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困境(一)
作者:木林森444|发布时间:2024-06-29 00:41:44|字数:33140
林家父女离开了总兵府之后,商毅也立刻开始准备起来。因为商毅是现代人,当然知道商场如战场的道理。林凤舞刚才的一席话不仅仅只是提供了一个解决这场危机的办法,同时也让商毅恍然大悟,自己现在面临的,实际又是一场战争。
而且这一次苏州的丝绸降价收购潮,也不同与马家寨,不能釆用对付马家寨相同的办法,派军队直接去灭了隆兴堂或者是苏州织造局。因为马家寨只是乡村的一个地方恶霸,影响力有现,而且也确实激起了不少民愤,用武力消灭它,自己在道义上也站得住脚。也不同于海沙盐沙,因为海沙盐场地处偏僻,形响也不大。
但隆兴堂不同,尽管他也压窄丝农、织户,但在名议上,用的是正规手段,而且牵址广泛,盘根错节,由其是苏州织造局,还披着一件朝廷的外衣。同时现在对手也没有动用暴力手段,而是用的商业手段,如果商家军直接用武力去对付他们,难免不会给人造成一个以武力压人的印像,大大损坏之前建立的公证开明形像,因此只能同样以商业手段来还击,甚致是反攻。
一但失利,损失的可不止只是经济和商业,还有商家军在江浙地区的威信力,相反一但胜利,可不仅仅只是在苏州立足,而要借机彻底打跨隆兴堂,包括苏州织造局,重新整合苏州的丝绸业,完全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中来。因此这一战的惨酷性,丝毫不比在战场上低多少,自己没有后路可走的,只能奋力应战,打赢这一场战争。
理清了思路之后,商毅的头脑立刻也清晰了起来,他虽然没有经过商,但现代人多少有会有一些商业常识,知道有时候商业行为就是拼资金,看谁资金雄厚。因此首先让叶瑶瑱和陈圆圆去清帐,看看自己手头上到底还有多少可用的资金。
随后找人找来了阿科尼亚,让他连夜去告诉荷兰使者,明天自己和他们有一笔重要的生意要商谈。原来荷兰使者在阿科尼亚的陪同下,己经在宁波考查好了建商馆的地址,并且商量好了土地转让的价格,来到杭州向商毅汇报,并且准备在明天返回台湾去。现在要赶紧把他们留住。如果要像海外出售生丝,还有比荷兰人更好的买主吗?连商毅也没要想到,与荷兰人达成了协议之后,这么快就能派上了用场了。
而这时叶瑶瑱和陈圆圆也抱来了几本帐本,摊在桌案上。因为叶瑶瑱本身就分管财务,因此查起来也轻车熟路,道:“相公,现在我们在浙江的帐上,除去将要支付的以外,还有八十三万两白银,在山东那边,还有五十六万两白银。但现在浙江毎个月至少要预留十万两白银做支出准备,山东那边要预留五万。另外还有可以出售的物品,大约价值在十五万左右。”
商毅道:“可以出售的物品暂时先不要计算进来,也就是说如果以三、四、五这三个月为期限,我们可用的银子大约在八十万到八十五万之间。”
叶瑶瑱点点头,道:“如果在这三个月里,我们无法将生丝变现,就有可能会出现白银断缺。军饷和工匠的工钱到是可以用大米来支持,但购买的物资却都要停止了。而且在这期间,如果有别的变故,我们恐怕就难以应付了。”
商毅苦笑了一声,道:“不知这八十几万两白银撑不撑得过去,反正我看有点悬。”
陈圆圆道:“相公,居我所知,收购生丝的旺季一边都在三四五这三个月里,要比二月翻三四倍,现在一天收购的生丝支出都己经超过了四千两,那么进入三月之后,毎一天至少要支出一万两才行。”
商毅道:“如果是一天一万两,到还不是大问题,怕就是怕一万两都打不住,你刚才不是也说了,要比二月翻三四倍吗?因此我估计至少要预计一万五千两才行,只看林家能够凑出多少白银来。”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商毅也知道,靠别人终究不是办法,命运终究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和林家关系虽然是荣辱于共,但还没有到舍命陪君子的地步,难说林家不会打退堂鼓,毕竟这是生死悠关的大事。直到这个时候,商毅才能完全理解两个月前叶瑶瑱劝自己娶林凤舞的苦心。如果自己娶了林凤舞,那怕只是订了亲,情况也会大大不同,疏不间亲嘛。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另想办法。但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商毅也第一次感觉到命不由人的痛苦,至不住想起《红楼梦》琏二爷一句含义很深的台词来“这会子上那里再去发个二三百万银子的财呢。”但就在这时,商毅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的头脑中渐渐开始形成了。
※※※
“父亲唤孩儿来,有什么吩咐吗?”
在林家的老宅里,林之洋向林正朔施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问道。
林正朔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之洋,回林家来吧,不要和商毅混在一起了,你回林家来,下个月我就宣布,把家主的位置正式传给你。”
林之洋全身一震,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从商毅的总兵府里回到自己家里之后,林之洋接到了林正朔的传唤,让他立刻赶到老宅,有大事商议。林之洋也不敢怠慢,赶忙连夜赶回老宅来见父亲。
在林正朔六六大寿之后,林之洋交出了家族的事务,开始独自开拓自己的事业,虽然也遇到了不少困难和麻烦,但由于有商毅这个后台撑着,也都一一化解,加上他以前建立的商业关糸,总体来看发展的还是十分顺利,短短三四个月里,林之洋不仅涉足丝绸行业,而且还代理盐业,现在又开始买玻璃器皿,这可都是赚钱的买卖。一个新兴的商业家族,正在冉冉升起,而杭州人也把林之洋独立之后的林家称为小林家。以前的林家称为老林家。
有林之洋的时候,到还不觉得什么,但等林之洋彻底放手之后,林正朔才发现,林家的家族生意失去的不仅是一名优秀的主管者,而是一个主管团队。因为林之洋身边的李格非、林旭升,包括林凤舞,还有林琛,其实都是这个时代出色的商业人。而林家的其他几兄弟都不掌舵的材料,连帮手也大为逊色,林家的生意虽然还不算是每况愈下,但也确实大不如从前了。林正朔被迫也亲自出山,重新掌管家族生意,但一来他己退隐近十年,生意业务生疏了不少;二来年老体衰,经力大不如从前,也无力挽回大局。
因此在杭州的街头巷尾,也纷纷流传,小林家要取代老林家了。
这些情况,林之洋当然清楚,因此林正朔请他回来,并要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他,都不意外,但林正朔要他断决和商毅的合理关系,却让林之洋觉得十分意外,道:“爹,这是为什么?”
林正朔道:“我知道你和商毅现在混得很不错,但你没有看到吗?这几个月来,商毅在浙江都干了些什么?抄了马家寨,把马家灭门,抢了海沙盐场,现在居然又惹到江苏织造局的郑公公头上,他想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原来江苏织造太监郑敬高可也不是省油灯,玩横的虽然玩不过商毅,但动软刀子,耍阴谋却是颇有一套,在这方面当太监的人似乎都有一定的天赋,大概在失去某些东东之后,从会在其他方面有些补偿。
商毅和林之洋的关糸并不难查,因此郑公公马上就想到了这一手釜底抽薪之计,于是派人到林家传话,让林家别和商毅搅在一起,否则后果自负。别看郑敬高这一套在商毅面前玩不转,但江苏织造太监这块招牌吓唬林家还是有绰绰有余的。
偏偏这个时候,海沙盐场的盐场大使刘培经也在上下活动,想把商毅由浙江赶走,而首先也把目标对准林家,在这一点上,刘培经和郑公公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当然刘培经可没有郑公公那么大的派头,可以直接向林家传话。但他也自有门路,那就是通过复社给林家施压。
刘培经和复社其实也没什么交道,但在海沙盐场这件事情的表面上看来,刘培经确实是受害者,因此弯了一些门路,和复社拉上关系,也激起了复社的一些正人君子们的义愤。林之湖就是复社成员,当然就受不了了,回到家里也向父亲说明了一切事情。
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再有先前平灭了马家寨,也让林正朔认实到事情严重了,跟着商毅走可没有好果子吃,正好他己有把林之洋再请回林家的想法,于是也借这个机会叫来了林之洋,劝他和商毅划清界线。
林正朔接着又道:“我也知道,现在朝廷确实是拿商毅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胡来,但朝廷不可能老是这么放任他不管吧。一但等李逆稍稍稳定下来,朝廷一定会拿商毅治罪,你和商毅混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还是趁早收手吧。”
林之洋沉默不语。
林正朔又道:“还有,老五已经给凤儿说了一门亲事,是钱谦益的孙子,只要结下了这门亲事,不但是凤儿的终身也有依托,而且对我们林家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第四百零一章 困境(二)
“爹,不行,这绝对不行。”还不等林之洋把话说完,林凤舞己涨红着脸,连声反对着。
虽然被女儿打断了话头,但林之洋并不以为意,因为这次他把李格非、林凤舞、林旭进找来一起商议,本来就想听一听众人的意见,由其是林凤舞,因为她从小就聪慧机敏,还在兄长林旭升之上,因此林之洋可从来不敢忽视女儿的看法。
从林府老宅回到家里之后,林之洋也想了许多,林正朔答应,将林家家主的位置传给他,确实令林之洋大为动心,因为这本来就是林之洋一直梦寐以求的位置,尽管以前林正朔对林之洋有偏见,但林之洋也一直在努力希望改变父亲对自己的看法,他寻求和商毅合作,独立创业,只不过是一种自我的保护行为,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林之洋也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得到林正朔的承认。
同时对林之湖给林凤舞找的这门亲事,林之洋也觉得很满意,钱谦益是当代大儒,文坛领袖,又是东林党的首脑之一,素有名望而且门生遍及,如果真能和他结亲,对自己来说,身份地位也是一次很大的提升。不过林之洋也明白父亲的意思,要想得到这些,是以必须立刻断绝和商毅的全面合作为条件的。
但这却让林之洋觉得是不能接受。一来现在他对商毅的印像非常好,商毅不仅让他的商业打开了丝绸和盐的渠道,而且凡事都会充份照顾林之洋的利益,和其他官员对商人强硬蛮横的作风,大不相同。因此林之洋和商毅的各种合作也十分顺心。
另外对于林正朔提出的那些理由,林之洋同样也觉得完全是在小题大作,马家本来就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商毅虽然强占了海沙盐场,但谁都道,现在那个盐场不是被人包下的,不过是谁势力大谁就抢得去罢了;致于苏州的事情更为可笑,自己的丝绸厂光明正大的做生意,是郑公公和隆兴堂一再相逼,怎么也成了商毅的不是。而且林之洋同样也怀疑,现在的大明朝廷有没有治罪商毅的实力。
但如果因为此,就拒绝执掌林家的机会,林之洋却又有些放不下,因此也颇有一些患得患失,犹豫不决。才把众人找来商议。而听到女儿强烈的反对态度,林之洋只是点了点头,道:“为什么呢?”
林凤舞这时也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了,赶忙也稍稍调整了一下,理了理思绪,道:“爹,不是我不相信爷爷的话,我也希望爹能够执掌林家,爷爷过去是怎样对待爹的暂且不说,但要爹以断绝与商大人的合作为执掌林家条件,岂不是要我们自绝后路吗?爹当初为什要离开林家,从林家出来独立门户之后,靠得是谁,又是谁对爹的帮助最大,一但断绝了与商大人的合作,爹还有什么依靠?因此还请爹三思而行。”
林之洋的全身一震,仿佛如梦初醒一样。其实林凤舞说的这些话并不难分析,只是林之洋完全被执掌林家这个诱人的承诺给吸引住了,而忽视了其他的利害,但他到底也是精眀人,被女儿这一点破,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因为现在林之洋取得的一切成果都是建立在与商毅合理的基础之上,可以说商毅才是林之洋唯一的保障和靠山,一但离开了商毅,将寸步难行。就算得到了林家家主的位置,也坐不稳当。
说得极端一点,只要林正朔还活着,能把林之洋扶上林家家主的位置,也就能把他再拉下来。而没有商毅做依靠的林之洋,将没有一点抵抗之力。尽管林之洋不敢把父亲想得这么城府,但父亲以前的表现,还有提出的条件,都不由得林之洋不有所预防。
林家家主的位置虽然居有非常强烈的诱感力,但孰轻孰重,孰大孰小,林之洋还是分得清楚的。因此立刻点了点头,道:“凤儿,你说的有道理,是爹想得不够周全。”
这时李格非道:“大哥,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他和林之洋相交数十年,己经情同手足,当然知道林之洋的心理,但自己究竟还是外人,因此在这件事上,也不好深劝。见林之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十分高兴,又道:“不过大哥,你也不要和老爷子去硬顶,能够说动不断绝与商大人的合作而重返林家,不是更好吗?而且他不是说商毅长久不了吗,那么你给他看看这个。”
说着李格非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林之洋,道:“这是今天的《杭州时报》,李自成己经在发布了《永昌诏书》,数十万大军进逼北京,先锋队伍都巳经打到了宁武,大明朝只怕撑不了几天了。”
林之洋一怔,道:“给我看看。”接过报纸一看,原来李自成于一月底开始进军山西,二十八日攻下曲沃,二月初八攻下了太原,整个山西均告失守,二月十六日,李自成在进军北京的途中发布《永昌诏书》,大骂朝廷无道,崇祯失德、明朝天数己尽,新朝当立,并要崇祯度徳审己,看清形势,及早投降。
这份诏书再配合目前大顺军在军事上所取得的成功,确实大有改朝换代的意思了。稍有见识的人也应该知道,大明朝确实气数己尽,命不久矣了。
李格非接着道:“我想以老太爷的精明,不会还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因此大哥去和老太爷好好谈谈,一定能够谈得通的。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样度过苏州的那个难关。不仅是帮商大人,同时也是帮我们自己。”
林之洋点了点头,转头问林凤舞道:“凤儿,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其实从林凤舞心里来说,并不希望林之洋又回到林家去,因为就算不和商毅断绝生意上的关系,但林之洋重返林家,那么自己的婚事十有七八也能订下来,这才是她最但心的。但现在话头被差开了,又没办法再拉回来,而且也没有理由往这上面扯,因此心里虽然着急,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听到父亲询问,也只有先把心事放下来,答道:“大约只有七八万两白银。”
李格非摇了摇头,道:“我手头上也只有四五万的现银,这样加起来也不过十三四万,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啊!”
这时林凤舞又道:“爹,我看我们不如把几间不太重要的铺子先押出去,我算过了,如果把前门的明月楼,还有后市街的当辅和保佑坊的那间宅子都押出去,至少又可以得到十三四万两白银,没有这些铺子,我们还有盐铺、还有玻璃厂,只要保住了丝绸厂,几个月以后这些损失都可以再赚回来,我们还可以重新再开。”
头脑清醒了之后,林之洋也恢复了正常的判断力,点点头,道:“凤儿,你说的对,现在保住丝绸厂才是第一位,这些店铺要不要都没有多大用处,押就押出去吧,我马上找人去联系买家,尽快出手。”
李格非也笑道:“看来凤儿现在的决断力到是越来越强了,以后到是真的能独当一面了,这样吧,我手上也有几处产业可以出手,至少也能换七八万两白银,这样加起来大概也有三十五六万了,商大人那边至少也有几十万吧,丝绸厂里还有二十万的储底,加上来没有一百也差不多了,应该是可以撑过去了。”
林凤舞这时又道:“爹,李叔叔,您们都不要这么急着出手,现在我们手上的现银加起来,应该够苏州那边支撑两个月左右了,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尽量卖个好价钱。”
李格非笑道:“还是凤儿的头脑清醒啊,我们看来都老了。”
林之洋正要说话,这时又进来一个家人,道:“大老爷,有您的一封信来。”说着将一封信递了上去。
林之洋一看信封,原来是丝绸厂的另外两名股东,程协祥和王柏的联名来信,林之洋一边抽着信封,一边道:“他们两个只怕也知道了消息,所以急了。看看他们说什么?”
等林之洋看完信之后,也不禁脸色大变,道:“兄弟,凤儿,这可怎么办?程协祥和王柏要从丝绸厂里撤资。”
原来郑敬高可不是只对林家下手,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其他几名股东,也都是他恐吓的对像,不过李格非是和林之洋共进退,没必要再找了,而张庚秋这时又远在海边,又不好找,因此除了林家之外,郑敬高又找上了程协祥和王柏两人。
程协祥和王柏都是苏州本地人,对郑敬高的惧意也深得多,被郑敬高一吓,顿时蒙生了退意。加上他们和商毅又不太熟,和林之洋只是生意上的朋友,不过生意做多了,相任度和熟悉度自然也提高了,但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投资丝绸厂不过是为了赚钱,眼见彻底得罪了郑敬高,两人也害怕起来,于是也就商量着撤资。
他们当然也不敢直接来找商毅,只好先找到林之洋,说明原由,请他帮忙周旋说合,将股银退还。
李格非和林凤舞听了以后,也都大吃了一惊,这才是房漏偏逢连夜雨,没想到又遇到了一个坏消息,程协祥和王柏两人加起来一共投了十万两白银,虽然和丝绸厂的总投资相比,并不算多,但在这个时候撤资,对新丝路丝绸织造厂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不仅仅是在经济上,同时在士气和凝聚力上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
更为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是林之洋向商毅介绍的,现在背后撤梯子,会不会使商毅对林之洋生出不满之意来呢。林之洋想了一想,道:“走,我们现在马上就去总兵府。”
第四百零二章 布置对策
林之洋说完了程协祥和王柏的来信内容之后,心里也颇有些诚惶诚恐,生怕商毅大发雷霆之怒,因此不敢抬头去看商毅的表情。
那知商毅听完之后,并没并没发怒,只是略一沉呤之后,道:“林先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他们如果要撤资,那就那他们撤好了。你也不必自责。何况当初我们开丝绸厂的时候,就己经说明白了,各位股东去留自便,因此也要言而有信。不过就是区区十万两白银,虽然说我们如今面临危局,但还是支付得起的。请你马上回信告诉他们,就说我己经同意了,不过要请他们略等几天,在五日以内,我会赶到苏州,办理他们的撤资手续,退还他们的资金。”
林之洋听了,也不禁对商毅大为感激,没想到商毅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保持这么坦然而开阔的胸襟,不仅没有责怪自己,还答应退还程协祥和王柏的股资,确实比这个时代所有的官员都要强得多。因为所谓的官商结合,其实是商永远都是依附于官的,在通常的情况下,官员是不会管商人是赚还是亏,自己该拿的钱,是一分也不会少,而一但出了事,就尽量把责任推到商人身上,自己抖落干净,像商毅这样能站在商人立场上着想,能主动承担的官员,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其实不止是林之洋,就连李格非和林凤舞也都承认,单以这份气度来说,商毅确实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因此林之洋起身,向商毅深深一揖,道:“大人有如此大量,实在令之洋敬佩,之洋心意以决,以后凡事都愿意与大人共进退,就是倾尽所有,也再所不惜。”
商毅笑道:“林先生言重了,我们既然是合作,更再于双方平等,互惠互利,不能以一方利益为重,因此我虽不材,但也能够向林先生,还有各位保证,只要有我商毅,必然会维护大家的利益,绝不食言。”
林之洋道:“有大人此言,之洋一家都愿终身追随大人,致死不悔。”
商毅道:“好了,别的话都不用多说了,还是来说苏州的事情吧。”
林之洋点点头,道:“我和格非己经商量好了,目前能够拿出的现银只有十四五万,但另外还有一些店铺,产业都可以变买、转让,大约还有凑出三十万两白银来。”
商毅道:“有这十四五万两白银,己经不少,我这里大约可以拿出八十万白银,就算扣除掉退还程协祥和王柏的股金,也有不少,另外我还联系到了红夷毛人,和他们谈好了,在四月中旬左右,他们就会要收购生丝,我想把三、四两个月给撑过去,应该是可以的,因此你们店铺,产业到也不要急着变买,万一买低了,皆不是亏大了。而且只要我们能够撑到五月,我想应该会出现转机。”
林之洋和李格非听了,都道:“一切听凭大人作主。”
商毅又道:“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两人商议。”
林之洋道:“大人请说,是什么事情?”
商毅道:“按说苏州的事情,我应该留下来主持大局,但两位想必己经知道,李自成己经攻下了太原,兵锋直逼京师,整个大明江山己是危在旦夕,一旦李自成攻入京师,下一步必然会挥师南下,进入江南之地,山东自然首当其冲。我是从山东青州起家的,在山东有不少产业和部众,还有众多士兵的家属,因此现在我要马上赶到山东,去布置预备,无法留下来,只好烦请你们中的一位,来帮忙主持处理这次苏州生丝降价的大事。”
原来程协祥和王柏的突然撤资,虽然使商毅有些没有意料到,但毕竟不是当初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措手不及,而且虽然只有这一两天的功夫,但商毅己经初步作出了应付这场生丝之战的计划,另外程协祥和王柏的投资一共只有十万两白银,和商毅准备应付这场生丝之战的预算相比,确实不算高,因此对丝绸厂的影响,主要是在精神方面,而不是资金。
而且就在昨天,商毅和荷兰的使者林加、哈徳斯、尤纽斯等人达成了一项生丝出售协议,商毅按生丝的质量,以二两五钱、三两五钱、四两五钱的价格,向荷兰出售二十万斤生丝。但要求荷兰人以现银支付,并且自己开船,到宁波巷来取货,并且必须在四月结速之前提货。
生丝的对外售价一般都在三、四、五两,而荷兰人收购的生丝又经过了郑芝龙的倒手,每斤至少要加二三钱白银。而商毅给的价格足足要低了七八钱银子,二十万斤就要便宜十五万两左右,虽然是离岸价,要荷兰人自己来运,还要向郑芝龙支付通过台湾海峡的保护费,但至少也可以省下十万两以上的白银。
林加、哈徳斯、尤纽斯等人也不禁又惊又喜,没想到刚刚和商毅达成协议,还没有正式签约,就有一笔大买卖上门了,虽然这比正常的生丝收购季节提前了二三个月,生丝在海外一项都是抢手货,那怕就是先屯集起来,也是非常划算的,不怕出不了手。只不过因为还没有到正常的收购季节,因此台湾的荷兰人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必须要从巴达维亚去运,于是也向商毅提出,能不能拖欠一半货款,等到五月以后再支付。
但商毅压低出售生丝的价格,就是为了套现,当不会同意荷兰人的这一点要求,但也考虑到荷兰人在台湾确实没有这么多现银,因此也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这二十万斤生丝可以分两次交货,但第一次必须是在四月十五日以前提货交款,而第二次提货时间,可以推迟到五月十五日,价格不变。逾期提贸,价格上涨,否则就免谈。
林加、哈徳斯听了之后,又一盘算,也认为这个方案是可以接受的,台湾方面拿出一次提货的白银来,还是免强做到的,而到了第二次提货的时候,从巴达维亚也该运来白银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错过,因此两人当即就答应了商毅的要求,于是双方立刻草签了一份协议,荷兰人于当天就匆匆离开了浙江,返回台湾去了。
正是因为有了与荷兰人的这一份贸易协定,商毅的底气也足了不少,至少在四月十五日之前,又可以套现至少二十五万两左右的白银,有了这一批白银,估计把五月份撑过去是没有问题的。而关建还在于,找到了一路收购、出售循环的道路,有多少生丝也都能吃得下了。
按说,商毅现在应该马上赶到苏州去坐镇指挥这场生丝价格战,但这时另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摆在了商毅眼前,那就是离三月十八日这个重要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而且如果清军也如在另一时空里那样入关,也就是两个多月的事。在商毅的计划中,山东将是做为自己的另一个重要战场存在,因此自己必须马上赶到山东去布置准备,那么谁来指挥苏州的这场生丝大战,就是一个非常难的选择了。
林之洋听了,也概然道:“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尽心竭力,替大人在苏州坐镇,力保丝绸厂不失。”
商毅摆了摆手,笑道:“林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请你出马。”
林之洋怔了一怔,也不禁有些愕然,道:“那是谁?”
商毅道:“林先生请不要见怪,是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打算让是想请林姑娘来帮忙,我想让她和内人陈圆圆一起到苏州去坐镇,应付局面。”
现在商毅的阵营里,除了商毅之外,叶瑶瑱到是合适人选,但她要代替商毅在杭州主持政务,也离不开身,周少桓和成进都能在战场上独当一面,但商战却不是他们的擅长,而周世奇、王夫之等人也能力也基本相同,而且他们也各有要务,不能离开杭州。
林之洋到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商毅对他也信得过,但他毕竟不是商毅系统内的人,这次到苏州坐镇,丝绸厂和商家军必须紧密配合,统一调度才行,这方面林之洋显然就不合适了。而陈圆圆跟商毅一起的时间也很长了,也得到了商家军上下的认可,由她来调度商家军,也方便得多,只是陈圆圆也一样缺少商战的经验,需要一个人来辅佐,而这个角色由林凤舞来担任最合适不过。
因为在两天前的会议中,林凤舞己经显露出了自己在商业方面精明的眼光和见识,可以说除了人脉关系欠缺之外,其他方面她都不逊色于林之洋,甚致还有过之,而且她和陈圆圆也比较熟悉了,两个人都是女人,有事情也好一起商量。
林凤舞听了商毅的话之后,先是怔了一怔,但眼睛里马上闪出兴奋的光彩,立刻道:“商大人,我愿意去。”
商毅点了点头,又看向林之洋,道:“林先生,你意下如何呢?林姑娘在苏州的安全,你尽管放心。”
林之洋也微微一笑,道:“既然大人看得起小女这点材智,在下自然没有异议了。”
第四百零三章 生丝之战(一)
因为这一去至少也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因此在出发之前,商毅也要对浙冮事务进行一番安排布置。
总体来说,在政务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现在商家军在浙江的行政管理基本都走上了正常轨管,而且经过了马家寨和海沙盐场的事情,对浙江地区的豪门大户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震憾力,使他们都老实了许多,对商家军的政令也不敢再阳奉阴违,而是老老实实的尊守。
不过在两天前,从穆陵关转移过来了一批居民和士兵的家属,共计有六万余人,在四团的护送下,己经到达了浙江,商毅也着令周世奇,将这些人员安置在杭州、绍兴、宁波交界的一带地区,按照人民公社的形式,组建村落,并分配给土地和农具,开始生产。好在商家军为了迎接山东的居民迁移,也己经做好了充份的准备,加上这批居民对商家军的依附感很强,因此也没有出现混乱的局面。只是安置他们需要花费大量精力。
在随行的人员中,还带有两千多名年轻的少年学生,在穆陵关接受了近一年的教育之后,这批学生己经都能识字,有一批人还初步掌握了一些数学、天文、物理的基础知识,而且对商毅的忠诚度也很高,是商毅为商家军的未来陪养准备的后备力量。
商毅首先从里面将十八岁以上的学生挑选出来,分配到各个部门中去补充人员,其余的人员依旧在设立在杭州后新学校中就读。而学校里除了原有的学生以外,还增加了近一千本地的学生,基本都是商家军的士兵子女,因为现在有兵工厂和造船厂两大建设项目在建,因此商毅建设新校舍的计划只能暂时推后,先在杭州城内找了几所大宅,打通院墙,暂时充当校舍。先让学生们有一个就读的地方,俱体的规化分布,等商毅从山东回来以后再详细决定。
学校的事务在行政上是归教育司来管,商毅又命王夫之来主抓这一事情,同时也在学校中任教,王夫之也十分高兴的接受了这一任务。
相对于政务来说,在军事方面,商家军的调整就比较大了,目前商家军在浙江己经聚集了六个团,除了一团还留守穆陵关之外,最初的五个团中,有四个都在浙江。另外五团驻守在苏州、六团轮守马家村人民公社和海沙盐盐,七团轮守台湾。其他的骑兵团、侦察团、外籍兵团都驻扎杭州。
商毅首先下令,在自己离开杭州之后,由成进代理军事指挥权,全权付责整个浙江地区的军务。并且从劳动改造的俘虏中选拔出两个团,与成进的三团合并,编组成商家军第一师,由成进担任师长,三团团部也整体升级为第一师师部。
二团和四团将随商毅返回山东,其中四团将随商毅返回浙江,二团和一团再加上穆陵关里又阔编的九个营一起,合并整编,组成商家军第二师和商家军驻穆陵关独立团,由周少桓出任第二师师长,童大勇担任独立团团长,未来的山东战区,也就主要由他们来付责。
随商毅出发回山东的其他部队还有一个骑兵营,三个侦察连,一个西班牙雇佣军营,一个黑人护卫连。亚莉桑徳拉将带领西班牙雇佣军连随行,另外海军也准备出航,由水路出发,到登州去与商毅汇合。
同时在出发前一天,商毅又招集杭州的全体官员,正式宣布了这一糸列人事决定和安排,并且确定,在自己离开浙江之后,由叶瑶瑱代替自己,主管商家军的所有事务,有可以决定任何事务的权力。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以后,军队开始准备出发,而商毅带着三个侦察连,一个西班牙雇佣军连,一个黑人护卫连。连同陈圆圆和林凤舞一起,先赶到苏州,去布置准备应付生丝的战争。同时去的,还有李格非,他付责处理王柏和程协祥的事情,另外还带了三十万两白银。
而且商毅还下令,从杭州到苏州之间,设立四个驿站,每个驿站设马五匹,这样一来,苏州一但有消息,通过驿站传递,最多半天时间,就能够传到杭州,而在当天晚上,杭州的答复就可以传回到达苏州。在古代交通不便,是一个非常头疼的问题,商毅也想过养信鸽来解决,但一来目前商毅阵营中没有这方面的人材,二来信鸽本身也存在太多不稳定的因素,因此修建驿站也还是非常有必要。
在杭州准备的这几天里,每天苏州都在信件送到杭州来汇报情况,总体来说,没有发生什么其他事情,就是来卖生丝的丝农越来越多,每天支付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大军行进要比个人行走慢一些,何况还带着女眷,因此一直到傍晚时间,商毅的大队人马才到达苏州,因此商毅也决定先在军营里驻军,将所带的白银存放军营中,明天天亮之后,再运到丝绸厂去。
到了军营之后,罗远斌并不在,问守营的士兵才知道,原来在今天下午,丝绸厂发生了搔乱,罗远斌带了一个营的士兵去保护丝绸厂去了。
商毅听了,也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将大部份士兵和白银都留在军营里,自己只带了一个侦察连和黑人护卫连赶去丝绸厂,陈圆圆、林凤舞和亚莉桑徳拉也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丝绸厂门前,果然是一片狼籍,地上碎砖破瓦,还有残碎的生丝、遍担、箩筐等等,四散零落,而且还躺着不少受伤的丝农,显然是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搔乱。陈圆圆和林凤舞坐在车上,见此场景,也不由都十分心惊,同时林凤舞还担心哥哥嫂子的安全,心里也不禁惴惴不安。
而在丝绸厂那边,商家军的士兵正在门前站成一排,一个个手执长枪,严阵以待。见他们的大队人马过来,士兵们先是一阵紧张,但看清了之后,立刻都欢呼起来。罗远斌也赶过来向商毅施礼。
商毅道:“罗团长,这是怎么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这么多丝农躺在外面。”
罗远斌也苦笑了一声,道:“大人,真是一言难尽,今天白天丝农们都受人挑拔,结果冲击丝绸厂,幸好我们来得及时,总算是把丝绸厂给保住了。”
商毅道:“人员呢?有没有损伤。”
罗远斌道:“士兵里有二十多弟兄受了伤,但都还不严重,丝绸厂的人到都没有伤损,但镖师中有两个人受伤,不过也不重。”
商毅这才放下心来,道:“没事就好,把受伤的人好好治疗,还有这些受伤的丝农,也先把他们救治起来再说。”
正说着,林旭升也从厂里出来,向商毅一躬到地,道:“不知大人架到,未还请恕罪。”
商毅摆了摆手,道:“林兄不用多客气了,你们这几天来辛苦了,但今天这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林旭升也苦笑了一声道:“大人,说来话长了,还是先进到里面去,再容我慢慢禀告吧。”
商毅点了点头,这时陈圆圆和林凤舞也从车上下来,见林旭升平安无事,林凤舞心里也大为放心,赶忙上来,道:“大哥,你没事吧。”
林旭升见了妹妺,也十分奇怪,道:“凤舞,你怎么也来了。”
林凤舞道:“这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先进去再说吧。”
※※※
“商毅己经来了苏州吗?”
“是啊!爹,儿子也是刚刚接到的回报,商毅到了苏州,而且进城就去了丝绸厂,就立刻赶来向您禀报,现在这可怎么办?他这一次一定是来者不善啊!”郑复先一边擦汗,一边道。
郑敬高“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你太没用了,要是今天冲进去,把丝绸厂给砸了,那不是什么事都完了吗?结果现在弄成这个样子。”
见干爹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郑复生也觉得十分委曲,但不敢顶嘴,只好耸拉着头,一声不吭。而这时赵平道:“舅舅,事情现在越闹越大了,再闹下去,恐怕就不好收拾了,依我看,我们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郑敬高身边,化身云娘的夕颜却轻轻“哼”了一声,道:“商毅来了又能怎样,除非是他要造反,不然的话,他还能杀进这丝造局里来吗?事情闹大了怕什么?越大越好,一直要闹到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不能在苏州立足为此。”
听夕颜这么一说,郑敬高的腰板也一挺,道:“对,怕他什么,商毅还能把咱家怎么样。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不能退后。”然后又转头对夕颜道:“云娘,你说,明天咱们该怎么办?”
夕颜淡淡道:“明天再多派些人,继续去新丝路丝绸织造厂闹事,商毅不是带兵来了吗?那就大闹他一场,就算是砸不了丝绸厂,也要搅个天翻地覆。最好让商毅的兵打死几个丝农,那可就怎么也收拾不住了。等把这几万丝农全都逼得发动起来对付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看商毅怎样应付。”
郑敬高听了,也眉飞色舞,道:“好主意,就这么办。”然后又对赵平和郑复生道:“你们两个听见没有,还不快去安排。”
赵平和郑复生心里暗暗叫苦,但也不得不照郑敬高的吩咐去做。
第四百零四章 生丝之战(二)
根据林旭升向商毅等人介绍,原来在这几天里,来卖生丝的丝农越聚越多,因为整个苏州只有新丝路丝绸织造厂这一家的生丝收购价没有下降,其他所有织造作坊都大幅压降了收价,这个消息也己经传遍了苏州周边地区,而且不断还有谣言,说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也要降价了,因此也引发了丝农的集体恐慌情绪。
人人都有这样的心理,谁都不知道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什么时候也会降价,因此都打算趁着新丝路丝绸织造厂还没有降价的时候,先把手头上产出的生丝都卖出去,尽可能的减少损失。许多原本还打算稳一稳,等今年的生丝都制出之后,再一起出卖的丝农也都坐不住了,纷纷都带着己经产出的部份生丝来到苏州城里出售。
结果这几天的时间里,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一共收购生丝四万多斤,花费了白银近五万两。而且就在昨天,迎来了一次出售生丝的高峰,支付的白银也由五千两一下子跃增到了八千多两,而在今天,支持出的白银巳经超过了九千,如果不是发生搔乱,突破一万,是完全可能的。
商毅问道:“现在帐上还有多少白银。”
林旭升道:“己经不足二十万两了。”
商毅皱了皱眉,道:“我们的白银还充足,而收购也没有降价,为什么还会引发丝农的搔乱呢?”
林旭升苦笑了一下,继续讲述。虽然这几天来,出售生丝的丝农爆增,但总体的局面还算正常,虽然每天都有“新丝路丝绸织造厂明天也要降价了”之类的流言传出,但林旭升等人只当是丝农自己不安心,也没太当一会事,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流言显然是有人早有预谋流传出去的。
昨天由于丝农爆增,足有千余人,新丝路丝绸织造厂虽然没有降价,尽管己经开了六个收购柜台,但收购量却仍然有限,因此一直到傍晚关门的时候,还有近三百多人的丝农没能卖出生丝。而丝绸厂也只好强行关门,让他们明天再来。虽然丝农们的情绪都不是很好,而且还有人拍打大门,但闹了一阵之后,还是只能算了,但大多数丝农都舍不得花钱住店,于是就在丝绸厂的门口和衣而眠。
据福威镖局的人后来打听,就在当天睌上,有人在丝农之中造谣,说新丝路丝绸织造厂明天也要降价,进一步挑起丝农们的情绪。在今天早上,丝绸厂还没有开门,丝农们就已经开始有些浮燥起来。只不过丝绸厂开门之后,挂牌收购生丝的价格没有变,才暂时把丝农的情绪给压制住。
但今天的收购情况却发生了不少变化,明显有一批人根本就不是来卖生丝,而是找机会捣乱起哄,不断的挑逗着丝农的火气,而且轮到他们卖生丝的时候,明明称好是一斤丝,却硬要说是二斤丝,分明是下等生丝,却一定要以上等的价格出卖,收购人员和他们争辩几句,就马上起哄鼓动丝农闹事,操吵着什么砸厂抢钱,还有人向丝绸厂里扔石头。
因为上午的时候大多数丝农都只顾着卖生丝,对这些鼓动和哄笑最多只是跟着起哄一下,还没多少行动响应,因此还免强控制得住局面,但是到了下午,明显着今天又有一大批人无法卖出生丝了,丝农们的焦燥情绪也越来越重。加上又不断有人煽风点火,局面也越来越乱了。
这时林旭进也发觉情况不妙,赶忙派人到军营里去请商家军来帮助,但就在商家军还没有赶到的时候,也不知怎么,收购人员和丝农因为收购事情,发生了一个小冲突,而在丝农中立刻有人鼓操起来:
“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太欺负咱们了,咱们跟它没完。”
“大伙儿一起动手,把他们的厂砸了。”
“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快动手啊!不然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也要降价了。”
加上丝农们的火气也被逗得十足,于是都开始跟着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发生的,有一部份丝农和收购人员发生了冲突,而冲突也立刻扩大起来,终于形成了大规模的搔乱。
尽管黄泰松等镖局人员竭力抵抗,但这时现场还有五六百名丝农,他们也抵挡不住,眼看着丝农们就要冲进丝绸厂来,幸好这时罗远斌带领着一个营的商家军赶到,立刻控制住了局面,才算是保住了丝绸厂。因为在以前商毅着重强调,军队保护丝绸厂时不许动用火器,因此这次罗远斌带来的都是长枪兵,加上丝农们终究还是农民,而且只是受人挑动,也不是成心要爆动,结果赶快就被驱散了,只是在混乱之中,有一些士兵和丝农受伤,但总算是没有生命之险。
但这一闹之后,整个丝绸厂里都人心惶惶,工匠们都有些害怕,而且程协祥和王柏两人要撤资的消息也在工厂里传开了,有不少人私下里都开始另找出路,但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开出的工钱在整个行业中算是较高的,自从开始以来,而且对工匠们的态度还很不错,比别的作坊都要强得多,更为重要的是,现在苏州城里所有的织造作坊都己经停了产,不招工人,想到别处去找活干,跟本就不可能,而且今天商家军的极时出现,也给工匠们带来了一些信心,因此绝大多数的工匠还是决定再观望几天,只有几个家境稍好,或是另有门道的工匠辞了职。
听完了林旭升的讲述之后,商毅点了点头,显然这些事情都有隆兴堂在背后操纵着,看来这一次面对的还不仅仅只是隆兴堂的生丝压价倾销,而还面临着丝民的暴怒情绪,而且能够想出这样一套系统的方案,显然是有高人指点,另一方面来说,过了年之后,又有一些苏州的地方帮派在蠢蠢欲动了,仿佛把平湖帮的教训给忘记了,因此现在的局面远比在杭州时预想的要复杂。
不过现在商毅也没有退后的余地,无论是多么复杂、艰难的局面,都只能迎难而上,而且必须取得这一场生丝之战的胜利。
商毅道:“林掌柜,黄师傅,前一段时间以来,你们都辛苦了,请你们放心,现在我们已经做好了充份的准备,隆兴堂是绝对整不垮我们的。”
于是商毅也立刻连夜开始布置,首先让林旭升、徐仁章、林琛等人赶紧去安抚工匠,告诉他们丝绸厂有商家军保护,绝不会有事,请他们尽量不要辞职,安心生产。只要把这最艰苦的一段时间度过去,丝绸厂一定不会亏待众人,而对于坚决要弃职的工匠,那么就好说好散,并且对每一个弃职的工匠都会算清工钱,决不拖欠,也是让其他的工匠看到丝绸厂的态度。
第二是马上组织郎中,对在外面受伤的丝农进行医疗救治,包扎伤口,伤势较重的,就抬进厂里来安置,并且在丝农中间宣传,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绝对不会降低生丝价格。请丝农们放心,并且在卖生丝的时候一定要尊守秩序。随后又把丝绸厂周围又重新打扫一番,准备第二天继续开门营业。
同时商毅又让罗远斌带兵回军营中去,毕竟丝绸厂是一个工厂,军队老是驻扎在这里,也难免会给人造成一种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在借助商家军的势力欺人。而丝绸厂的安全,则由商毅来布置安排。
商毅首先下令,自己带来的一个侦察连中,抽出一个排的侦察兵全部换上伙计的衣服,留在丝绸厂里保卫,又命令另一个排也全都换上丝农的衣服,每人发给十斤生丝,明天混入丝农中去,尽可能的在人群中安抚丝农的情绪,同时也在丝农中寻找,是那些人在煽动起哄。另外两个排也全都换上便衣,混杂在看热闹的百姓中去,在暗中保护丝绸厂的安全,同时跟踪那些煽动起哄者,在僻静的地方捉拿,然后带回丝绸厂来审问。
随后商毅又和林旭升、徐仁章、李格非等人商量之后认为,虽然己经筹到了百万两白银,但还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因此以目前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财力,每天用于收购生丝的支出,不能超过一万五千两。
因此众人也决定,明天在丝绸厂里再曾设四个收购生丝的柜位,使收购柜台达到十个,这差不多也是目前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最大收购限度了。商毅也初步计算了一下,生丝收购分为验丝、过秤、付款三个环节,还是比较麻烦的,一个人在卖完生丝,收到付款之后,一般都需要十到十五分钟时间,一个收购柜台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最多只能办理五个丝农的生丝收购,十个柜位也就是五十个,按一天工作十到十二小时机算,只能收购五百到六百左右的丝农。
因为现在生丝生产的季节还没有结束,因此一个丝农一般都只会卖到十到二十斤生丝,这样合算下来,一天也差不多收购一万五千两白银左右的生丝。每一个时辰扎一次帐,一但超支,那么在后面就要放慢手脚动作,达到平衡目地。
同时在称重和验丝两个环节上,也一定要严格把关,坚持公证原则,绝不能给人可呈之机,以为丝绸厂胆小软弱好欺负。
第四百零五章 生丝之战(三)
第二天一早,有不少丝农磨磨蹭蹭的来到了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门口,因为昨天被人煽动,一时头脑发热,有不少人都参与了砸厂的暴动,有不少人现在都还有一些后怕,因为他们也都知道这家丝绸厂是商家军开的,现在连苏州织造局的高公公都惹不起,何况是自己这些小百姓,而且现在整个苏州只有这家丝绸厂没有降低收购价,如果真把这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给砸了,那么生丝就只有贱卖给隆兴堂了,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也有不少人都暗暗后悔昨天的行为,甚致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
但带来的生丝还是要卖的,家里的父母、老婆、孩子也都等着卖了生丝的钱用,就这么回去了,那这一年的辛苦岂不是都喝了西北风。而且也还有不少人在鼓动:“去吧,去吧,怕什么,昨天动手的人有那么多,那能分得出来是谁干的,大伙都一起去,还能把咱们全抓起来吗?”
就这样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在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门口,又开始聚集起丝农来。在昨天的冲突中受伤的丝农都得到了丝绸厂请来的郎中救治,但他们都还心有余悸,不敢进丝绸厂去,只是在外面休息。林进旭见了也知道他们都还没有安心,因此也不免强,又派人送了几床毛毯,让他们御寒,虽然以是初春时节,但在夜间气温还是很低的,露宿街头可不好受。
而这些丝农也都十分感动,他们也知道白天动手砸厂是自己不对,而现在新丝路丝绸织造厂还这么照顾自己,心里也都非常后悔。
丝农们在新丝路丝绸织造厂门口聚集之后,趁着还没开门的时候,丝农们也在一起聊天打听,有的在这里过夜的丝农们就说了他们的经过。听说今天丝绸厂还照常开业,而且收购生丝的价格也不降,这也使其他丝农都安心了不少。也都议论纷纷。
“看来这家新丝路丝绸织造厂还真不错啊,昨日我怎么就一下子迷了心,要砸厂呢?”
“是啊!是啊,要是真把这家厂给砸了,我们的生丝卖给谁去。现在只有新丝路丝绸织造厂还没有降价啊!”
“你懂什么?你以为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会那么好心吗?降价省钱的事情难到他们不想做,要不是昨天我们一闹,你看他们降不降价。”
“对呀,所以说我们今天还是要一起闹,等一会大伙儿可都要捧场,别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
“就是,我们大伙人多心齐,只要我们一说要砸厂,他们一定会害怕,这样一来,我们还可以要求他们提价呢?还可以把所有的生丝都当上等品卖,大伙还可以多赚不少钱呢!”
“这样不好吧,咱们这不是讹人吗?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对我们这些丝农真算不错了,我可不好意思再去讹人家。”
“也是,能按现在的价钱把生丝卖出去,我也就满意了,咱挣的都是良心钱,该多少是多少,多的咱也不贪。只要别少了就行。”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钱谁还嫌少呢?你不要我可要了。”
……
就在丝农们的议论之中,谁也没有留意到,在人群之中,有一些丝农在四外张望,寻找着那些说煽动、挑拔言语的人。
时间渐渐过去,天色也慢慢亮了起来,丝农也越聚越多,又聚齐了五六百人。
如果在前几天这个时候,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就己经开门营业了,但这时还没有开门,有一些丝农又不安起来,生怕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今天不营业了,而有人也不断在人群中说着煽风点火的话。因此丝农们的情绪渐渐又都有一些急燥起来。
太阳也从东方升起,丝农已经聚齐了六七百人,而且都有些焦燥不安,而人群中也有人不断操吵着“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要砸厂了。”
“乡亲们,大家动手,把这厂给砸了。”
……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暴吼:“谁敢砸厂。”紧接着,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大门“咣当”一声打开。
而在丝农中间,立刻有人叫了起来,“门开了,大伙冲啊。”
“冲啊,把厂给砸了。”然后还有人带头向厂里涌了过去。
虽然许多丝农都后悔昨天不该参加砸厂行动,但现在这人群一带,头脑一下子也又糊涂了起来,也就不由自己的跟着一齐涌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又听“吼!”的一阵吼叫,从新丝路丝绸织造厂里也一下子涌出了几十条彪形大汉,一个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面目狰狞,毛发各异,就像凶神恶煞一样。而在这一批彪形大汉之后,又跑出几十个黑人,虽然体形比前一批彪形大汉要差一点,但也是丝农们素日少见的大个子,而且一个个头脸乌黑,扔到煤堆绝对分出来,形样也是十分吓人。
而且毎人手里都拿着一条枣木大棍,出了厂门之后,立刻分左右排开,站在门口两侧的台阶上,然后用手中的枣木大棍戳打着靑石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这架式看起来着实慎人。
丝农们一见,也都吓得不轻,有人都惊叫了起来,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向前进,跑在前面的人,也都被吓得连连后退。
原来商毅虽然没有想到苏州会发生砸厂的事情,但也能够想得到,由于整个苏州的丝农都被赶到新丝路丝绸织造厂来,这个人数一定不会少,维持秩序将是一个难题,而且商场的事情,尽量少让军队参和进来,因此向科雷亚借了二十名外籍雇佣兵,选的都是一色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的日耳曼大汉,外形越吓人越好,用来维持秩序。
到了苏州之后,商毅也发觉局势更为复杂,因此又从黑人护卫连里挑选了三十名士兵,也都是一米八五左右的大个子,一起帮助维持秩序。不过他们的主要责任是吓人,而不是真正动武,因此一屡不许携带武器,毎人只拿一条枣木大棍,同时没有命令,绝对不许动手打人。
明朝的中国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点,因此在丝农眼里,这五十名护卫都不亚于小巨人一样,吓人的不仅仅只是他们的身高,而且一个个相貌怪异,再加上又都故意做出一付凶狠的样子,虽然人数少,但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丝农们,谁也不敢上前,就连在丝农之中煽风点火的人,也一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林旭升在黄泰松和几名镖师的陪同下,才缓缓从丝绸厂里出来。
在台阶上一站,看着下面六七百丝农被这五十名护卫吓退了,林旭升也觉得底气足了不少。他首先向丝农们躬身一揖,朗声道:“各位乡亲们,承蒙各位厚爱,都来关照我们的生意,在下感激不尽。我们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保证会开门营业,而且也不会降低生丝的收购价格,有多少生丛,收多少生丝,这一点请大家尽管放心。但是在今天开始收购丝绸之前,我可有几句要说在前面。”
听他这么一说,丝农们也都安心了不少,加上护卫的震慑力,情绪也都稳定了不少。而人群中也有人应道:“大掌柜要说什么,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林旭升道:“现在整个苏州城里所有的织造作坊在隆兴堂的指使下,都降了收生丝的价格,只有我们新丝路丝绸织造厂没降,而且收购的价格还出去年要高出一些,这一点我可没说错吧。”
底下马上有人应道:“大掌柜说得对,隆兴堂里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只顾他们赚钱,那顾我们这些丝农死活,还是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仗义。”
“对呀,要是没有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咱们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多亏了有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乡亲们说是不是啊。”
一来现在丝农都是有救于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二来这说也确实不假,丝农们也纷纷应和着:“是啊!是啊!还是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仗义!大掌柜仁义!”
林旭升轻轻松松几句话,立刻把矛头转到了隆兴堂上,夹杂在丝农中那帮起哄闹事的人也都傻了眼,但现在又说不出什么来,一个个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林旭升也不禁精神大振,接着又道:“但是隆兴堂就见不得我们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在苏州立足下去,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用我细说,大家也都清楚,就是隆兴堂派人在你们中间挑拔事非,鼓动你们来砸我们的厂子,你们想过没有,把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砸了,不就正好趁了他们的心愿了吗?”
许多丝农听了,也都低下了头,又有人道:“林大掌柜,我们错了,不该听了小人的唆使,做错了事情,您就大人不见小人怪,饶了大伙儿这一回吧。”
其他丝农听了,也纷纷道:“是啊!是啊!林大掌柜,是我们错了,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林进旭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们都是被人利用了,因此这次就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就在也不要提。但从现在开始,每一个人都要守规据,按秩序,一个一个来卖丝,就算今天卖不完也不要紧,明天再来嘛!我己经说过了,我们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保证每天都开门营业,保证不降价。但如果再有谁敢捣乱闹事,那可就别怪我们了。”
底下马上又有人应道:“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了,以后谁要再敢提砸厂的事,就一定是隆兴堂派来的奸细,不用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动手,我们大伙儿就一起打死他,你们说好不好啊。”
“对,打死他,隆兴堂的人,他妈的见一个打一个。”
“对,不管是谁,要再敢提砸厂,我们就先打杀他。”
林进旭也十分满意取得的效果,道:“好,现在开始,收购生丝。”
第四百零六章 生丝之战(四)
“咚、咚!”两声闷响,两个大箱子被家人拿过来,放在李格非面前的地面上。
李格非让人将这两个大箱子推到王柏和程协祥的面前,道:“两位老板,这里面各有白银五万两,两位请点一点数,看看数目对不对。”
王柏和程协祥赶忙打开了箱子,大致看了一下,道:“对、对,这是五万两白银。”
李格非又拿了两个小包,递到两人面前,道:“帐目你们两位也都看了,这是你们两位这个月的分红,再点一下吧。”
王柏和程协祥接过了小包,看也不看就扔到了箱子里,王柏道:“不用看了,一定是没错的。”
李格非淡淡道:“还是点一点吧!我也是受他人之托,来为两人办理退资手续,银钱方面的事情,还是当面点清为好。”
程协祥道:“不用了,不用了,李兄的为人,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李格非道:“不敢当,和两位老板称兄道弟,我可高攀不起,王老板、程老板,如果帐目银钱没错,那就请两位在这份协议书上签字画押。”
说着李格非将两份早己准备好了协议书递到两人面前,道:“这是最后一道手续,完成之后,两位老板和我们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就没有半点关系了,也和我李格非,还有林大哥,没有半点关系。”
王柏和程协祥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是精明人,当然听得出李格非的意思,这表示林之洋和李格非将同他们断绝一切生意来往。
来到苏州的第二天,李格非就在一家酒楼里宴请王柏和程协祥两人,并且再三向他们陈明目前的利害关糸,分柝局势,希望能劝说两人回心转意,但王柏和程协祥却是铁了心要撤资,死不悔改,因此李格非也只好忿忿表示,将同两人彻底断去生意关系。然后办理了退资手续,交付了两人的股金。
其实王柏和程协祥要撤资,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受到郑敬高的危胁,因为两人也看得出来,郑敬高在苏州的权威早己大不如从前了。但郑敬高并不仅仅只是危胁他们,同时还像两人承诺,只要是从丝绸厂里撤资,就立刻吸收两人进入隆兴堂,而且还不用支付任何费用。
这一点对两人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因为两人在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只是小股东,而加入隆兴堂,却可以独立的进行丝绸贸易,与另十八家作坊平起平坐,正常的情况下,一年少说也有十几万白银的收入,因此两人一合计,就决定从新丝路丝绸织造厂撤资,加入隆兴堂。
现在李格非代表林之洋,宣称与两人断绝一切生意来往,对两人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两人的经营有大半都和林之洋有关。但想到加入了隆兴堂之后的光荣前途,这些损失也都是弥补的回来的,因此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办好了手续之后,两人也自觉没脸多呆,让家人抬着银子,从酒楼里出来,也是如释重负一般。王柏道:“程兄,我们这样做好吗?”
程协祥道:“好不好又能怎么样,协议也签了,股金也撤了,人也得罪了,还回得了头吗?还是想想以后的事情吧!今年争取多收一些生丝,把损失都补回来。”
王柏也点了点头道:“对,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正说,听街上有人喊叫着:“看报、看报、《杭州时报》,三文钱一份。苏州城生丝收购大降价,丝农苦不堪言,新丝路丝绸厂独力坚持,铁肩担道义,力保生丝收购价不降。”
“看报、看报,隆兴堂、新丝堂生丝收购大战,谁胜谁负,都在《杭州时报》,三文钱一份。”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寻声看去,只见是几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都是一色青衣小帽,背着一个斜挎背包的打办,手里拿着一卷纸,在街上一边小跑着,一边喊叫着。两人也都觉得十分新鲜,他们都知道,商毅在杭州办了一份报纸,登载时事新闻,还有一些时令物价,没想到现在也传到了苏州,看来还登载着这次生丝降价大潮的消息。
而在街头上,也有人动了好奇心,三文钱对于一般人来说,还不算什么,因此许多人都叫住了报僮,买一件报纸来看。
王柏一时也动了好奇心,也叫来了一个报僮,掏三文钱买了一份《杭州时报》,两人凑在一起看,只见第一版的标题大字,“隆兴堂心冷手黑,降低生丝收购价格,吸尽丝农血汗”,文章的内容大意都是说隆兴堂为了挤垮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压低生丝的收购价格,不惜损害广大丝农利益,谋取暴利等等。而在第二版里,又有一篇文章着力夸赞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在一片降价声中,依然坚持生丝的收购价格,保护丝农,大仁大义的行为。最后还引用林进旭的原说,保证开门营业,保证绝不降价。”
两人看完之后,虽然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都不以为然,王柏随手把报纸一折,放在口袋里,各自分手,带首家人和银子就离开了。
利用报纸对这场生丝大战进行宣传,控制舆论的导向,是商毅对隆兴堂的一个重要反击,同时也是扩大《杭州时报》影响力的一个大好机会。
借助平灭马家寨的事情,《杭州时报》在杭州和嘉兴一带着实火了一把,整个浙江地区,也差不多都知道这么一个新鲜事务,而且发行份数,也很快就扩大到了一千份。但马家寨毕竟只是一个地方的恶霸,影响力有限,风头过去之后,《杭州时报》也就渐渐归于平淡,不温不火,虽然每期一厶份基本都能买完,但只是在杭州府一带有一定的影响力,难以进一步的扩大。
商毅也知道,《杭州时报》要再找其他的新闻焦点,通俗说就是找热点话题抄作,才能进一步扩大影响力。其实这个时候的热点话题不少,北方的军事消息就是最大的热点。但这个热点毕竟太过敏感,商毅暂时还无法利用起来,只是在报纸上简单带一笔,不作深入的讨论。
而苏州的这场生丝价格大战,却正好为商毅提供了一个新的热点话题。不仅可以扩大《杭州时报》在江浙一带由其是在苏州的影响力,还能进一步在苏州的居民中宣传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高大光辉形像,丑化和贬低隆兴堂和苏州织造局,为以后新丝路丝绸织造厂重新整合整个苏州的丝绸织造业打下了良好的舆论基础和道义上的注脚。
在这一事情中,隆兴堂的作派也确实容易授人以柄,因此攻击起来,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力气,而且谁都知道,新丝路丝绸织造厂是商毅开的,因此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形像越是高大光辉,连带着商毅和商家军就的形像就越是正面,而与他们作对的隆兴堂和苏州织造局,自然也就戌为了反面。
因此从这一期开始,《杭州时报》的发行扩大到一千五百份,其中五百份直接运到苏州来发行,同时还支划发行增刊。商毅让陈圆圆在苏州坐镇,也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为了更好的利用这一事件进行宣传。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以后,陈圆圆对办报纸也掌握了一些心得了。
这次生丝收购价格大战己经发生了近十天,早己经传遍了整个苏州城,以及周边的地区,但不是行业内部的人,都只是抱着打酱油的心里关注,未必真的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结果怎么说后都有,许多人根本就不知所云。而《杭州时报》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详细了解内幕的机会。应该说中国人对于内幕、秘闻一类的事物都是充满了好奇心,由其是这次与政治无关,更是解除了人们的顾虑。
而且商毅又照着在另一时空里,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卖报方式,挑选了三十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当报僮,并且将主要的内容让他们记熟,在苏州城里的主要街道上叫买。这也引发苏州居民的强烈兴趣,因此也都纷纷掏钱购买一份来看,五百份报纸,在一上午就售买一空了。
转眼间,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在丝绸厂的生丝收购情况很好,因为在事先己经做了足够的预防准备,隆兴堂安插进来闹事的人也不敢轻举枉动,因此也是秩序井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在一天的时间里,一共收购了六百零八名丝农的生丝,共计支付了白银一万二千七百五十两,收购生丝一万零八十斤。
虽然到了关门的时候,还有一大半丝农没有卖出自己的生丝,但他们也没有吵闹,有些人在城里投店住宿,有些人还是在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门口露宿。而林旭升又叫人买了几百斤馒头,烧了几大壶开水,让他们解渴充饥,使不少丝农都感动得流泪。
商毅对今天的结果也非常满意,看来在这场生丝的价格大战中,自己巳经摆脱了先前后被动,取得了领先的优势。
第四百零七章 生丝之战(五)
“你长没长眼睛,是怎么看的,我这明明是上等丝,你怎么算是下等丝了,你们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虽然也是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但却是歪戴帽子斜楞着眼,明显一脸痞相的人,在一个收购柜台面前,大声嚷嚷着。
验丝的人哼了一声,道:“我检验生丝己经干了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验错过,你拿来的就是下等丝,不信上那边去看,上中下三等丝,在那边都有样品,自己去比较。”
卖丝的人并没有去比较生丝,而是在继续在柜台前胡搅蛮缠,道:“我拿来卖的本来就是上等丝,必须给我按上等丝算。不然的话,今天我可和你们没完。”
验丝的人也冷笑了一声,道:“想在我们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卖丝,那就得按下等丝卖,想在这里蒙人是不可能的,要不就拉倒,自己挑到隆兴堂去卖吧。”
那卖丝的人听了这话,立刻回头对着身后排队等着的丝农大声道:“乡亲们,你们看呐,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太欺负人了,我这明明是上等丝,他们非要当下等丝收,你们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丝农中己有人抢着道:“就你那破丝,还想冒充上等丝卖,在蒙谁呢?给你算成是下等丝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马上又有人抢话道:“我看明明就是上等丝,是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变相的压降,乡亲们就是不是,不按上等丝收,我们可不答应。”
“放屁。”丝农中间又有人发出一声怒吼:“那个王八蛋在睁着眼说瞎话,就这种破丝,送给老子搓麻绳都不要,还好意思在这里充上等丝,要卖就卖,不卖就快滚,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卖丝呢?”
“这明明是上等丝,怎么……”
“什么上等丝,我看你不是来卖丝,而是来捣乱的。还不给老子快滚。”
“我都出来了三天,丝还没卖出,家里的老婆孩子都等着买米下锅呢!再不滚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们怎么这样,我也卖生丝的呀。”
“快滚,快滚,你明明是来捣乱的,我们还都等着卖丝呢!”
原来昨天一天,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生丝收购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到了晚上,郑敬高在府里又大发雷霆,命令第二天一定要闹出一些事情出来,郑复生和赵平也没有办法,只好招集自己手下的人手商量,认为在这个风口上,绝不能再提砸厂打人的事。只能从价格、生丝优劣上下手,捣乱,打乱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生丝收购工作。因此隆兴堂派来的人手在沉寂了一天之后,又开始动作了。
其实绝大多数丝农都做了十年以上,生丝是好是坏,基本都分辨出七八分来,这人来卖的生丝到也不是什么破丝,但也绝对算不上是上等生丝,因此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鉴丝基本还算是公证的。当然把下等丝当上等丝卖,每个丝农当然都是欢迎的。
但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对这些技俩也早有准备,对策就是紧紧抓住了丝农的心里,那就是急于卖出生丝,至于这么点小便宜,能贪就贪一点,不能贪就算了。因此在双方安插的人员经过了几句舌剑唇枪的交火之后,在场的丝农们都被引导到支持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立场上来,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在众丝农的一至谴谪声中,在搅闹的卖丝者也知道今天讨不了好去,因此也只好恢溜溜的接受了低等丝的价格,草草的将生丝卖了,然后赶忙溜走,回去报信。而其他搅局清楚今天的风向不对,也就都没有再跳出来捣乱,有些偷偷的溜走,有些老老实实当丝农把生丝卖掉了。
结果在第二天,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捣乱的事情,但很快就被平息了下来,然后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了。到了晚上关门的时候,这一天又收购了六百二十一名丝农的生丝,共计用了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两白银,收购一万零一百三十斤生丝。累计收购的生丝数量,己经达到了近八万斤。
※※※
虽然郑敬高在府里又暴跳如雷,但也毫无办法,想煽动丝农闹事砸厂这一招,看来已经撤底失败了。因此郑敬高在折腾了一阵之后,也累得直喘,只好在夕颜的待侯下,上床休息。
就在郑敬高睡熟之后,夕颜却悄悄起身,离开了卧室,来到了郑敬高府宅的佛堂,这次生丝收购降价的风潮,就是玄皇教想来的主意,而明石姬一直都住在这里,暗中主持着大局,派去捣乱的人手,也有不少都是玄皇教的教众人员。每天晚上夕颜都要赶来和明石姬会面,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夕颜来了佛堂门口,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传来了明石姬的声音:“夕颜,进来吧。”
夕颜推门进屋,这才发现在正坐的竟是玄皇教的教主,左右还有师长老和傅长老两人。夕颜赶忙跪倒在地,道:“属下参见教主,不知教主和两位长老架到,未曾迎接,还请教主恕罪。”
教主没有开口,师长老却道:“夕颜,这么长的时间了,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而且降价都有十天了,你怎么还没有把商毅的丝绸厂整垮。”
夕颜低下头道:“是弟子无能,还请教主和长老治罪。”
明石姬却皱了皱眉,因为这次事情,其实是由她和夕颜一起来主持,因此师长老虽然是责备夕颜,但无异于是再她也一起指责,道:“师长老,您这么说也未色太过份了,夕颜为了圣教,不惜以身伺阉人,己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这一次的事情,她也尽了全力,想整垮商毅的丝绸厂,难到就那么容易吗?”
师长老道:“身为教中弟子,为圣教大业奉献牺牲,理所当然,但没有完成圣教交给她的任务,也是事实。”
明石姬怫然不悦,道:“师长老,照你这么说,那么下面就由你来主持吧,我不管了。”
夕颜道:“夫人,不必说了。都是弟子无能,未能完成教主交给的重任,情愿受罚。”
这时教主才开口道:“好了,过去的事情都不用说了,以后该怎样办,大家都说一说吧。”
师长老道:“教主,当初我就说过,要除掉商毅的丝绸厂,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招集一批好手,连夜杀入丝绸厂里去,将他杀个干挣,然后一把火烧了,不就都完了吗?”
明石姬“哼”了一声,道:“师长老,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不要忘记在苏州城里还驻扎着商家军的人马,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能力毁掉丝绸厂,就算我们可以杀进新丝路丝绸织造厂里去,商毅同样也可以杀进隆兴堂来,我们毁了他的丝厂,他还可以重建,但如果隆兴堂被毁了,到时候不仅是我们得不到任何东西,连我们圣教都有可能会暴露。商毅己经知道我们在南京的据点,你认为我们圣教还能经得住商毅再一次打击吗?”
师长老顿时也被明石姬说得哑口无言,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玄皇教这次挤垮新丝路丝绸织造厂的目前,是为了独占苏州的丝绸业,如果拼个两败俱伤,对玄皇教来说,也一点好处也没有。而玄皇教现在己经元气大伤,根本就无力和商毅正面硬抗。这段时间以来,一方面是玄皇教在南方的基础很深,另一方面也是主动转入暗中,不在兴风作浪,因此玄皇教才能够保存下来,而一但再次显身与商家军为敌,必然会遭到商家军的猛烈打击。这个道理师长老还是懂的。
教主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石姬,你认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明石姬也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教主,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这么坚持压价,把所有丝农都赶到新丝路丝绸织造厂那边,等着他们的银钱耗尽,再也无力维持。”
教主想了一想,道:“这样做有用吗?”
明石姬道:“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看,只要我们不用过激的手段,商毅也不会主动使用,以免落个恃强凌弱的名声,因为他也需要丝绸的生意。现在他虽然己经化解了丝农闹事的危机,但这是建立在他的丝绸厂一直不断以高价收购生丝的基础上。而且这几天以来,他们也一再宣称,不会停止收购生丝,不会降价。一但违反了这个承诺,丝农的怨气就立刻会重新暴发出来。因此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直坚持压价,我就不信商毅有可以将苏州的生丝全部收购下来。只要我们自己不乱阵脚。商毅总有银钱耗尽的那一天。”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傅长老道:“那么请问夫人,你认为商毅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明石姬道:“两个月就够了。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和商毅合作的两个商人都在变卖自己的产业,这说明他们也是在免力维持。以目前他们的收购情况,一个月中至少要花去四十到五十万两白银,两个月的时间,差不多是他们坚持的最大限制了。”
教主想了一想,也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和商毅耗下去,把他耗垮。”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宁武失守。教主怔了一怔,马上道:“宁武一失,明室必亡,我们马上返回南京。”
第四百零八章 北上
商毅到达苏州的第三天是崇桢十七年二月二十九日,这天一大早,商毅刚刚陪着陈圆圆和亚莉桑德拉吃过了早点,有人来报,苏州知府衙门赞画李松晨求见。
苏州府会派人来,早在商毅的预料之中,苏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派人来才是怪事,因此也命人将李松晨请到客厅里,然后换上官服,出来相见。
见面之后,商毅是满脸笑容,拱手道:“李赞画,别来无恙吗?”
李松晨却是一脸愁眉,不得己苦笑了一下,还了一礼,道:“商总兵,苏州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以为在下还好得起来吗?”
两人重新坐下之后,商毅道:“李赞画,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隆兴堂挑起来了,要不是我的丝绸厂现保持着收购价格不降,苏州城里恐怕早就乱了。如果你是要来平息事情的,就应该去隆兴堂才对。”
李松晨道:“总兵以为在下没有去过隆兴堂,就直接来找大人吗?要是隆兴堂那边能够说得通,在下今天也不会来见总兵大人了。”
商毅笑道:“抱歉,是我失言了,那么李赞画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李松晨到没有想到,商毅居然会说出向自己道歉的话来,因为虽然明朝重文轻武,但现在正逢乱世,武将的身价都倍增,而且李松晨也官都算不上,只是苏州知府彭正穗的一个幕僚,虽然受彭正穗的重看,但也只能算是吏员。因此商毅就是说错了话,也没有必要向李松晨道歉。
李松晨也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商总兵,请恕在下直言,在下对总兵大人素有耳闻,也佩服大人骁勇善战之功,但大人在浙江虽然还没有半年的时间,而所做的一些事情,己经构得上好几条大罪了,若是在三四年以前,只怕现在早就被弹亥罢职,甚致是下狱问罪。虽然目前朝廷暂时还不会惊动大人,但只要是局势稍有好转,大人恐怕就难逃治罪,因此在下有时都在替大人担心,而大人难到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吗?”
商毅听了,也收起了笑容,看着李松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李赞画,你难到还没有收到消息,就在二月二十一日,宁武失守,总兵周遇吉阵亡。大同总兵姜瓖己投降李自成,你以为局势到了这一步,还好起来吗?”
李松晨心头一震,他当然知道,守武和大同一失,就意味京畿以西之地,己经无险可守,李自成的大顺军可以顺势东进,直扑北京,看来大明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令李松晨真正感到震惊的还不是局势的恶化,毕竟在以前,多少也都有一些心理准备。而是现在看来,一但大明亡国,那么商毅无论在浙江做的所有事情,也就等于是一笔勾消了,再也不会有人来追究了,相反还为他在浙江的统治,打下了一个非常良好的基础。
想到了这里,李松晨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难到从商毅进驻浙江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早预料到局势会有今天这样的发展,因此才毫无顾忌的行事,就是等着明亡之后,自己在浙江割据一方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人的智慧就太可怕了。
商毅见李松晨的脸色骤变,知道己经打动了他,于是又道:“现在天下大乱在即,还请李赞画回去转告彭知府,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盲目行事,切记‘难得糊涂’这四个字。”
李松晨又呆了一呆,细细的把“难得糊涂”这四个字念了几遍,忽然起身向商毅一揖,道:“多谢大人指点,使在下茅塞顿开,在下立刻就回去禀告彭知府。”然后向商毅告辞离开。
于是就在当天下午,苏州知府彭正穗突发急病,卧床不起,不能处理公务,苏州府的一应大小事务,抣被搁置起来。
病确实是一个好东西,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十分方便。不过商毅可不能向彭正穗一样装驼鸟,因为在另一时空里,宁武之战以后,李自成就再也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基本上是兵不血刃、势如破竹的直捣北京。而自己也不能在苏州久留,也要马上赶到穆陵关去布置准备。而且周少桓带领着后队人马,也己经到达了苏州。
因此商毅送走了李松晨之后,又立刻招集陈圆圆、林凤舞、林旭升、李格非等人,安排苏州的事情。
虽然现在苏州的局势己经稳定了下来,但商毅知道,这种稳定也只是暂时的,这场生丝大战还远远没有结束,自己只是暂时取得一点优势。一但新丝路丝绸织造厂出现了资金出现了断裂情况,而无力再收购生丝,那怕局势就会立刻激化。
虽然商毅等人为收购生丝己经做好了充备的准备工作,但谁也不敢说就是万无一失了,毕竟新丝路丝绸织造厂一家不可能把苏州所有的生丝都吃进来,一但荷兰人在四月中旬无法准时来购买生丝,那么所有的准备计划,基本都将失去作用。一方面要在苏州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而另一方面也必需做最坏的打算。
因此商毅也决定,乃然保持原价格收购生丝,同时也利用以报纸为主,和其他的各种途径宣传,隆兴堂故意压低生丝收购价格的恶劣行为,给隆兴堂制造压力,迫使他们提价,或是内部分裂。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起到作用,到了五月份,隆兴堂如果还没有抬价的意图,而荷兰商船又没有来收购生丝,造成自己的资金己经出现了难以维持的局面,就要开始考虑,可以从苏州撤离了,并且把将丝绸厂搬到杭州去。而收购的生丝,侧从一开始就要陆续转移到杭州,将以十五天为一个周期,由杭州派军队过来保护生丝运输。
因为无论能否坚持下去,收购回来的生丝都是保留住,不仅可以用于生产,而且杭州本身就是一个对外的港口,将生丝都运到杭州,也便利于向海外销售,而且这也是预防隆兴堂万一撑不下去之后,挺而走险,再使什么阴谋诡计,比如用放火烧了生丝等手段。那么这一场辛苦,可就都白废了。
同时在丝绸厂里,也要加强保卫工作,由其是仓库、生产车间,更是要严加保卫。而且在苏州的住宅同样也不能放松,因为这里面还住着陈圆圆和林凤舞,都是重要人物。除了在住宅是有一个侦察排守卫以外,商毅还留下了二十名黑人士兵,同时还传门留下了段鹏在苏州,保护她们。并且还下令给罗远斌,在毎天晚上各抽调一个连的士兵,为这两处地方守夜。一有动静,马上就出兵增援。
随后,众人又都仔细商量了一下,把各种细节和困难都尽量考虑到,而且都做出了有针对性的准备工作。几乎可以算是万无一失了。
在布置好了这些事情之后,商毅也觉得可以放心的离开苏州,北上去穆陵关了。于是就在二月三十日这一天,商毅和苏州的众人做了告别,率领着大队人马,一路向北而去。
※※※
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一日,在商家军驻苏州军队的大营前,来了六十余骑人马,一色都是黑衣斗笠的打扮,有一人进营来求见罗远斌,并向他出示了一件公文。
罗远斌一看,原来这份公文是由杭州府发来,盖着商毅的总兵大印,只是在大印边上签了一个“叶”字,证明是由叶瑶瑱代发。内容是请罗远斌带来人去见商毅,或者是转告商毅的行程。
因为有叶瑶瑱签发的公文,因此罗远斌也不敢隐瞒,居实道:“你们来得可真不巧,我们总兵大人昨天刚刚离开苏州。己经转回山东青州府穆陵关去了。”
来人听了,赶忙告辞出来,转回到自己的一行人中间,将听到的结果向他们禀报一遍。
其中有一个身材较为瘦小的人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们从杭州赶到了苏州,又扑了一个空。”
傍边另一人道:“公主请放心,商毅现在是北上山东,正好和我们的路程相同,我们现在马上动身,加紧赶路,说不定能够在半路上就追上商毅的一行人马。”
那人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马上就动身上路。”
第四百零九章 重回穆陵关
商毅率领着大军一路急行,在三月七日,终于到达了穆陵关,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事业开始的地方。商毅是去年六冃底的时候离开穆陵关南下平乱,这一晃离开这里已经有八个多月的时候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不少的变化,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留守穆陵关的商家军一团的团部唐镇、蒋义渠、鲍铜钢等人也出城迎接商毅的一行人马。众人也都有八个多月没有见面了,由其是周少桓和唐镇还是翁婿,而且他们都是当初那个小山村的村民,因此商毅也对他们份觉亲切,相见之后也十分热情,一个一个的熊抱,拍肩捶胸,丝毫没有一点已经是总兵的觉悟。
众人互相问候了一番之后,唐镇等人才将商毅一行人马请进穆陵关里。
在商毅离开穆陵关之前,曾对穆陵关的城防进行了一个重新的规划,并且己经开始动工,在他领军南下之后,城防工程在周世奇、唐镇等人的指挥下,依然还是按商毅的计划进行,这时也己经全部完工了。
因此到了穆陵关前,商毅并不忙着进城,而是围着新修好的城墙转了一圈,看看新的城墙修得怎么样。
新修的城墙位于穆陵关原有的城墙外围,全长大约有一千五百米,大体是一个呈棱形结构的八角星形状,高度比原城墙略低,为二丈八尺,宽一丈五尺,外壳全是用烧制的大青砖砌成,内填泥土,与原城墙形成了双城墙的结构。全城一共设有四个主城门,八个小城门,十二个炮台,在的四角还设有四座高达六丈六尺的瞭望塔楼。
而在城墙的外围一丈远的地方,又挖开了一道二丈左右宽,五尺深的护城沟,里面插满了倒刺。而在护城沟的两岸,还修建了一高一低,两道羊马墙,靠内的羊马墙就在护城沟边上,高四尺五寸,而外围的羊马墙离护城沟有十丈远的距离,高三尺,而羊马墙的外圈,还挖出一道战壕。可以算是层层设防,固若金汤。
同时唐镇还商毅报告,按照他的分咐,在穆陵关里还挖掘了八条通向城外的地道,其中有四条是通望城外的阵地,不用开城门就可以向城外阵地上增加兵力,或者是撤退。另外四条都是逃生地道,每条有五六里远,出口都在山林附近,以便于出了地道之后隐藏,不仅可以用来逃生,而且还能对敌军施行反击。
另外唐镇还偷偷告诉商毅,在这八条地道之外,其实还有一条秘密地道,出口极远,长达二十余里的距离,做为准备急用之选。而且挖掘这条地道的工匠全都被唐镇打发到浙江去了,因此现在穆陵关中知道这条地道存在的人,只有一团团部的三人。
现在当然是不可能去看地道,但看完地面的城防设施之后,商毅也觉得十分满意,现在的穆陵关己经完全是一座中西结合式的军事要塞结构。就连随行的亚莉桑徳拉也感叹,像这样坚固的军事要塞,就是在欧州最擅长打防御战和修建要塞的意大利,也不多见。在加上穆陵关所处的险要地形,因此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和武器,完全可以抵挡十倍以上兵力的进攻。
然后一行人才进到城中,这时城中的建筑也都己经全部完工,一色都是砖木混合结构的两层楼房屋,街道也都是用烧制的青砖辅设而成,平坦整齐,两侧还有引水沟,整个城虽然不大,但却是呈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十分规据的排列。而在城中十字路口一边的大操场上,还有几队士兵正在练习阵列。街上也有行人来往,见了军队也没有躲避,只是退让到一边,不少行人还像军队点头致意,有的人还认识商毅,也大声招呼道:“商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商毅也十分感叹,自己刚穿越到这个时代,组建民团起家,率领军民抗清军而一战成名等等发生的事情,又一幕一幕在他的头脑中回想了起来。
穆陵关并不大,因此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千总府衙门,商毅昔日的住宅依然还都保留着,而唐镇也命人重新打扫了一遍,供商毅在关中休息。
这时己经是正午时分,唐镇也早就安排酒宴,马上吩咐厨房开火,为商毅一行人接风洗尘,随行而来的军队,也都安排在军营中休息。在商毅的军队,这次还带来了不少外籍雇佣兵,白人黑人,连女人都有,好在当初穆陵关里还住着好几名外籍传教士,因此唐镇等人对洋人也不算陌生。而且周少桓也私下向唐镇等人说明清楚亚莉桑德拉的身份,唐镇等人才知道这个洋女人原来是商毅将要迎娶的新夫人,因此也都不禁肃然起敬,同时也佩服商毅果然是好手段,连洋女人也收房。
中饭之后,中下级军官都各自到安排的住所休息。商毅只留下团级将领,在一起开会,布置以后山东地区的安排。
唐镇首先向商毅汇报了穆陵关的情况,现在穆陵关中的军队有一个正式团,十个扩编新营。各种工匠四百余人。居民三千余户,共计两万五千余人居住,军队人数差不多占到一半以上,居民基本都是士兵和工匠的家属,新扩编的士兵大半都是从民兵中招募,参加过对清军的作战,在商毅离开之后,唐镇还经常组织人马,征剿山东地区的强盗匪贼,因此新兵也都有一些实战经验。
在物资方面,穆陵关内目前有白银五十五万多两,黄金二万余两,蓝宝石二十五斤,各类粮食八万余石,火药十余万斤,生铁十五万余斤,刚玉三千多斤,马三千余匹,其余牲畜五千多头。但只有一团配齐了足够的火器,其他新兵只有盔甲保证齐备,武器都还是使用刀枪之类,当初留下的弓箭也都分发给他们使用。但有一半新兵接受过使用火枪的训练。
本来穆陵关的各生产作坊十分齐备,毎月能够生产火枪四到五百枝,火炮三十到四十门。但开年之后,有一大半工匠被转移到了浙江,生产能力也大幅下降,现在每月只能生产火枪一百五十到二百枝,火炮十五门左右的水平。不过经过了这八个多月的生产,穆陵关也生产了火枪三千五百余枝,其中一千二百支是煫发枪,有火炮三百余炮,其中重中型火炮有八十多门,其余都是轻型火炮。另外还有老式手榴弹一万多枚,各类霹雳火箭发射箱一千多个。可以说经过了八个多月的积累,穆陵关里的军火物资储备到是十分丰富,足以应付二到三场中等规模的战争了。
而商家军的两个矿产也进入正常发展期,可以供应关内生产所需的三倍有余。
然后商毅也向众人讲明了当前的局势,李自成的大顺军己在三月六日,攻陷了宣化府,兵锋己经直指居庸关。因此商毅也直言不违,大明亡国在即,就算还能够苟延残喘,但致少大明的首都北京,是绝对保不住了。
周少桓等一直跟着商毅的人到还好些,因为他人平素经常能听到北方的战况,而且在商毅的潜移默化下,也基本认识,明朝快完了。但唐镇等人却是第一次知道,因此都觉得十分震惊,但他们也不敢怀疑商毅的判断,在过去商毅的预测,还重来没有错过。
同时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想,一但明朝灭亡,商家军又该何去何从呢?是投降李自成吗?但商家军和李自成大战过几场,双方结下了大仇,显然这不是一个好选择?那么自立称王,或者商毅会不会就此称帝呢?只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敏感了,因此虽然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但也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发言。
商毅当然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宣告独立的时候,因此道:“各位,北京被攻破之后,会出现几种可能情况,一是李自成在北方称帝、二是北京的朝廷也许会逃到南京继续维持,三是北京的朝廷被李自成所灭,但南京的官员会重新组建一个新的朝廷,继续沿续着大明的宗室,四是关外的满清鞑子会趁着中原大乱,趁虚进军,而这一次恐怕不会是再劫掠一番之后又退回关外去,而是占领中原的地方,逐步向腹地扩展。”
这一番说得在场每一个人都无比震惊,仔细思考着商毅的话,周少桓道:“大人,那么我们该做怎样的选择呢?”
商毅道:“无论是满清鞑子,还是李闯的大顺军,都是不可依靠的。如果南京成立了新的朝廷,我认为还是该归复到南京朝廷中去,但在这个乱局中,谁都靠不住,我们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保卫自己的亲人家园,因此我们还是要尽早做好准备,无论局势怎样变化,才能够保全我们自己。就好像去年我们抵抗鞑子一样。”
听商毅说选择归复南京朝廷,众人心里仿佛都松了一口气,这到不是说他们反对商毅称帝,只是商毅的势力还不足,而且成势的时间又太短,突然让他们背弃明朝,这个弯一时还转不过来。
周少桓又问道:“那么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商毅道:“穆陵关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毕竟关城太小,而且位于深山之中,孤立无援,单靠穆陵关,是无法接抗鞑子的,因此我们现在应该马上去占领登州,在山东地区,以登州和穆陵关互为犄角之势,再以浙江为后盾,力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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