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救援
作者:枪手一号|发布时间:2024-06-29 00:48:44|字数:33698
定州,军帅府,尚海波,路一鸣,清风,吕大临等定州一众高级官员正在合议这一次冬季攻势的一些细节,兵员的调配,后勤,情报的支持,任一个环节都要力求做到最细最好,冬季发动这么大的进攻,还从没有有过先例,到时候肯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战前想得多一些,准备得更充足一些,那战时便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会议开至中途,官厅的大门被砰地撞开,一名身佩启年师标示的校尉跌跌撞撞地一路奔进来,顾不上向众位大人行礼,一边一迭声地喊道:“不好了,大帅被围白登山,急待救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被汗水浸透的公文,递了上来。
轰的一声,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清风几步窜上去,一把抢过公文,只看了几行,便一阵天旋地转,两眼发黑,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随侍的钟静大惊,一步抢上去,将清风抱在怀里,伸手便去掐人中。
尚海波捡起飘飞在地上的公文,压住内心的不安,细细地看完,砰的一声,一拳砸在桌上,道:“中了圈套,富森根本没有背叛草原,他们只是要将大帅诱将出去,现在大帅被五万草原精锐围在白登山,手里只有不到一万人马了,王启年的启年师已出发了。”
吕大临骇然色变,狼奔军极其精锐,号称草原第一强军,大帅被困白登山,久居定州的他自然知道这座小山,高不过二三百米,最让人焦虑的是,白登山上没有水源。
“将那个红部来的信使押上来!”尚海波心中焦急万分,但李清走后,他已成了定州城的主心骨,此时万万不能将惊慌摆在脸上,先得弄清具体情况,然后才能从容布置。
那名信使被押了上来,被侍卫带进来时已是鼻青脸肿,想必来的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看着定州一屋子的高将官员脸上掩饰不住的焦急,这名信使大笑起来,“大单于奇计得手了,哈哈哈,李清命不久矣!”
尚海波冷笑道:“我定州李帅妙算无遗,早知巴雅尔诡计,尔等草原蛮夷,安知兵法之奇诡之道,实话告诉你吧,李帅只身诱敌,就是要将虎赫的狼奔军牵制住,我上林里聚集五万大军,以星夜兼程,直赴白族王庭,嘿嘿,巴雅尔自以为得计,想必这时已率龙啸赶去虎赫那里了吧,哈哈哈,王庭空虚,我军直捣黄龙,将你白族根本之地一把火烧成灰烬,看他巴雅尔还笑不笑得出来!”
那信使脸色大变,盯着尚海波看了半晌,不知真假,道:“岂有一军统帅以身诱敌之理?哼哼,李清命在旦夕,便是让你们毁了我白族王庭又如何?”
尚海波大笑:“尔等蛮子,岂知我家大帅忠义无双,又安知我家大帅没有脱身良策,可笑你自以为得计,来人啊,将这个蛮子给我押下去,五马分尸。”
侍卫将脸色惨白的信使拖了下去,厅内众人却脸色都是沉重,从这名信使那里,他们肯定了狼奔军全军出动,再加上富森红部,围着李清的人马最起码也不下五万,而得到消息的巴雅尔的龙啸军也在向那边移动。众人的眼睛都看向尚海波。
悠悠醒转的清风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尚海波,道:“尚先生,调兵,调上林里,抚远,定州城驻军,对了,还有过山风,他的移山师也正在向定州移动,调集所有的士兵,急赴白登山,为大帅解围啊!”
尚海波微微摇头,“不成啊,如此调动,根本不可能救得了大帅,反而是加快对手攻击白登山的强度和烈度。”
清风大怒,后退一步,尖声道:“尚海波,你什么意思,不调动驻军去救将军,你想将军死吗?你想篡位?”
尚海波大怒,怒视清风:“你,你放……!”放了半天,终究是没将那一个字说出来,恨恨地一甩袍袖,怒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吕大临看到狂怒的清风还想与尚海波理论,赶紧踏上一步,插在两人中间,大声道:“两位,不要争了,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议一个章程出来,早一点拿出方案,大帅便早安全一刻,这个时候,可不是呕气的时候。”
尚海波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们如果调集全军赶往白登山,便巴雅尔的龙啸也在向那里移动,即便我们到了,也会被龙啸拦住,怎么去救大帅?到那时,局面还不是和现在一样?大临,你吕师全师集结,向草原深处挺进,做出攻击白族王庭的姿态,但是,一定要逼真,要让巴雅尔信以为真,不敢再向白登山方向靠进。”
“遵命!”吕大临凛然遵命。
“把抚远的杨一刀的五千士兵带上,气势越大越好!”尚海波道。
“传令给启年师,缓缓而行,在白登山百里开外就地构筑阵地,启年师去了一个追风营,所剩两万多人多为步卒,虎赫必然有备,这样上去,那是送死!”
“密令过山风,率本部一万骑兵,另调冯国磐石营与他,自抚远出草甸,至虎赫归途之中埋伏,给我狠狠地敲打他一下。”
“你这样安排,谁去救将军?”清风大叫起来,眼中充满了不可思义的神色。
“特种大队!”尚海波一字一顿地道:“清风司长,这是你一手建立,后来由大帅亲自指挥的特种大队,他们人少精悍,装备极其精良,便是大帅的亲卫营也瞠呼其后,一千人足以抵得上普通的一个骑兵营,让他们去,寻找缝隙穿插进战场,冲上白登山,将大帅带出来,至于旋风营,亲卫营,追风营,能冲出来多少就是多少吧!”尚海波闭上了眼睛,有些不忍。
吕大临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他的弟弟吕大兵是亲卫营的指挥,尚海波如此安排,那大兵就不得不率领亲卫营作困兽之斗,能不能活着出来只能看天意了。
清风二话不说,抬脚就向外走。
“清风司长,你干什么去?”尚海波厉声道。
“我去特种大队,我亲自带队去!”清风盯着尚海波,“尚海波,如果将军活着回来了,我给你下跪认错,如果将军,将军……我会拉着你一起去给将军陪葬!”
尚海波仰天大笑:“尚某愿意奉陪!”
清风一双丹凤眼瞧了尚海波半晌,一跺脚,大步出厅,看到清风离去,尚海波道:“给王启年下令,让他务必将清风留在他的启年师,清风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跟在特种大队里只能是负担。”
吕大临向尚海波一揖,“既如此,吕某便回上林里,明日大军即可杀向草原!”
尚海波道:“越快越好!”
回过头来,看向路一鸣:“老路,现在的定州城,已是一座空城了,我们的安全可就都要仰仗你了!”
路一鸣脸色沉重,“尚参军放心,我马上召集定州各衙门的捕快,差役,维护定州城的稳定,断来会让别有用心之徒乘机闹事。”
“难时不妨用重典!”尚海波强调道。“各位,值此危难之际,我们更需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不得有丝毫懈怠轻忽之心,否则军法不容,国法不容!”最后几句话,尚海波说得杀气腾腾。
定州城内本来轻松的气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底层百姓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到一列列的军队整装出城,而街上的衙役捕快比平时多了数倍,都是知道肯定又要打仗了,而且看这阵势,只怕还不小。到得傍晚时分,又是黑压压的军队进城,出城,闹腾到后半宿,只是定州城破天慌地第一次实行了宵禁,百姓们并不知道到底后来进城的军队最终去了何方。
白登山上,李清率领着万余名骑兵已数次打退了狼奔军的攻击,匆匆布置好的阵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仰攻的狼奔军在同样精锐甚到比他们更有过之的旋风,亲卫两营的阻击之下,付出代价极大,却没有什么收获,只得在黑夜到来之前草草收兵,只是将白登山围得死死的。
上得山来的李清立即便发现了这座山上没有水源,但好在刚刚下过雪,李清立即下令将山上的积雪收拢,挖坑贮存好,以备不时之需。
李清不知道在这座山上要守多久,能守多久,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白登山上的树木已被砍伐一空,粗壮的做成了滚木,稍细一些的做成了一些奇形怪壮的拒马,更有一些士兵将树枝一头削尖,做成了一支支的投矛,这一行动立即在士兵中引起连锁反应,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做出了成千上万支这样的投矛,这些投矛对付身披铁甲的蛮子将领或精锐士兵或许威力有限,但对付那些披着皮甲的士兵和没有遮挡的战马却是再有效不过,大家随身携带的箭支并不多,特别是亲卫营,随身带的都是破甲箭,这些箭如果用来做压制射击则显得太可惜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些投矛便可以聊补箭支不足的困扰。而砍下来的树枝树叶则被搭成了无数个简易的窝棚,寒冬腊月,这天气之冷可不是玩的。
吕大兵和姜奎两人分头在给自己的士兵们鼓气,追风营的营指挥已经阵亡,冲出来的两千士兵混编进了亲卫营和旋风营,好在追风营的营将被带了出来。
李清坐在一堆滚木的顶上,一边擦拭着手里的战刀,一边眺望着山下密如星火的蛮族大营。
第二百零一章 苦战
晨曦初现,山下白族大营里一枚鸣镝冲上半空,伴随着鸣嘀尖锐的哨声,一队队的蛮族士兵拥出大营,进逼到了山脚下。虎赫并不着急,李清是定州统帅,他被围在这里,定州必然会抽调军队前来救援,但大帅的龙啸军也在向这边靠近,拦截援军,如果定州孤独一掷,那么大单于将抽调更多的部落军队前来参加,这场与定州的大战便提前进行了,虽然冬天作战对草原不利,但定州统帅李清陷入绝境,却将这些不利带来的影响全都抵消,只要消灭了李清,定州的抵抗必将瓦解,草原军队长驱直入,再无碍碍。
骑兵仰攻不利,眼下的山坡上,到处都散落着巨石,圆木,对手还挖了无数的坑道,只有一条宽不过数十米的通道上干干净净,但虎赫不会愚蠢到从这里进攻,想必在那条通道之前,李清已准备了无数的惊喜给他。
骑兵下马,变身步卒,手执巨盾,开始进攻了,虎赫决定与李清打一场消耗战,一点一点地消磨李清的力量,直到最后发起雷霆一击,虎赫觉得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做到这一点。在定远方向,他已布下重兵,足以抵挡定州军的援救,而且他也不想信,定州还有战力强于亲卫营的兵力。李清的军队箭矢不会太多,当对手的箭矢消耗干净的时候,就是两军短兵相接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大举进攻的时候,便是用人命来填,自己也要把李清留在这白登山上。
沉思中的虎赫看到自己的士兵接近对手的防线,然后从山上飞下如雨的投矛,击打在巨盾之上,叮当作响,手执巨盾的士兵稍微吃不住劲,巨盾歪斜的话,便会被如雨般的投矛钉在地上。
更近一些的时候,山上的士兵站了起来,几人合力托起擂木,用力抛下来,将进攻的士兵一排排砸倒,而往往这个时候,这些定州兵也会被山下呼啸而至的利箭射倒。但让虎赫摇头的是,对手的甲具太精良了,即便是中箭,也不会造成太重的伤势,甚至不影响对手的作战,虎赫便看见有一名定州士兵身上被扎得跟只刺猬似的,还龙精虎猛地举起擂木狂砸。
手里拿着一支箭,虎赫感叹,定州真是有钱啊,这只箭居然全部是由铁打制的,箭头呈三棱形,而不是草原上惯用的那种扁平箭头。
战事逐渐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之中,白族士兵擅长野战,马上搏杀,对于这种攻防作战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巨大的伤亡反而激起了这些士兵的野性,狂吼着,不管不顾地向上冲锋,仗着人数上的优势,慢慢地迫近李清的第一道防线。
定州军开始反击,从那条特别留出来的通道之中,数百名亲卫营士兵在吕大兵和唐虎两名尖兵的带领导下,狂奔而出,沿着缓坡一路冲杀,将进攻的步卒杀得四处溃散,连续几个回合的冲锋之后,已将白族刚刚激发出来的一点战意消磨得干部干净争,这才圈马又奔了回来。唐虎的双刀都已砍崩了口子,这一轮出击,亲卫营又留下了数十名兄弟在外面,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浑身血迹的吕大兵擦干净手上,枪柄上的血迹,走到李清的跟前,“大帅,蛮子的进攻越来越凶了,狗日的真是不要命啊!”
李清笑笑,“大兵,还早着了,真正的血战还在后头。”
吕大兵笑道:“管他,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凭他们,也想攻下我们的阵地?做梦吧,就是不知道要坚持多少天啊?大帅,您说,援军什么时候到呢?”
李清摇摇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假如尚海波尽起定州兵来援救我们的话,想必草原蛮子也会大量向这里增兵,那么,我们和蛮子的决战就提前来了,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巴雅尔却乐得如此,因为现在他有我这个诱饵摆在这里,可以把定州兵都吸引过来。如果尚海波真这么做了,我们遭受的攻击会更猛烈的。”
吕大兵神色略变,“大帅,那依您的意思?”
李清没有作声,如果尚海波能看透这个局的话,他应该让吕大临聚集部众,直扑草原,压制巴雅尔,不让他向这边增兵,但如果不向这边增兵的话,自己又如何能脱困呢?单凭王启年的启年师,肯定是无法突破虎赫严阵以待的防线的,这一次自己大意轻敌,当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让自己落到了进退不得的地步,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蛮子营寨,李清当真有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山下喊杀声再起,吕大兵揉揉有些酸麻的臂膀,向防线走去,这一次轮到姜奎去反冲击,而他则要接替姜奎指挥防线。烦闷的李清也站了起来,向前走去,几名亲卫赶紧跟上去,将他拥在中间。
李清提起一把一品弓,伸手拨开挡在前面的一名亲卫,拉弓上箭,瞄准突前的一名蛮子,嗖的一箭射出去,本想杀一个蛮子泄泄气,但李清的箭法着实不敢恭维,这一箭却是高了少许,将那蛮子的皮帽射得远远飞出去,人倒是未伤分毫,“呸!”李清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当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这还不到五十步的距离,自己居然就失手了,这箭法也太臭了。
看到大帅出丑,几名亲卫同时张弓搭箭,瞄准那名刚刚逃出生天,吓出一身冷汗的蛮子,没等他回过神来,几支利箭呼啸而至,李清的亲卫们用得都是破甲箭,登时将那名蛮子洞穿,扑地便倒。
李清意兴索然,又走了回去,抱着刀看着蛮子们狂吼着进攻。
一天便在蛮子们的数次进攻被打退中过去了,山上,定州兵们手中的箭矢已所剩无几,明天,恐怕便将要进行惨烈的白刃战了。
“将军,今天一天我们损失了数百名弟兄,还有一些伤员恐怕也保不住了。”姜奎走到李清身边,低声道。“随营医官的药品已告謦,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员而毫无办法。”
“走吧,带我去看看伤员,明天,明天的战斗恐怕会更激烈。”李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会有更多的士兵死去,受伤。”
就在这个深夜里,一支黑色的骑兵幽灵般地向着白登山突进,这支部队便是李清在定州秘密建立的特种大队。
特种大队中相当一部分并不是定州军伍出身,而是当初清风在组建时从江湖上招来的一些武林好手,再从军队中选拔了一批特别出色的士兵,组成了这么一支千人的部队,从组队开始,清风便利用手中的权利,给这支部队配备了最好的盔甲,最锋利的武器,凡是定州匠师营研究出来一种新式武器,那最先装备的必然是这支特种大队,后来李清将特种大队的指挥权从清风手中接过来后,看了这支队伍恐怖的威力后,更是不遗余力地支持这支队伍的需求。
特种大队的盔甲是整个定州只有军官们才装备的全精钢板甲,防护性能比铁甲强得多,更重要的是它比铁甲轻得多,这也使这支部队连马匹也披上了甲,李清想搞具装铁骑的想法终于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这支部队就是一支简易版的具装铁骑,虽然没有那么强的冲击力,但却让士兵们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大大增强,这一点比具装铁骑便要好得多。
特种大队的马刀清一色的是用精钢打制,也就是李清自己所用的那种钢材,每名骑士们另外还装备了刺枪,手弩,连射五发的手弩在定州军中还没有定装,但特种大队已用了很久。刺枪不是普通的一刺就碎的那种,而是专门为这些队员量身打制的全铁制品,也只有这些千挑万选出来的士兵才能承受在马上冲刺那巨大的反震力,长期严苛的训练也让他们更多地懂得了如何规避这种危险。
正是这些,才让尚海波有一点信心让这支部队潜入战场,去将大帅抢出来,至于其它人,尚海波基本上没有抱什么希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特种大队的队长是清风自江湖上招来的一名武功好手,叫王琰。擅长的武器居然是很少见的流星锤,力大无穷,在军中打磨许久之后,原先的江湖习气已踪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谨的军人作风,李清接手后,本想拿掉他以削减清风在特种大队的影响力,但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此人还真有成为一名优秀军官的潜质,而且因为他个人的武勇,在特种大队中已积累了不小的声望,这事便也作罢,只是为他配备了一名出身亲卫营的副手已作牵制。
此时的王琰,率领着他的特种大队人含草,马衔枚,连马蹄也被厚厚地包上了一层软布,悄无声息地在草原上潜行。统计调查司的情报人员已提前将巴雅尔的布防情部提供给了他。
此时的王琰,正皱着眉头看着巴雅尔的布防图,“看来只有强行冲上白登山了,该死的蛮子居然将白登山围得铁桶似的。”王琰恼火地说,“这里是红部的防守区域,红部战力比不上狼奔军,我们便从这里突破上山。”
“王将军,我们冲上山去容易,但怎么下山呢,相信我们一旦击破狼奔的防守,虎赫肯定会防着我们再次突围了!”他的副手,出自亲卫营的李生智问道。
王琰摔摔头,“我也不知道,上山之后,便由大帅指挥了,大帅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
“准备出发吧!给蛮子们狠狠一击,撕破他们的防守!”王琰掂了掂手中的流星锤。
第二百零二章 援兵
富森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他的眼前就会出现父亲那白发苍苍的头颅,手中紧紧地握着还沾满血迹的刀,四仰八叉地躺在帐里,那天的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
大单于的龙啸军呼啸而来,在红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将红部大营四面围住,当自己率领着族里的长老,将领们冲出帐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五花大绑,被强行按在地上的父亲。还有龙啸军闪着寒光的利刃,弓箭。而更远处,蓝部,青部的骑兵正在向这边靠拢,那一瞬间,富森便明白,父亲所筹谋的一切全都暴露了。
白族的长老大声宣读着父亲的罪状,而跪伏在地上的父亲没有丝毫的动弹,没有一声的辩解,富森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走到了父亲的跟前,被强按住头的父亲努力地偏过头来,看着他,他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请求,那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快要崩溃。父亲呜呜地闷叫着,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变得严利,富森嚎叫着,拔出了刀,高高地举起,狠狠地落下,父亲的头掉了下来,但眼中却充满了欣慰。
双手捧着带血的刀,自己仆倒在巴雅尔的脚下,表示着臣服。
“阿父!”富森一声狂叫,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马刀,疯狂地乱劈乱砍起来。听到帐内的异状,外面的亲兵一涌而入,这些天已见惯了富森间歇性的歇期底里,众人倒也习以为常,几名亲兵一涌而上,架刀的架刀,抱腿的抱腿,拉手的位手,瞬间便把富森牢牢地困住。
“首领首领!”一名亲兵在他耳边大叫道。
富森安静了下来,眼里流下了眼泪,“我亲手杀了我阿父!”他低声喃喃地道。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虽然富森亲手死自己的父亲是被逼无奈,是为了保护红部不遭受屠戳,但他的这种行为仍然是受草原人厌恶,是为长生天所唾弃的,当然,除了红部之外。
默默地松开富森,亲兵们低下头去,不知如何安慰富森,恰在此时,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富森猛地惊觉,一跳跃出帐外,亲兵们蜂涌而出,雪光反射出的微光让他们看到了一幕终生难忘的景象。
一彪黑色的骑兵有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他们的大营外,为首一人手里挥舞着连着长长铁链的两柄锤子,只挥舞了两次,牢固的栅栏便轰然倒下了十数丈,而这个人身后的骑兵恰恰便在这时冲出上来,没有一秒钟的耽搁,黑色的幽灵们冲进了红部大营。
“敌袭!”富森一声大叫,亲兵们反应极快,飞快地牵来了战马,好在众人并没有卸甲,翻身上马,便向那队骑兵奔去,随着富森的前冲,很快,在他的身后便跟上了无数的惊醒过来的骑兵,很多的战士都没有来得及披甲,穿着单衣,提上马刀弓箭便骑上马冲了上来。
王琰狂笑着纵马践踏着面前所有拦住他的一切,高高的哨楼上,几名红部哨兵有的向下射箭,有的则吹起号角,王琰怪笑着冲上去,挥舞流星锤,一锤下去,一边的支架就断了一根,锤链一个旋转,缠住了另一根支架,策马前冲,轰隆一声,哨楼倒了下来,上面的红部士兵惨叫着落下。
以王琰为箭头,特种大队的骑兵宛如死神的镰刀,从红部大营里席卷而过,王琰的流星锤舞得如同旋转的风车,根本没有人能近到他身前一丈以内,有了这个强力坦克在前开路,后面的特种大队士兵则轻松多了,很多人现在都还没有接敌,刀枪之上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上一点血迹,因为王琰给他们的命令很清楚,跟着他,向前冲,一直冲出去,冲上白登山。
富森看着有如无人之境的这支幽灵骑兵,勃然大怒,郁积在心中的心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从亲兵手里抢过一把大刀,两脚一夹马腹,马儿唏律律一声长嘶,闪电一般地向前冲去,大刀高高举起,“给我死!”他狂吼道。
王琰不屑地瞄了他一眼,两手一手一抖,斗大的锤头瞬间便出现在富森的眼前,看着陡然之间在眼前扩大的锤头,富森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是如此快法,百忙之中,手里的大刀径直砍向那锤头,当的一声响,半截大刀不翼而飞,那锤头方向不变,仍是向前飞来。
但有了这一个缓冲,马术极精的富森一个铁板桥,倒仰下去,那带着血腥味的锤头便呼的一声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咦!”王琰嘴里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没有想到这个蛮将居然避过了他这一击,哼了一声,也懒得再理会他,径自策马继续前冲,身后的一名队员想也没想,抬手便是两只弩箭射了出去,富森刚刚将身子折了回来,当当两声,胸前一麻,已是连中两箭,幸好他的铁甲极其精良,这两箭只射进去三分便卡在了铁甲上,胸口剧痛的富森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看着倾泄过来的黑色洪流,拨马便向一边逃去。几名救主心切的亲兵拍马迎了上来,旋即便倒在嗖嗖连声的连发手弩之中。
红部大营被人偷袭,火光冲天,惊动了山上山下所有的人,虎赫爬上哨楼,看着那奔腾不息的黑色洪流,讶然道:“定州援兵?他们是怎么无声无息地潜进来的?”
诺其阿道:“虎帅,给豪格发信号,让他去拦截住这批援兵吧!”
虎赫摇头道:“来不及了,这批援兵好生厉害,居然瞬间便穿透了红部的大营。豪格赶不上了,对方根本就不想恋战,只想冲上白登山。”
诺其阿怒道:“富森真是无用,这批人不过千余,他上万精锐居然挡不住,让人穿营而出,真是草原健儿的耻辱。”
虎赫笑道:“无妨,多一千人,少一千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想进去便让他们进去,只是不能让他们冲出来就好了。”
两人站在哨楼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道黑色洪流跃出红部大营,径自上了白登山,山上早已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欢呼声此起彼伏。
两人刚刚下了哨楼,红部的一名骑兵已快马奔来,看到虎赫,滚鞍下马:“虎帅,我部首领富森大人重伤。”
虎赫与诺其阿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诺其阿先前对富森的怒意已不翼而飞,富森武艺精熟,便是在草原之上也是数得着的好汉,居然在上万人的大营中被人打成重伤,对方的战力也未免太可怕了。
“诺其阿,迅速调整部署,在通往定远方向上再给我布上一条防线,防止对方突围!”看到刚刚对手破营的威势,虎赫对自己原本认为万无一失的安排突然失去了信心。
“是,虎帅!”诺其阿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大帅!”豪格也赶了过来,“大帅,定州的援兵到了,我们是不是马上攻击,趁他们立足未稳之时!”
虎赫冷笑道:“立足未稳?这个时候我们刚刚被他们破了一营,对方士气更高,而我方则相反,此时攻击,纯属送死。”
豪格呐呐地低下头。
“明天,将投石车,蒙冲车都给我用上,强攻!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们也要攻上去,就是用尸体铺出一条路,我也要看到李清!”虎赫厉声道,心里隐隐感到一阵不安。就在王琰破红部大营前不久,他接到了巴雅尔的急件,定州兵大军压境,对方根本没有理会李清的被围,而是集结了超过五万的大军直扑白族王庭,本已出发的龙啸军被迫回援,已是不能来这里相助狼奔了。
迟则生变!虎赫心里想,大营里正在加紧打制投石车等远程攻击武器,直等明天,自己便亲自率军攻击,只要拿下李清,虎赫不相信定州兵还有多少战意。
“拜见大帅!”白登山上,王琰跳下马,拜倒在李清面前,“特种大队参将王琰,奉命来援!”
李清扶起王琰,大笑道:“王将军来得及时啊,快,跟我说说尚军师的部署!”
王琰从怀里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件,躬身道:“大帅,所有的安排,军师都已在信中写明,请大帅过目。”
一目十行地看完尚海波的信,李清一拍大腿,“军师深知我心,这一按排极妙,只是,只是……”李清哈哈一笑,道“只是我现在却成了笼中的鸟儿了。”
王琰道:“大帅不用忧心,我等自会保护大帅杀出去,在距此五十里开外,启年师已布好阵地,只要我们冲到了那里,便能给虎赫一个好看!”
李清笑着指了指山下,道:“王将军,来时容易去时难,现在只怕是你们特种大队,也是难得冲出去了!”众人循身看去,却见山下的蛮族大兵正在调动,通往定远的道路上又多了一道封锁线,王琰不由色变。
一直沉默不语的姜奎忽地道:“我有一计,可让大帅冲出重围,回到定远!”
众人都是眼中一亮,目光看向姜奎,姜奎笑着说出一翻话来,众人不由都是面面相觑,尤其是李清,当即一口拒绝。
第二百零三章 突围
风吹得大旗猎猎作响,李清手扶着旗杆,看着山下密如星火的蛮族大营,道:“我轻敌大意,自以为是,才将诸位将士带进如今这一死地,进退不得,如果此时我弃众将而去,李清是何许人也,如此行为让李清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之间。”
姜奎卟嗵一声跪倒在李清面前,抬首道:“大帅,末将起于微末,也没有读过什么书,说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但大帅,末将知道大帅之于定州的意义,有大帅,则有定州,有定州军,有定州百姓的安康喜乐,无大帅,则定州必亡于蛮族之手,我之兄弟姐妹,父母妻儿,都将沦为蛮族的奴隶,生不如死。只要大帅在,我等便皆亡也可保我父母妻儿无虞,如果大帅去,则即便我等存,也只能苟颜残喘。请大帅体念定州百姓,应姜奎所请。”
吕大兵紧跟着跪下,道:“大帅,大兵生于定州,长于定州,与蛮子打了这许多年仗,见过多位定州大帅,但只有您,让定州人告别了朝不保夕的日子,眼下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大兵请求您,允姜奎所请,我等愿为大帅赴死!”
“请大帅恩准!”忽啦啦地一声,李清周围的人跪倒了一片。
扶着旗杆的手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回望着跪在脚下的这一片一群,从来到这个世上便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李清终于落下了泪水,他愤怒,他痛苦,他悔恨,自以为自己有着远超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和能力,一直以来便高高地俯视着这个时代的人,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智慧是不以时代的超前就超前的,像巴雅尔,虎赫,尚海波这些人,无论处在什么时候,他们都是人中的精英,自己小瞧了巴雅尔,虎赫,付出的代价就是现在的身处绝境,竟然是以部下的舍生赴死为代价来换取自己的生存。
姜奎的计划并不复杂,他和吕大兵率领绝大部分的旋风营和亲卫营士兵向草原深处突围,因为只有那里,虎赫的防守最为薄弱,可以预计,他们将突破对方的防守,但紧跟着的必然是虎赫的全力追击,而自己将领少部分的精锐,在虎赫调动定远方向的大军追击姜奎吕大兵大队人马后,趁乱突击,逃向定远。
“弟兄们!”李清两腿一软,跪倒在定州军的大旗之下,“我……我对不起你们!”
看到李清的神色,姜奎知道李清已答应,不由大喜,爬起来抢前一步,将李清生生地从地上拽起来,神采飞扬地道:“大帅,虎赫这个王八崽儿定然想不到我们出此奇策,等他反应过来,大帅已是去得远了,能奈之何?哈哈哈,等来日大帅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之时,让他们后悔去吧!”
“姜兄弟!”李清脸色扭曲。
“大帅不用讲了,我意已决,只是大帅,我在定州的婆娘就要辛苦大帅帮着照顾了,哈哈哈,这婆娘已怀了崽儿,我姜家有后,没有什么遗憾了。”姜奎笑道。
吕大兵将手里大枪一顿,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还有大哥在呢,大帅,你就放心去吧!”
李清扭过脸去,不忍再看这一张张决然的脸孔。
姜奎对王琰道:“王将军,你的特种大队太过厉害,装束也与我等不一样,恐怕还得借你几百特种队员来打前锋,以便让虎赫深信不疑了,大帅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你能带着大帅安全冲出去吗?”
王琰哈哈一笑,舞了舞手中的流星锤,“定州的兵都是大帅的,说什么借不借的,只要需要,要多少都行,只是姜将军,我恐怕不能带着大帅一齐向外冲了。”
姜奎脸色一变,“为什么?”
王琰笑着掂掂流星锤,“我这形象太过于明显,我若不出现在姜将军的队伍中,虎赫定然想,那个先前冲营的很凶悍的家伙去那里了,嗯,肯定是另有安排。所以啊,我肯定要随着姜将军一齐行动了!”
姜奎一听,不由大为感动,所有人都知道,跟着他和吕大兵一齐行动,一条性命十成中已去了七八成,但王琰却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进来,走上一步,狠狠地一拳擂在王琰的胸口上,“好兄弟!”
王琰转身大声喊道:“李生智!”
特种大队的副统领李生智应声向前,“末将在!”
“你率领五百特种大队队员护送将军突出重围,能做到吗?”王琰森然问道。
“末将即使死,也要死在将大帅送出重围之后!”李生智用力捶击着自己的胸甲,大声道。
姜奎与吕大兵王琰聚在一齐小声商议了片刻,终于定下了留下最精锐的一千亲卫营,一千旋风营,五百特种大队队员随李清潜伏,等他们率领剩下的约七千骑兵展开行动之后,乘乱冲出去。
“只是还有不少的伤兵怎么办?”吕大兵有些迟疑地道。
“伤兵?肯定是顾不上了!”姜奎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吕兄弟,旋风营那边我去说,亲卫营那边你去办吧!”
吕大兵别过头去,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姜奎走上一步,揽住吕大兵的肩头,在他耳边小声道:“大兵,只要大帅能活下来,就能为我们报仇,将草原这帮龟儿子杀得干干净净!”
三更时分,白登山上,准备向草原深处突围的吕大兵和姜奎部开始集结,尚能移动的伤兵在同伴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战马,用布带将自己牢牢地绑在马上,然后将刺枪缠在手肘上,趴伏在马上,准备随着大队一起冲击,他们只有一击的机会,以命搏命唯一的机会,然后他们将慨然赴死。已不能移动的重伤员们一排排地整齐地或坐或躺在地上,看着战友们开始集结,眼里无喜无悲,只有一份绝然。
“大帅,给将士们讲几句吧!”姜奎将李清迎了过来,看着一列列的士兵,李清一阵哽咽,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弟兄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大帅珍重!”准备出击的士兵齐唰唰地枪尖朝下,伏旗,向李清致意。与此同时,重伤员们齐齐挥刀,或抹脖子,或直接将刀插进自己的心脏,一连串的闷哼声在场中响起,百余名重伤员竟然在这一瞬间自裁了,他们知道,自己已没有突围出去的希望,留下来只会成为大家的累赘,而他们,更不希望还在活着的时候落在蛮兵的手中。
“啊!”目睹这一惨状的李清发出一声震天的长嚎,急步奔到重伤员中,伏下身来,一地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李清毫无所觉,拖拖这个,拉拉这个,希望还有活着的人。“大帅!”李生智奔过来,将李清拖了起来,“大帅,他们为你而死,死而荣光,他们在九泉之下,还盼望着大帅给他们报仇呢!大帅,准备好吧,我们快要出击了!”
甩脱李生智的手,李清重重地跪倒在血泊中,一手指天,一手按地,大声道:“弟兄们,李清在这里发誓,有朝一日,李清灭蛮之时,凡狼奔军,红部士兵一个不赫,我让他们来地府为你们作牛作马。”
“大帅,有你这一句话,弟兄们可是更有干劲了!”姜奎哈哈一笑,大声下令道:“灭火,旋风营,准备出击!”
白登山上,霎时之间,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姜奎的旋风营作为第一波次的进攻,旋即开始,在姜奎部出发约千步之后,以王琰为首的五百特种队员作前锋,吕大兵率领着亲卫营护着一名与李清身材相仿,穿着李清盔甲的亲卫开始了冲击。而白登山上,留下来的五百特种队员和两千骑兵纷纷下马,单膝着地,在李清的率领下向着义无反顾冲向死亡的弟兄们致意。
白登山下,虎赫并没有睡着,自从那一部黑甲骑兵冲上山之后,虎赫便一直关注着白登山,在定远方向上他更是又加上了一道防线,由豪格亲自去坐镇,务求让李清没有突围的机会,当白登山上灯火齐灭的时候,得报的虎赫爬上了哨楼,眯眼看着黑沉沉的白登山,道:“李清要孤独一掷了,他要突围,传令全军,备战!”
凄厉的号角声在蛮族大营中响起,成千上万支火把亮起,宛如一条火河,绕着白登山转了圈又一圈。
“大帅,你看!”诺其阿忽地惊叫起来,手指着白登山上如洪水一般倾泄而下的骑兵。“他们,他们怎么向这个方向突围?”定州军突击的方向赫然是草原深处。
虎赫眯起了眼睛,“难道李清想置之死地而后生?明知向定远方向突围无望,竟然向草原深处突围,可他难道不知道,这也是在自取灭亡吗?”
旋风营如同一柄利刃一般插入到了蛮族大营之中,站在哨楼之上,虎赫惊讶地看到,极多的定州兵居然将自己全身缚在马上,只是为了向前一步的冲击或者是刺出一枪,在抱着必死之心的定州骑兵的绝死攻击之下,很快蛮族大营便被撕开了一条长约百丈的口子。而此时,咆哮的第二波攻击终于来到。王琰率领着他的特种大队沿着姜奎部撕开的口子一头撞了进来,向另一翼攻击,在这些特种队员的强力冲击之下,蛮族紧密的阵线中被生生地拉开了一道裂缝。
“大帅,便是这批人!”诺其阿大叫道,“那个使流星锤的定州将领就是先前冲上山的那一个!”看到王琰势不可挡,周围丈余之人全被扫净,便是虎赫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好一员猛将!”在王琰的身后,吕大兵护卫着的李字大旗紧跟着冲了下来。
第二百零四章 飞蛾扑火的悲壮
“再等等,再等等!”虎赫轻轻地道,眼睛看着黑沉沉的白登山上,李清会这样孤独一掷吗?向草原深处突围的确是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这里也的确是自己围山的防线中最为薄弱的一环,问题是,突破之后呢,向草原深处进军?这无疑是自寻死路,能活着回到定州的希望几乎没有。李清会这样做吗?在虎赫与李清的几次交手中,他知道李清是一个相当理智而且目的明确的人。
白登山上仍然悄无声息,而定州军强有力的突围已在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里连续撕破了数道防线,站在哨楼之上的虎赫高高地看下去,基本上可以看见在定州军突围的上千米范围之内,自己的部队被撕扯成了无数的小块。
“虎帅,再不调兵他们就突出去了,一旦让李清突围而去,茫茫草原,想要再这样合围他可就难上加难了!”诺其阿有些着急地看着虎赫,而远处,豪格部正焦急地发着灯火信号,没有虎赫的命令,豪格干着急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传令,豪格部迅速赶到突围前方,布置新的防线,务必将定州军拦截下来。”虎赫终于下定了决心,定州军势若疯虎般的地突围终于让他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如此的攻击烈度和强度,定州军已是精锐齐出了,尤其是看到定州军连伤兵也将自己绑在马上随同大部出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击着狼奔的防线,看来李清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兴许他是想突围到草原上之后,与挺进草原腹地的吕大临部会合。
白登山上,看到定远方向的豪格部队终于开始调集向草原方向挺进,李生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成功了,吕大兵姜奎王琰的决死攻击奏效,虎赫上当了。
“大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突围?”李生智问李清道。
李清摇摇头,自从姜奎部开始攻击之后,李清的心便郑静下来,此时的他,看着战场,心若止水,自己必须要活下去为弟兄们报仇,他在心里道,否则,弟兄们就是白死了。
“不慌,再等一等吧!”李清道。
“可是大帅,如果我们此时出击,也许能为吕姜王三位将军分担一点压力,让他们能突围而去!”李生智道。
李清回过头,看着他,“你想让将士们白白地牺牲吗,此时我们出击,豪格部还能分出尾军来截击我们,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谁都走不了,全都死在这里!”李清看着李生智,严利地道。
山下杀声震天,定州军撕破一道又一道防线,人数却也在迅速减少,当三部合兵一处,下山的近七千骑兵已不到五千,而刚刚杀出重围的他们,迎头撞上的却是豪格刚刚迂回绕过来的密密麻麻的白族精锐。
吕大兵看了一眼李字大旗下假扮成李清的一名士兵,作了一个手势,挥舞着手里的长枪,狂嗥道:“弟兄们,为了大帅,冲啊!”一马当先,率先向豪格部扑去,此时已没有必要再假装卫护这位假大帅了,当这五千兵马冲入豪格部众的时候,白登山上真正的突围就要开始了。
“杀啊!”震天的喊声响起,五千定州军义无反顾,一头扑向严阵以待的豪格部,空中嗖嗖地下起了箭雨,那是豪格部开始殂击了。
“就是现在!”李清顺手抄起插地在上的一杆刺枪,右手拔出佩刀,两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下山去,李生智双手执着斩马刀,紧紧跟上,五百特种队员们紧紧跟上,很快超过李清,将他包裹在中间,两千特别精选出来的士兵发一声喊,狂奔而下。
转瞬之间,这两千五百名精锐就冲下山来,冲进了只剩下红部那一道单薄的防线的蛮族大营。悲愤的两千五百人爆发出来的气势宛如千军万马,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生存的机会是近七千弟兄的自杀性攻击创造出来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大帅冲出去,冲到定远,在那里,启年师已做好了防线,正在等着他们。
随着这震天的杀声,虎赫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看着那如虎奔龙跃的突围军队,他呆在哨楼上,说不出话来。
“虎帅,李清在哪里,李清在哪里!我们,我们又上当了!”诺其阿脑子一晕,赶紧扶住哨楼的栏杆,免得自己摔下去。
“用数千人的性命换自己的突围,李清,你果然是一代枭雄,居然能让士兵将领为了你甘心情愿地去赴死!”虎赫喃喃地道。
“大帅,调兵拦截吧!”诺其阿道。
“来不及了,豪格部已被对手死死缠住,此时变阵回头,必然损失惨重,他们面对的根本就是一群不要命了的疯子。而红部富森部已是不堪一击了,李清突围已成定局!”虎赫低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忽地虎赫抬脚便向哨楼下走去。
“虎帅?”诺其阿看着虎赫的神色,问道。
“李清,我绝不能让他回到定州,来人,给我集合队伍,一人配备双马,随我去追李清,一定要将这个人留下来!”虎赫厉声道。
“虎帅,交给我吧,您还是留在这里掌控大局!”诺其阿道。
“大局?”虎赫冷笑道,“大局就是留下李清,这里的几千定州兵已是翁中之鳖,有豪格在足以收拾他们了,便算是逃出去大猫小猫三两只,又怕什么!”
红部富森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刚刚包扎好伤口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休息地一下,如雷的马蹄声便又再次响起,他的大营又一次被定州兵突破,一群亲兵簇拥着他远远地避开定州兵突围的路线,看到如同一阵旋风卷过去的定州兵,富森骇然不已,自己原先还认为红部精锐可堪一战,仅比虎帅的狼奔,大单于的龙啸略差,但今天看到定州兵的强势,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上万人的部队被这区区数千人轻而易举地便破营而出,猛地想起虎赫的话,冷汗不由又冒了出来,“集合队伍,追击,拦截!”他大吼道。
“首领,为红部留一点种子吧,您忘了老首领是怎么死的吗?”一名红部将领低声在他耳边道。富森楞了楞,突地哎呀一声惨叫,从马上倒载下来,倒让身边的人大吃一惊,赶紧跳下马,将他扶起,躺在部将怀里的富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声道:“告诉大帅,我伤重,刚刚拦截对手用力过猛,又昏过去了。”
部将会意地点点头,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首领又晕倒了!”
天光破晓,李清纵马在草原上疾驰,身后两千骑兵损失不大,比起狼奔,红部士兵无论是在战斗意志还是战斗技巧,都不可同日而语,他率领着这两千余人,没费多大力气便冲了出来,直奔定远,而在他的身后,虎赫率领的追兵距离他也不过只有十余里地。
狂奔的李清看着身后卷起的烟尘,心里的忧心开始一点一点上升,只不过跑了几十里路,追兵便迫近了不少,这让他感到很不妙,对方肯定是一人双马,在行进的过程中可以不断地换马而保持追击的速度,而自己这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匹开始疲惫。而定远,尚在百里开外。
不单是李清,姜奎的副手,旋风营的一名振武校尉也发现了这个问韪,作为一名骑兵将领,他清楚地知道,对方马力不衰,而己方却在不断地下降,此消彼长之下,迟早要被对方追上,看着前面的大帅,他蓦地掏出哨子,一迭声地吹出一串尖厉的哨声,随着他的哨音,旋风营残留的千余人马向外斜斜奔出,振武校尉大叫道:“大帅珍重!”圈转马头,向回奔去。
“大帅珍重!”千余名旋风营骑兵同声大喝,紧随着这名校尉,返身迎上了身后的追军。
李清两眼模糊,他甚至叫不出这位校尉的名字,但却只能看着对方飞蛾扑火,迎向虎赫的追兵。
定远堡塞外五十里,启年师的步卒一个个的方阵排得整整齐齐,曾杀得红部魂飞魄散的百发弩被架在战车上,大家的眼光都紧紧地盯着草原的尽头,王字旗下,王启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提着刀走来走去,而在他的身后,清风一脸愤然地看着他,清风随着特种大队到了启年师后,旋即被王启年强行扣下,不准她再随着特种大队前行。此时,天已大亮,算时光,早在一个时辰前,特种大队就应当要带着大帅返回了,但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仍是一片平静。
“将军,将军,来了,来了!”一名高高地站在刁斗上的信号兵忽地惊喜以大叫起来,站得高看得远的他终于看见了地平线上狂奔而来的骑兵。
王启年大喜,一跃上马,大吼道:“启年师,前进。迎接大帅!”
上百个小方阵井然有序地踏着整齐的步伐开抬向前挺进,载着连弩的战车在一个个方阵的前列,黑洞洞的箭孔瞄准着前方。
此时,李清的身边,已只剩下了五百名特种队员,一千名亲卫在旋风营返身迎敌一个时辰之后,也返身殂敌而去了,当李清看到王启年的启年师时,虎赫的追兵又已清晰可见。
“大帅,我们到了!”李生智狂喜地大叫道,胯下的战马已累得快要脱力了。
第二百零五章 反击
军阵裂开一道十数米宽的口子,李生智护着李清,一头扎进了这个豁口,在数百特种大队的骑兵冲入这个口子之后,迅速封闭,尖厉的哨声中,步卒在战车的引导下,长矛前指,随着长短有序的哨声向前挺进,在他们的身后,一柄柄的一品弓引弦上箭,“抛射!”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无数的箭支仰射向天空,升到最高点之后,俯身向下,一头载了下来。
白族甲具精良,王启年部也特地选用了破甲箭,当箭支呼啸而下,白族士兵尚满不在乎的护住头脸要害,仍是向前冲锋的时候,箭支毫无阻碍地破开他们身上的甲具,深深地扎入他们的肌肉中,瞬间让其失去战斗力,更惨的是跌下马来的白族士兵,被身后的骑兵在霎时间遗踩成了肉泥。
“虎帅,还有必要冲锋么?对方的援军已接应上来了!”诺其阿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失望,李清汇入启年师,截杀的机会终于一去不复返了,想起一路之上定州军为了阻截他们的追击,连续两次的绝死反扑,诺其阿不禁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为了歼灭这两股完全是自杀般冲来的定州军,李清早已被拿下了,而现在,恐怕已经很难了,就算能歼灭眼前的启年师,但李清仍然可以好整以暇地退走。
“试一试,试一试!”虎赫有些失神,看着远处整齐的定州军阵,思绪竟然一下子飞到了曾经同样惨烈的葱岭关外的战场,室韦野人们也曾这样一次次捍不畏死地冲击进攻,但是近百年来一向孱弱的大楚人何时拥有了这样的血性?从白登山上的引诱,到逃亡途中的两次自杀式殂击,不仅是诺其阿,便连虎赫也是心惊肉跳,大单于草甸大胜的时候还曾将数万定州兵如同撵鸡赶狗一般地追得狼狈无比,这才过了两年,定州兵就这样脱胎换骨了?室韦人悍勇,但他们兵甲简陋,打仗基本上就是凭着一股血勇,谈不上什么军阵谋略,但大楚人,定州人则不同,他们的器甲远超草原人,如果再拥有室韦人的勇气,草原人还有出路么?
“试一试,试一试!”虎赫喃喃地道。
诺其阿吃惊地看着失态的虎赫,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拨马向前,决定接照虎赫的意思,组织一次进攻。
冲入王启年的队伍后,特种大队的战马相继一头接着一头的栽倒,便是还硬挺着没有倒下的战马也是口吐白沫,神色萎糜之极,王启年与清风飞奔而来,看着从马上翻身而下的李清,王启年啪的一个军礼,“大帅!”清风则喜极而泣,几乎抗拒不住自己投入李清怀里的念头,勉力在李清的面前止住脚步,身体剧烈颤抖,李清勉力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对王启年道:“胡子,战斗去吧,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虎赫,敢以疲卒冲击我森严军阵,便让他见识一下定州步卒的威力!”
“遵命,大帅!”王启年转身飞奔到将旗之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散开队形的白族精锐,为了规避定州军犀利的弓箭,只能散开军阵成多点进攻之势,只要能在某一点上形成突破,诺其阿相信,以白族军队的精锐,很快便能聚合成一把尖刀,从这个点上深深地扎进去。
王启年冷笑道:“真是记吃不记打,代善没有教你们吗?好吧,让你们领教一下百发弩的威力!”
话音刚落,战车载着的百发弩便开始发射,如同对阵红部军队一样,白族军队即便比红部要精锐很多,但在密如飞蝗,强劲无比的百发弩的射击之下,仍是像割麦子一样载下马来,白族的甲具在百发弩那全部由铁打制的弩箭之下,便像是纸糊一般便轻易地撕裂,便是胯下的战马,也给射得如同刺猥一般。
仅仅是一轮的打击,白族宽阔的攻击面上,便变得稀稀落落起来,箭雨停下时,一些侥幸躲过这一次打击的白族骑兵居然彷徨地停在了遍地死尸之间,失神地左顾右盼,不知是进还是退了。
一轮发射完毕,百发弩飞快地后退,而他们身后的步卒踏着整齐的步伐,轰隆隆地向前踏进,无数个小阵在一瞬间便合拢一处,巨大的铁盾发出卡卡之声,合拢在一处,便如同一堵铁铸城墙,缓缓向前推进,而退后的百发弩则停了下来,一群技师疯狂地奔来,手里拿着一个个上好弩箭的匣子,飞快地装填起来。
诺其阿呆了,虎赫也呆了,第一波的攻击居然连对方的军阵的边儿都没有摸着,便告溃散。现在他们明白为何代善的红部精锐与五千青部骑兵是怎样几乎全军覆没在宜安了。
“虎帅,想要破对方的军阵,是要用人命来填的,虎帅,我们白族精锐不能用来作这种冲锋,大帅,退吧,我们兵力不足。”诺其阿神色焦急地对虎赫道,他发现从李清逃脱开始,虎帅便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往日的睿智和从容踪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诺其阿,这一局棋,我们又输了!”虎赫喃喃地道。
“不,大帅,这一局棋我们赢了,我们歼灭了李清的亲卫营,旋风营,这是他最为精锐的两个骑兵营,大帅,这是了不起的胜利。”诺其阿大声道。
“可是李清跑了,我能想象,用不了多久,李清便能重新组建他的亲卫营,旋风营,大楚,大楚,嘿嘿,他有数不清的丁口为他提供源源不绝的兵力。”虎赫自失地一笑,拨转马头,道:“撤兵吧,我们与李清的争斗不是短时间便能结束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族骑兵开始退兵,李清将王启年招到身前,对他道:“胡子,带着你的启年师,进逼,追着他的尾巴进逼,过山风应当在草旬等着虎赫,等过山风截断虎赫的尾巴的时候,你迫近作为奥援,让虎赫只能放弃他的后军,我一局棋我大败亏输,他虎赫总得付出一点什么!”李清狠狠地道。
“遵命,大帅!”王启年眼中闪过凶悍的眼光,“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李清点点头,“小心,虎赫看到你追击,说不定会突然反扑的。”
“大帅放心,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一仗是过山风为主,我只要为过山风压住阵脚就好了,我会小心提防的。大帅,你赶紧回定州城吧,现在定州城里风声鹤唳,人心不稳,只要大帅出现在定州城,一切便会好起来。”
骑上换过的战马,李清回头看了一眼白登山方向,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大兵,姜奎,虎子,王琰,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啪的一鞭抽在马股之上,在清风以及五百特种队员的保护下,李清向定州城而去。
草旬,过山风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雪地上,手里扒拉着一根枯黄的草根,在嘴里咂吧着,这是他当土匪时就养成的习惯了,终于又要和蛮子对阵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与复州军打来打去,丝毫激不起过山风的兴趣,复州军太弱了,也只有与白族这种天下有数的精锐交手,才能让兴奋,想起自己的狼牙棒击碎蛮子的天灵盖时快感,过山风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他带着一万复州军,埋伏在这里,便是为了给回军的虎赫狠狠一击,“吃掉他的尾巴!”这是尚海波给他的命令。
狼奔军大概在三万左右,自己只有一万养精蓄锐的士兵,但过山风并不担心,虎赫回军,王启年启年师应当尾随在后,自己截断虎赫的尾军,虎赫必然是不敢与自己缠斗的,如果让自己与启年师两军会合,将他纠缠在这里,那就有好戏看了,便算是两败俱伤,但定州补充兵员迅速,而白族则不然,更何况现在的巴雅尔一心要当皇帝,还需要狼奔军回去压阵呢,如果虎赫在这里将精锐损耗一空,草原上那些部族不造反才怪呢!过山风嘿嘿地笑起来,真是轻松啊。
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根,躺倒在地上的他一跃而起,刚刚的他感觉到了地面传来的震动,应当是虎赫的骑兵距此不远了,抓起狼牙棒,一跃上马,过山风吼道:“全军上马,准备战斗!”
移山师万余人迅速上马,此时,远处几名游骑正飞奔而回,挥舞的信号旗告诉过山风,虎赫距此地不过只有十余里。
“出击,插虎赫的屁股去!”过山风嗥叫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万余骑兵呼啸而去,马蹄将积雪踏得四溅散开,腾起一股雪雾。
定州城,李清的归来给惶惶不安的定州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不管前线战事如何,只要李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定州人便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尚海波,路一鸣等人将李清迎回大帅府,与普通百姓不同,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定州的确是受到了重大损失,这一次的失利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明后两年与蛮族的决战。大家都急于要想出办法,来弥补这一次的损失。
大帅府,李清站在议事厅里,从怀里掏出两面军旗,那是旋风营与亲卫营的军旗。
第二百零六章 削权
过山风与王启年的两师兵马在第二天返回了定州城,草甸复击取得了不小的战果,虎赫狼奔军的后军数千人被过山风一举截断,猝不及防的虎赫万万没有想到定州居然在这里还隐藏了一支劲旅,被过山风拦腰一击之后,便想大举反击的虎赫随即发现王启年的启年师正在迅速向战场靠近,为了防止被这两支军队纠缠在这里而遭受更大的损失,他不得不壮士断腕,抛开后军,全力向草原深处撤退,至于后军能冲出来多少人,只能听天由命了。此时的狼奔,是万万损失不起的,草原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回去。
过山风在取得重大战果的同时,意外地救回了被俘的定州大将王琰和姜奎,两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只剩下一口气了,被蛮子用粗大的铁钉活生生地将四肢钉在粗大的圆木上,当过山风的军队将他两人救出的时候,士卒不忍目视,这也直接导致了过山风部将被俘的狼奔军士卒全部斩杀在草旬,一个也没有留。
得到消息的李清从大帅府飞奔到城门口,看到只剩下一口气的两员大将,潸然泪下,一迭声地吩咐马上去请神医桓熙,并将两人直接接回到大帅府,亲自服侍起居。
“大师,他们怎么样?”桓熙慢条斯理地净手,用毛巾揩干净手后,方看了一眼李清,不耐烦地道:“大帅,既然我来了,他们就死不了!”
“真得吗?这太好了,太好了!”李清激动地搓搓手,“幸亏有大师在此,大师,他们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接过桓秋递过来的茶,桓熙淡淡地道:“大帅是想问他们以后还能不能为你打仗吧?”
“这个?”李清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桓熙,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自从茗烟自定州消失,桓熙对自己就不阴不阳的,这一次还是桓秋上门,苦苦哀求才将这位大爷请出来。
“叔父!”桓秋瞅了一眼李清,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个叔叔对大帅也太不客气了。
桓熙翻了一个白眼给桓秋,不理不睬。
床上突然传来呻吟声,李清和桓秋一个箭步窜到床边,却看到姜奎悠然醒转,一双眼睛迷茫地转动着,直到看见李清,有些空洞的眼神突然间便有了神采。“大帅?”有些惊讶,更有些难以置信。“我这还活着?”
李清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姜奎,你还活着,这里是定州,是大帅府,我已让人去接你的妻子儿子去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姜奎嗓子嘶哑地笑道:“还好,还活着,可以自己照顾老婆娃儿,不必麻烦大帅了。”
另一边王琰也醒了过来,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神经也是相当的大条,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哈哈大笑:“哇哈哈,居然还活着!”一边大笑,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慌得桓秋和几名亲卫赶紧上前将他按住。
“你再挣扎几下,保证你从今后便只能躺在床上!”桓熙冷冷地道。“再也甭想上战场打仗了!”一听这话,王琰立刻老实了下来,乖乖地躺回到了床上。
送桓熙出门时,李清再次问起这两人会否留下后遗症,桓熙道:“姜王两位将军身体底子极好,要是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不可能挺到现在,早就蹬腿了,他们运气更好的是有我在定州。”说到这里,桓熙骄傲地扬起头,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那是,那是,有大师再此,我是很放心的。”李清陪笑道。
“他二人有桓秋的悉心照料,将养给三五个月,便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桓熙终于给了李清一个放心的答案。“告辞了,李大帅!”
看着桓熙离去,李清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姜王归来,虽然受伤极重,但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吕大兵与唐虎两人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让人揪心不已。
白登山之败在定州高层的刻意隐瞒下,普通的定州百姓并不知道详情,反而是过山风大胜归来,被尚海波,路一鸣等人大肆渲染,是以在定州城里,即将到来的节日的喜庆气氛丝毫未减,反而因为过山风的胜利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而在定州大帅府内,气氛却极为沉重,这一次的失败让定州军的骑兵精锐基本丧失,旋风营与亲卫营几乎全军覆没,虽然狼奔军与红部加起来的损失并不比定州少,但这对于定州而言,基本上是伤筋动骨的。特别人亲卫营的损失,更是让以尚海波为首的军队系统痛心疾首,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未来的定州军基层军官,失去这些人,可以说重组后的定州军战斗力要下降一个档次。
“巴雅尔一统草原已基本实现,他整合草原实力不会超过过一年,预计在明年夏秋,草原蛮军将初步形成战斗力,并对定州形成压力,所以,整顿军备,重组旋风营,亲卫营便迫在眉睫。”尚海波道。
路一鸣接着道:“州里在财政上将竭力支持,同时,州里将发动全州的适龄丁口进入预备役训练,所有的政务系统将全力围绕明后两年的决战而运作。”
“马,战马!”尚海波强调道:“我们损失了三个骑兵营,一万五千匹战马,这么大的窟窿将成我们与蛮族作战的短板,要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战马,我们定州一时之间是凑不出这么多战马的。”
“不错,尚先生,战马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可以很快地招集起适合的战士,但马却是大问题,向翼州李氏求援,向皇帝求援,他们能给我们多少马,我们就要多少马。再一个,便是出钱买,向那些世家买,能买多少买多少吧。”
李清点点头,道:“还有,匠师营,宜陵铁矿从现在开始,必须全力运作,出产更多的铁,打制更多的精良兵器,既然我们在兵员素质上有所下降,那么,就必须在装备上更上一层楼,用我们精良的兵器来弥补这一损失。尚先生,给匠师营的任如云和许小刀通令嘉奖,奖励他们在精铁与战车,百发弩的改进上立下的功勋,并要求他们在明年夏初前必须打制出车载百发弩千辆。一品弓五万柄,弩炮千台,大型投石机五百台,破甲箭百万支。”
“是,大帅。”尚海波凛然起立,虽然时间紧,但这一切必须在明年夏初之前完成,想必那时草原与定州的大战将会拉开序幕。
“过山风!”
“末将在!”过山风霍地起身,大声道。
“年前你的移山师在定州完成整训后,立刻返回复州,准备明春大举西渡,邓鹏的水师已初步形成了大规模的运力。”
“是!”过山风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西渡之后,他将成为自蛮族身后进攻的方面主将,地位将大大提升。
“返回复州后,要与邓鹏密切配合,让士兵多多进行训练,以免到时在海上不适风浪而造成战力下降。”
“末将明白。”过山风点头。
李清站了起来,道:“白登山之败,与我大意轻敌,轻率冒进有极大的关系,为了惩戒,更为了提醒自己以后不在犯类似的错误,我决定不再重组亲卫营。将亲卫营的营旗悬挂进英烈堂。”
屋内众人都是一惊,全都站了起来,“大帅!”李清一抬手,非常坚决地阻止了众人的劝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取消亲卫营的同时,以特种大队和生还的亲卫营士兵为基础,重建常胜营,鉴于吕大兵将军生死未卜,便以王琰为常胜营副将,暂署常胜营。”李清道。
尚海波松了一口气,常胜营自扩充为军之后,这个营便一直未重建,主要便是觉得这个营是大帅起家之本,除了大帅,没有人有资格去指挥这个营,这个营的营旗更是作为定州军的一种象征悬挂在了大帅府,取消亲卫营,重建常胜营,更能激励士气,让所有的定州老人都能想起当初的艰难岁月,即然当初常胜营能一路胜利以现在,那么现在的常胜军便会获取更大的胜利。
“本次大败,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大帅没有讲,那就是情报工作的严重失误!”尚海波语气严利,“正是因为情报的搜集,分析上的失误,给了大帅府错误的判断,这才有了白登山大败,我认为,统计调查司应当为此负责。”
清风目光闪动,但却无话可说,当即站了起来,“统计调查司愿意为此事负责,请求大帅惩处。”
李清吁了一口气,看着清风,心中沉吟,清风的权力过大这在定州内部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霁月那里得知,清风居然有意与军中重将连上关系,这让李清有些震惊,幸亏霁月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一口拒绝了清风,否则真的形成事实,自己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一次统计调查司出了如此大的妣露,自己也可名正严顺地借此事削减一部分清风的权力,这也是为了保护清风,否则如此下去,清风必然会在攫取权力的路上越滑越远,直至不可收拾,而他与自己其它重要部将的矛盾也会越来越深。
清风是自己的女人,自己不能让她最后没了下场。李清想道。
“统计调查司负责着整个定州所有的情报工作,工作量之大实是超乎众人想象,这才出现重大失误,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统计调查司便只负责政治,外交,商务,内情等一系列事务,军事方面单列,成立军情调查司,专司负责军事工作。各位意下如何?清风,你先说说?”
李清看向清风。
清风咬着嘴唇,脸色数变之后,终于点头道:“我愿意。”
李清满意地点点头,尚海波也很满意地道:“我没意见。”其它众人也都一一表示赞同。
李清见众人再无异义,便道:“即是如此,军情调查司的司长人选大家可有合意的?这个位置极其重要,万万不能轻忽啊!”
众人知道事关重大,都在脑中苦苦思索,尚海波忽地开口,说出一个人来,让人不由愕然。特别是清风,更是脸色大变,俏脸也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探病
“纪思尘!”尚海波笑吟吟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让与会诸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清风更是大怒欲狂,纪思尘是清风准备替代肖永雄,成为统计调查司策划分析署署长职务的人选,尚海波这是公然地挖墙角,削清风的面子了。
“我反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居然不是清风,因为这时候清风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已有些说不出说来,第一个反对的是文官系统首领路一鸣。
“本来军情调查司属于军方系统,按理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是这个纪思尘是新近归附我定州的,其人还没有经过考验,其忠诚度更是堪虞,怎么可以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于一个我们尚不知其根底的人。”
尚海波道:“路大人此言差矣,纪思尘,以前一直是向显鹤的首席幕僚,有学识,有谋略,说到忠诚度,路大人,难道你还不相信清风大人的眼光么,此人可是清风司长准备让他掌管策划分析署的大将啊,如果此人不可靠,清风司长焉会将统计调查司的核心部门交于他?”
路一鸣脑袋摇得象拨浪鼓,“尚参军不要偷换概念,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问题,此人有学识不假,有谋略可能也不错,清风司长器重他也并不能说明此人忠诚度很高,要知道,他在统计调查司中只是清风司长的下属,以清风司长的能力,当然可以很好地掌握他,压制他,利用他的能力而不虞有它,但让他独掌一司,却是事关军事的大事,焉能让人放心?”
尚海波笑则不答,眼光看向李清,清风的目光此时也转向李清,此时的她反而不好说些什么,因为此时说什么都是错,大概尚海波也正指望着自己跳起来大发脾气地反对吧,只是委屈却是明显地挂在了脸上,尚海波这是明目张胆地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了。
看到清风眼眶中盈盈欲滴的泪水,李清不由心一软,这一次削清风统计调查司的权利,自己内心的目的是不希望清风因为权力过重而遭到内部的猜忌,更是害怕她日后没了下场,但定州的崛起,自己的崛起清风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权是要削,但也不能让她如此失面子,尚海波此举也太过了。
李清沉着脸道:“好了,军情调查司何等事关重大,焉能用一个刚归附我定州不久的人,这不是拿我定州数万儿郎的性命开玩笑么,纪思尘不用再议了。这个人选我会戡酌的,今天会议先到这儿吧,大家按今天所议之事,都去做事吧,定州遭此重创,大家更需同心协力,齐渡难关,如果我们过不了明后两年与蛮族这一关,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可争的。”站起来,大踏步地离开了会议室。
清风紧跟着站了起来,横了尚海波一眼,柳腰轻摆,也出门而去。
路一鸣一边收拾着面前的文案,一边埋怨尚海波道:“老尚,不是我说你,大帅本来心情不好,你又来这一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才不相信你这么看好那个纪思尘?”
尚海波摇头:“老路,你不明白,我不是信任那个纪思尘,我是……算了,不说了,老路,你刚才可说了,定州现在处于危机时间,在财政上,你可要鼎力支持啊!”
路一鸣叹了一口气,“老尚,怎么说咱们也算同出一门,虽然现在有些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你以为我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你吗?同舟共济啊,便是清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你叫板的,你看她今天,就很内敛,你如此逼迫,她也忍了,你呀,锋芒太露了些,也不是什么好事,算了,这些话我料你也听不进去。”尚海波叹气,将收拾好的文案夹起,意兴阑珊地离去。
尚海波独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若有所失,我太过了么?不,不是的,清风锋芒太露,对于定州以后的发展决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看来,大帅也以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重新设立了军情调查司,开始从清风手里分权,我作为大帅的首席谋士,决不能只看到眼前,我应当看到以后更远的地方,看到大帅逐鹿中原的时候,看到大帅鼎定天下的时候,清风始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她会为以后的大帅造成困扰,那我就要将这种困扰消灭在萌芽壮态之中。
想到这里,刚刚意志有所动摇的尚海波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李清知道,今天清风受了委屈,情报的失误不能全怪到清风的头上,巴雅尔刻意做出来的局,不论是自己还是尚海波都是上了他的大当,但这件事情必须有一个人出来负责,加上自己已有了抑制清风权力过大的想法,借此机会,让清风让出来一部分权力也是平衡定州体系内日益加深的矛盾的一个办法。清风是自己的女人,李清想,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的话,李清希望是清风,他也希望清风明白这一点,清风担心自己的未来,但李清认为,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动清风分毫,就算是未来的倾城公主也不行,但眼下,清风显然已有些失态了,她的手开始伸到了军队,这是李清不能容忍的。让李清很恼火的是,清风显然对自己缺乏信心,因而急切地想要拥有强大的权利或者是利益集团来保护自己。也许自己该深入地与清风谈谈了。
李清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向内宅走去,想着要不要就在今把清风找过来谈一谈这个话题。恰在此时,一名亲卫急步走了过来,在李清的耳边低抵地说了几句话,李清当即便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请了医生么?”
那名亲卫点头道:“请了,桓秋大人亲自去了,但霁月小姐眼下这种境况,桓秋大夫说还需要大帅亲自去一趟,也许比任何药石更有效。”
李清吐了一口气,这事儿,还真是让人头疼!
“走吧,备马,我去一趟!”
城郊,桃园小筑,赶到的李清将马丢给亲卫,大踏步地直奔房内,桃园小筑是定州一位豪富送给李清,整个园子几乎被桃树占满,在桃树的间隙之间,一幢幢风格各异的小木屋居于其间,有的粗旷大气,有的精致到了极点,霁月所居的却是一幢尖顶木屋,明一暗三的格局,走进房内的李清看到几个婆子丫环,皱眉问道:“怎么会事?为什么不照料好小姐?”
看到李清脸色不豫,几个婆子丫环都害怕起来,径自跪下来,一个为首的婆子颤抖着道:“大帅,我们也不知道,几天前,小姐忽然就不吃饭了,每天就喝一点水度日,整日价地便跪在观音像前祈祷,怎么劝也不听啊!”
李清一问日子,心中顿时明了,那一天正是自己中计被困白登山的那一天,霁月在这桃园小筑中,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目光扫向身后的几名亲卫。
几名亲卫脸色都有些发白,为首的一人低头道:“大帅,是我们几个在园里悄悄议论过这事,大家都想随军去救大帅,很可能,很可能是被霁月小姐无意中听去了。”
李清眼中略显怒意,“以后小心些,这件事在定州都属于绝密,怎么能随便议论,你们是我的亲卫,以前,现在,以后都会知道很多的机密,要是都这样口无遮拦,让我怎么放心得下让你们再呆在我身边?”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几名亲卫身体都是剧震,卟嗵一声跪在李清的面前:“大帅,我们知道错了,请大帅不要驱逐我们。”
李清倒无意驱逐他们,只是借这个机会让他们稍稍懂得一些保密意识,正在此时,桓秋在霁月贴身丫环的陪同下走了出来,李清随即道:“下不为例,这一次就算了,如有再犯,你们自己知道后果。”几名亲卫如蒙大赫,满头大汗地叩头,“多谢大帅恩典!”
“怎么样了?”李清轻声问道。
桓秋微微躬身,低声道:“大帅放心,无碍地,就是霁月小姐本就身子弱,又饿了好几天,身体便顶不住了,属下已开了一些滋补的方子和药粥,已让下人们喂着吃了一点,现下气色好多了,只是要调养一段时间。”
“费心了!”李清道。
“份内之事!”桓秋微笑道:“大帅可以进去了,属下先告退,属下还要去瞧瞧姜王二位将军呢!”
“你去吧,姜奎和王琰一定要小心照料好,虽然有你叔叔打下了包票,但仍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们两人伤太重了!”
“大帅放心,属下省得,这些日子属下便住在大帅府里,为的就是就近照料,只要再过个几天,他们就完全脱离生命危险,剩下的便也只能慢慢调养了!”
李清走到霁月的闺房前,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里烧着炭火,暖绒绒的,弥漫着一股药香,红绿相间的帐幔挡住了宽大的阁床,只露出小小的一截,隐药透出白色的被褥,侧身而卧的霁月一只洁白如藕节的小臂放在被褥之外,满头青丝没有扎束,随意地披散在枕头上,遮住了那张精致的小脸。
李清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了床前的锦凳上,凝目瞧着只是一段日子没见,便又清减了许多的霁月。
第二百零八章 故事与歌
许是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盖着厚厚棉褥的霁月掀开了被子,上半身完全露了出来,月白色的贴身内衣包裹着发育得很好的身材,随着她的呼吸有节奏地起伏。发丝之下,一张削瘦的小脸便如同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一般,让人有一种触之即破的感觉,不知在梦中梦见了什么,霁月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笑意。
看她睡得香甜,李清却有些担心她受凉,站起来,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两手轻轻牵起被褥,小心地替她盖上,虽然动作极其温柔,但沉睡中的霁月仍然惊醒过来,乍一睁眼,便看见李清正俯身在自己的头上,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两眼之中闪现出一片惊惶,被子中的身体瞬间蜷缩起来,卷成一团。
李清尴尬地看着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的霁月,两手保持着牵着被角的模样,僵了片刻,才解释道:“霁月,你打被子了,我怕你受凉,所以想替你盖上。”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将被子放下。
霁月的眼角忽地露出笑意,嘴角调皮地翘起来,两眼直直地盯着李清,看得李清心里发毛,赶紧后退几步,坐回到锦凳上。
两手扯着被子,仅仅将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霁月小声道:“李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你感觉好些了吗?”李清道。
“好多了,其实听到大哥你平安地回到了定州城,我就感觉好多了,只是身子骨不挣气,心神一松,反倒是支持不住了。”霁月道。
李清摇摇头,“霁月,你怎么能这样呢?几天不吃饭,便是一个粗壮汉子也受不了,你一个纤纤弱女子,身子骨又一向不好,这不是作践自己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跟你姐姐交待?”
霁月听到李清提起清风,神色不由一黯,但转瞬又高兴起来,笑道:“那有这么娇弱的,只不过是饿了几天而已,大哥遇险,霁月只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能提刀拿枪去救大哥,便只能焚香祷告,祈求观音娘娘大发慈悲,将我的大哥还给我。不吃饭只是向娘娘表示一下自己的诚心而已!”
李清的脑袋上不由冒出汗来,霁月说得平常之极,便像是家常便饭一般,但在李清听来可就惊心动魄了,霁月的心思一目了然,李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番话中包含着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他委实将霁月当作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一般,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再加上清风的关系,更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便是清风一个,尚海波等人已是颇为不满,要是再加一个霁月,那还不跑来跟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么?
霁月很可爱,也单纯之极,与清风比起来,让李清感到的是完全的放松,与霁月在一起,倒是可以放下一脑门子的官司,真正地完全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看到霁月现在的样子,李清越发有些后悔让清风掌管统计调查司,也许当初便让清风作一个女夫子,那她说不定也和现在的霁月一个样子,但现在,却是欲罢不能了,清风不可能退下来,而自己也不敢冒让统计调查司瘫焕的危险,眼下定州已到关键时刻,任何的动荡都是李清要极力避免的。
清风的能力勿容置疑,自己真得需要推心置腹地与她深入地谈上一谈了,还有,尚海波那边也要好好地谈上一谈,对清风,他太咄咄逼人,这不是什么好事,眼下两人在对外之上,还能通力合作,但李清就怕一旦外敌既去,大事已定的情况下,自己最为倚重的两人内斗起来,于自己,于定州整个利益集团就都是一场灾难。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霁月看到了李清忽然有些发呆,明显是心里想起了别的事情,不由小嘴一扁,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扯扯李清的衣襟,嗔道:“大哥,难得你来我这里一趟,能不能不要想那些烦心的公事啊?说一点开心一点的吧!”
李清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开心一点的事情,是啊,是应当说一些开心一点的事情,说什么呢?”脑子里转了一圈,居然张口结舌,居然想不起来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也许当年在崇县,自己向数万百姓大声说我们顿顿吃干那句话是自己最为开心的时候。
看到李清有些为难,霁月也不由替他难过起来,可怜的大哥,居然想不起来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来说,“可惜我爬不起身来,不然为在哥弹弹琴,唱唱歌,跳跳舞,大哥就会很开心的!”霁月黯然道。
李清笑着摸了摸霁月满头的乌发,“傻丫头,其实你不再干傻事,快快地将身体养好,大哥就最开心了。”
“嗯,我一定听大哥的话!大哥,要不,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吧!”霁月呐呐地道。
“讲故事?”李清奇道。
“是啊,是啊,不论是什么故事都行啊!”霁月显得很快活,看着李清,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小巧的脸蛋上两团红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
“好吧好吧,讲个故事,讲什么呢?嗯,从前啊,有一头大灰狼……”李清话刚一出口,便觉察出不对,不由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与此同时,霁月也大笑起来,“大哥,你把我当小孩子了?”
“你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李清笑道。
霁月瞬间收起笑脸,“才不,大哥,我今年十八了,在别人家,这个年龄都出嫁为人妇了,有的更是当母亲了呢!”
说到这里,霁月脸色有些便显得有些不好,难过地偏过头去。
李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下来,片刻之后,难过的霁月肩头耸动,传来微微的啜泣声,却是哭了,李清伸出手去,想要安抚安抚她,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房门轻轻地叩响,李清赶紧道:“进来,什么事?”
贴身丫环巧儿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怯生生地道:“大帅,桓大人吩咐的药粥已经熬好了,桓大人说,姑娘醒了的话,就要让姑娘吃一小碗。”
李清点点头,“进来吧!”
从托盘里拿起小碗,用调羹轻轻地搅伴了一下,看着腾腾冒起的热气,李清道:“好了,你下去吧!”
巧儿嗯了一声,乖巧无声地退了出去,李清端着小碗,小声道:“霁月,起来吃一点粥吧!”
霁月在被子里扭动了一下,赌气地道:“不吃!”
“好了好了,霁月,别生气了,我的话你不听,大夫的话是一定要听的,像你现在这个模样,要是不好生调养,怎么能给我弹琴唱歌跳舞呢,我还盼着欣赏呢!”
霁月不由破啼为笑,转过身子,将青丝拨到耳后,看着李清道:“那大哥,你喂我我就吃!”这话说出来,霁月已是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李清道:“行,行,只要你吃,我喂你又何妨!”
从边上拿过一个靠枕,扶着霁月半坐起来,斜靠在床前,小心地舀起一调羹药粥,轻轻吹了吹,送到霁月的嘴边。
两眼看着李清,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将药粥吞了进去,皱眉道:“好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这是药粥,肯定是有药味的,来。”李清笑道。
“大哥,你会唱歌吗?你一边唱歌一边喂我吃粥,我就不会感到苦了!”霁月又提出了要求,李清不由哭笑不得,自己一州统帅,手下谋士大将无数,居然要为一个小姑娘唱歌喂粥,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歪了嘴巴,有心拒绝,但一看霁月那张瘦弱的脸庞和期盼的眼神,终是恨不心来,搜肠挂肚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行,我唱歌,你吃粥!”
“火光凄厉地照亮夜,城破时天边正残月,那一眼你笑如昙花,转眼凋谢,血色的风把旗撕裂,城头的灯终于熄灭,看不到你头颅高悬,眼神轻蔑,焚成灰的蝴蝶,断了根的枝叶,挣脱眼眶前冻结的悲切,鲜血流过长街,耳畔杀伐不歇,守护的城阙大雨中呜咽。”(呃,我喜欢河图的歌,借用一下,别喷我!)
霁月用心地看着李清,用心地听着李清的歌声,歌词中的杀伐之意,哀切之情,让她不由悚然心有所动,“大哥,这歌好伤心。”
李清点点头,“这首歌里有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你想听么?”
“我想听!”霁月点头。伸手从李清手里接过碗,自己一勺一勺地大口吃起来,“大哥,你讲给我听吧!”
暮色渐渐降临,房里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巧儿轻轻地进来点上灯火,又退了出去,躺在床上的霁月也已睡着,看着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李清不由感到一阵心疼,也许梦中的她还在回味着那个倾尽天下的故事吧?那位开国的皇帝白炎,那位守城力竭被擒斩首的红颜谢婉。“不记得阴晴或圆缺我看过花开和花谢,渐渐地回忆起喜悦与恨有别,王城的姓氏都改写,我还在这里守着夜,等什么从灰烬里面破茧成蝶。”李清默默地念着歌词,站起身来,退出房去,轻轻地替梦中的霁月掩上了房门。
走出桃园小筑,李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第二百零九章 刺杀
草原,慕兰山下,白族王庭,数十里方园之内,被布置成了巨大的欢庆会场,草原各部首领云集于此,欢度一年一度的慕兰节,但所有人都明白,往年盛大的慕兰节今年在另一件事的反照下,将会黯然失色。数百年来,草原上将要出现第一个帝国——元武帝国,白族族长巴雅尔将出任元武帝国的第一任皇帝。
巴雅尔仿照大楚的帝制,建立帝国,中央集权,成立统一的军队,统一的政府,统一的指挥,唯一不同的是,元武帝国的帝位传承不是家天下体制,而是推举制,唯贤是举。巴雅尔要吸收大楚先进的经验,却又想极力避免皇族势力的衰弱,“我要让草原人仍然保有浸在他们骨子里的狼性,进则生,退则死。一位优秀的统治者从来都是在风雨之中长大的,如果我的子孙不能在这场争斗中获胜,那就是他们无力引领草原人前进,如果尸位素餐,那还不如退而让贤,不仅能保得身家性命,更不会因杰他们的昏庸而将草原人带入深渊。”巴雅尔掷地有声地话让所有草原部落首领们心悦诚服,即便是一直以来与他不对路的哈宁齐,也明了在胸襟与抱负上,自己于巴雅尔相比,的确是大有不如,也难怪自己会是这一场争斗中的失败者。
慕兰山下的白族王庭,经过近一年的扩建,已经初具一座大城的规模,虽然与大楚的一座州城比起来,也是不如,但仍有一股森严的气象隐隐透出,白族龙啸军负责这一次慕兰节即巴雅尔登基的安全,全军数万人马分布在王庭四周数十里方圆之内,内里更是戒备森严。看到龙啸军的军容以及刚刚在与定州作战中获得胜利的狼奔两军的威势,即便还有一点点小心思的部落首领们更是死心塌地,再也没有一点别的什么想法。
数十里内的草原上,燃起无数堆篝火,盛装的草原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马头琴,冬不拉奏起悠扬的歌曲,肥美的全羊在火上被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下,爆起一朵朵红色的小花。一代代的马奶酒随意地堆放在地上,任由人取用,整个草原,呈现出一派欢乐的气氛。
这是草原人的狂欢之日。
而此时,在一顶不起眼的帐蓬内,却聚集着一群人,人人脸色凝重,寂静无声地盘坐在地上,眼光看着中间的一个汉子。穿着草原人服饰,头发打散辫成无数细小的发辫,蓄着满脸胡须,脸色黝黑,腰里别着一把草原弯刀的统计调查司行动署署长王琦的目光在帐内众人的眼上一一扫过。
“弟兄们,这是我们行动署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行动,也是一次绝死的行动,我可以开诚公布地说,这一次行动生还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不勉强大家,不愿意参与的人可以现在退出,没有人会耻笑你。”
帐内众人没有一个人稍微动弹一下,稍停,一个汉子闷声道:“王头,不要说这些废话了,老子一家人都死在蛮子手里,我跟他们不共戴天,大家潜进草原这些日子,不就是为了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报仇么,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老子在定州已留下了种,老子的香火不会绝。有大帅在定州,我也不用担心他们生活无着。”
“是啊,王头,分配任务吧!”汉子们露出决绝的神色,他们的情况与先前开口说话的人都差不多。
王琦赞财点点头,这一批人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在草原上已潜伏很久了,这一次,他带着司长的指令来到草原,亲自策划指挥这一重大行动。
“为大帅复仇,为牺牲的定州健儿复仇,搞乱草原,如有可能,更是要让草原陷入混乱,互相猜忌,死不信任。”清风司长的原话王琦牢牢地记着。
“这一次行动的目标如下,青部哈宁齐,红部富森。这两个人与白族有隙,杀他们一可复仇,二是让草原各族猜忌这是否是白族下手,所以各位弟兄,如果你们不能活着出来,便请自己将身份完全灭失,不能让人猜出或是看出你们是定州人,下面我来分组。”
被念到名字的人沉默地分成两个小组,王琦从一卷裹着的兽皮中抽出十数柄连弩,道:“各位,这是我们统计调查司刚刚开始配装的五发连弩,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比军方配备的更为强劲,所装弩箭全部为全铁打制的破弩箭,五十步内具有破甲能力,三十步内命中要害,无论此人穿没穿甲,都断无生还之理,除非他穿着我们定州的精钢甲,但很显然,他们是不可能拥用这种甲具的。”
一群汉子摸着手里沉甸甸的连弩,脸上都是露出喜色,有了这种利器,刺杀的成功性大增,他们都不怕死,但却想在死之前拉上几个够份量的垫背的。有草原部落的首领死在自己手下,自己将名垂青史。
“弟兄们,大家都过来看看这幅图,如果大家能活着出来,这是你们的撤退路线,我会在这里等大家三天,三天之内,如果我没有等到你们,我就要离去了。”王琦有些沉重地道。
“王头放心吧!”汉子们齐声道。
一碗碗酒被一字排开在地上,王琦从怀里摸出一柄断刃,划破手指,将血滴到碗里,所有汉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划破手指,将血滴到碗里,王琦端起一碗血酒:“弟兄们,行动时间便在两天后,预祝你们马到成功,安然返回。”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万胜!”所有人同时将碗中酒喝干。然后沉默地一一向王琦行礼,转身离开,王琦脸膝跪倒在地,以头触地,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这才站了起来。
次日,草原是的慕兰节,也是巴雅尔的登基大典,数十里内的草原人的目光都转向白族王庭所在,不管能不能看到,能不能听到,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待着那象征着登基大典完成,元武帝国正式立国的号角声传来。除了牛喊马嘶,竟无一人说话。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片片飞舞而下,落在众人的身上,旋即化为水滴,顺着脸庞滑将下来。
来了,来了,号角声从远处依稀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清晰的号角声带着喜悦在耳边响起,所有静默地草原人欢呼起来,将头上的皮帽,手里的任何东西高高抛起,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大家聚在一齐,喊着,跳着,相互拥抱着,“万岁”的呼唤声响彻草原。
白族狂欢的背后是青部的落寞,参加完巴雅尔的登基大典,目睹自己最大的对手登上了至高无上的草原至尊地位的哈宁齐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带着部下飞马赶回青部,青部的慕兰节浑没有欢乐的节日气氛,所有的青部部民都在默默地收拾行装,准备远赴葱岭关那一片贫瘠的土地,在那里重新建立他们的家园。
次日,十数万青部部民整装待发,所有的家当都装上了马车,无数的牛羊散布在草原之上,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那一顶象征着青部的首领导巴雅尔的金帐。只要那里一声令下,全部都将要立即开拔,离开这片他们生活了无数年的家乡。一股即将背井离乡的郁愁在人群之中弥漫,压抑的哭泣声隐隐可闻。
大帐打开,哈宁齐盛装而出,骑上了战马,缓缓地在青部部民之中穿行,目光扫视着他的了民。巴达玛宁布随侍在他的身后,所有的青部首脑人物的眼中都透出浓浓的不甘,看着白族王庭所在,目光中的恨意难以掩饰。
“大首领,我们不想走啊!”一声号哭陡地从人群之中传出,如同一声号令,无数的人同时大哭起来,“大首领,我们不想走啊!”人群涌动,向着哈宁齐拥来。
哈宁齐的亲卫们组成一道人墙,拼命阻挡着部民靠近哈宁齐。
“大首领,大首领!”更多的人向前边涌来,现场一片混乱。
“父亲,我们快走吧!”巴达玛宁布担心地看着混乱的现场。
哈宁齐摇摇头,“是我没有带领好青部,我对不起他们。”腰身用力,双手一撑,他笔直地站到了马上。
“青部的子民们!”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大家听我说!”
首领导的威信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哈宁齐高高站在马上,青部激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跪伏在地。
“今天我们的离开,是为了我们来日的返回,这里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故乡,不论我们走到那里,我们都不会忘记这里是我们的家,终有一天,我们青部会昂着头回到这里。”
人群之中,几个汉子不引人注目地抬起头,嘴角噙着冷笑,“你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几个汉子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跃了起来,“大首领,我们不想走啊!”他们齐声大喊,但手里闪着寒光的连弩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让人胆寒的弩箭利啸声响起,十数支利弩闪电般地射向哈宁齐,高高站在马上的哈宁齐距这几个汉子不过二三十步距离,是一个明显得再也不能明显的活靶子了。
弩箭哧哧有声,穿透了哈宁齐的凯甲,哈宁齐的目光着闪动着不可思议的光芒,目光瞪视着几个刺客,推金山,倒玉柱,从马上一头载了下来。
“父亲!”巴达玛宁布大喊道。
“抓刺客!”更多的人大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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