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赠姬
作者:须生|发布时间:2024-06-29 00:40:36|字数:23384
李昭真是喜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若是顾兰的妙策能够成功,这天下大势将会因为他李昭而大为改变。天下群雄再也不会只把目光定在赵平和李效二人身上,若论疆域和辖下的百姓人口,他在这三大强豪之中并不排在最末。
他慨然笑道:“子芳之计果然是绝顶妙策,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某攻西川,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出你这等妙策来。好,待我整兵拿下南阳,再回师攻取西川,咱们君臣一起立万世不朽之功勋!”
顾兰先是一笑,继而一愕,忽然肃然说道:“大王,臣今日说了这么多,大王难道还不明白臣的意思吗?”
李昭回过头去,望向前面一树红梅。那红梅数上的雪花在阵阵凉风的吹拂之下,不住地“噼啪”往下掉。李昭轻声说道:“寡人和卿相处多年,卿乃是寡人的腹心,寡人也自认是卿的腹心,寡人岂能不明白卿的意思?卿是想让寡人撕毁与并州的盟约,按兵不动,静待王开死后,咱们直接袭取西川,对吧?”
顾兰淡淡地说道:“大王所言,大部分是正确的,唯有一点大谬不然!”
“是哪一点?”
“大王和并州并没有订立什么盟约,没有!”
李昭愕然道:“子芳此言,寡人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寡人亲笔签下的盟书,我汉中的一众文武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何能说是没有签盟书呢?”
顾兰冷冷地笑道:“汉中诸位文武的耳目,便是大王自己的耳目,大王自己若说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他们也必然说没有看见,没有听见。至于那个雷喻,如今尚在驿馆之中,只消派一名小校领五百甲士前往驿馆,让他交出盟书,他们岂能不从?到时候,他们所说的所谓盟书,只不过是空口白话而已,大王尽可以……”
“子芳休要再言!”李昭忽然伸手拦住,道:“人无信不立,一个人想要在这个世上博得别人的尊重,就必须要讲信义。并州赵仓舒乃是当世英雄,蒙他看得起,派人前来和寡人结盟,寡人既然已经许诺,又岂可以这样——这样卑鄙的方式自食其言呢?此事若是传出去,天下又有谁人还敢信寡人之言,日后我若欲与别人结盟,别人又岂能相信寡人?”
顾兰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在这乱世之中,有如此胸怀,如此操行的诸侯,实在是绝无仅有了。他虽然并不赞成李昭的这种做法,但不得不承认,李昭的这种品质就是他当初能吸引自己,而且至今还能让自己还有不少属下甘愿为之竭诚尽忠的根本原因。
不过,欣赏归欣赏,这种气质对内则可慑服人心,对外却往往容易吃亏,顾兰身为谋臣,不能不劝。当下,他连忙劝道:“大王,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大王盛德,天下莫有不知者,不过大王竭诚待人,人却未必竭诚待你啊!
况且,大王必欲进兵南阳,万一就在大王进兵途中,王开就此死去怎么办,大王又不能劳师远征,不胜而还。若是待得攻取了南阳再行返还的话,又恐西川内乱已平,则大王错失了唯一进取西川的良机啊!”
李昭略一沉吟,断然说道:“子房不必再劝。所谓时机,乃是天定。若是寡人坐等时机降临,万一那个王开老儿命硬,撑过了三五年,而我军没有进取南阳,李效老儿在整理好一切之后来攻我汉中,我汉中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寡人相信,天道好还,自律者必有好报!”
顾兰还待要劝,但想了想,忽然眼珠子一转,还是改口说道:“既然大王如此说,臣也不敢再劝!”说着,便欲告退。
李昭正欲恩准,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先生稍等!”便唤过一名侍女,道:“去把柔姬唤来!”
那柔姬正是李昭最宠幸的姬妾,昨日李昭正欲回大厅议事,正是她出言挽留,被李昭训斥了几句。从昨夜开始,她心头一直惴惴,虽然她素来知道李昭并不是一个残暴的主人,但这种细节往往却是过去不少姬妾失宠的根本原因。
忽然闻得李昭召唤,她大喜过望,连忙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心下不住地想着如何尽心服侍,挽回李昭的心,直到发现时间已经太久,怕李昭等得不耐烦了,她才连忙又急急地跟着侍女赶路过来。
到了花园之中,她却看见李昭正和那个叫做顾兰的谋士坐在那里闲聊。她之所以认得顾兰,是因为李昭经常领着顾兰来到花园之中饮酒,有时候还叫上她们这些姬妾以歌舞助兴。这个顾兰虽然是个谦谦君子,相貌堂堂,但每次见到自己,却是失魂落魄的,浑然没有了他平日里那从容不迫的君子之风。
想到顾兰见到自己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由有些好笑,哦,对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眼睛直勾勾的,手脚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动作十分僵硬。唉,这个人倒也挺有趣的,大王这个人素来大方,经常把自己的姬妾赠给身边的人,要不是自己乃是他最得宠的姬妾,说不定也已经进来别人家的门了。嗯,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个顾子芳。
正思量间,柔姬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很乖巧地裣衽行礼,道:“贱妾拜见大王,顾先生!”
李昭淡淡地说道“起来吧!”待得柔姬站起身来,他又偷眼看了看对面眼神十分不自然的顾兰,道:“柔姬啊,今日这花园之中冷吗?”
柔姬不解其意,只好小心翼翼地照实说道:“回大王,是,有点冷!”
李昭语气丝毫不变:“那便随着顾先生去他家中烤火吧,据说他喜欢烧火炉子!”
“啊!”柔姬愕了一下子才反应了过来,大王这是真的把自己赠给了这个书生了!而顾兰更是惊愕莫名,连忙跪下道:“大王,这是何意啊?”
李昭淡淡地站起身来,一边往亭外走去,一边说道:“你二人郎才女貌,乃天生绝配!子芳啊,看在寡人的份上,以后一定要好好待柔姬!”说话间,他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低不可闻。
第四百零一章 拦截
一辆马车停在顾兰的府邸门口。
顾兰率先钻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来。顾兰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下马车,领着她来到后台安置下来。
柔姬此时心下真的像是打碎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样的滋味都有了。前一刻,她还在想着好在大王宠幸自己,才没有把自己送人,可下一刻,她便是别人的了。好在,眼前这位顾先生倒也不算是一个十分不堪的人,长相俊逸,谈吐风雅,待人接物风度翩翩。而且,柔姬也知道他家中少有姬妾,不过就是生活清贫,虽然大王给的俸禄和赏赐极多,他却多半都拿去接济那些酒肉朋友了。
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会是如何了!女人在这个世上,就仿若浮萍,只能是飘到哪里就是哪里。柔姬心下有些凄凉,但脸上却还是只能勉强装出淡淡的笑意。若是被新主人看见自己心中的凄凉,让他起了疑忌之心,以后的日子就会越发艰难了。
令柔姬比较意外的是,到了后院之后,顾兰便唤来丫鬟领着自己下去安置,自己却匆匆走了。
本来她以为凭着顾兰对自己如此色授魂与的样子,这次进门他总是要先领着房里去享用一番的。自己虽然此时根本没有心情,但也只好勉强相从了,没有想到他不但走了,而且是逃也似的走了,这令她颇为不解的同时,心下也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来。
顾兰来到前厅,二话不说,便命人立即向家人道:“快,立即给我去把李朗将军请来!”那家人见顾兰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不敢多问,应诺一声,迅速疾奔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名年轻的将领被带到。
这名将军就是李朗,字公朗的,他虽是一名低级的裨将,却是汉中之主李昭的远亲,而且今日的位置也是凭着战功拼杀出来的。在汉中诸将之中,他对顾兰最为信服,因为他几次立功,可以说都赖了顾兰的谋划。
“公朗啊!咱们汉中如今可是陷入了险境啊。”一见面,顾兰也不绕弯子,立即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朗吃了一惊。由于见识过顾兰的本事,他心中已经是把顾兰当作了神邸一样的存在,觉得古之管仲、乐毅、诸葛亮之辈也不过如此。见了顾兰一脸苦恼的样子,他心下自然惊诧。其实,好在他今日没有资格机会参加王府的会面,不然看见顾兰当场拂袖离去,就不知道该是如何震撼力。
“先生!”李朗有些发急地说道:“先生总不至于束手无策吧?我汉中以往屡次罹危,全赖先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一次难道就有例外吗?”
顾兰幽幽地叹一口气,道:“我倒是愿意一试,不过却需要有人协助,苦思良久,我还没有找到这合适的人选!”
李朗连忙跪倒:“先生若不嫌弃,末将愿效前驱!”
次日早上,雪倒是已经不下了,天色也早已放晴,不过,地上的积雪却比前一日更加厚了。吃完早点之后,雷喻一行人立即上路,那驿丞不敢怠慢,送出驿馆之外。
由于积雪颇厚,这一行人走得并不甚快,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才出了南郑城,雷喻一边缓辔而行,一边欣赏着周围的雪景,样子倒是悠闲得很。他周围的侍卫本来因为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遣走了几个人颇有些惴惴的,见他如此模样又都纷纷放下心来。
正在此时,忽听身后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来吗,一众侍卫立即警惕了起来,纷纷亮出兵器引马回过身去,却见一个群骑兵在一个年轻将领的率领下,正向这边追来。
追到近前,那领头的将军勒住马,大声问道:“前面可是晓明先生吗?”
雷喻淡淡一笑,回过笑道:“某便是雷喻,不知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来将便是李朗了,他冷然说道:“先生怎地不向我家大王辞行一下就走了,难道是嫌我汉中简慢了先生吗?”
雷喻笑道:“不敢!我昨日已经向贵主辞行过了,他让我可以不必向他再多辞一回,将军不会不知道吧?由此也可以看出,将军此来,不是奉了你家主公之命吧?若我所猜不错,一定是子芳先生差你前来的吧?”
李朗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循继粗声粗气地说道:“晓明先生果然如我家先生所言,能言善辩还聪明绝顶。他让我不要和你多扯,直接行事看来是一点也不错!儿郎们,给我把他们都围起来!”
一众军士应诺一声,纵马而上,一下子就把雷喻一行十几个人围得结结实实。雷喻这边的侍卫立即紧张了起来,他们都已经看出,这些兵马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兵,自己这里十几个人虽然个个武技高明,但要突围却极为困难,何况还要保护雷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这个时候,他们心下都生出了一股悲壮之心,若是不能保护雷先生安全,也只有自行战死以报效小侯爷信任之恩了。
李朗对自己部众的效率十分满意,自得地笑道:“雷先生,我汉中军还可入眼吧?这些都是某亲自带出来的精锐之军,个个能以一当十,骁勇非常,先生何不把那件物事交出来,免得自取其辱呢?”
雷喻“愕然”笑道:“不知将军所说的却是什么物事,恕喻愚钝,猜不出来!”
李朗肃然道:“你们这些文人果然弯弯绕绕的东西多,不管了,兄弟们,给我把雷先生一行人的行李都给我好生搜查一遍,若是见到有什么文书之类的一律拿到本将军这里来。若是都没有,就搜他们的身子!”
众兵大喜应诺,将军这命令好啊,他只要文书什么的,金银财帛之类的都归咱们这些小兵们,将军真是圣明烛照,厚道无比啊!但是,接下来,李朗一个命令却把他们打入了冰窟:“除了文书,其余物事一样都不准动,违令者斩!”
众兵立即焉了下去,将军军令如山,说到做到大家都是知道的,平时他并不怎么阻挠兄弟们发财,可今日……
正在众人沮丧之际,李朗又说道:“只要搜到了那件物事,某有重赏!嗯,谁把那件文书交到本将军的手中,本将军赏他百金!”兵士们立即又大喜,轰然应诺。
但是,接下来的结果却不但令所有的兵士失望,更令李朗又是失望,又是恼怒。搜了半天,兵士们纷纷来报:“什么都没有!”。李朗终于忍不住向雷喻咆哮道:“雷喻,我且问你,那盟书哪里去了?”
雷喻洒然笑道:“将军原来是找这个啊,早说便是,何必动手!我觉得这件物事紧张,昨日便已经命人乘快马火速送往并州了,想必今天夜里就要出汉中境了吧!”
李朗大怒,正要大声呵斥,却听雷喻又说道:“将军莫非是要追?放弃吧,追不上的!将军且看,昨夜一场大雪已经把这大路上的马蹄印全部遮掩住了,你们即使追,又沿哪条路线追。再说了,这大雪封路,将军行军恐有不便那!”
李朗听得眼中怒火渐炽,杀机顿起,雷喻身边的侍卫立即感受到了李朗眼神的变化,连忙催马上前,把雷喻护在中心。
李朗此时心下正在犹豫。其实,他临行之前,顾兰也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伤人性命。本来他一向对顾兰惟命是从的,但今天这雷喻真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被这么多兵马团团围住,他还敢口出放肆之言,真可谓不知死活。
按照李朗的脾气,若是在战场之上,他早就冲上去把雷喻刺个对穿了。眼前虽然不是战场,但他心下的怒气兀自难以抑制。
正在此时,忽听后面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喝道:“公朗休得无礼,赶快住手!”兵士们之中发出一阵骚动。原来,他们都听出这声音不是别人,乃是当今汉中第一战将庞峰庞俊山的。
这位庞将军在汉中军中的威望仅次于汉中王李昭,比起顾兰这一介文人来,影响力就强多了。李朗自己虽然敬重顾兰更多一些,庞峰的军令却是他更难违抗的。而且,这时候即使下令,手下的这些人摄于庞老将军的威望,哪里还肯轻易动手?
正在此时,庞峰已经驱马来到近前,他先是来到雷喻面前,拱手为礼道:“让先生受惊了,我家主公命末将向先生赔罪!”
雷喻爽朗地笑道:“将军这不是来得正好吗,何罪之有?再说了,这位将军也是好意护送,并无恶意,喻也曾上过沙场,虽然从未亲手手刃过人,不过还是不会轻易被吓倒的!”
凡是要留三分余地,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不管李昭是不是会处理这个年轻将军,自己最好还是尽量帮他掩饰一下。日后再相见的时候,也不至于尴尬。
庞峰赞赏地望着雷喻,抱拳道:“如此,先生请!”他话音刚落,李朗的兵士主动给雷喻让出一条道来。
雷喻也抱拳道:“后会有期!”再不多言,当先纵马而去。
第四百零二章 让位
并州。
雷喻安然归来,赵平大喜,亲自领着并州的一众文武迎出城去。
雷喻见了赵平,也是激动不已,这一次若不是最后时刻李昭亲自遣人前来把自己救下,说不定这条小命就葬送在汉中了。他连忙跳下马来意欲给赵平施礼,赵平抢先一把迎上去扶住雷喻,道:“晓明请起,这次又为并州立下如此大功,某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来,随我入城!”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向城内而去,直奔赵府。
原来,赵平早就让厨子们开始准备酒菜,这一大群人一到,那酒菜正好流水价端了出来,赵平便在厅中大摆筵席,为雷喻庆功,一场热闹之后,才命人把雷喻送回了他自己的府邸。
待得众人尽皆散去之后,刚才在宴会之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业才向赵平问道:“这次的大战,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为父可是随时准备接受我儿的调遣呢!”
他这样说,也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就是把并州所有的大权都交到赵平的手上。虽然这件事情以前就确定,而且在实施了,赵平已经实际上掌握了并州的所有军政大权,而且外间都以“赵并州”这个别号来称呼赵平而不是赵业。
不过,在中华几千年的思想中,主就是主,臣就是臣,父就是父,子就是子。只要你坐到了人主的位置上,人臣再怎么有本事,都必须要听你的话,对你尽忠,为你效命。有的时候,很多人臣就是因为太有本事了,功劳太大,功高盖主,以至死无葬身之地。父子之间没有这么严重,但人伦的禁锢却比君臣关系更加强烈。作为人子,不论你有多么强大,多么得人心,回到家中你还是要对父亲恭恭敬敬,言听计从。
这种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坏事,它至少规范了社会秩序,避免了很多的争执和杀戮。但有的时候,它反而会阻碍很多事情的正常发展。眼前的并州,就是这样一个明显的例子。
“我已经为你上书朝廷,让朝廷封你为并州牧。想来,朝廷的旨意应该很快就会下来!”赵业又笑着加了一句。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儿子,眼中满是嘉许之意。
这是自然的,朝廷如今就安在江东之地,整个天下几乎都称王了,唯有并州没有称王,还对朝廷表示效忠。朝廷若是对并州提出的这点封官的请求都不能满足,岂不是会寒冷并州的心?可以想见,朝廷不但会答应,而且是一定会顺带着再给一个爵位。这样既可以收到笼络并州的效果,又可以增加朝廷的影响力。天下的诸侯就会想,连并州这样的强豪爵位都是朝廷封赏的,这朝廷真的如我们所想那样不堪保傅了吗?
赵平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父亲——”
赵业淡淡地说道:“我儿不必多言,天生我能,就应该当仁不让,为拯救天下苍生出力。我作为你的父亲,看见你一天比一天强大,一天比一天成长起来,只有快乐,不会有嫉妒。况且,我年纪也老了,功业对我来说不啻浮云,已经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了,好好地坐下来陪陪你母亲,怡儿弄孙才是我如今最喜欢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是正有两个孙儿将要出生吗?到时候我和你母亲一个人抱一个,岂不快活!”
说着,赵业“哈哈”大笑起来。赵平受到感染,也是心怀大放。
忽然,赵业又问道:“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问军机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这次攻取冀州的事情,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赵平胸有成竹地说道:“虽然还没有全然准备好,不过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赵业“哦”了一声,道:“这个东风又是什么呢?”
赵平笑道:“其实这有两件事。一件嘛,就是如何把我们并州军中的‘秘密调动’的相关消息传到长安去,不过对于此事,我已经有了初步的安排,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办到。至于另外一个嘛——”他忽然顿住,脸色微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作为并州的柱石,长期给属下的感觉就是严肃和沉着,这样的表情也只有赵业才能看到。
赵业又是一阵大笑,道:“说吧,莫非此事和我有关?”
赵平点了点头,道:“为了掩人耳目,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也只有劳您亲自去镇守壶关才能让李效彻底堕入咱们的彀中!”虽然方才赵业的言语中露出了愿意服从调配的意思,但真正调动自己的父亲,他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赵业也不问原因,笑道:“既然是你的决定,过年之后,某立即跑一趟便是!”
赵平大喜,躬身说道:“多谢父亲!”待得他立起身来,却见赵业已经走到了门边,飘然而去。
赵平了结了一件大心事,心情大好,转身向后院马月窈的屋子而来。马月窈是正妻,一般没事的时候,赵平的一众妻妾都愿意呆在她的屋子里耍玩。近些日子她怀孕之后,大家更是几乎天天都聚在这里,以至于赵平现在只要是来这里,就能看见所有的妻妾。
还是小惜、小容这一对姐妹率先看见赵平到来,连忙迎了上去,帮他褪去下面的长袍。屋子里有火炉,暖洋洋的,颇为舒服。
赵平的所有妻妾中,郑紫衣性情最是直爽,看见小惜、小容热切的样子,她微微一哂,向马月窈道:“姐姐,你家小惜和小容也想早日和你一般让众人瞩目了!”
小惜和小容顿时面红耳赤。
她们都是马月窈的陪嫁丫鬟,按理本就是赵平的通房。前两年,赵平想起自己妻妾众多,曾经起念把她们嫁出去,只是这两个小丫头并不愿意,加上马月窈和她们自来相得,情同姐妹,也不愿和她们分开,这事情就冷了下来。
这次马月窈怀孕之后,终于找了机会让赵平宠幸了这两个女孩子。这最近以来,这两个女孩子对赵平也是侍候得越发周到了,所以郑紫衣才会有这样一番取笑。
第四百零三章 元正
一年里节日众多,但最隆重的一个节日莫过于元正,也就是后来所谓的春节。因为这个节日意味着辞旧迎新,意味着一个新的纪元即将开始。就连皇帝登基改元,都要选在第二年的这一天作为开始,可见这一天的重要性。
并州在过去的一年里,可以说是取得了难以置信的成绩。不但人口持续大量增加,大量的外地流民涌入,却并没有造成骚乱,反而成为了并州的新子民,而且民生也更为富足了,百姓对于赵家的认同感,已经是远在朝廷之上了。
当然,更为重要,而且意义极为深远的,莫过于终于消灭了鲜卑,并且把鲜卑人占据的草原划入了疆界之中。这让笼罩在世世代代并州人心中的那层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阴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以后,广袤的大草原再也不是敌人和强盗居住的地方,而是汉人自己的地方,那里再也不时杀人的修罗场,而是皮衣、皮帽、战马等东西的产地,那里输出端东西,将会卖给中原的民众。
多么不容易啊,以一州之力撼一国!
多么不容易啊,以一州之力灭一国!
多么不容易啊,以一州之力,咱们还要兴一国!
这就是如今百姓们的心声,他们相信在小侯爷的带领之下,“兴邦”的梦想绝不是遥不可及的!
并州的文臣武将们也是一样的兴奋莫名。百姓们能看见的,他们也能看见,百姓们看不见的,他们还是能看见。看见了更多了,他们对于未来的希望也就越发的浓烈了。乱世,对于一个有才华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遇,因为乱所以才越发需要收拾,就越发的需要人才。
太平时期很难出名将,不是因为太平盛世的民众就差一些,能耐就不足,而是因为太平盛世根本没有武将建功立业的场所。你就是一颗金子,也只能乖乖地在土里葬送青春。而对于谋士来说,也是一样的,要建立留侯张良那样的不朽功勋,就必须要趁乱世。
这天一大早,文武百官便聚集在衙门的门口,开始次第前往赵平家中祝寿。去了一拨,又是一拨,然后再是一拨,真可谓连绵不绝。直到当天晚上快要入夜了,这一切才算是安宁下来。赵平一家子三世同堂,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才烘托出了团圆气氛的难得。
老爷子赵麟今日也是异常的欣喜,不但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席上他还兴致盎然,不断地和儿孙们说笑。老人家高兴,大家自然也更为高兴,于是一家人不论这一餐团圆饭都是吃得十分的尽兴。
席后,赵麟又坐着和赵业、赵平说了一会子话,才说道:“我乏了,先下去休息了,你们继续热闹吧,就不要管我老头子了!”
赵业连忙起身道:“父亲走好!”又向赵平道:“你送送你爷爷吧!”赵平点了点头,扶起赵麟便往外走去。
赵麟如今身子骨恶化很快,但也并没有到了走不得路的地步,不过他还是任由赵平扶着,向外边行去。
来到赵麟所住的院子前面,赵平忽然笑道:“祖父,您老人家一定有话对孙儿说吧!”
赵麟愕然站住,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果然不愧是我赵麟的孙子,不但冲锋陷阵天下无敌,就连察言观色也比一般人强多了。”
赵平笑道:“其实是父亲先看出来的,他暗示了我,我才知道的!祖父请想,父亲是个至诚至孝之人,您老人家即说乏了,要回来休息,他为什么不自己扶您过来,却遣我来扶呢?那是因为父亲已经看出您有话要说,而且是要对孙儿我一个人说!”
赵麟略一回想,终于点了点头,喟然道:“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你父亲乃是一个驽钝之人,如今看来他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啊!非但不是驽钝之人,而且还是一个很睿智的人。仓舒啊,今日祖父可要谢谢你了,若非你指出来,我这么多年以来,竟然连你父亲都没有看穿哪!”
赵平笑道:“这并不是祖父之过,祖父这是关心则乱。正因为父亲乃是您的爱子,您过于关心爱护他了,反而看不清他的真正能事了。有几句诗,形容登山之人的,叫做‘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得真是极有道理!”
赵麟喃喃地默念了一遍这首诗,道:“仓舒言之有理啊。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让代我你去给一个人拜个年,你可知道是谁人吗?”
赵平不假思索地说道:“祖父说的,定是公主殿下吧?”
赵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道:“你父亲的韬光养晦和你的锋芒毕露都很是强悍。在我看来,你终究是比你父亲要胜一筹的。不错,就是公主殿下,你帮我送点吃食给她,带我向她问好,就说老臣年迈,难以亲自登门拜访,请她原谅。”
赵平笑道:“祖父放心,礼物我今天一大早便送过去了,而且早已经带话给她,说道今晚我家中事情忙完,要过去拜会。所以,您老人家即使不吩咐,我也要过去的!”
赵麟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心!”转身进门而去。
赵平看见赵麟这久违的真心的微笑,心下一阵难受。他甚至能感受到祖父心中的那种痛苦和矛盾。他一辈子忠心的大汉朝廷就是他心目中最大的一个留恋所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这个大汉江山拼杀过,荣耀过,屈辱过,痛苦过,这一切的感情比起所谓的“皇恩浩荡”来,更加令他留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说他对大汉忠心,还不如说他对逝去的岁月怀念,对当年的那些朋友们极其想念。要不然的话,自己还有整个并州上下的这些行为,他如何能不站起来反对?若是他反对,这些行动又怎么可能实施下去?
赵平回到前院,叫上两名侍卫,命他们带上一些瓜果,便领着他们朝公主府而去。
第四百零四章 拜访
赵平来到公主府的时候,看见府外一片安静,大门也紧闭着,根本没有节日的气氛。
赵平大讶。按理说,刘清是一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近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态一天比一天平和了。赵平也经常来探望她,一则是因为她身份特殊,赵平希望假若一天她能被自己所用的时候,能够不会那么心不甘,情不愿。而更重要的原因,赵平确实不自然地有些被她所吸引。
这世上美女众多,赵家的后院一群人全部都可称得上美女,但刘清这样的绝色美女却还是嫌太少。而既有美色,又身份高贵,谈吐风雅,仪态大方的,除了刘清,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没有了。
赵平并不是一个好色的人,而且身边已经围着太多的女子,但对于刘清,他还是很有些放不下。这也许便是男人的劣性吧,明知道已经不宜再去招惹情债了,但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赵平在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眼里都可以称得上完人,但他自己却知道,其实自己也是一个有血又肉的人,还是有弱点的。
赵平的侍卫见赵平停下来沉思,也不待下令,径直走上前去开始敲。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慌慌张张地迎出一个人来。赵平的侍卫立即问道:“小侯爷前来拜会公主,怎么不见吴统领啊?”
象赵平这样身份的人来访,即使公主不亲自相迎,也该由她的侍卫统领兼府中总管吴森前来相迎才是。这自然是不必说的。
那侍卫这才看见赵平正站在门口,连忙上前禀道:“启禀小侯爷,公主和吴统领现在并不在府上。”
赵平大为惊讶。一直以来,只要是他事先流露出要来访的消息,刘清必定会早早地备下酒席和管乐,在府中一直守候。所以,最近以来,赵平有时候前面说过要来造访,后来又逢要事难以如愿赴约,必然会令人前来禀告,以免刘清白等。
本来,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刘清更应该在家中庆贺,顺便等自己才是,哪里会轻易出门去呢?况且,她身份高贵,很少折节下交别人,在这太原城中,除了自己等少数几个人就没认识什么人,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你可知道公主往哪里去了?”赵平连忙问道。
那侍卫见赵平语气森然,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好像是卢夫人和她家的小姐一起来把公主接走了!”
“卢夫人?”赵平心下一动,“哪个卢夫人,就是经常来公主府上探视的那个席氏吗?”
那侍卫应道:“正是!”
赵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陈留卢家的人是李效的细作,如今是已经查明了,奈何一直以来他们做事十分的精细,并没有给抓住把柄。赵平为了不在民众间引起恐慌,才特意决定暂缓对付他们,待抓住了确凿的证据再行对付他们。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卢家的人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赵平对他们的怀疑,行事越发的低调,几乎可以说得上滴水不漏。这样一来,赵平虽然还遣人盯住他们,自己却越来越少过问了。如今他也是军务繁忙,一边想着要对付冀州,一边想着要出兵司隶,一边还想着要南和汉中,这些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区区卢家也只是癣疥之疾而已,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去顾及了。
当然,这些日子以来,席氏,尤其是席氏那个女儿叫做卢胭脂的经常来公主府中走动,和刘清显得异常的亲密。赵平也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刘清几句。刘清聪明得很,自然听得出赵平的意思。只不过,她在这并州虽然锦衣玉食的,但实在是太孤单了,根本没有人和她说得上话,她不和卢胭脂以及席氏往来,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赵平怜刘清可怜,只是善意提醒,倒也没有过多干涉什么。他对刘清的痛苦还是很能明白一些的。既然刘清听不进劝告,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刘清毕竟是公主,席氏母女二人对她是千般巴结,一般来说,只有她们两个来拜会公主殿下的份,公主殿下怎么会随她们去呢?况且,公主还明知道今天晚上自己会来拜访的!
赵平越想越觉得不对,立即吩咐随他一起来的那名侍卫,道:“你立即带上我的信物去街上,调集一支五百人的巡逻队,立即去把卢家给我团团围住,一个不要教他们走脱了!”
那侍卫虽然心中诧异,不知道赵平为什么会忽然下这样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应诺一声,转身就走!
赵平又向那愕在当场的公主府侍卫道:“你把这些东西都先搬进去,命厨下准备一些酒菜,就说某晚些时候还要和公主一起庆贺良宵。”
那人应诺一声,也莫名其妙地去了。
赵平也不多言,立即走上街头。
这太原城街头平日里来往巡逻的兵马就颇为不少,今日又逢佳节,金吾不禁,赵平还特意下令加强巡防。所以,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巡逻队一拨接着一拨,随时都可以看见。当然,这些虽然都是骑兵,却能尽量把马速降得慢一些,以免和路人相撞,或者是影响到路人的正常通行。所以,这些巡逻兵非但没有对百姓们的正常生活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反而让百姓们越发的安心。
赵平刚刚来到路边,恰好有一队巡逻队人马正向这边驰来。赵平立即来到路中心,大声喝道:“停住!”
那队人马立即停住。当先一名统领一眼看见赵平,眼中露出激动之色,顿时就忘记了开口。
赵平走上前去,对他说道:“这位兄弟,借你的马一用可好?”
那人只是痴痴地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赵平也不客气,立即跳上马去,扬起马鞭,那马儿立即飞驰而去。
巡逻队中有人打马上前,向那统领说道:“统领,您这是怎么了,愣在这里作甚?还有,那个人你认识吗?怎么他说一声,你便把马交给他了,要是他借了不还,你可怎么办?”
那统领厉声喝道:“休得无礼,他便是小侯爷!”
“啊!”巡逻队中立即发出了一阵轻轻的叹息声,有人轻声嘀咕道:“方才我怎么没有跑到前面去啊?可惜,可惜!”
第四百零五章 独追
赵平骑着马直奔西门。
不得不承认,他这次挑的这匹马不错。事实上,他方才拦住这队人马而不是其他的,主要就是因为看中了这匹马。驰骋疆场多年之后,遇上过太多的战马,如今的赵平已经练就了一手不俗的相马功夫。
到了西门,他立即跳下马来,问道:“这城门的守将是谁?”
立即便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吭声说道:“末将参见小侯爷!”
赵平立即说道:“入夜之后,可曾看见大队人马出城?”
那守将仔细回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道:“没有!”
赵平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又问道:“那么,有多少马车出城?”
那城门守将立即毫不犹豫地说道:“并无马车。小侯爷您知道的,今天乃是佳节,不良于行,白天也只有两三辆马车出城,到了黄昏之后,就一辆也没有了。”
赵平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么,黄昏之后出去的女子多吗?”
那城门守将想了想,道:“倒也不多,先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随着四个下人一起出去,再然后是一对母女,那女儿似乎身子有恙,是那个母亲扶着出门的。嗯,好像入夜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女子出去了!”
赵平奇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步行?连马都没有骑?”
那城门守将点头道:“正是!”
赵平心下大为困惑。本来他还有点怀疑那四男一女,但想想又觉得不对,若那个女子是公主的话,四个男子必定是卢家的人了,可是,卢家的母女怎么不跟着一起跑呢,难道他还要留在城里等着自己去杀吗?母女,对了,难道那对母女便是卢家母女二人?即使这样的假设成立,卢家的人全部都是步行,岂能走远?
难道这些人中间并没有公主,公主真的知识随着席氏前去耍玩,或者根本就在卢家吃酒?
再仔细想,赵平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不对!这些人就是卢家的人,那后面出现的一对母女并不是真的母女,而是席氏和公主,而前面走的那四男一女则是卢家的高手和席氏的女儿卢胭脂!
至于马屁,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今天临时来准备,他们应该是前两天已经准备好了,守在城外,只等今天劫得了公主之后,立即纵马南下!
他们通过先运马出城、母女分开走等方式连续设置陷阱,希望能掩人耳目,目的就是要节省出一定的时间。只要他们逃离太原城,凭借着他们卢家多年以来形成的人脉,躲过官府的追索,安全抵达雍州地界,根本不是问题。
一念及此,赵平暗念一声:“好险!”立即向那城门守将问道:“那对母女出城多久了?”
那城门守将想了想,说道:“应该在一个时辰左右!”
赵平再不多言,道声:“多谢!”飞身上马,扬起马鞭一抽,那马儿便死也似的冲了出去。
那城门守将看着赵平天神下凡一般威猛的背影,忽然回头叫过一名兵士道:“你立即去侯府禀报一下,就说小侯爷一个人急急出城了!”那兵士立即应诺而去。
且说赵平出了南门,也不犹豫,转过西南大道,立即向那边急驰而去。
由于前两天下过一些雪,这几天犹未化去。离着太原城比较近的地方,人来人往的,积雪尚有人清理,过了这些地方之后,地上的人马脚印已经车轮印越来越少,而雪却越来越厚,赵平已经渐渐可以完全通过印记来追踪前面的人了。
也不知追出多久,再一次停下来观察了一下脚印之后,赵平确定卢家的人就在前面了,因为这马蹄印已经极为清晰。他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喜悦,不过,随即他就清醒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席氏既然能壮士断腕,把府中上下那么多人留在太原城中不管不顾,只和女儿在四名扈卫的保护之下挟公主而走,那么这四个人的武功必然是非同小可了。
赵平上次曾经见识过卢家的扈卫的实力,实在可称得上非同小可。自己以一敌一或者以一敌二都可稳操胜券,但以一敌三就难说必胜了,若以一敌四,胜负更是难以预料。所以,单凭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救回公主,实在是难说得很。
当然,虽说难言必胜,赵平却绝不会对继续追击心存任何的疑虑。他一生经过过大大小小多次战斗,极少有哪一次是绝对稳操胜券的。更多的情况下,都是以弱敌强。既然以往每次都能熬过去,甚至最终以弱胜强,赵平坚信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这便是赵平经过这么多次大战积累出来的信心。有时候,信心往往能影响战局的最终走向。
赵平辨清马蹄印,再不耽搁,立即跳上马去,再次扬鞭向前追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树林遮挡住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黑影,赵平大喜,知道那一定就是席氏他们一行了。而且,赵平还可以绝对确信,对方尚未发现自己。理由很简单,赵平这夜视之术,是武功到了他这个境地才独有的。对方不可能有自己这样的武功,在这样一个月光晦暗的夜晚,他们还没有这么强的听力和耳力。
赵平深勒住马,深吸一口气,立即便感觉到自己的战意达到了巅峰之境,不管胜败,他知道自己今夜这一战,一定可以发挥出自己生平最强大的战斗力了。
然后,赵平终于纵马向前追去,过不多久,前面的人显然也听见了后面急促的马蹄声,开始缓下步子来。
赵平趁机加速来到前面那一群人面前。却见面前果然是四个扈卫前后守护着一辆马车。此时,这些马和马车都已经停住,大家都愕然地向后边望来。
赵平也勒住马,纵声长笑道:“卢夫人,这新正之夜,你不在家中好好庆贺佳节,却急急出城,意欲何往啊?”
这时候,车内探出一个头来,面色苍白,眼中净是惊惶之色:“赵平!”
赵平笑道:“正是某家!我且问你,你要来便来,要往便往,即便是你效力于秦王,对我有不轨之心,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却为何要劫走我的嘉宾啊?”
第四百零六章 芳心
那席氏当初进城的时候,对赵平尚且并不十分忌惮。但在太原城住了这些日子之后,她看见的,听见的都是赵平的英武。此时的她,心下对于赵平已经是惧怕已极。
她本是秦王李效派来打探消息的,但由于一开始就被赵平识破,这些日子以来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这让她渐渐生出了退意。她觉得打探赵平的军情,实在是与虎谋皮,危险太大了,而且几乎收集不到任何的情报。
只是,若是就这么退回长安,未有寸功献于李效,卢家以后再想要在被李效器重关照几乎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李效一怒之下,还会干脆把卢家连根拔起,趁机谋取卢家的财产。所以,席氏一定要至少立下一项大功,让李效没有借口卸磨杀驴才是。
为此,她盯上了公主刘清。如今刘氏皇族大多已经零落,几次的宫变让原本还算庞大的刘氏皇族几乎死伤殆尽。如今虽然还有一些皇室血脉在各地分布,但那几乎都是皇族的远亲了。而唯有刘清乃是天子亲姐,身份极为尊崇。掌握了她,差不多就相当于掌握了一面王旗。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多少作用,事实上却有万般妙用。而更妙的是,她的作用不仅仅表现在现在,还表现在将来。哪一天谁要是一统天下了,安抚一个对自己皇位毫无威胁的公主,以宽慰那些遗老遗少之心,花不了太多的本钱,却可以赢得大利,实在是划算得很。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席氏母女二人五次三番地讨好刘清。只是刘清想起赵平的警告,一直都对她们不冷不热的。但她们却一直不气馁,坚持不懈地求见、讨好。日子久了,饶是如今的刘清心肠已经比当年硬多了,还是渐渐消除了对她们的戒心。后来逐渐和她们一天比一天交好。直到现在,这一对母子终于赢得了刘清的信任。
偏偏这时候又是新正佳节,席氏觉得天赐的良机已到,便命人先行在城外布置好马和马车,然后母女二人一起去拜访刘清,言道今夜大道之上热闹非常,请公主移驾和她们母女一起观赏。
刘清最初连连摇头,言道今夜赵平要来,绝不可让小侯爷扑空。不想了、席氏母女二人一听赵平要来促请就越发激烈了。若是赵平来了,她们所有的计划就都要落空。那可就要等下一次机会了。可是,下一次机会又要等多久才会到来呢,甚至,赵平会不会给她们实施下一次计划的时间?席氏连忙说道,大道之上,赵平若是要来,可是可以看见的,断然不会让赵平扑空。加上卢胭脂不停地在旁边帮腔,不住地开口相求,刘清这些日子以来,和卢胭脂极为相得,见她求得可怜,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刘清倒也不是孤身出门,还是叫上了吴森随扈。只是没有想到刚刚走出公主府,立即便有人跳将出来,一下子把吴森击昏,抛入草丛之中。若不是怕刘清乱喊,说不定他的一条命就保不住了。
刘清见中计,倒也不敢反抗,任由席氏把所有人分成两队次第出城。当席氏扶着公主出城的时候,她一只手轻轻地抓住刘清。刘清前面已经见识过席氏的武功,没有想到她看起来娇娇滴滴的,居然很有一些武功,她自然是不敢反抗,就这么乖乖地这样被席氏牵出了城门,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越往前行,离着太原城越远,刘清心中越来越害怕。以前,她在赵平面前虽然一直都是一副恭顺的样子,但是不得不说,她心中对于赵平还是很有些怨怼的。原因无他,此人也在觊觎刘家的江山社稷,只是比起李效等辈更加阴险,一直都不表现出来而已。所以,她对赵平虽然也很有些好感,一直都不愿表现出来,因为她觉得,向赵平示好,就是对家族的背叛。
但是,直到现在,马车在太原城外,离着赵平渐行渐远的时候,她渐渐开始害怕起来。她虽然也害怕自己以后再也得不到在太原的自由,再也没有在太原时候的锦衣玉食,甚或会成为别人的玩物。但她更为害怕的竟然是,再也见不到赵平,听不见赵平那淡淡的,不带任何色彩的嗓音,再也不能指桑骂槐地讽刺赵平,再也不能……
总之,她所有最害怕的事情都和赵平有关。这一点,她倒是和席氏很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们是一种害怕,两种心情罢了。
但是,就当刘清的心情跌到谷底,都有些任命的时候,她居然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向席氏禀报:“夫人,有人追上来了!”
她的心情立即变得欢快起来。那一定是赵平,她很肯定。只有赵平这样的人,才会不受席氏那些障眼法的欺骗,也只有赵平,才敢这样义无反顾地追上来。
当她听见外面传来赵平的声音的时候,她简直快要哭起来。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差点就再也听不见这个声音了,若是再也听不见这样美妙的声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席氏本来就对赵平害怕已极,被他这样厉声追问,顿时嗫嚅不敢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在月色不明,旁人并没有发现。
而就在此时,卢家的四名家将之一忽然说道:“夫人,怕他作甚,他只有一个人!”
刘清一听此言,顿时心焦起来。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总是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的。既然卢家的家将语气如此自信,赵平岂不是危险?
席氏却是眼前一亮,再往前一看,可不是吗,他只是一个人,应该是发现刘清被劫走之后,来不及通知其他人,而且也不知道卢家的家将厉害,一个个便急巴巴地追了上来。自己这边四名家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四敌一,就算是当世第一高手,席氏也有把握会摆在他们的剑下。
一念及此,她忽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小侯爷何故明知故问呢?你明明知道为什么的。倒是老妾要提醒小侯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小侯爷天下英雄,为了一个区区女子竟然追出如此之远,值得吗?”
第四百零七章 激斗
赵平仰天大笑,道:“赵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从来不在某的考虑之内。况且,夫人以为赵某危险,赵某却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危险。且不说其他的,赵某若是要走,你们拦得住吗?”
席氏顿时哑口无言。确实如赵平所言,若是他存了保命逃走之心,自己这几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不过,尔等放心,赵某英雄一世,绝不会在你们几个人面前落荒而逃的。赵某能孤身潜入鲜卑的重地,在鲜卑的万军之中杀进杀出,你们这几个人自认比起鲜卑的千军万马来,如何?”
席氏听得此言,顿时哑口无言。她心下的恐惧之情再次升了起来。一直以来,她对于自己的这几个家将确实是有着十足的信心。但正如赵平所言,既然他能在万军的追杀之中安如磐石,面对着区区的四个人又怎么会没有自保之力呢?
那四名家将中的一个见席氏花容失色,知道她已经被赵平摄住了,大感不妙,忙喝道:“赵平,你休要猖狂,试过我们的真本事再说吧!”也不等席氏吩咐,更不等其他几位的配合,拔出佩剑,纵马就向赵平挺刺而来。
赵平怡然不惧,忽然拔出佩刀,硬着对方的长剑猛地砍了下去。
那家将顿时一愕,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平居然用这样不合时宜的办法来对于自己平平无奇的一招。要知道,他这一剑是径直刺向赵平的胸前的,而赵平这一刀则是砍向他的剑身。单从攻击目标上来看,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因为他若得手,赵平必受重创,而赵平即使得手,最多也不过是把自己的长剑磕飞而已。
况且,他素来自恃力大,赵平若是要和他比刀法,他自忖难以对敌,但若是要和他较力,他却是很有几分把握的。所以,他非但不退,反而暗暗加力。因为他原本只是作一试探,并不敢真的使出全力,怕招式用老,反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击。
赵平眼中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冷哼一声,但听“叮”的一声,刀剑相交,那家将不由一愣,原来他手头的长剑居然轻易被斩断。
赵平也不客气,立即挥刀横劈,这一刀刀势如虹,若是那家将被劈中,自然是一刀两断,死无全尸。
但那人也是极为了得,在这样转圜不便的情况下,硬是以手为支撑点,一按马背,身子顿时腾空升起。赵平也不急着追杀,因为这种身体腾空而起闪避的动作已经是对方自保的最后一册了。只要等对方身子落下,自己轻轻挥刀,他还是难逃一分为二的命运。当然,赵平其实并不打算杀人,因为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觉得眼前的这几个人还是很有一点利用价值的。
但是,赵平的这番善意另外几名卢家的家将却看不见,他们看见的是赵平对前面的那名家丁疯狂的追杀。他们也都知道。人一旦开始下落,空中没有支撑点的情况下,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向旁边飘落。所以,只要他们的那位同伴落下来,若自己这边三个人不能救下他,他就会被赵平轻松地除掉。
现如今,他们的这名同伴当然是不能死的。原因无他,他们四个人对着赵平已经都没有了必胜把握,若是被赵平再率先翦除一个,其余的三个人真的就唇亡齿寒了。
出于这个考虑,那三人不约而同地纵马向前杀来。不过,他们这次却再也不敢简单地挺剑直刺了。因为很显然的是,赵平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削铁如泥的宝刀,若是大家的兵器都如第一名家将那样被斩断的话,不要说是四个人,就是再多两个人都要被赵平击败。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三柄长剑瞬息就从不同的方位向赵平刺了过来。
赵平这时候自然是不能故技重施的,因为三人的攻击方向拿捏得十分的准确,自己即使能斩断其中一把剑,其余的两把剑还是一样能刺进他的身子。好在他的“飞星”宝刀乃是他的妻子郑若兮当年送给他的极品杀器,攻敌不能之时,用以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平此时只要舞动他手中的宝刀,对方三个人虽然强悍,但由于大路并不算宽敞,他们的攻击配合无法全然施展开来,对方是根本无法攻进他的刀锋的。
不过,此时方才被赵平逼得向上跃起逃命的那个人已经开始向下落。赵平决定冒一次险,先行将他击伤。只要他没有了再战之力,自己以一敌三,又有“飞星”宝刀在手,就不怕击不败剩下的三个人。
于是,赵平大喝一声,也如方才那名卢家家将一样腾空而起。只是他的动作比起方才那人就要快上不少,也自然连贯了不少。那三名家将虽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没有想到赵平在丝毫不落下风的事情下,忽然会使出这样一个近乎逃命的招数。
待得他们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正在向上生气的赵平和正在下坠第一个家将相遇在空中。蓄势良久的赵平伸掌就向那家将击去。那卢家家将虽然武功不错,也立即伸手迎敌,奈何使出突然,加上他心下紧张,竟被赵平的铁掌长驱直入,直接拍在他的胸前。
“啊!”那卢家的家将发出一声惨嚎之声。其实,他的伤并没有那么重,事实赵平的武功实在令他太过恐惧了,他以为自己中了一掌必死无疑,才会喊得如此凄厉。
一直探头出来观看的席氏见赵平瞬间就击伤自己这一方一个人,而他自己却毫发无损,心下大颤。她已经完全对今日之战失去了信心。
而刘清听见外面的惨嚎之声,先是一惊,继而是一喜,因为她已经听出,这绝不是赵平的声音。
恰在此时,席氏再也不敢观战,把头缩了回来,却看见刘清一脸喜色的样子,她心下顿时生出一种强烈的怨毒之心冷冷地喝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就算赵平能把他们几个都杀了,你还不是一样在我手中握着,我就不能杀了你吗?”
卢胭脂从小就欠缺玩伴,她之所以接近刘清,主要是由于母命,但同时,她自己也很喜欢刘清这个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喜欢和刘清说一些私房话。在和刘清的这么多次接触里,她渐渐开始把刘清当作了朋友。虽然出于家族的安危考虑,她不得不配合母亲一起欺骗劫持刘清,但她心里还是很有些愧疚的。眼见母亲发怒,她心下一阵害怕,生怕她母亲真的杀掉刘清,连忙劝道:“母亲羞怒!”
第四百零八章 受伤
“啊!”第一名卢家家将跌倒在地上,心下暗叫道:“我命休矣!”但随即,他使劲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全身虽然酸痛无比,却依然能活动自如,离着“休矣”,还差得很远,不禁大喜。
他立即运功,准备检查完自己的伤势,若是能上前助战的话,就上前随着三位同伴一起厮杀,除掉赵平。若是能杀掉赵平,那绝对是一战而名动天下。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于小觑他们了。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内力一点也集中不起来。他顿时吃了一惊,原来方才赵平那一掌虽然没有损及自己的五脏六腑,却将自己的功力暂时地封了起来。而要做到这一点,事实上是比杀掉自己还要困难的。
换句话说,赵平不是杀不了自己,而是不愿杀人而已。
这个念头让他又是害怕,又是迷惑,甚至还有一点对赵平的感激以及劫后余生的欣喜。这诸多感觉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顿时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反而是什么滋味都感觉不到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睛虽然直直地站着眼前的激战,心却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场中的激战还在继续。赵平身子凌空之后,终于落下,但卢家的三名家将却不敢在下面守株待兔。因为赵平手上有武器,有锐利无比的“飞星”刀,居高临下地砍劈下来,绝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的。
三人急急退开。
赵平“哈哈”大笑一声,身子已经重新落在马上,他一拉缰绳,胯下马儿似乎被主人的神勇所感染,长嘶一声,向前冲去。
方才一场接战,虽然看似不分胜负,其实却是赵平占了大便宜。原因很简单,赵平丝毫没有损伤地让对方的一个人失去了战斗力。这虽然要怪那人自己自以为是,不愿和同伴配合擅自出击,但倘若赵平的武功差一点,却绝难既伤了那人,又逼走他的三名同伴,自己还毫发无损。
如今,双方的实力对比立即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从方才显露出来的武功来看,赵平以一敌三,其实应该是势均力敌的。可是,赵平却有一把神兵,对方手上都只是普通的兵器。在这一点上占据了优势之后,赵平就在整个战局上占据了优势。
所以,如今是赵平追着进攻对方,而对方三人则要小心防守,不但要护住自己,见到同伴危险的时候,也好尽力相帮。如今的这三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只要一个被废,其余两个就再也无力抵挡赵平了。
好在这三个人多年以来一直是配合作战,共进共退,早已练就了一套联击之术。这时候配合起来端的是守卫兼顾,处处攻防有度,密不透风。赵平虽然武技高超,又有宝刀在手,但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攻进他们的防守圈里去。
一时间,场中刀光剑影,人影如穿花蝴蝶一般交错往来,煞是好看。一般的人看这种恶斗自然是看不出端倪的。但是,高手却能看出卢家的这三个人已经渐渐地丧失了锐气,而赵平虽然经过恶战,却士气如虹,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这样一来,胜负虽然一时之间还难以分出,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定的。
席氏武功不俗,听着外面的声音,就知道自己的三名家将已经落在了下风。但是,以她的武功,要想帮忙也是不大现实的,而抛下这三个家将先行逃跑也是不大现实的。且不说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赶车很不方便,就是前面那么多关隘,若无武功高手随扈,又怎么可能轻易闯过去呢。
忽然,她眼睛一转,目光就定在了刘清身上。她忽然想到,赵平此来不就是为了刘清吗?若是利用刘清来威胁他,他岂能不就范?
刘清也感觉到了席氏眼中的暴戾之色,察觉到了她那阴冷笑容之中的不怀好意。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虽然害怕却也无可奈何。
卢胭脂吓了一跳,寒声说道:“母亲,你要做什么?”
席氏一把抓住刘清,道:“你别管!”
卢胭脂连忙伸手拉住自己母亲的裙子,道:“母亲,她是公主,咱们不能伤害她的!”
席氏简直被自己这个笨女儿气疯了。杀刘清的念头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起过。若是杀了刘清,不要说赵平放不过她,那李效也不会答应啊。李效虽然公然称王,但也不会容许一个亲手杀害当朝公主的人留在身边,那样会引来舆论的讨伐。
但是,席氏此时也无法向自己的女儿解说,只好厉声说道:“放手!”
卢胭脂见席氏发狠,益发以为她要对刘清不利,更加不敢放手了,手上抓得更紧了,哭道:“母亲,不要!”
席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忽然伸手把卢胭脂一把推开,道:“真真气煞我了,你这忤逆女儿!”也不管卢胭脂在里面痛哭,便拉起刘清就下了马车。
此时,外面的战斗已经渐渐到了尾声。在赵平连绵不断的狂攻之下,卢家的三名家将败相已彰,节节后退,而赵平仍是一刀紧似一刀,他的身上就像是蕴涵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气力一般,刀势绵绵,令人很容易生出一种绝望之感。
忽然,赵平大喝一声,身子跃离马背,腾空而起,高举手中的“飞星”宝刀居高临下地向三个家将中的一人狠狠地直劈了下去。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极为奏效,因为对面的三个人一退再退,已经到了无法再后退一步的境地。他们的腾挪转圜的余地已经很小,这一刀下去,他们就必须要直接应战,决不能再行闪避。
只是,赵平占据居高临下的地势之利,若是这一刀下去,对方三人若是抵挡不住,被赵平的刀势破入其防守网之内,三人难免同时受创,说不定还会有人当场丧命。
就在此时,忽听席氏大声喝道:“赵平住手,看我杀了这个贱婢!”
赵平宝刀已经劈下,自然是不可能收回的,但听见这喊声,他还是不由得身子一凝。就是这一迟疑的功夫,一柄长剑已经刺到了他的左肩上!
第四百零九章 毙敌
刘清被席氏抓住,脖子山架着寒光闪闪的一把利刃,心下一片冰寒。她自从逃出长安城的那一天起,虽然屡屡遭遇险境,但却从来没有被利刃加身。这一次,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经历的最危险的一次。
她心下一片冰寒,恐惧已极。不想在这青春韶华,今天白天还沉浸在难得的佳节喜庆之中,如今却要遭遇这等厄运。不过,她虽然心下大骇,却不敢叫出声来,只能咬着嘴唇苦忍,因为她知道,她一旦出声,就可能会影响到赵平。如今,赵平就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赵平有个三长两短,她也难避厄运。
当她看见赵平中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在这一霎那,她终于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惧。而席氏却是大喜,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居然立竿见影,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但是,她们二人的一悲一喜都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就心情大变。
赵平右臂中剑,忽然“啊!”发出一声狂呼,就如长天之中忽然打了一个霹雳一般。他竟然不顾那已经刺入身体两寸有余的长剑,“飞星”宝刀径直继续往下劈去。
“当”的一声,其余的两名卢家家将的长剑同时折断,而他们的身子也在狂震之中向后跌倒。很显然,他们虽然没有被赵平的刀刃直接劈中,却被赵平灌注在大刀上的罡气所伤。
最后那名卢家家将见赵平被自己刺中了还有如此神勇,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的长剑只是刺中了赵平的肩膀,即使在往前直刺几分,也不过是令他伤得更重一些而已,却不能取他性命。但是,此时自己和赵平已经形成了一对一之势,自己不能取他性命,他就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心下忽然生出一种从来没有的惊骇之情,竟然不敢把会长剑,身子就此往后退去。他此时再也不敢去想什么富贵荣华,什么卢家、李效还是赵平。他只想逃走,逃得离这个杀神越远越好。若是这次能逃脱,他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再也不敢显露一丝武艺,只愿平平安安地了此残生。
赵平忽然大喝一声,伸手拔出插在自己左肩上的剑,顺手往前一掷,只听“刷”的一声,那剑正好把那正欲逃跑的卢家家将刺了一个对穿,顺便把他盯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个个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平,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俊雅如儒生的年轻人会忽然之间成为嗜血的恶魔。
赵平若无其事地把宝刀插回刀鞘之中,又撕下一片衣衫包裹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他方才已经暗暗运功止住了血流,所以这伤口倒是没有大碍。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走进那两个倒在地上难以动弹的卢家家将。那两人本也是豪杰之辈,平时都以为自己已经淡看了生死,是不会轻易被吓到的,但是赵平的脚步声却如一面大鼓一般“咚咚”的敲在他们的胸口。他们顿觉颤栗不已,只是这一向以来形成的最后一点尊严让他们终究没有说出求饶的话来。
赵平走到他们面前,却并没有动手杀他们,而是说道:“这是尔等逼我出手伤人的,怪不得某家。你们的武功都已经尽废,不过双手双脚倒还完好,只希望尔等以后好好做人,在你们主母的鞍前马后好生效力,也可以平平安安第度过此生了!”
那二人一听赵平非但不杀他们,反而令他们继续在席氏手下效力,狐疑不已。不过,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是颔首不已。
赵平又转向那第一个出手的卢家家将,道:“你要幸运不少,未曾伤到某,你虽然现在还不能催动内力,但那只是被某封住而已,几个时辰之后,内力当可恢复如初。某希望下一次,你不要再做出这等以卵击石的蠢事来。”
那人听得大喜,口中唯唯不已。他的几个同伴要么丧命,要么被废去武功,倒是他这个最先挑衅的无恙,这岂不是意外之喜吗?他心下暗暗庆幸方才那一剑不是自己所刺。若是的话,那被钉在树干之上的就是他了。
赵平这才转过身,向席氏走了过去。席氏大惊,颤声说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就杀了她!”她此时是激动至极,握剑的右手颤抖不已,几次都刮在了刘清的脖子之上。刘清那白若凝脂的脖子上顿时留下了几行殷红色的血。此时虽在夜色之下,但以赵平超凡的目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令赵平颇为惊异的是,刘清这个也许一辈子还是第一次流血的公主被刮了几下竟然一声也没有喊出,实在是令人不刮目相看也不行。
赵平连忙缓缓站住,道:“卢夫人,你还是放下手中兵刃,咱们有话好说。如你所见,某并非一个嗜杀之人。你的几个手下方才尽力攻我,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某也只是杀了其中一个罪咎最深之人而已。咱们也一样可以谈谈,若是谈得拢,某也一样可以放过你的!”
席氏见赵平果然不再向前,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她此时心情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只觉得赵平不论说的是甚,都是缓兵之计,哪里肯相信。
赵平见此,说道:“某并不着急,卢夫人你也可以静想一下再来答复某家,某绝不强求。不过,夫人应该明白一点,那便是,不论如何,你还是应该放开公主,这便是某谈论一切条件的基础!”说着,便从转向一边,看也不看席氏。
时间在缓缓地过去,场中一片寂静,那几个伤者已经爬起身来,虽然伤处依然十分疼痛,但却哼也不敢哼一声。倒是那凉风一阵阵地吹过,树上那些尚未落尽的积雪纷纷掉下地来,发出一阵阵的“哒哒”声。而席氏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她知道事到如今,不论杀不杀刘清,赵平都不会任由自己轻易离去的,而想要求生,唯一的办法便是放掉赵平,自己则任由赵平处置。兴许赵平看在自己一介女流的份上,还不愿起杀念。
就在此时,忽听赵平轻哂一声:“原来如今这世道也兴马后炮!”众人正在疑惑不解之事,忽听前面一阵马啼声传来,一大群人在黑暗中齐声喊道:“小侯爷,你在那里?小侯爷!”
席氏心下更是冰寒,长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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