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养狗
作者:戒念|发布时间:2024-06-29 00:38:06|字数:15112
北洋水师的实力经过甲午战争之后仿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战舰威力比以前的老北洋水师更上一层楼,不过谭延闿却明白,李鸿章时代的北洋水师人才却是钱买不回来的,而日本人也不会给他十来年的时间专门培养一批海军人才出来。
对于谭氏父子来说最为幸运的是无论是添置的四艘新战舰还是修复三艘战损战舰,这些都没有花那李鸿章留下来的一千万两银子,而是直接走得的战争军费——这些新安装的火炮都是李鸿章联系德国的克虏伯公司制造的,新的蒸汽机系统是从英国订购的,改造的时候也是从英国和德国原厂请来的工程师协助进行改造。
谭延闿现在还无心照顾北洋水师,对他而言李鸿章都还只是表面上掌控了北洋水师,他也就不敢想自己能够彻底把北洋水师控制在掌股之中。李鸿章身为淮系首领,可是北洋水师除了提督丁汝昌之外,所有的主力战舰管带都是福建籍将官,对此李鸿章都没有办法,谭延闿就更不用说了,说到底还真应了沈静那些“养狗”理论,而这北洋水师正是已经长大的狗,关键时刻谭延闿根本没有办法将身家性命寄托在水师身上,倒是陆军刚刚开始组建,可塑性非常大,正是处于“狗崽”阶段,如果弄好了也就成了自己和朝廷对抗的一张王牌。
尽管沈静的“养狗”理论听起来非常别扭,但是在这个时代你不能不佩服这一理论,谭延闿就所知道的历史来考量的话,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在这个时代真正立足的唯一途径——翁同龢身为帝师又当如何?还不是一纸诏书直接抹掉会常熟老家去养老了么?向翁同龢这样的例子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还真的要走“养狗”之路。
谭延闿入住小站兵营之后,看到自己的房间立刻退了出来,一脸的阴沉,旁边那个专门修缮营房的小吏见风头不对便立刻凑上前来问道:“三公子,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属下立刻照办!”
谭延闿说道:“这间屋子难道是给总督住得么?我的房间只需要一个独立的院落,用不着这么华丽,内部装饰只需一床一桌三凳足矣,这间房间还是留到以后总督大人来巡视的时候再用吧!”
下面的官员哪里不知道谭延闿话中的意思,虽然有些恼怒这个总督公子确实是一个“事妈”,但也感觉到以后这练兵可不是状元郎摆出来给别人看的,多半是要动真格的。在陪过罪之后,这名小吏立刻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这本是给军官居住的,现在军官的级别还都没有定下来,正好挪过来给谭延闿这尊小佛爷来居住。
谭延闿没有将军官简单的分级,而是统统混编到队伍中,每名军官都要带兵,然后统一大考核之后,根据带兵的成绩和考试的成绩来确定最终的官衔禄位。这个方案已经都通报下去了,无论是从总督府侍卫队出身的还是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都可以获得一个非常公平的竞争环境,不过这个方案终究还是给别人看的,谭延闿根据养狗理论是不可能让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担任最高的军队指挥官,而且还必须是谭延闿第一批招募的侍卫队军人才有可能充任高级军官,剩下来的中级军官组织则是完全公平的竞争,谁有本事谁就上。
有资格成为军官的总督府侍卫队和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在明白选拔程序后,都对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大部分都是相互认识的,因为谭延闿的总督府侍卫队最早的一批已经在北洋武备学堂学习超过一年的时间,他们彼此之间也都算熟悉。严格说来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对侍卫队的军人还是非常羡慕的——他们受过的训练不比武备学堂的差,而且文化水平都很高,再经过武备学堂一年多的学习后,双方在军事理论上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他们之间最重要的差距就是第一批总督府侍卫队的军人都是杀过人的,他们随便挑出一个来无论是在枪法还是个人搏斗,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起来谭延闿手中掌握可以做军官的人数还是非常多的——八十名侍卫队出身的军人加上七十名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六千军队能够有一百五十名军官可以说这个比例还是非常不错的,比谭延闿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在谭延闿的计划中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会成为全国督练新军的第一人,若不是老头子鬼使神差的当上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他也没有想着会将袁世凯训练新军的小站给提前抢占来训练督标。在他原先的设想中先是培养一批军事人才,这就是总督府侍卫队的由来,后来局事发展阴差阳错,侍卫队中最为优秀的军人被选派到德国留学学习军事,而自己则有机会来训练真正的新军。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啊!”谭延闿看着操场上正在进行的队列训练,心中不由的感慨的想到。
以前为谭延闿训练总督府侍卫队的德国教官弗里德里希成为了他训练新军的顾问,而第二批侍卫队只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严格训练便全部进入北洋武备学堂接受正规的军事教育。此时谭延闿依旧做着两手准备——在老头子执掌北洋之后,谭延闿不能确定老头子的能够在这个位子上做多久,但是他要最大限度的利用北洋的资源来培养真正的人才,这种选择注定是一条走精英化的道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六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根据谭延闿前生那点基本的军事知识,这个数量应该算是一个旅的编制,不过既然是训练新军,所以人虽然少了些,但他还是希望能够覆盖陆军所有的军种——三个营的步兵,一个骑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炮兵营,每个营的编制是一千人。
这种编制显然是不合理的,弗里德里希也向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去除炮兵营和工兵营,建立四个步兵营和两个骑兵营,或是干脆不要骑兵保留炮兵。不过这个建议谭延闿拒绝了——如果训练得法,按照预计半年内他就可以将这支督标训练成型,那样他就可以将其摆出来给朝廷大员们过目了,如此一来他也可以申请新的军费来源——李鸿章留给老头子的一千万两银子看起来很多,但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所管辖的事务也很多,花钱的地方更多,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干出一番像样的事业来,新军军费的一百五十万两老头子根本就不会考虑。
一百五十万两在谭延闿心中也只够支撑七八个月的时间,所以在新军训练时间上对他而言压力是非常大的——只有让那些朝廷中的大佬们看到成绩,朝廷才会继续向他投资,关键就看他能不能迈过这个门槛,只要迈过去以后可就不是直隶来养新军了,而是全国来养新军。等到那个时候日子就好过了,而且军队的规模也会大幅扩大,而谭延闿之所以坚持这样不合理的兵种配置,也是为了以后迈过这道门槛后扩充新军,不致于自己的新军成为瘸子。
当然为了省钱,谭延闿在军队服装、帐篷、雨衣等装备采购上都是直接在抵羊纺织厂订货,这样可以取得成本价供货。还有所有训练的军械,这都是在天津机器局先打了空白条子的,而训练中所耗费的弹药则是要从军费中走的……种种措施之下,这军费总算是宽裕了些,谭延闿却没有节省的意识,反而将剩下来的经费用在改善军队伙食上面——此时新军的训练程度虽然赶不上第一批侍卫队的训练量,但是绝对居于全国陆军之首,谭延闿坚信过硬的军人都是练出来的,如果军人在这样严酷的训练之下连营养都保证不了,那就全完蛋了。
谭延闿也是身先士卒,每天早起必然要和士兵一起出操,练习射击和搏斗,还要在马场上练习骑马。侍卫队出身的军人都是非常熟悉谭延闿的生活作息习惯的,但是这在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官和军队士兵眼里却显得格外新奇。在练习搏斗中,本来士兵们还打算让让这个公子哥,但是没有想到全军没有一个能够在谭延闿手下撑过十招的,往后他们才知道就算侍卫队出身的那些格斗高手在谭延闿手下也是很难撑过几个回合,而且他们都是谭延闿一手训练出来的,整个军队从士兵到军官看待谭延闿的眼神都不同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与士兵共同训练、共同吃饭,这显得有些很惊奇,尤其是谭延闿出身如此清贵,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能够跟这些丘八大爷混在一起,在外人眼中更是显得不可思议。不过这在谭延闿眼中却算不得什么——前生记忆中那些影视剧中最出色的将领都是这么做的,他不过是照搬过来而已,虽然他比较讲求享受,但是这训练军队可是以后自己立足发展的根本,相比之下吃点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以说谭延闿并没有废多大力气,仅仅凭着和士兵一起同吃同住,一起出操练习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整个督标六千名官兵的信服,这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而这一切也更让他对沈静的“养狗”理论佩服不已——尽管其中的道理他非常清楚,但是能够这么贴切的形容这个时代在治军上的核心理论,他还是非常佩服沈静这些旧时代走出来的科场文人。
忙活了一个多月天气已经开始进入盛夏,而谭延闿的新军已经有模有样了,在沈静反馈回来关于袁世凯的消息看来,袁大头同学还在周转京师权贵门下,谋求接手胡燏棻的定武军门路,可惜他不知道此时躲在暗地里的谭延闿已经开始初步训练出一支新式军队了。
不过袁世凯对谭延闿并非一无所知,因为谭延闿最近的几道折子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几道折子完全围绕着朝廷应该仿效西方列强国家组建新式军队以御外辱,并且还详细介绍了欧洲列强的陆军强国的组织结构……这些功课都是沈静捉刀然后由谭延闿修订而来,在甲午战争时期谭延闿谋取的最大好处不是军机章京,而是慈禧太后对他的深刻印象,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在满屋的一二品大员中间为她介绍了黄海大东沟海战的情况,只需要只言片语的电文便做出了种种推测,并且还预估双方实力对比,这毫无疑问给慈禧还有当时在场的所有朝廷大佬们一个“知兵”的印象。
如果说谭延闿的这几道奏折让袁世凯第一次听说中国还有这样的少年俊杰的话,那当他从李鸿藻的嘴中得知这个少年就是不久前舍连中三元状元郎不做反而去投军的谭延闿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感觉非常不妙了。
“组安,你订购的东西已经从美国运抵到天津了,现在已经放置在直隶总督衙门里,你看是不是要回去看看?!”沈静今天一大早就做着火车赶赴小站,赶在早操完毕后急切的见到了谭延闿。
“这几样东西关系到以后新军的前途,我不能不回去!文渊兄,这样你先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待会立刻就走!”
等谭延闿下午赶回直隶总督衙门的时候,幕友堂前已经有好多幕僚围着几样新奇的玩意不停的指指点点评价着,那些见过世面的年轻幕僚,尤其是在欧洲待了很长时间的寇青正在唾沫横飞的向大家郑重介绍——什么是汽车!
不错,现在在院子中摆放的正是五辆小轿车,而其中的一辆最为奇特——这辆小轿车不像其他车一样,而是一个敞篷车,最怪异的便是它的驾驶位置是在第二排,第一排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长条座位。
“组安,你弄这些东西回来干什么?适才听闻仲卿说这是汽车,跑得比马还快,你打算用来做什么?!”谭钟麟在书房中坐定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父亲,这是孩儿从美国的汽车厂专门定制的几辆汽车,仲卿说的没有错,这东西跑得是比马快,不过那是在非常平坦的路上,在咱们这里开着汽车在城中跑跑还没有什么,这一出城它可就完蛋了!”谭延闿笑着说道:“这几辆汽车是孩儿打算用来疏通关节的,自然是要送人的,父亲看到的其中一辆和其余四辆有着很大差别,因为那辆车是专门送给皇太后的,也是孩儿最废功夫的一辆车!”
“送给皇太后?!”沈静有些惊讶地问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送给西边那位。父亲你可能还不知道,为了能够让新军快速成军,孩儿在军费一项上花费极高,已经远远超出了孩儿的预计,父亲拨出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军费,依照现在的速度很可能撑不过七个月,所以孩儿不得不想办法早日打通上面的关节,让这支新军由朝廷来供养,这才是正途……”
“太后是很喜欢西洋的新奇玩意,听说还要打算在颐和园中铺一条小铁路,你这汽车也正投人所好……不过这军费使用的也太快了吧,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难道还用不了一年?!”谭钟麟笑着说道。
“现在新军训练的非常顺利,可以说已经初具新式军队的形态了,但是孩儿打算练的是能够战场上拼死打胜仗的军队,所以在训练中使用的都是真实的枪弹。自从训练开始士兵才刚刚开始进行射击训练不到半个月,不过马上就要到最花钱的地方了——新军炮营也要进行实弹射击演练,这炮营的炮弹不同于步军的子弹,一枚炮弹花费的银子可是不少,而且孩儿以为也不好欠着天津机器军的帐,这银钱方面孩儿以为应当以身作则清楚些更好……除了炮营的炮弹非常耗银之外,还有马营的马匹购买、饲养;工兵营的各种装备……”
谭延闿就这样皱着眉头苦着脸向谭钟麟一笔一笔的报账,虽然银子花得是不少,但是谭钟麟对此却没有多大反应,这也让他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一直没有注意,编辑居然把我的封推感言给提前发出来了,北洋的封推时间安排在这个月月末,到时候戒念会努力保障一天有一万字左右的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把柄
只有亲自练兵,谭延闿才知道一支军队到底要花多少银子,以前的总督府侍卫队完全是他用银子堆起来的,就连马克沁机枪都要实弹射击演练,可想而知那两百人的侍卫队其实就是一个吞吃银子的庞然大物。侍卫队尚且如此,谭延闿虽然不指望能够将新军练得跟他的侍卫队一般,但也是务必尽善尽美——这支新军在他心中分量自然是不用说,历史上袁大头同学的起家经历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这是一条通往终极目标的快车道。
不过和袁大头不一样的是,谭延闿的野心更大——他想将这支新军严格培养起来,将来扩充军队的时候,这六千人当中将会成为主干,所有的军官都会从这里提拔。在谭延闿的眼中这是一支“教导部队”,他曾经记得历史上民国时期的那些“教导营”、“教导团”等军事单位是专门供培养未来军官骨干的,这一次花钱虽然多了些,但是以后再次扩充军队的时候那就省劲多了,至少在军队质量上可以得到极大的保证。
士兵好培养,但是培养一名军官可绝非一日之功,如果不是自己手头上可以使用的军官数量太少,他甚至像模仿苏联的“隐形师”模式,每个军官岗位上配置两名军官,到时候一扩充军队的时候来个一变二,到时候只要往里面填充士兵就可以。
“这军费的问题组安你就不用太多考虑了,该花多少缺口为父可以替你补上,就算训练时间长一些也没有什么,合肥留下来的库银数量极大,直隶这边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其实你那一百五十万两军费不过是合肥留下库银存放在外国银行中多年所生的利息而已。若不是合肥在交解的时候当面和为父说清楚,为父还以为他已经将这一千多万两银子给忘了呢!”谭钟麟缓缓地说道,仿佛这一百五十万两军费如同小儿科一般。
谭延闿听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挺害怕老头子询问军费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想瞒也瞒不过,与其到时候花光了再想老头子说出实情,还不如现在趁早交代,免得以后父子之间生出隔阂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小金库”传统早就是中国官场上的潜规则之一,当年阎敬铭居然在户部弄了一个八百万两的小金库,内务府为了给慈禧太后修园子几次威逼户部都被这位湘军元老给硬顶了回去。最后还是户部里面出了内奸,将这八百万两银子的小金库给捅了出去,慈禧太后为此明升暗降让阎敬铭顶了大学士的缺,使之无法再插手户部事宜,然后换上听话的翁同龢,不过一两年阎敬铭辛苦攒下的八百万两库银就变成了颐和园的亭台楼阁。李鸿章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可是天下最肥的缺,若是说他没有点余粮谁都不信,可是真难为这家伙居然攒下了一千多万两放在外国银行中生利息,最终还是留给了谭氏父子。
“父亲,若不是有人也在惦记训练新军,孩儿也不用这么着急耗费军费训练出一支强军,不过现在看来这训练军队的局面暂时可以定下来了,等这个月月末就可以进行全军考核,从中选出最合适的人才担任新军军官。如此推进再经过两三个月的日常训练磨合,这支新军就可以拉出去给别人看看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你说的是那个袁世凯吧?他的叔祖袁甲三倒是显赫过一时,他在朝鲜闯了祸,合肥看在旧友同僚的份上保他这个小辈,还生怕去位之后有人再翻老账,希望为父能够保他平安。本来合肥给他安排的浙江温处道就是让他暂避风头之意,可惜这袁世凯真是胆大的很,不仅磨蹭着不去赴任,还赖在京师结交权贵……最近听闻他名声不小,颇有治军之能,没有想到组安对他如此顾忌?!”谭钟麟微微冷笑地说道。
“这个人孩儿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过文渊提起过,但从经历而言与孩儿相较确实是很有优势,不过现在已经不会有大碍了。孩儿的新军一成,他袁世凯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就是不知道此人品性如何,若是阴狠之辈还是早早送到偏远地方去的好……”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比较容易,虽然胡燏棻的定武军是归朝廷军务处所辖,但是军务处督办就是恭邸,而这定武军也是在直隶地面上,为父说句话还是容易的。组安,你既然选择了从军,若是从这上面拿不出什么来,这对你以后可是非常不利的,为父不知军事也就不多说了,这北洋军务大小还是你来拿主意,军费什么的都还好说……另外北洋水师那边你还没有去看过,原有的三条战舰已经修复完毕,那四条新购战舰水手也补充好了,就是这管带等重要职位还没有确定,这件事也不能拖得太久,你下个月得空就去一趟旅顺看看,酌情办理吧!”
“历史总是充满了偶然性,今天还不在老头子眼中的袁世凯,谁又能够想到这家伙日后以训练新军起家进而继承了北洋,最终成为左右全国的人物呢?!”谭延闿在听到老头子的话后,心中也是不禁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有前生的历史知识,作为当代的一个科举宠儿,谭延闿很可能会走上另外一条路,绝对不会选择自古以来就被传统文人所看轻的军队。如果抛出谭延闿的前生历史知识,将他放在同时代那些杰出人物当中,他的眼光也绝对没有袁世凯、李鸿章这么卓越,甚至是久经宦海的谭钟麟也远比他要强得多。
不过此时谭延闿实在是太忙了,北洋水陆两支强有力的军队对他而言只能够选择一样,妄图两样都牢牢控制在手中,他自问没有这个本事。对他而言只有放弃一个,而他选择了从零开始筹建新式陆军,至于北洋水师那是一个令人想起来都是热血沸腾的名词,而此时的他要做的是一个政客而非一个热血青年。
“北洋水师?北洋水师!”谭延闿不得不在心中发出了复杂的哀叹,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但从自己的未来之路上来考量的话,选择筹建新式陆军显然要比他控制北洋水师更加现实。
“不管是政客也好,政治家也罢,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现实!”谭延闿最终还是咬咬牙坚定了这项选择,尽管有些违背自己的心愿,也许以后的某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这项选择而后悔,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
这五辆汽车是谭延闿悉心订购的,尤其是慈禧太后的那辆更是根据慈禧太后的习惯专门定制的特种车型——谭延闿在前生的记忆中想到了一则慈禧太后和汽车之间的一则趣闻,别人曾经送过慈禧太后一辆汽车,不过慈禧太后却反对四级坐在她的前面,而且在试过司机跪在前面开车等方式不满意之后,最终对汽车死了心。
谭延闿不知道这则趣闻是不是真的,但是根据他所揣测的慈禧喜好来衡量,这很可能是真的——这个女人对权力的痴狂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而中国的官僚坐车习惯是和外国人不同的,为了显示其地位的不同,是非要坐到前排的,哪怕这个位置被证明是汽车中最不安全的位子。这多少也是显示其内心对权力的渴望,而慈禧太后是“权力中毒”者最深的一位,不要说她坐在司机的后面,就是坐在同排也是她所不能够忍受的。
出于这样的考虑,谭延闿委托外国汽车制造厂生产了这么一辆前所未有的司机在后排的汽车,考虑到慈禧太后的排场,他干脆采用敞篷结构,等汽车运抵中国之后再想办法让人进行装饰。反正老佛爷岁数大了不可能叫司机开快车来享受飙车的感觉,所以这司机在后排尽管视野不如前排好,但是在老佛爷前进的路上还有人敢挡道么?司机慢速行驶加上前方没有什么障碍物,这样样貌非常怪异的汽车也就不会惹出什么意外的麻烦了。
至于其他几辆汽车,谭延闿则不用费心做这样怪异的要求,因为这些汽车送给谁他还没有底,不过这恭王奕訢肯定是有一辆,还有一辆也算是有“半个主人”了……
“你说这其中一辆还要送给步军统领荣禄?!”谭钟麟有些惊异地问道。
“不错!去年大战之际朝廷成立的督办军务处,恭邸为督办,户部尚书翁同龢为帮办,礼部尚书李鸿藻、步军统领荣禄、右翼总兵礼部左侍郎长麟会同协办。这恭邸是皇族但不知兵,而翁同龢、李鸿藻亦是文人,互相拆台倒是有一手,指着他们来知兵事无异于缘木求鱼,而礼部左侍郎长麟观其人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作为,其实这督办军务处实是荣禄一人在执掌,尤其是在恭邸和翁同龢先后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李鸿藻身体状况欠佳之后,更是如此!”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叹了一口说道:“闿儿,你说得不错,眼光也看得很准,这督办军务处中恭邸如非必要是不会插手的,而其他人也都和你说的差不多,唯有这荣禄自以为是将门之子,他的祖父是喀什噶尔帮办大臣塔斯塔,他的父亲是总兵长寿……这个人野心勃勃,加上现在荣禄是西边那位的宠臣,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督办军务处确实是以他为核心的,你训练新军以后少不得要和这个人打交道,提前铺铺路也是应当……”
“荣禄此人过往经历父亲也曾大致提过,孩儿也仔细了解了一番,这督办军务处中若不是翁同龢与李鸿藻一个被牵制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一个病得爬不起来,这荣禄也要和他们有一番龙争虎斗不可。不过孩儿一位以荣禄经历,这个人重要是重要,但决不可轻信,他能够忍住性子在西北一待就是二十年,以他早年的性子说是为国就是鬼也不肯信的,为人阴狠是跑不了的,不过还好此人有贪婪之名,孩儿也正是从这里下手。想着大公主曾经将荣禄赠予之马转给孩儿,说到底孩儿也应该借此机会回敬一番,以后不要让他不满挡了咱们的路才好……”谭延闿笑着说道。
“为父倒不是担心这个,荣禄此人是很重要,现在虽然是步兵统领,但以太后对他的信任他日高升不过是指日可待。只是荣禄乃是满人,为父是担心你过于走得太近,很容易招致非议……”
“这不过是官场上的皮里阳秋罢了,想要做事就要当官,想要当官自然是要当大官,当大官就必须要巴结上司……孩儿算是幸运的多,有父亲从中帮衬算是比别人少走了不少弯路,就是这练兵,若不是父亲倾力相助,再过一年孩儿也无法置办齐练兵所需的军饷,更不要说是军械装备了……孩儿以为李合肥有一点还是非常好的,他认为男人出来当官就必须当大官,哪里要顾忌清流之口,若是如此的话,那合肥也将会是一事无成,想想合肥数十年来的经历,先从恭邸,然后优势醇邸,再后虽然心中痛恨庆王,但也是相处甚安,几十年下来打了一个转又回到恭邸……”谭延闿笑着说道。
谭钟麟也是颇为感慨地笑着说道:“这也是天意,既想要清名,又想着高官厚禄,呵呵……”
等谭延闿和沈静从谭钟麟的书房中退出来后,沈静有些神秘地笑着说道:“公子,你看看这是什么,也许以后可以用得上!”
谭延闿接过沈静递过来的信封,从中抽出一看,原来沈静趁着这段时间也是到处再搜罗袁世凯的老底,沈静也曾下了一番功夫,他发现袁世凯在京师为了结交权贵那真是出手大方,京师八大胡同中的侯家巷中的几大名妓诸如沈四实、花媚卿、赛金花等人都是袁世凯桌上的常客,通过这样的应酬来结交对他有用的权贵或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人。
沈静就对此非常奇怪了,虽说袁家也是河南官宦世家,但是没有道理袁世凯花钱这么大方,要知道这几个名妓在桌上露露面那都是他在谭延闿手下打工好几个月的辛苦钱,而谭延闿给他明面上的报酬就有一百多两,事实上只要沈静等几个核心心腹张嘴,莫说是一百两,就是一万两谭延闿也会给他们。不过即便如此袁世凯在京师当散财童子也太出格了些,他私下稍微一估算,袁世凯在京师这一个月的开销若是没有两三万两银子还真拿不下来——这么多银子他是从哪里来的?!
官场捞钱这是潜规则,但是这个潜规则有个先决条件便是你的屁股一定要擦干净,否则被政敌知道了多半不死也要扒层皮。袁世凯的从官经历对沈静而言是轻而易举的搞到手,刨去袁世凯在朝鲜的经历之外,他在战争开始后还在李鸿章的举荐之下担任直隶布政使周馥的副手,专门负责朝鲜战场的后勤供应,专办粮饷军械供应前线——这才是沈静需要的东西,他不相信袁世凯在这几个月里面面对这么一大块肥肉屁股会这么干净!
现在谭钟麟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手下的当红幕僚想要查什么东西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了,结果沈静就弄出了这么一份东西。谭延闿看到这些账目也是非常在行了,毕竟抄家的事情他也没有少干,而且他也越来越喜欢上这项运动,若是连个账本都搞不定那还混个什么,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呵呵,这个袁世凯挺能干的么?手里捞了这么多银子周馥就没说什么?!”谭延闿将这些材料一合递给沈静,微微笑着说道。
“周馥是知道的,不过李鸿章对袁世凯非常看重,尽管他在朝鲜给李鸿章闯下了祸,不过看在旧友的份上李鸿章能够替他担下责任就可以看出来了。周馥是李鸿章的忠心心腹,自然对他的心思了解的很,尽管看出来了,但是周馥还是忍了……”沈静笑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釜底抽薪
“周馥这个人我见过,李鸿章幕府中此老为第一,虽然在李鸿章幕府中他不是第一人,但是跟随李鸿章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信任他……他是个忠臣类型的幕僚。”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李鸿章御下之道便是护佑他的手下,如卫汝贵这样的人他都为其开脱罪名,也难怪其属下对他忠心耿耿,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他这么做的。周馥此人廉洁清名,虽贵为布政使但李鸿章因甲午一战获罪,也毫不恋栈权威,这布政使说辞也就辞了,真是让人唏嘘不已……”沈静对周馥的经历确实是非常佩服的,虽然周馥是李鸿章的老幕僚,但一心只为做事,按说布政使也算是够上疆臣的格了,这就已经独立为官,不过周馥一心为李鸿章两人相得益彰也是让人颇为感叹。
谭延闿笑着说道:“周馥是个能吏,他日必须有所借重,但眼前这位可不是个善主,文渊兄想怎么处理这件事,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
沈静笑着说道:“若是以此为罪证,这袁世凯不要说是个道员,就算布政使也是折在咱们手中了……可惜前段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若是借着上次政潮清理了他李鸿章是不会说什么的,但现在却是有些晚了,若我们重罚了他难免要背上恶名……”
谭延闿沉思了一会说道:“咱们看在合肥的面子上也不重罚他了,就让他把吃进去给吐出来……他不是在京城上蹿下跳寻门路么,这几十万两也许不会让他穷困潦倒,但是想要在京师那种地方结交权贵,他是没这个资本了……”
“呵呵,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一来袁世凯手中亏了一大笔银子,没有银子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一招釜底抽薪也算顾全了合肥的面子,不如我去趟京师不用两天便可以弄妥这件事……”杨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想了想笑着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办,我也不想现在就见到他,不过此人非常阴狠,而且也有手段,其实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废掉他的,可惜……文渊兄此去京师先见见合肥,和他通报此事让他明白我们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沈静点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此时合肥寄居贤良寺也是不好过……”
“这样吧,你带着一辆小轿车去,也是算我们给他表个态并非是落井下石,而是袁世凯贪墨军饷罪不能恕,我们不治罪但一定要追回这笔银子……”
月底,直隶督标正式开始全军大比,包括各种考核项目,谭延闿亲自坐镇来当主考官,每一名军官不论他是什么出身都会负责四十名士兵的训练。步营、马营、炮营、工兵营四大军种都依次进行考核,最终选定各营各级军官。
谭延闿有心让自己的心腹成为控制军队的骨干,但是相对于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官而言,他们在工兵营的项目上有着非常大的优势——工兵营分为修械、桥梁、地垒、雷电、电报、测绘六司,谭延闿可以对侍卫队成员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就连炮兵科训练都是在此列的,可是工兵营这些分支太过专业化,需要深厚的数理基础,这对于侍卫队出身的军官来说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好在步兵营、炮营、马营的重要岗位都被侍卫队出身的军官以毫无争议的成绩所得,谭延闿授予军职的时候也是光明正大,而工兵营更倾向于技术兵种的大杂烩,在衡量军队战斗力上是很重要,但在军队管理上却没有多高的地位,这个位置放手也不算什么损失。
进入第二阶段练兵,谭延闿对督标新军的要求就更加严格了,不仅白天的训练量很大,晚上还要求士兵军官进行学习。士兵全部都要考核,谭延闿想要看看是不是有几个“漏网之鱼”——军官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识字,一个识字的士兵培养成军官难度会大大降低,只要他识字谭延闿都可以将他们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将其慢慢的培养成低级军官。摸底考核的结果也还算不错,六千人的士兵中有四五百人识字可以阅读书写,还有五六百人只会简单的阅读书写,算是脱离了文盲线。
这个结果对谭延闿而言已经是非常“惊喜”了,如果粗略的一算自己军队中的“文化”人还是挺多的,这也是归于他在招兵的时候提出希望能够多招一些会识字的人参军,再加上直隶督标新军的军饷非常高,对于一些读书人也是非常有吸引力。负责招兵的小吏为了讨好谭延闿,在人员可供选择非常充裕的情况下,只要身体素质过关自然是要招进来。
这些“文化士兵”将会单独提出来,他们将会接受初步的军事理论教育,北洋武备学堂的教员将会尽可能的给他们提供方便。至于其他近五千士兵,谭延闿也不会放弃他们,他们将会接受最基础的识字学习,看看其中有没有上进心的。
至于新军中的军官,他们都是“文化人”,尤其是侍卫队中的一些士兵,其中几个甚至是秀才出身,童生更是有好几十个。他们的学习又是另外一个层次了——德语和法语要选修一门,而且他们所使用的教材都是诸如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约米尼的《战争艺术》……当然还有《孙子兵法》、《百战奇略》这样的中国古典军事著作。并且根据北洋武备学堂高级班的课程进行了相应的修改,全部引入过来,相当于全军军官都是学生,而这种学习模式相当于随军学堂。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谭延闿的眼中这人才才是最重要的。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谭延闿想不出来除了袁世凯之外还有谁能够走到他的前面来训练新军,而以速度看来也不会有人赶在他的前面。现在袁世凯马上就要被自己釜底抽薪了,谭延闿对于这些家族中出身的官员最是了解,若不是有着非常明显的前途,他们本身是得不到家族太多的支持,而且袁大头也是庶出排行老四,像这样的地位是不可能成为家族继承人的,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到家族的支援,突然让袁大头交出近三十万两银子无疑是一剑封喉,大头兄的高端路线将会发生极大的危机。
“这是新军的军营,同时也是一所大军校,以后从这里走出的一名士兵,他的未来很可能是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谭延闿满腹踌躇的想到。
夜幕时分,侯家巷已经是人来人往,虽到不了摩肩接踵的景象,但在这穿梭的人流中,如果你仔细查看的话总可以看到几个化装粗劣的官员——和那些浑身流里流气,大大咧咧的武将来逛窑子不同,这些化装粗劣的却是翰林院出身言官。
“是哪位爷要看奴家呀?!”一声妖娆的声音打断了沈静对街上那些满肚子男盗女娼言官的想法。
沈静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穿着略显素雅的美貌女子在老鸨的引领下进入包间,他居然有些愣了楞,然后扔给老鸨一锭银子,挥挥手连话都懒得说便挥挥手示意老鸨离开。那老鸨非常熟练的接过银子,满脸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惨白的粉子簌簌的从脸上脱落下来,看得沈静差点没有把晚饭给吐出来。
等老鸨关好房门后,沈静对美貌女子拱了拱手说道:“公使夫人可好?在下沈静沈文渊。”
美貌女子神情一愣居然有些落寞地说道:“公使夫人已死,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个赛金花而已!”
“我家公子差我来见过夫人,有意请夫人移驾天津,虽不能保夫人荣华富贵,但绝对不失夫人体面……”沈静淡淡地说道。
“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乃是现今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督的三公子……”沈静有些骄傲地说道。
“哦?莫不是那个挂冠而去的状元郎?!他要奴家去天津干什么?奴家如今不过是残花败柳,莫不是你家公子想要纳妾……”赛金花有些笑着说道。
“啪!”沈静一手拍在桌子上呵斥道:“放肆!我家公子岂是此等俗人?!公子不过是惋惜夫人境遇,绝非是为了美色而动……放心,我家公子绝非歹意,只是看重了夫人一项本事想要借重夫人,但绝非让夫人出卖美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静真的很难看出眼前这位美艳女子居然是曾经出使四国的状元夫人,险些要掉头就走。如此局面简直让沈静头一次怀疑谭延闿是不是误信人言看走了眼,眼前这个浑身风尘味的女子真的如公子所说的那样有本事么?!
“哦?!”赛金花听到沈静的来意后也不禁感到有些稀奇,多少年了,还有人记得当年那个风光一时的状元夫人么?赛金花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的沉默着,当年她并非是状元夫人,不过是苏州花船上的一名妓女罢了,若不是恰逢当时的前科状元洪钧回乡守孝看重了她,她可能现在还不知道该沦落到什么地方,但绝对不会像现在一般在这侯家巷中还能够占据名妓中的一席之地。
当年才十五岁的赛金花也是初通人事,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命运因为见到了洪钧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不过随着洪钧不久后出任俄罗斯帝国、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荷兰公使,她的人生也达到了顶点的辉煌——洪钧的原配夫人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洪钧出访四国她不愿意跟随便将诰命服装借给赛金花,这样赛金花便以状元夫人的名义随洪钧出使四国,并且在柏林居住了好几年,最为荣耀的是她曾经被德皇威廉二世和皇后奥古斯塔·维多利亚所接见。这三年时间她往来于欧洲上流社会,是她最为荣光、惬意的三年,光绪十六年洪钧任满才跟随丈夫回国。
可惜赛金花福薄,洪钧在归国后升任兵部左侍郎,没过三年洪钧就去世了,而她也不容于洪钧家族遂被逐出,流落上海、天津,最近她才在京师这里落下脚跟。
“你家公子需要奴家来做什么?!”赛金花收起了久历风尘的那一套,她的特殊经历使她有着出色的鉴人眼光,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是她日常接待的那些伪君子,沈静沉静深邃的目光中看她就像看一截木头一般。
“我家公子知道夫人曾经随洪侍郎出使欧洲四国,并且精于欧洲上流社会的礼节,还受到德皇夫妇的接见,这就是我家公子所看重夫人的地方。我家公子已经在天津的英租界购置了一套别墅,不需要夫人出卖色相,只需要夫人能够通过旧时的关系和各国列强驻天津的公使或是外交人员打好关系,不敢说是刺探他国情报,只是请夫人在结交的过程中留意这些洋人的性格特点,我家公子也好从容应对……”沈静慢慢地说道。
“文渊兄,也许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招募赛金花来做这项工作,说起来这也是受到张之洞幕府中的辜鸿铭的经历所启发——当年他留学欧洲的时候,他的义父就将他安排到一个欧洲非常有名的妓女做邻居,并且利用这个妓女对中国文化的痴迷来打好关系……”谭延闿说道。
“和妓女打好关系?!”沈静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做法,他本不是死脑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屡试不中之后明智的从科场上脱身,但是听到还有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骇。
“呵呵,不错!若不是顾虑到家父家教甚严绝对不会应允这样荒唐的方法,我也会尝试一番……文渊兄,假设你和京师的八大胡同中某位头牌妓女关系甚为密切的话,那你想想每天能够请动她的人会是几品官员?!”谭延闿笑着问道。
沈静听后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谭延闿话中的意思非是风月,而是涉及到政治的范畴了。略微思索了一番沉声回答道:“京师大小官员不计其数,不过能够请动八大胡同中头牌妓女的人已经不是有钱便可以请得动了,至少也是一二品朝廷大吏才有这个面子,甚至她们自己的保护人便是王爷一类的人物……”
“呵呵,这可是一个宝贵的政治资源啊!想想你和那妓女交好,那就意味着往来她住处的高官的秘密基本上就是尽在你手了,而且这也是一条门路——远比你送给这些高官几万两银子还要管用,天下有银子的人如恒河沙数,但是在很多情况下你想要办事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而是门路的问题,也就是说你有银子也没有地方送,不过你若是通过这些妓女来办事的话,那会是什么光景?!”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沈静听后肃然一惊,心中便明白了谭延闿的用意,问道:“难道公子想要让赛金花成为公子布下的内线?!”
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晚了!别看家父是疆臣首领,但是未必会放在那些妓女的眼中,她们的背后哪个不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这八大胡同其实就是一个小朝廷,除非我们能够从小培养一个女孩送入八大胡同,然后不露痕迹的捧红她成为头牌,否则你想要现成的头牌为你卖命,这比登天还要难!不过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多大意义,这对于大局没有什么帮助。我说这些只不过对那些四五品的小官是一个康庄大道,但是到了朝廷一品大学士这个层次的时候,那就要看谁的实力更强,这终究还是小道……”
“那公子的意思是……”
“哦?是用间么?!”赛金花轻轻地摇摇扇子说道。
沈静收回自己的思绪微微笑着说道:“可以算是这么说,但是这中间有着很大的差别。我家公子岂是这等俗人?在这八大胡同中夫人也是颇有声名,论银子是不愁的,想要请动夫人非是银子,而且我家公子也不屑在这八大胡同中安排耳目来对付政敌……我家公子说了,青楼之中亦有英豪,公子是要对付洋人挽救国家少受损失,若是夫人肯为公子所用,不仅生活无忧也会全你声名,日后待到云开月明之时,夫人翌日也有名登青史之机……公子说若是算银子这是侮辱夫人,夫人胸中自有锦绣乾坤岂是金银俗物所动?若为国为民,夫人定肯出山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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