!”唐虎拍拍胸脯,大声道。
清风笑而不语,唐虎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她相信唐虎,因为清风知道,如果李清身边只剩下一个人,那个人肯定是自己,如果剩下了两个人,那另一个便必定是唐虎。
“去吧去吧!”清风笑着挥挥手,关上了马车门,外面凉风袭人,她身子骨弱,吹了一会儿风,但感到身上凉嗖嗖的。
唐虎拨转马头,对马车后垂头丧气的吕大兵一拱手,“小吕将军,后会有期了!”
吕大兵有气无力地拱手道:“虎兄,后会有期,帮我多杀几个蛮子吧!”
唐虎咧开大嘴,霍霍地笑起来,“小吕将军,谁叫你娶了个蛮子媳妇,哈哈哈,这下你就只能看着弟兄们上阵杀敌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一阵狂笑让吕大兵面如土色,仰天长叹,“冬日娜误我!”
坐在车辕上的钟静一听这话,不由柳眉倒竖,喝道:“唐虎,你这个夯货,懂得什么,又想讨打么?”向唐虎挥舞着粉拳,示威般地摇动。
唐虎缩了一下脖子,与钟静的比斗,他是屡败屡战,虽然每一次都能输得好看一点,但总之每一次还是输。两腿一夹马腹,嗖的一下去得远了,这才回头道:“钟雌虎,等爷打完这一仗,再来与你比武,看我下一次不打得你妈妈都认不得你!”
钟静气得嗖地一下跳下车来,唐虎狂笑着摧马狂奔而去。眼见追之不及,钟静气得以脚跺地,骂道:“下一次不将你打成猪头,誓不为人!”
马车上的清风笑着打开窗户隔板,道:“阿静,虎子便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坏心,你们两人切磋我不管,可不能真将他打坏了,将军面上需不好看!”钟静诺诺应是,心里却仍是恨得痒痒。
一扫眼看到垂头丧气的吕大兵,清风嘴角勾起一道弧线,道:“小吕将军,你上马车来!”
啊!吕大兵茫然地抬起头,神不所舍,显然没有听清清风在说什么。
“小吕将军,小姐让你上车去!”钟静在一边道。
“不敢,不敢!”吕大兵连连道:“末将皮糙肉厚,经得起风吹!”
看着吕大兵,清风与钟静都咯咯笑了起来,“小吕将军,你难道娶了冬日娜做老婆后,脑子也变得与唐虎一个模样了么?小姐是有话对你说!有事吩咐你做,不然你以为将军把你发配到小姐这里来做什么?当保镖么?那可太屈才了!”钟静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吕大兵这时也会过意来,讪讪地道:“钟姑娘见笑了,便是做保镖,也是不及姑娘远甚!”
钟静板起面孔,道:“那你是说你当将军带兵打仗便比我强多罗!”
“不敢,不敢!”吕大兵狼狈地爬上马车,与女儿家斗口,他自然不是对手,被打得落荒而逃。
钟静抿着嘴偷乐,从唐虎那里受得一肚子气总算找了一点回来,一跃上车跃,靠着马车厢壁做好,对驾车的一名统计司特勤道:“走吧!”
车内温暖如春,陡然从冷峭的冰天雪地中坐到车里来,吕大兵不由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看着微笑的清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吕大兵不由脸变得通红。车厢很是宽敞,一股淡淡的清香在车厢内缭绕,煞是好闻,想到对面女子的身份,吕大兵不由变得有些拘束,因为哥哥吕大临的地位使然,他知道了很多关于上层之间斗争关系,吕大临也告诫他不要与清风走得太近,保持合适的距离,不显得亲近,但也绝不可疏远,这其中的度,却要让他自己来把握了,这让吕大兵很是苦恼,觉得比上阵杀敌难多了。就像现在,李大帅把自己扔给了清风司长,跟自己讲接下来自己的任务将由清风司长来安排,自己服从大帅,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前线,跟着清风司长回定州,而清风司长一向都是去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到最后时刻,你根本便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要干什么?这让在军队里厮混惯了的吕大兵很是不习惯。
清风司长的模样像是要与自己促膝谈心了,你说这个度该怎么把握啊!吕大兵在心里哀叹,冬日娜啊,你真是害死我了!
清风不知在那里伸手一按,她与吕大兵中间一阵格格轻响,让吕大兵好一阵惊讶,一张小几升了起来,几上居然还烧着小炭火,煨着开水。一套茶具被固定在小几之上。清风素手纤纤,摆好茶具,冲好香茶,看着吕大兵,笑道:“小吕将军,你很紧张?”
“紧张?不,不紧张!”吕大兵坐得笔直,大声道。
清风轻笑出声,摇摇头,道:“小吕将军,还在为不能上前阵杀敌而苦恼?”
“是,司长大人,大兵自白登山之战后被执,已错过了太多的战役,眼见着这是平蛮的最后一战,大兵却不能亲自参与,实是生平憾事!”吕大兵正襟危坐,心道如果自己一番话说动了清风,放自己回去那就美了。
清风将一杯茶推到吕大兵面前,自己两根手指捻起一杯,明若秋水的眼睛看着对方,“小吕将军,你是军事上的行家,你说说巴颜喀啦这一仗我们胜算几何?”
吕大兵自豪地道:“大帅算无遗策,一步一步将巴雅尔逼到了墙角,这一仗,我们十成十地稳胜无疑,只不过是所用时间的多少,付出代价的大小罢了。”
“是啊,是啊!”清风道:“不仅是你,便是我这个外行也看出来了,巴雅尔就是一头死老虎了。”
吕大兵笑道:“司长可不是外行,匠作营外一战,全歼纳吉三千狼奔精锐,已被录入定州军官教材,作为精典案例讲评呢!”
清风微笑道:“以有心算无心,那怎么算得上精典,只能是我运气好罢了。哦,小吕将军,喝茶啊!”
吕大兵看着那小小的茶杯,小心地伸手捧了起来,生怕手上一使劲,便把这秀气的杯子给捏碎了,看着那一点点绿茶,心道这还不够我润喉的,可看清风已是连喝了几口了,犹未喝完,也只能装模作样地湿了一下唇,又放了下来。
“巴雅尔是死老虎了,打老虎威风,打一头死老虎有什么好神气的!大帅将你扔到我这儿,是另有重要任务交给你,你接下来的一仗可就不是打死老虎了!”清风笑道。
吕大兵眼前一亮,“大帅又要向那里用兵,是进兵中原吗?我听哥哥讲过了!”
清风瞟了他一眼,道:“大兵将军,这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任何地方也不要讲,关于中原的问题是定州现在的绝密,所只的便只有三五人而已,大临将军讲给你听已是不该,你绝不能再讲出去!”
吕大兵背心里渗出汗来,心道这下惨了,竟将大哥也栽了进去,好在清风没有追究的意思。
“不是进兵中原,那,清风大人,目前定州那里还有仗打?”
清风又端了一小杯茶放在吕大兵面前,示意了他一下,才道:“大兵,我已派人将冬日娜从定州接来了,你接下来将与冬日娜一齐返回到富森那里去,尚先生那里给了配了一百名亲卫保护你的安全。”
“又要我回去?”吕大兵险些跳了起来。
清风点点头,“富森现在手里有多少可用之兵?”
吕大兵想了想,“全族动员的话,约有四五万人的样子!”
“我说得是精锐!”
“那也足足有两万之众!”吕大兵道。
“你回到富森那里后,利用你现在的身份,多多结交这些红部将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量多拉一些人到你身边,使你能够在这两万精锐之中有一定的发言权。”清风道。
“大帅是准备慢慢架空富森?”吕大兵问道。
清风微微一笑,“这可不是简单事,我们现在只是要你能有效地指挥这支军队而已,回到红部之后,你与富森率领这两万精锐,秘密运动到和林格尔,时间在二月底,三月初,记住,是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保扩我们自己定州军!”
“这是为什么?”吕大兵惊道。
清风意味深长地一笑,“大兵,到了那一天你会明白的,大帅当时会有命令发到和林格尔的,那里,才是大帅鼎定草原,将草原真正纳入麾下的最后一战!”
“是吗?”吕大兵半信半疑。
清风不再说话,举起茶杯,“来,小吕将军,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多谢司长!”吕大兵忙不迭地小心捻起茶杯。
第三百零五章 开打
巴颜喀拉的首战并不是在定州精锐云集的东城开始的,率先发动进攻的是西城方向的过山风与铁尼格联军。
铁尼格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定州主帅李清,那个在过山风嘴里英明神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数年之间便将压制得他们室韦人数百年抬不起头来的蛮族打到如今苟颜残喘的地步的大帅。
首先让他震惊的不是李清,因为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李清,而是一排排铁甲的海洋,看到连胯下坐骑都披着铁甲的重骑军,铁尼格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那些高头大马,在他们室韦人哪里虽然算不是罕见,但要一次性找到这么多来装备军队,也是不太可能的。
“这不是大帅的亲军,这是大帅夫人倾城公主的卫队!”过山风低声向他介绍道。
“这还只是夫人卫队,那,那大帅的亲军又该是什么规模啊?”铁尼格咽了一口唾沫,过山风笑而不答,其实宫卫军的这种重骑,李清倒一直想搞一支,但委实太费钱了,而且想要凑齐这么多能承重的战马也不是件容易事,此事便作罢了,翻遍整个定州军,便也只有倾城带来的这一千人了,还有五百人此时还在定州跟着燕南飞与许云峰等复州官员打擂台呢!
重骑慢慢分开,两骑越众而出,铁尼格不由直了眼睛,眼见众人众星拱月般地护卫着两人过来,一人全身披挂铁甲,连面目也与其它人一般罩在铁甲之后,而另一人却是轻袍缓带,穿着一袭青衣,一头长长的黑发只是用一根布带束在脑后,唇上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马背上挂着一柄战刀,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战场上应有的装束。
从过山风那里,铁尼格可是听说李清是马上将军,功夫过人,照理应当是那个全身披挂的将军才是,可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却是气势逼人,一下子让铁尼格有些蒙了,不知道该跟谁也打招呼。
身旁的过山风却是抢下马来,单膝着地,道:“移山师过山风,参见大帅,夫人!”
过山风这一动,铁尼格立刻分辩出谁是李清了,不过那个一身铁甲的家伙居然是李清的夫人,那位倾城公主,倒是意想不到,铁尼格是打破脑袋也很难想像身为定州主母的倾城公主居然如是一身打扮,倒像随时要去冲锋陷阵一般,与李清的适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甩鞍下马,铁尼格左手抚胸,大声道:“李大帅,您的朋友铁尼格给您见礼了!”
李清大笑着跃下马来,抢上前去,双手拉住铁尼格,道:“铁尼格王子,久闻大名,今日终能得见,幸甚幸甚!”倾城公主却是端坐马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连面具也没有拉起来,她身为上国公主,对一个蛮邦小国的王子自然是不用假以辞色。
被李清一拉,刚施了一半礼的铁尼格顺势便站直了身子,看着李清,赞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大战当前,大帅还能如此轻松写意,铁尼格远不如矣!”
李清笑道:“算不上什么大战,巴雅尔已是日薄西山,不堪一击了,巴颜喀拉一战,吾只是来看看手下儿郎们是怎么打下这座城的,又用不着我亲自上阵,自然不用那么紧张了!”
铁尼格一听这话,脸上不由不自然起来,你不用亲自上阵,看儿郎们打仗,我这儿可是还准备去搏杀的,听起来倒像我也成了你的儿郎士兵了,心中不由打定主意,这今后的战斗自己倒也不必去亲自上阵了。
豪笑道:“大帅手下人才济济,铁尼格麾下也有十万虎贲,愿陪大帅共观儿郎们破敌!”
李清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倾城已很是不耐了,铁尼格居然把自己放在与李清等同的位置上,让她心里极其不爽,呸,什么十万虎贲,大多数都是拉来蒙定州的装备的,李清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居然还肯为他装备齐全,那怕是定州军淘汰下来的旧甲,也不能如此便宜了这蛮子,现在看看,喂饱了他,马上便是另外一翻嘴脸了。
李清却是不以为杵,大笑着牵着铁尼格的手,道:“正要看一看室韦男儿的勇武。听闻室韦人英雄善战,马上功夫比起蛮子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可以让李清大饱眼福。”
“李帅却看室韦男儿破敌!”铁尼格也是豪气干云,二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出战顺序,由室韦军队率先发动攻击,一边的过山风心里暗笑,铁尼格比起大帅,嫩得太多了。
巴颜喀拉的防御体系,虽然完整地复制了抚远的立体防御,但又有些许不同,蛮族是马背上的民族,马上野战是他们的长项,虽然构筑了大量的降御工事,但在这些工事之间,却还是有上万骑兵依托其掩护,列阵而战的,打起来比之抚远更为困难,而且现在巴颜喀拉虽然穷途末路,但却不缺兵勇,这仗还有的打,大帅的策略也是先打再困,不会与之硬拼,现在大帅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让室韦人打头炮,看来是打定注意要消耗室韦人的实力了。
看着志得意满地铁尼格,过山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草原甚至是室韦人传统区域,都是大帅内心之中定复两州的后花园,岂会击败了蛮子之后,又让室韦人一家坐大,那岂不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么?铁尼格如是聪明,就会老老实实地臣服在李清的面前,如今如此托大,自以为手下有十万兵马,便想与大帅分庭抗礼,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夸下海口的铁尼格自然不会在初此见面的李清面前丢了面子,奉命出战的皆是他本部精锐,两万铁骑呼啸声中,在数里的扇面上铺开了战线,跃刀舞刀,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向着蛮族冲去。
西线防守的蛮族大将却是巴雅尔的左膀右臂,战争经验极其丰富的伯颜。列阵而战的却是他手下的黄部精锐。这也是一群打老了仗的好手。一万人在室韦人发动进攻之后,极短的时间内便形成了三个锥形攻击群,呼啸声中迎击而上。
三个攻击群一头扎入漫山遍野而来的室韦骑兵之中。“凿穿!”领兵大将狂呼。
室韦人控马之术的确不在蛮族之下,两军相隔百步,纷纷在马上引弓放箭,一时之间,战场之上箭如雨下,双方不时有人栽倒下马,淹没有马群之中。
远远看去,黄部骑兵凝而不散,而室韦人却犹如剥洋葱一般,虽然将黄部的阵形一层层削薄,但却始终不能打散其阵形,始终让对方将主力积聚在一齐,在室韦骑兵之中犁出一条血糟,双方的战损比也始终维持在一比一的比例之上。
“擂鼓!”看到激战半个时辰,仍旧不能打开局面,自己的阵形倒险险几次被敌人洞穿,铁尼格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大声下令。
数十面牛皮大鼓隆隆敲将起来,听闻鼓声的室韦人狂呼乱叫,鼓起余勇,黄部似乎抵挡不住,开始圈转马头,绕出一道弧线,却战却走,退向防御阵地,临近阵地数百米时,三股黄部骑兵剩余数千人马,已是汇集在一起,如风一般地狂奔向自己的阵地。
鼓声愈高,铁尼格脸上露出喜色,终于打退了敌军。
二百步,蛮军阵地上哗啦一声响忽地竖起上百台投石弩,八牛弩,强弩,阵地中修建的简易堡垒上蛮兵一排排站起来,引弓向上,一声令下,箭如飞蝗,石如雨下,紧追黄部而来的室韦骑兵猝不及防,顿时吃了大亏,队形被扫空了一大片,前后军顿时脱节,惊惶之余,刚刚飞退的黄部骑兵又勒马冲杀而回,一头扎进了散乱的室韦骑兵之中,一通乱杀,在室韦人好不容易整顿好队形,准备重新迎战的时候,黄部骑兵却又退得飞快,这一次室韦人学了乖,不敢追得离阵地太近了。
一万黄部骑兵,利用防御阵地的掩护,竟然硬生生地扛住了两万实力强劲的室韦骑兵,双方战损比一比一,谁也没有占着便宜。
“伯颜学得很快啊!”李清笑道。
铁尼格自觉颜面大损,脸色铁青,一伸手抢过鼓槌,便欲要再次发动进攻。
李清一把拉住他,笑道:“铁兄,小挫而已,这些蛮子狡猾得紧,根本不会同你硬碰硬的,室韦骑兵已彰显了他们的勇气,接下来让定州军打一下吧,让你的骑兵撤下来休整一下,积蓄力量,总结经验,下一次定然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铁尼格感激地点点头,“多谢李帅体谅。便让移山师的兄弟们先打打,我们休整一下,一定替大帅扫了前面这些防御阵地。”
接到将命的过山风开始布署军队,与室韦骑兵不同,过山风派出去的却是步卒,统兵营官熊德武。
一列列的战车前引,每三百人排成一个整齐的方阵,缓步推进,十数个方阵的士兵喊着整齐的号子,前后错落有致开始向前压迫,在每一个方阵的空所处,一台攻城云车缓缓地随着步卒前进,云车之上,十数台强弩,投石弩已准备就绪。
第三百零六章 对战(1)
熊德武,定州移山师麾下海陵营营指挥,参将,盐工出身,好勇斗狠,移山师大将过山风的嫡系心腹,麾下海陵营五千营兵尽皆为复州海陵人,却大都是盐工,过山风乔装入复州收编这支盐工队伍后,这支从造反的盐工队伍中精选出来的悍卒便受到过山风的大力栽培,如今在移山师中,战斗力比起姜黑牛的健锐营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悍勇无比的营将。
熊德武初入军队之中时,最喜艰之事便是脱掉上衣,赤膊上阵,领着一群亡命之徒冲杀在前,作为全军的箭头锋矢,因此,作为熊德武的亲兵伤亡率是最高的,但在营中却也是最受尊敬的,因为非勇武过人之辈根本便不可能站在熊德武的身边成为全军的箭头。
仗越打越多,熊德武身边的亲卫换了一茬又一茬,他自己身上的伤疤也是层层叠叠,但在移山师中的名气却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受到过山风的重用,凡有攻坚之战,过山风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今天大帅与夫人亲临战场,而之前铁尼格虽说没吃什么亏,但着实也没有占到啥便宜,眼下轮到自己移山师了,过山风自然是想露一手的,要不是李清严利禁止主将不到最后关头,不得亲自上阵厮杀,他真想提着狼牙棒亲自去打前锋了,不过派上熊德武,也应当能顺利实现自己的作战意图。
海陵营顶在最前头的一个方阵便是以熊德武为首,严密的方阵外层是战车兵,长矛手和盾牌手,内里是刀斧手和弓弩手,在哨官的口令声中,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作为营指挥官的熊德武,一手提着一柄大斧,另一只手提着一面四面打磨得极为锋利的盾牌,步履坚定地向前推进,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腰里别着数面颜色不一小旗的信号兵,熊德武需要通过他来对全营进行必采的协调指挥。
在蛮族与李清的定州军的作战中,最让蛮族头痛的便是如何以骑兵击破对方密集的步兵战斗队形,特别是在定州军将装载有百发弩的战车装备到步兵队列中后,定州步卒更是成了他们的恶梦。如果拥有像大楚宫卫军那样的重骑,当可以击破对方阵式,但便是以大楚的富庶,也只是组建了区区数千人的重骑兵,这玩意就是一个烧钱的货,岂是蛮族玩得起的。
“牙力思!”伯颜招来一员将领,指着正在步步逼近的定州军,“你看到对方那些攻城云车了吗?我给你五千骑兵,你冲出去毁掉他们,记住,不要试图去击破他们的步兵方阵,因为他不是能短时间能啃下来的,而且一旦给他们纠缠住,便很难脱身,你要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地在他们的步兵冲到我们的第一道防线之前时,他们的攻车云车已所剩无几,这样在接下来的阵地攻防战之中,我们可以利用胸墙,要塞,壕沟给予对方大量杀伤,但要是对方还有足够的云车,居高临下对我们进行压制的话,我们的损失会很大,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年约四十,一年络腮胡子的牙力思狠狠地点头道:“大人,我明白了,毁掉云车。”
伯颜满意地点点头,“毁掉云车后,带领你的部队从左边绕过正面战场回来。”
蛮族阵地上隐藏的远程投石车开始发射石弹,八牛弩也带着尖啸声破空而至,更多的强弩,弩炮也咆哮起来。海陵营发一声喊,盾牌手们高高地举盾牌,铁盾在空中组成了一道屏风,外围的战车兵尽力将身体缩倒战车之后,贴紧车壁,而长枪手们则一齐举起长枪,不停地在空中摇动。
石弹落下一来,重达十余斤重的石弹远程打来,其力道却不是人力能支撑的,如果弹体恰好落在人群中,立马便会砸出一个空当来,好在高举的盾牌虽然不能阻挡石弹,但却在命中时极大地消耗了他的初始力,而蛮族因为时间的关系,并没有将这些石弹打磨,因此造成的杀伤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对方的投石车一动,云车之上的定州兵立刻便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安置在云车之上的经过改良之后的四发八牛弩迅速调整角度,瞄准,格格声中,一支支长矛般的八牛弩箭便电射而出,以对对方进行压制。与此同时,强弩,弩炮也开始从云车上居高临下的向对方射击。
海陵营不停了出现伤亡,但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出击!”牙力思拔出了弯刀,反手一鞭击打在马股之上,五千骑兵从阵地之中狂泻而出,此时,他们距海陵营尚有五百步距离,恰好让他们能在这一段路程之上将马速提到最高。用强劲的马力冲击对方的战车,用填人命的方式杀出一条血路,这是蛮族对付这种乌龟壳似的步兵队列最无可奈何的一招。
如果对手不是定州军,或者说如果对方的甲胄很差,那蛮族骑兵还可以彩取奔射之术,在外围不停地用弓箭对敌人进行杀伤,但现在对手的士兵已普遍装备了铁甲,骑兵的弓箭射在他们身上,造成的杀伤力极其有限,而在远距离的对射上,定州军弓弩对蛮族造成了伤害更大,其一是因为定州兵大量地采用了破甲箭,其二当然是蛮兵不可能像定州那样大规模地给士兵装备铁甲,很多士兵只能穿上皮甲,两相对比,擅长骑射的蛮兵们居然发现,自己高超的射术在对方精良的装备面前赫然成了笑话。像让蛮兵们闻风丧胆地百发弩,那有什么准头可言,纯粹就是大片大片地覆盖性打击,利用他超高的射速,恐怖的力道,将挡在前面的活得东西扫荡的干干净净,你苦练十数年射艺,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表演的机会,因他一射就是上百发,而蛮族最高明的射手能在闪电间连珠三发便已是罕见的高手了。
在阵地上的火力掩护之下,牙力思的五千骑兵排成数条长龙奔腾而来,如此的队形当然是防备定州恐怖的百发弩了,尽量地缩小攻击面,使对方的打击面缩小,让百发弩的威胁降到最低。
百步之内,嗡的一声,车载百发弩开始发射,乌云一般的短弩平射而出,瞬息之间,人眼之前,皆是这种短弩,饶是铁尼格曾多次在前段时间战斗中见识过百发弩的威力,但现在每一次看到,仍是让他胆战心惊,这种武器虽然他朝思暮想,但定州却没有给他配备。
牙力思的前锋们尽量地伏低身体,举起盾牌,竭力地护住自己和马匹,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在如此密度的射击之下,除了上苍保佑之外,不被射中的几率并不高。不管是中人还是中马,都足以让他们在如此速度的冲锋中丧命。好在百发弩装填麻烦,在骑兵的快速冲击之下,基本上只有一次的发射机会,然后便成了对方步卒一道简易的城墙。
前锋纷纷摔倒在尘埃,但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消耗掉了对方最为凌厉的一轮打击,在这轮射击过后,牙力思的骑兵迅速地变成了散兵队形,前队挥舞着重武器,铁锤,铁槌,铁骨头,后头的骑兵则弯弓搭箭,向上仰射。
海陵营的身后,李字大旗下,李清微微皱起眉头,蛮族果然不乏精通兵法的大将,应对得法,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迫近了!
海陵营方阵迅速合拢,战车靠拢到了一起,车后的矛兵支起了手中丈余长的长矛,战车兵们拔出了短刀,准备掩护长矛手,而在他们身后,弓弩手们开始与对手对射。
砰砰的巨响,奔到战车前方的蛮兵们挥出手中的重武器,或砸在战车上,或飞入到长矛队形之中,将海陵营士兵砸倒,而自己也不停地倒在战车之后射出的弓弩之下。这些飞出手中重武器的蛮兵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策马向两边绕行,而是在狂吼声中猛地提马高跃,飞奔的战马虽然畏惧前方锋利的刀刃,但在背上骑士的强迫之下,仍是不得不高高跃起,连人带马冲向前方的死亡地狱。人在空中,骑士们拔出了腰中的弯刀,红着眼睛落下来,只要不被在空中扎死,落下来,他们便还有挥出一刀的机会。
亡命的打法让战斗在刚刚一开始便进入到了最残酷的时候,鲜血从空中一蓬蓬洒落下来,大多飞到空中的蛮兵等不到落下来的时候,在空中便被长长的尖矛凌空刺死,甩出阵外,侥幸落下来的也仅仅只有挥也一刀的机会,便被等候已久的刀盾兵们乱刀砍死,但重重摔落下来的战马却让海陵营出现了不少的伤亡。战车上下,前兵,不多时便被人马尸体填起了厚厚的一层。密集的阵形出现了空白。
熊德武大怒,眼见对方奔马的速度已降了下来,立刻下令,合拢在一起的海陵营霍地分开成了数十个小方阵,冲进了对方的队列之中,熊德武怪叫着舞盾提斧杀了出去。
攻城云台之上,士兵们稳稳地压制着后方仍在向前飞奔的骑兵后队。
第三百零七章 对战(2)
熊德武在过山风的数次斥责之后,终于改掉了临战便兴奋过度,喜欢赤膊上阵的习惯,现在的他身上披着定州专门为营以上军官特制的板甲,这套甲具打制起来耗时耗力,不过防护能力比一般士兵们身披的普通铁甲要好上许多,而且在重量要也更轻,这也更利于将军们在接战之时能有更多的体力来保证自己的战斗力。
数千人的海陵营突然裂开,分成了数十个百人单位的小方阵,看似各自为战,却又相互联系紧密,交替掩护,一旦发现有敌人骑兵提速的征兆,两边顿时便有几个方阵围上来,竭力将马速限制下来,甚至让对手寸步难行,迫使对方不能倚仗马力,而定州兵们上刺敌军,下砍马腿,忙得不亦乐乎,更有弩手们利用配备的手弩,时不时地便是甩手一弩,失去冲击力的骑兵陷入到步兵方阵之中,便是恶梦的开始。
熊德武吆喝着,锋利的盾牌挥舞,削马腿,剖马腹,舞得风车一般,另一只手的大斧每一个起落,带起的血水便一串串飞起,焉然一个大杀神。
牙力思咬紧牙关,任由大部骑兵陷入步兵汪洋之中,他在悄悄地准备着对定州攻车云车施以致命一击,在他的手中,还握有一支秘密部队。眼见着双方已绞在一起,牙力思准备发力了。
最为精锐的骑兵被他组织在了一起,在他的带领下,犹如一柄尖刀,嗖地一声从他瞄了许多的定州兵薄弱地带插了进去,一路毫不恋战,只奔云车所在,这一股骑兵的战力明显比其它人要高出一大截,装备,马力都要强上许多,这一次冲击,立刻在战场之上杀出一条血胡同。
远远的,李清看到牙力思的队伍,脸上不由变色,嘴里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三个字:“泼喜军!”
一边的过山风没有清楚,奇怪地问道:“大帅,您说什么?”
李清苦笑一下,战争果然能极大地摧发人的智慧,在他的映象中,泼喜军出现在宋朝时期,这一支军队是当时西夏的一支强军,其实更应说这是一支技术兵种,他们将一种名为旋风炮的石炮架设在马上,对敌军进行轰击,威力极大,自从来到大楚,李清与蛮族打了数年的仗,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旋风炮的出现,但现在,他居然看见了,就在与对方的战斗之中。
“对方的目标是我们的云车!”李清道,熊德武猝不及防之下,肯定会吃亏,这些云车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说话之间,牙力思已是突出到了定州军的中央,马上的旋风炮开始发威,四五斤重的石头如雨一般地砸向高大的云车,云车的支柱虽然粗大结实,但只要关键部位挨上几枚石弹,整个云车便摇摇欲坠了。
一辆辆攻城云车发出格格的响声,眼前便要倾覆,上面的士兵不由慌了神,放弃了上面的重型弩箭,携着随身武器便沿着楼梯向下跑,梯窄人多,更多的便抱着立柱向下滑行。
轰隆隆的巨响声响起,数辆攻城云车终于不堪重击,轰然倒塌,下面的敌我双方士兵可就惨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倒将下来,不算他那巨大的木柱,便是上面载着的石弹,八牛弩,砸下来就会要人命。惨叫声连接响起,云车倒下,溅起巨大的雪雾。
激战中的熊德武猛回头,看到身后的攻城云车倒下,大怒,一个返身便又冲杀而回,此时,打完了旋风炮的蛮骑却成了被屠宰的目标,由于要负载这些石弹和旋风炮,他们随身的武器少得可怜,被缓过劲来的定州兵狂砍乱杀,而完成任务的牙力思看着已十去七八的攻城云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揖唇发出尖啸,猛地向左侧突围。
熊德武狂砍一阵之后,猛地回过神来,云车没有了,但进攻还要继续,损失如巨大,不拿下几条防线,回去自己怎么见人,喝令传令官挥舞令旗,海陵营重振旗鼓,不理会向左突围的牙力思,而是大步向敌人的第一道防线挺进。
“这个熊德武脑子还是很清楚嘛!”远处,李清看到熊德武及时地反应过来,调整了策略,抓住了自己的主要任务,不由点头赞许了一声,在李清的心里,损失了几架攻车云车没有什么,定州军大营里多的是能工巧匠,用不了几天,这些损失就会被补回来,而能不能达成事先制定的战略目标,则更为李清所看重。
“熊德武不错!”过山风点头道:“就是性子还有点燥,再磨练几年,当可镇守一方!”
“那蛮子要逃了!”一边的倾城突然道。
过山风瞄了一眼,道:“我让姜黑牛率骑营去堵截。让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这么轻松就想跑,可也太便宜他们了!”
“我去!”倾城忽然开口道。
“啊!”过山风傻了眼,开口的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怒斥对方不遵军令,但说这话的是大帅夫人,他只能哑口无言,求助的目光看向李清。
李清微微一笑,倾城的宫卫军战力强劲,但一直以来以未能上过真正的战场为耻,在定州,为这事还与李锋的翼州营打了一架,闹得沸沸扬扬,想必倾城这是想要为宫卫军们正名了,更何况,在军中,赢得士兵的尊重最为简单的事情,便是你比其它人都强,杀敌更多,立功最大。
“秦明可以去,你不能去!”李清笑道。
“为什么?”倾城猛地拉起面甲,这个时候,铁尼格终于看到了倾城的真面目。
“不为什么!”李清淡然道:“在我定州军中,我连过山风这样的主将都严禁亲自出战,何况你是我的夫人,定州主母?岂能亲身犯险?”
“这些蛮子还不放在我的眼里!能有什么危险。”倾城怒道。
“战争不是演练!”李清一点都不肯让步,“这里也不是皇家校场!”
倾城被气得一噎,眼见再不出兵,那股蛮骑就要破围而去了,恨恨地一挥手,“不去便不去,秦明,去,给我将这股蛮子斩尽杀绝!”
秦明大声应诺,圈马便走。一千名宫卫军发出兴奋的吼声,狂涛一般地向前卷去。见识到先前的两场厮杀,这些军汉们身上的热血亦被点燃了。
牙力思终于松了一口气,回看身后,尚有三千余人突围而出,只要突出了对手的步兵泥潭,便算是胜利了。
“回去!”他大声喝道,话音未落,地面忽地震颤起来,牙力思大惊,猛转头,看到自己侧面千余步外,一彪骑兵正风一般卷来,看着那连马也披上铁甲的军队,牙力思脸有些发白,他想起了这是号称大楚第一军的宫卫军,“见鬼,这里怎么会有宫卫军?”在心里痛骂数声,此时如果快马奔逃,极有可能被宫卫军从中军一截两断,而对方虽然来势极猛,但人数却不多,不是没有一战的机会!
“散开!”牙力思大声下令,眼下集团冲锋大股对决已经变成了对手的长项了,自己尽量散开部队,希望对手也将阵形拉得开一些,这样自己便可以尽情发挥人数上的优势,慢慢地磨死对手。
他聪明,但秦明也不傻,根本不管对手如何变幻队形,宫卫军只是如同犁庭扫穴一般,将挡在面前的敌人一扫而空,枪挑马撞,凡是对上他们的蛮骑,无不是人仰马番,根本没有一合之将,远处,倾城脸露得意之色,宫卫军,天下这第一军可不是白叫的。
一轮冲杀,一千宫卫军一分为二,每队五百人,绕了一个圈子,一左一右兜了过来,竟是想将所有的敌人都圈进这个圈子,经过第一轮冲撞,牙力思已明白,自己这几千骑兵根本不够对手玩得,更何况眼下自己的部队已是强弩之末,与海陵营的剧战已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撤,撤回去!”牙力思大声下令,当下打马飞逃,蛮骑军心消散,与这种人形怪兽对冲,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当下侥幸没有被圈进去的蛮兵们紧紧地随着牙力思拼命打马飞逃,至于被一千宫卫军围起来的蛮兵,除了绝望地挥动手里的武器,在对手的铁甲上留下一道道白印后,便被高高地挑起或者撞飞,然后摔倒在雪地之上,殷红的血迹很快便将积雪渗透。几轮冲刺,宫卫军的周围便再也没有任何对手。
能随着牙力思逃回本阵的蛮骑不足千人。
先前与熊德武激战近一个时辰也只损失了不到二千人的牙力思,这一次仅仅数息之间,就将二千部下仍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上。
“驸马,我的宫卫军战力如何?”倾城骄傲地问着李清。
“很厉害!”李清竖起大拇指。“不愧为天下第一军!”
得到李清的称赞,倾城心花怒放,像只骄傲的小公鸡,高高地昂起了头,看着秦明等人缓缓策马而回。
此时,熊德武的海陵营已迫近了蛮族第一道防线,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熊德武那魁武的身影分外显眼,李清看过去的时候,他正跃上一道胸墙,挥舞盾牌将刺来的长枪隔开,紧跟着举起大斧,吼叫着跳了下去。在他的身后,一排排的海陵营士兵潮水般地涌了上去。
第三百零八章 出大事了
巴颜喀拉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而此时的定州,也开始了一年的忙碌,路一鸣成了整个定州最为忙碌的官员,一年之季在于春,马上春耕就要开始了,所需的种籽,畜力等等都需要马上预备,定复两州都算不上粮食产区,这春耕就显得更为重要。整个定州的政府机关都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在这上面,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由不得路一鸣不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如果仅仅是春耕也就罢了,偏偏此时巴颜喀拉之战也打响,聚集在巴颜喀拉的数十万军队的一应所需,也要两州供应,这就更是雪上加霜了。仅仅每天军队的消耗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人吃马嚼,那一样都需要千里迢迢的从定州运送过去,大量的青壮劳力被抽走,加入到浩浩荡荡的运输大队中去,更加聚了春耕的紧张性。两州在地里忙于耕作的劳力基本上已是老弱妇孺了,好在这两州经过几年的新政实施以及互助组的建设,在当地官府,乡老,村老的协调下,尚能勉强应对。
复州的知州许云峰甚至号召所有的官员在政务之余,都要下乡帮助百姓耕种,为了以身作则,他第一个卷起裤腿,挽起袖子,扶着耕犁下田耕种,此举不仅带到了整个复州官员的劳作之风,也让许云峰在复州的号召力如日中天,声望一时无俩。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有了许云峰堂堂知州的身体力行,往日各级衙门里的官员们也只能丢掉斯文,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或者是作作样子,都只能照此办理。
这也让公主行辕的燕南飞等一行京城幕僚们目瞪口呆,大叹斯文扫地之余,拉拢工作开展的愈发艰难起来,不仅百姓们不买他们的帐,连官员们也没有精力与他们说东道西,阴奉阳违了,话说今天在御门里干了一天活,本来明天可以小休一下,又得下乡去与百姓一起犁田插苗,谁还有精力与他们谈论风月,共论朝政呢!眼下两州的官员都只能瞪大眼睛,卯足了劲完成上级分派的任务,要知道,定复两州的官员审察可是一年一次,每到冬闲时期,便是官员们的生死关口,一旦被评为不合格为下等,你的仕途便基本到头了,即便勉强保住官位,这面子上也是大大下不来的,读书人那一个不好面子呢!
燕南飞一筹莫展,复州官员的运作体系与他所熟知的大楚官僚体系完全不同,他以往的经验在这里寸步难行,往往便适得其反,更让他郁闷的是,每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合适的支持者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深入地进行合作,这些人便琅当入狱,有的进了州府的大牢,有的更惨,直接被复州的统计调查司分理处带走。州府的大牢里,燕南飞还可以进去看看,他甚至找到许云峰去说情,但当许云峰将这些人的罪状一条条,一款款摆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看到那厚厚的卷宗,燕南飞只能颓然返,至于统计调查司,哼哼,燕南飞却是不愿去招惹。
这种日子一长,所有的复州士绅们算是了解到现在的公主行辕便是一个黑洞,而行辕的主事燕南飞则不折不扣是一个扫把星,只要沾上了他,铁定会倒霉,于是乎,刚来复州筹建公主行辕时还香饽饽一样的燕南飞立刻成了复州最不受欢迎的人,公主行辕门可罗雀,如果那一天燕南飞起意去拜访某为士绅的话,这位士绅不是出门了,便是病得很重,总之一句话,不能待客啊!
足智多谋,曾被大楚首辅陈西言寄于厚望的燕南飞龙困浅滩,每日只能与同伴们长呈短叹,借酒浇愁。
而将燕南飞丢倒复州的路一鸣早已将这位大人物忘到了脑后,他的事多啊,除了春耕,他还要与尚海波合作,为巴颜喀拉的大军筹措到足够的粮食,虽说在定州建立的常平,安平,安济,广济四座大仓都是满满的,但路一鸣知道,如果每天没有足够的粮食流入复州,那这四座大仓支持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尤其现在正是春季,各地的粮食都很紧张,想要买到足够的粮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通过年前的债卷发行,定州财政裕,能够拿出足够的银子应付急涨的粮价。即便如此,路一鸣和尚海波也是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们这里要是出了岔子,影响的不仅是眼下的巴颜喀拉之战,更为深远的是将影响到定州的远期战略。
“路大人,路大人!”刚刚升任定州同知的原债卷发行司的司长付正清一脸仓惶地跑进了路一鸣的办公的厢房内,一手提着袍子,一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大冷天的,能流如此大汗便说明了事情不小。抬起头看到付正清狼狈之相的路一鸣的心立刻一沉。
“正清,也了什么事?不要急,坐下,喝口水,慢慢说!”路一鸣站了起来,在定州久掌大权的他早已不是当年初来定州时的落魄书生了,养移气居移体,见惯了大事的他,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虽然心里感到不妙,但脸上却仍是一脸镇定。
“唉呀,路大人,出大事了,哪有心事喝水!”付正清一脸的气急败坏,“我们的购粮车队出事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路一鸣心里一跳,“出什么事了,是买不到粮食还是别的什么?”给付正清倒了一杯水,路一鸣问道。
“都不是!”接过杯子,付正清道:“购粮队买到了粮食,但在奇霞关被扣住了。”
“你说什么?”路一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奇霞关扣住了我们的粮食?”
奇霞关是定州通外大楚腹地的要道,也是大楚扼住定州的咽喉所在,隶属于并州,以往定州从外部购来的大批粮食一直都是通过这里运进定州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怎么在这么要命的关头,奇霞关扣了定州的粮食?
“吴则成什么意思?想要与定州翻脸么?”路一鸣不解,余则成是并州大帅,虽然与萧家交好,但与定州也不交恶,属于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物。
“不知道!出面扣住我们粮队的奇霞关守将李善斌,负责粮队的商贸司一位官员与对方讲理,被地方一顿棍子打出来,眼下正在养伤呢!”付正清终于喘匀了气儿。
没有什么理由就扣住了定州急需的粮食,这就不妙了,因为这明显是在拿定州的软胁开刀,路一鸣的脸沉了下来,余则成难道完全投靠了萧家,准备与定州交恶么?这一件事是不是萧家主使,想利用粮食让定州陷入草原之战的泥潭之中拔不出脚来,如果真是这样,就大大不妙。奇霞关是进出定州的咽喉要道,卡住了这里,要想进入定州,便只余下翻山越岭一途,却不说这一路的艰难,便是光人进来都困难,更何况大队的粮车。
“来人,速速去请尚大人与清风司长议事!”路一鸣大声道。
“正清,你速速将这一情况通报给复州的许大人,如果奇霞关受阻,我们便只能依靠他复州一条道了。”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付正清又一正风地窜了出去。
过不多时,尚海波与清风一前一后便到了路一鸣这边。
简单地将事情向两人介绍了一番,尚海波与清风也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件事情必须马上解决。”尚海波道:“如果不能保证粮食的充足供应,大帅制定的平定草原的最后计划便难以实现,这将迫使大帅速战速决,而速战速决,即便击败巴雅尔,打下巴颜喀拉,后续的事情也将让定州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根本无力应对中原局势变化。更何况,速战速绝会让定州子弟兵们付出更大的伤亡。这对定州军来说也是极大的不利,我们要打下草原,同时,我们还要保证足够的实力。”
“清风司长,你那边可曾有吴则成这样做的蛛丝马迹?”路一鸣问清风。
清风有些困惑地摇摇头,“完全没有,种种迹象表明,吴则成根本没有与我们为敌的心思,如果真是这样,那并州就应当整军备武,集结军队,否则定州腾出手来,便是要他命的时刻。”
“怎么会这样?”路一鸣大惑不解,“难道是奇霞关守将李善斌自作主张?”
“完全有这个可能!”尚海波道:“清风司长,如果吴则成那里没有迹象与我们为敌,那问题很有可能便出在这个李善斌身上,你马上去查查这个李善斌的根脚。看看他有什么特别的背景。”
“我马上去办!”清风点头。“最迟三天,我就能将他祖宗三代挖出来。”
叹了一口气,尚海波道:“我们大意了,奇霞关如此的重要,完全便是我们定州的命门,我们以前都忽视了。”
“这事要禀告大帅么?”路一鸣道。
尚海波点点头,“八百里加急,速报大帅,同时告诉大帅,我们将尽可能地解决这件事情,如果事有不谐,便只能让大帅启动第二套方案了。”
三人都是面有忧色,第二套方案,便是速战速绝,而这,是他们谁都不想看到的。
第三百零九章 奇霞关
奇霞关,城高二十米,长约五里,虽然比定州城小,但因为地势险要,西扼定州进入中原腹地的咽喉要地,历来为大楚朝廷所重视,这里是阻挡草原蛮族东进的最后一道险关,历史上,定州数次失陷,但都受阻于奇霞关而无法进入中原。跨过奇霞关后,便是一展无垠的大平原,再也无险可守,是以大楚历朝历代,在经营定州的同时,也不忘加强奇霞关的防护,数代经营,奇霞关已堪称铜墙铁壁。
但自天启皇帝开始,先是萧远山经略定州,稳定了与草原的战略形势,形成了战略均势,后定州落入李清之手,三年经营,更是将草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至今日,草原已是日薄西山,不仅无力东犯,连自保都已无力,奇霞关的险关之阻便成了鸡胁,驻守在这里的重兵因为南方的叛乱开始慢慢地南调,最后,奇霞关已只剩下了并州本地的兵马驻守,维持着一支约五千余人的守备部队,隶属于并州大帅吴则成统帅,而奇霞关守将李善斌便是吴则成的大将。
奇霞关失去了中原腹地的屏障作用之后,其地位大为削减,如今已划归为并州属地长丰县,并作为长丰县的县治所在,约有居民万余户。
虽然奇霞关已日渐没落,但昔日的繁华仍然没有远去,长丰县是产粮大县,地方富饶,而且奇霞关又是紧扼定州的关口,很多商户在这里设立分号,与定州及草原交易,流动人口极多,商税便是极大的一笔收入。从这里出关的大多都是一些奢侈品,价值昂贵,定州与草原大战之后,更多的物资更是从这里源源不绝地流入定州,光是这些收入便足以让任何一个其它的并州县府眼红。在这里当一任县令或者是守备将军,那是令人眼红的肥差。
肥差之一的奇霞关守备府位于城南,这里原先都是军队的将领驻所所在,道路不仅宽敞,而且都铺上了整齐的石板,街两边的房屋统一规划,样式统一,军队撤走之后,留下的空房大都被新来的商户所买走,一家接着一家的商号开始在这里开业,原先的森严已渐渐地被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所取代,一些酒楼,饭庄,青楼也开始在这里驻扎下来。
在这些商铺的中间,一间门口安放着两个巨大的石狮子的八扇朱红色大门仍然显示着他与其它地方不同的威严,站得笔挺的士兵分成两排,肃立在大门两侧,这里便是奇霞关守备府。走进大门,绕过照壁,便可看见颇有军队风格的建筑,简单,高大,结实耐用,三进三出的院落稍加改装布置,便可化身为堡垒,高高的哨楼之上,持戈的卫兵俯视着整个院子。不时有挎刀的士兵列队巡逻走过,军纪森严,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守备府将军李善斌也是一员难得的良将,虽然没有任何打仗的可能,但他的这些亲兵仍然保持着士兵应有的风貌。
李善斌今年刚过四十,作为一位没有打过仗的将军,在这个年纪之上晋升到这个位置也可算是官运亨通了,他驻守奇霞关已有多年,从一名校尉干起,一步一步走到副将这个位置之上,奇霞关算是他的福地,在这里,他不仅实现了他的理想,更是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一个美貌可人,温柔娴静的妻子,更有一儿一女聪慧可人,这一切让他感到很满意,很幸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但他的所有的这一切幸福感,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而走到了尽头,曾几何时,他希望自己已经成了被遗忘的角色,但随着自己官位的一步步提高,这个愿望便也更加难以实现,于是他便退而求其次,希望永远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但现在,这一愿望也成了奢望。看到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便知道,自己又将踏入前途难测之地。
领着那人进了自己的书房,关好房门,李善斌一揖到地,“善斌见过钟大人!”那人赫然是宁王坐前重臣,青狼钟子期。
钟子期微笑着扶起李善斌,笑道:“李大人,快快请起,这可要折煞钟某了,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副将。”
李善斌拱手道:“不敢,善斌在钟大人面前,永远是当年的那员小兵。”
两人客气一翻,终于还是分宾主坐下,看着钟子期,李善斌当然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十都没有来找过自己,现在上门,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钟大人,不知宁王殿不有什么吩咐?”李善斌开门见山。
钟子期笑道:“我临来之前,宁王殿下还担心李将军如今高贵显爵,可能不记得故主了,现在看来,倒是宁王殿下多心了!”
李善斌连道不敢,心里却是苦笑,如果自己真如宁王所说那般只怕转眼之间,自己不是突遭横死,便是身败名裂,随着他地位的提高,对于青狼的厉害便也知道的越多。
“李将军既然还是心系旧主,那么我便开门见山了,李将军,你也应当知道,这些年来,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小校尉,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宁王殿下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的,虽然这些事都是说不出口,但李将军可不能忘了。”
李善斌道:“不敢或忘,善斌一直铭记在心。”
“那好,现在宁王有事,需要你效劳了,将军可有此心!”钟子期正色道。
“宁王但有差遣,万死不辞。”李善斌大声道。
“很好!”钟子期拍手道:“李将军果然是忠义无双,李将军,你可知如今天下大势?”
李善斌点头,“略知一二!”
“萧家倒行逆势,谋害先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宁王殿下已决定起义兵,清君侧,诛除萧向方等逆贼了。”钟子期轻描淡写地说着足以令大楚山河变色的话。
李善斌心跳如鼓擂,“殿下可是要善斌起兵呼应追随?”
“非也非也!”钟子期笑道:“李将军,非是我小看你,以你所处之地,如果奇霞关仍旧如以前那般有数万驻军,尚可撼动大局,但你现在兵不过数千,而且据我所知,除了你的亲营之外,其余的士兵战力乏善可陈,你身处萧家势力范围之内,一旦起兵,旦夕之间便会粉身碎骨。”
一听不是要自己起兵,李善斌不由松了一口气,“那殿下是要我?”
钟子期微笑着,手往西方指了一下,“殿下要起兵,却有些担心西方那头猛虎!”
“殿下是指李清李大帅!”李善斌恍然大悟。
“不错,李清正在围攻巴颜喀拉,宁王分析他的战略,肯定是要活生生地困死巴雅尔,以此来确保自己的实力不受他的损失,从而在平定草原之后,便拔剑东顾,加入到中原战局,从而为中原之战增添变数,宁王的意思是要将他拖在草原之上,无力东顾!”
李善斌一头雾水,“钟大人,可我这一点人马,又如何以滞制得了李大帅?”
钟子期大笑,“李将军,你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啊,殊不知,李清虽然兵精将猛,但命门要害,却被你捏在手中啊!”
“钟大人是指?”
“锁关!”钟子期道:“不让一粒粮食进入定州,定州的粮食大部都靠从外地进口,而其中百分之六七十都是从你这奇霞关出去的,只要你锁关,便可让李清睡不安寝,食而无味。”
李善斌惧然而惊,“钟大人,如此一来,我若导至李帅兵败,让蛮族获胜,岂不成了大楚罪人,只怕死后会下阿鼻地狱,活着亦受世人唾弃。”
钟子期竖起手指,摇了摇,笑道:“李大人多虑了,你太小看李清,此时,蛮族已成了没牙老虎,李清想要获胜是极容易的,但他却想不费吹灰之力困死巴雅尔,你锁关,只能迫使李清速战速决,从而在与巴雅尔的对决中受到损失,李清获胜是毫无疑问的,但也必将是惨胜,获胜后的李清将再也无力东顾中原,等他元气恢复,中原大局已定。”
李善斌倒吸一口凉气,这条计策也太过毒辣,如果自己照此办理,只怕立刻便会成为李清及定州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与他们结下了不可解的怨仇。
“钟大人,我只是奇霞关的一个守备将军,在这里,还有长丰县令,上面还有并州吴则成大帅,锁关能锁得几日?”
钟子期笑道:“吴则成已被萧浩然召到洛阳议事,来回再快起码也要一月有余,你只要锁关一月便已足够。没了吴大帅,小小的长丰县令,能奈你何,你有大把的理由说服他同意你锁关。”
李善斌默然无语,钟子期把什么都算尽了,只是自己锁关之后,不仅成了李清的大敌,而且吴大帅必然也无法再容得自己,怎么算也是死路一条。拒绝么,那自己只怕马上就会变成死人一个,对于钟子期,他太了解了,而能驾驭钟子期的宁王,更不是善男信女,如果自己违逆了他的意思,不仅自己难保,更会祸及家人。
沉默半晌,李善斌道:“既然如此,我便锁关一月,只是有一事想请钟大人帮忙。”
听到李善斌答应,钟子期大喜,“李将军请讲。”
“大人此次离去,请将李某家小带去宁王那边,如果李某有个三长两短,还请钟先生多多照顾我妻小。”
钟子期笑道:“李将军多虑了,你的退路,我自然已安排好了,好,既然你说了,这一次我就将你的老婆婆孩子都带到宁王那边,你放心,宁王决不会亏待了他们。”
“那我就多谢钟先生和宁王殿下了!”李善斌站了起来,事已至此,便也只能在锁关之后,跑到宁王殿下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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