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天命之人
作者:寒风拂剑|发布时间:2024-06-29 00:27:40|字数:30868
一时间汝阳县刑天军大营便热闹了起来,兵卒们在军官们的喝令之下,纷纷收拾行装,将兵帐撤收起来,装在各营大行李队的大车上,每个人都检查了一下各自的器甲以及身上的行囊,迅速的开始在营中集合起来。
当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一队队兵马便开始整队出营,也不举火把,只借助着夜空中的月光照亮,驻在汝阳大营的三个营的人马,马摘铃人衔枚开始悄无声息的踏出了大营,丝毫没有惊动到当地的百姓,迅速的便消失在了前往伊川方向的大道上。
刑天军的八个战兵营其实并没有都在汝阳县,驻扎在汝阳县的只有四个战兵营和一个新营,其余的战兵营皆分布在嵩县和伊川县境内,以减轻众多兵马集结在一起,对汝阳县就粮的压力,同时也负责镇守这两县弹压地方不肯归服的势力,所以行动起来倒是也迅速,本部不在汝阳县的兵将受命之后,立即便飞马直奔向了自己本部兵马的驻地而去。
所以肖天健在离开汝阳县的时候,也仅仅率领了李栓柱一降的三个战兵营和部分辎兵营的兵马,随行的还有铁头麾下的一个不足三百人的近卫连,兵力不过只有四千人左右。
而连夜偷偷出发的只有两个营和辎重营,这些兵将们按照肖天健的吩咐,不举火把,不大声喧哗,提前在营中整队,随着一声令下,便一队队的随着军官开出了营盘,默不作声在不惊动周边人们的情况下悄然离开了汝阳大营,朝着预订地点开去。
而肖天健则是第二天一早,仅领剩下的一营离开了汝阳,别看只有区区一千多兵马,但是这千多人以纵队队形排开之后,踏出营盘的时候,依然看起来要比其它军队更要威武雄壮许多,而且队伍中的行军鼓的鼓点声也敲击的越来越具有节奏感,所有兵将都踏鼓而行,更使得行军之中的刑天军的阵列显得士气昂然,再加上刑天军的兵卒们在军官们的起头下,出营之后便放声高歌了起来,肖天健教给麾下兵将的那首男儿当自强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正式定为刑天军军歌,但是现如今已经被刑天军部众们广泛传唱,隐隐间已经基本上成了刑天军的军歌了。
千多人合唱一首歌,所产生的效果之强,是显而易见的,雄厚的歌声滚滚而过,响彻了整片大地,甚至是直冲霄汉,就连很远处正在田间劳作的老百姓,也都直起腰,不由自主的挺直腰杆,望着大路上滚滚而去的这支钢浇铁铸一般的军队,不由得肃然起敬,更有人奔到路旁,大声的为刑天军叫好。
肖天健骑在马背上用马鞭微微一指路旁的这些自发前来为刑天军送行的老百姓们,对跟着他并辔而行的牛金星笑道:“先生请看,这些老百姓对于咱们,是真心实意的支持,本来我们都是大明臣子,可惜的是大明朝廷却不拿我们这些人当作他的臣子,以至于逼得天下人纷纷揭竿而起,如果不是官府朝廷倒行逆施的话,又岂能有建奴鞑子肆意犯边之事呢?以我们大汉国力,海内又有谁能与我争锋呢?”
牛金星点点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大帅眼下所行之举正是得民心之处,民心如何能不归于大帅呢?长此下去,大帅问鼎天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肖天健摇摇头道:“问鼎天下?呵呵!说实在的当皇帝又有什么好?当一个昏君的话,会被人骂,也会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可是要当一个明君的话,却又要一天到晚的操持各种政务,不敢有些许放松,累的臭死不算,稍有不慎有点懈怠的话还要被忠臣骂,呵呵!在我眼中,当皇帝也不是个什么好差事呀!”
牛金星听罢之后笑了笑,肖天健此话说的很淡,但是却道出了他的想法,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肖天健的心态不是那种十分有权欲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相对也会轻松一些,不过他却并不相信肖天健不想问鼎天下,坐上龙椅,于是笑问道:“那么大帅既然没有想问鼎天下的心思,又何苦天天如此殚精竭虑的操持着军务,每天只睡那么一会儿,做的如此勤勉呢?”
肖天健眼望着一队队从他身边大踏步而过的麾下的兵将们,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目光随之投向了遥远的北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先生问的好!因为我知道未来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因为我们大汉民族,即将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天下人却还懵然不知,朝廷一直以来都轻视建奴鞑子,一意孤行对内横征暴敛,逼得天下百姓无以为生,却不修内政,当今圣上又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对于大臣薄情寡义,使得朝中党政不断却解决不了半点实事,当官的却又大多数只知升官发财,贪墨成风,根本不考虑民间疾苦,现如今的大明早已是千疮百孔,貌似还很强大,其实早已被这些蛀虫们掏空了根基,随时都会倾覆!
看看我们这些老百姓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同样身为大明子民,受灾无人振抚,相反是变本加厉的进行盘剥,人总是要想办法活下去的,即便只是为了这么多追随我的弟兄,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和当今朝廷干到底,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
另外再说说关外野猪皮的那些子孙们,他们早已看出了当今大明王朝的虚弱,一个个对于我们汉人的土地垂涎三尺,才会如此嚣张的一次又一次的叩关而入,对我们汉人大肆杀戮,肆意劫掠,恨不得一步踏入中原,将偌大的天下纳于他们手中,大明君臣却还是视而不见!如果有一天让这些蛮夷入主中原的话,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将会是一场空前的浩劫,从此可能会令我们中华民族就此沉沦,所以既然当今朝廷肩负不起这样的责任,那么我肖某身为汉人中的一员,就该站出来接住这副担子!
呵呵!说的远了!说的远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总之既然老天选了我,把我肖某人抛到这个时代,那么我就不会放弃,终归要拼一把,哪怕是失败,也无悔于来此世上走上一遭!”
牛金星坐在马背上,听着肖天健慷慨激昂的这番话,心中也是翻腾不已,他以前确实有点小看了肖天健了,本来他以为肖天健虽然有点练兵的本事,但是终归还是一个泥腿子出身,志向也高远不到哪儿去,自己投于他麾下,就要想办法帮着他成就一番事业,也为自己的未来博取一个前程,可是今日听完了肖天健的这番话之后,他才发现,肖天健其实志向比他想的要高远的太多,根本不需要他来告诉他,未来他要有什么追求,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乾坤,他心里面甚至可能装的不止是一个问鼎天下的志向,甚至可能会更大,至于大到什么地方,现在就连牛金星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看着提马朝着队伍前方走去的肖天健那高大伟岸的背影,牛金星忽然对他更加好奇了起来,牛金星自以为自己很有识人的本事,但是在肖天健身上,他却无法看透他的想法,肖天健有的时候就像是被一团雾笼罩着一般,总是让他隔着一层浓雾,去打量他,以至于越是想看清楚他的心思,就越是无法看清。
特别是听罢了肖天健的这番话之后,他隐隐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肖天健这个人似乎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他似乎比任何人都了解未来这块中原大地上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有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肩头,使得他不得不努力的扛起这副担子,朝前奋力的跋涉,他到底要什么?这真是一个让人好奇的问题呀!他又是什么出身,为什么他会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而且还如此笃定的认为建奴鞑子将会成为汉人最大的敌人?
“罢了!罢了!真是看不透呀!这位大帅确有过人之处,就让我牛某也跟着他好好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吧!保不定他真是个天命之人也说不定呢!”牛金星想不通,也看不透,于是干脆也就不多想了,晃了晃头之后,自言自语道,然后一提马缰,催动坐下的战马朝着已经超越他赶向队伍前面的肖天健追去。
第一百零一章 以身涉险
高岭村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但是在三月二十这一天,却突然成了一个人喊马嘶的喧闹之处,一队队刑天军的兵马于天黑之前赶到了这里,就地在高岭村外扎下了大营,而且入夜之后,还有一批批的刑天军的兵马从远处奔至这里,驻入到了已经成形的大营之中。
各式各样不同的帐篷被许多兵丁迅速的卸下车马,然后搭建起来,随军伙夫更是紧着忙活,在指定给他们的地点上搭起灶台,开始烙饼的烙饼,熬汤的熬汤,将一挑挑烤出的大饼还有一桶桶熬好的粥送至军中各处,分发给排队打饭的兵将们。
肖天健也在这些兵将们之中,不断的和当兵的笑骂着,也不时的和一些兵将闲聊几句,时不时的还会拍打着一些新兵的肩膀说一些鼓励的话语,引得一帮帮兵将们对他不断的发出欢呼之声。
牛金星远远的看着肖天健,嘴角也露出了笑容,肖天健这个人天生似乎就有一种领导的气质,很容易和部下们打成一片,获得他们的信任和拥戴,许多兵卒只跟他随便的说一句话,便可能因此就将性命整个交给他,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外人想学都学不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刑天军上下只要看到肖天健,就觉得心里面有底,脊梁骨都觉得可以挺的更直一些,所以哪怕是刚刚入军不久的新兵,在明知即将要面临大战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太过紧张的情绪。
整座大营之中在休息的时候欢声笑语,一派士饱马腾的架势,这让牛金星觉得安心了许多,虽说刑天军在历次和官军对战少有败绩,并且在柳泉镇一带也大败过祖宽所部的关宁铁骑,但是毕竟当初牛金星没有参与,也没有见识过这种过万人会战的场景,虽说他自以为熟读兵书,但是真正的战场他却还没有亲眼见识过,最多也就是看到过小股的杆子攻掠一些村庄后的场景,所以这次随军前来观战,牛金星还是颇有点感到紧张的。
本来肖天健说过要牛金星留在汝阳县等候,可是牛金星还是坚持跟着肖天健前来这里参战,他深知如果想要得到肖天健对他的器重的话,单凭耍嘴皮子是不成的,肖天健既然拿他当幕僚看待,那么他就要有幕僚的自觉性,不亲临战阵别说得不到肖天健的重用了,就连肖天健手下的这些部将们,恐怕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作为饱学之士,牛金星很清楚在末世之中,不管是朝廷一方还是造反的一方,都会形成重武轻文的状态,而肖天健更是在辖地中推行勋章制度和保长制,以此来彰显武将的地位,明显现在文吏在刑天军地位并不如这些武人,所以牛金星知道如果想要在刑天军之中混出头,那么就要紧跟着肖天健的步伐,如果连战阵前面都不敢去看的话,那么就休想在刑天军有大的前途。
可是现在看来,刑天军上下都是一副士饱马腾的模样,使得牛金星也放心了下来,一支强军最关键的也许不是装备,也许也不是操练,最重要的可能是将士上下的士气,和他们心中必胜的决心,如果没有这种士气和决心的话,即便是操练的再好,装备的再怎么齐全,也不见得能取得胜利,而牛金星在刑天军的兵将上下人等身上,恰恰看到的就是这种士气和决心,一个个兵将们都在摩拳擦掌,等候着即将到来的大战,而肖天健的那种轻松,也又给予他们了更强的信心,长久以来的连战连胜,使得军中老卒们无不坚信,在刑天军面前,没有他们打不垮的敌人,他们的情绪也很好的影响到了军中新兵们的情绪,看到老卒们一个个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连新兵也开始变得乐观了起来,所以虽然大战将至,却很少有人感到紧张。
高岭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地处一条山岭上,说起来叫高岭,其实这条土岭只不过是一道绵延不到十里,高不过十几丈的丘陵罢了,从字面上很可能会给人造成一种误会,但是这并不代表这里不能成为一个对刑天军很有利的战场。
岭北是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甚至不知名的叫白降河的伊河的支流从村北流过,而岭南则是一条汝州通往伊川的官道,离此不远的十里外就是一座山,刚好和汝阳县夹住了这条通往伊川县的通道。
假如这一次肖天健和牛金星他们预料的不错的话,那么此地便是官军攻打伊川县的必经之路,因为伊川实在是离洛阳太近了,一旦刑天军对洛阳有什么打算的话,这里出去几十里便可以直接打到洛阳城下,官军不得不防着刑天军给他们来一个围魏救赵,所以伊川就成了两军眼下必争之地。
刑天军到了高岭村之后,一方面就地扎营,肖天健另一方面派出了近百的斥候将警戒幕向汝州方向洒出了近二十里远,同时还令十几股小队人马在高岭村以东前出,形成了一道封锁线,对汝州方向形成了情报遮断。
与此同时随军抵达此地的新扩编的工兵营在钻地鼠范铁头的率领下,立即便开始忙活了起来,现在的工兵营已经比肖天健年前率部南下时扩大了很多,年前年后通过收罗河南当地的工匠还有一些煤窑的矿工,现在的工兵营已经膨胀到了近七百之多,这七百人被分做三个大队,以连的建制构架,工作效率更是厉害了很多。
工兵营先是顺着白降河下去,连夜将白降河上汝州通往伊川的一座石桥拆毁掉,然后又返回了高岭村北部,在白降河上开始搭建起一座临时性的木桥,这个过程用了大致两天时间,第三天木桥搭好之后,肖天健一声令下,以罗立为首的三个战兵营便渡过了白降河,在高岭村一带只剩下了肖天健和李栓柱麾下的一个战兵营和铁头麾下的两个近卫连,兵力大致只在两千人左右。
肖天健命牛金星随罗立渡河到北岸去,但是被牛金星给一口否决掉了,无论肖天健如何劝他,他都咬死要跟在肖天健身边,肖天健摇摇头苦笑道:“先生这又是何苦,留在这里要知道乃是一处险地,难不成非要这么做吗?”
牛金星摇头一笑道:“大帅都敢以身涉险,卑职身为大帅的参议,又岂能弃大帅到北岸去呢?大帅不必多说了,牛某虽然身为读书人,但是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牛某自少年起就勤习剑击之术,虽然不敢说很是厉害,但是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肖天健看牛金星如此坚决,于是便不再多说什么,从这一次牛金星出谋划策到他坚持留下来看,牛金星已经是彻底归心于他,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肖天健其实也心知肚明,既然牛金星愿意这么做,那么他肖天健又岂能拂了他的心意呢?
牛金星如此表现,就连跟着肖天健的这些军将们也暗自称好,本来这帮家伙对于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一般情况下都是多少有点看不起的,觉得他们耍嘴皮子的时候多,真的是用到他们的时候却不济事,现在牛金星执意留在肖天健身边,让这些家伙们也多少扭转了对他的态度,纷纷暗自点头,对牛金星的态度也变得好了许多。
第一百零二章 王家祯的抉择
王家祯虽然日夜兼程,但是因为途中匪盗横行,还是比熊文灿要求的日子晚到了汝州几天,不过这也无妨,毕竟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路上实在称不上太平,晚几天也不影响什么,按照熊文灿的吩咐,在他到汝州之后,也只有祖大乐和祖宽率部刚刚抵达汝州,开封的陈永福还在路上没有能赶至汝州,就更不用说南阳兵了,到现在还在南召没有出发,至于洛阳的王绍禹和马如天,即便是本身就在洛阳一带,却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有能将兵马集结到宜阳,所以这一次的战事,能不能顺利展开,将刑天军一举剿灭,根本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在王家祯到了汝州的三天之后,陈永福才率领四千开封兵抵达了汝州城外,在路上陈永福走的也很不顺,途经新郑的时候,遇上一股聚集过万的乱匪,想要攻袭新郑,途经此地的陈永福索性在新郑率部击溃了这伙乱匪,获得了斩敌过千的大胜,在逐散了这伙乱匪之后,陈永福才携大胜之危,赶至了汝州。
经此一战之后,这支开封兵便士气大涨了不少,颇有点横着走路的感觉,到了汝州之后,居然还和先到这里的祖大乐的关宁军因为抢扎营的地盘,发生了点冲突。
王家祯听闻之后赶紧出面,才摆平了两军的这场不快,分划了营地之后,才令陈永福的兵马驻扎了下来,虽然表面上祖大乐没有因此和陈永福计较什么,但是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了一层间隙。
而就在陈永福率部抵达了汝州之后,南阳的那支官军也终于传来消息,说已经离开了南召县,进抵到了鲁山县城以西,距离汝阳县只有不足百里的距离了,而主将冯春先行一步,带着百余名家丁先一步到了汝州听令。
与此同时洛阳总兵王绍禹和参将马如天也终于在家丁的护卫下,从宜阳赶至了汝州,到了汝州听从王家祯的调遣,至此这一次河南进剿刑天军的诸将才算是聚齐到了汝州。
王家祯刚刚在五省总督任上卸任,现在正是不得志的时候,等诸将齐聚到汝州之后,王家祯也等不下去了,在州府之中,将本次前来参战的诸将召集到了府中的大堂上,除了这些各路前来参战的军将之外,连带着周边几个州县的守备也都赶来参加了这次议事。
王家祯先是当众历数了刑天军的几大罪状之后,又安抚了一下前段时间在永宁吃亏的祖宽以及王绍禹,让他们不必太过挂怀那次兵败之事,胜败毕竟乃是兵家常事,让他们这一次要以此为戒,小心行事,率部一雪前耻。
王绍禹这厮脸皮够厚,漂亮话说的也厉害,当众拍着胸脯保证这一次要和刑天军死战到底,克服失地!而祖宽脸皮就没有王绍禹厚了,柳泉镇一战他败得够惨,带去的两千多关宁铁骑折损了近半,战马也损失很多,过了个年到现在,他麾下的兵马都没有能恢复过来,损失的战马也没有能补充上,而且当日刑天军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这次听闻让他再次出兵去攻打刑天军,祖宽立即便有一种想要避战的想法。
要不是祖大乐这一次率领了两千兵马和他合兵一处的话,祖宽真的是有点不敢再来找刑天军的晦气了,现如今王家祯当众提到了他兵败之事,让祖宽很是不痛快,觉得王家祯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这是在当众羞辱于他,于是坐在祖大乐下手沉声不吭,脸色也是一脸的铁青。
当官的到一起自然是废话不少,说了好一阵子之后,王家祯才说到了这次数路兵马剿匪之事:“诸位将军,刑天军这次为祸河南,我等皆为食君俸禄之臣,岂能坐视此贼在河南境内如此嚣张,对此新就任的熊督师十分重视此贼,故此才命本官前来坐镇汝州,亲自指挥对此贼的剿抚之事!
现如今刑天军新入河南,虽说连克五县,也闹出了点声势,但是毕竟他们还是变民军,只要我等同心同德,定能将其剿灭!
据本官所查,刑天军眼下共有不过万余,而此次我们却集结了近三万官军,如若再不能将其剿灭的话,岂不就遗笑大方了吗?
故此本次进兵,还望诸位将军要以大局为重,务必要相互配合,不得畏战不前擅自后退,抑或是不尊号令,否则的话我这里你们过得了关,但是熊督师那里恐怕你们就交代不过去了!”
诸将听罢之后,立即纷纷起身大声应命:“末将愿听大人调遣!”
王家祯威严的扫视了一下大堂之中的诸将,但是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想他去年在卢象升调任督抚宣大山西军务之后,接替了卢象升坐镇东南,但是说起来他这个督师却当的实在是窝囊,这些地方将领,调动起来一个个推诿扯皮,根本就不听他的调遣,就连舞阳县小小的一个杨四之乱,他都不得不亲率家丁前往剿抚,最终还是在祖大乐出兵配合之下,才将舞阳巨盗杨四给剿灭。
现如今他因为剿抚不利,被罢去了五省总督之职,熊文灿到任之后倒是一声令下这些人都跑了过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想当初如果是这些军将们听从他的调遣,又何会使得豫西局面糜烂至此,想想这件事,王家祯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现在也正是用上这帮骄兵悍将的时候,他虽然官职高于这些人,但是毕竟他只是文官,却只能指望着这帮军将为他出力,所以即便是心中有气,也只能暂时安抚他们,让他们为这一战出力不可!
看着诸将都起身应命,王家祯这才脸色稍缓,开始和诸将商量这一次该如何出兵剿抚刑天军。
对于这种事,诸将自然是都有自己的想法,祖宽和王绍禹都是刑天军手下的败将,自然知道刑天军的厉害,所以两个人也不先出头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听众人如何说,那些各州县的守备们,在这种事上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也只有听的份。
倒是陈永福在来的时候路上大胜了一场,这会儿正是想趁势再来一场大捷,听到王家祯问及他们的意见,便起身提议集兵一处,先克复汝阳县,将贼军逼出汝阳,然后尾随追击,逐一克复被刑天军占领的这几个县。
但是对于陈永福的这个意见,祖大乐却起身反对,祖大乐在来的路上,已经和祖宽详细了解了刑天军的战法还有他们的战斗力,所以相对来说没有太敢乐观,再加上他提前也对汝阳一带的地形进行了了解,知道汝阳县一带山多林大,除了县城周边地形比较开阔之外,很多地方并不适合他们骑兵野战,一旦兵发汝阳的话,对于他们麾下的关宁铁骑很是不利,在那里搞不好又会像柳泉镇一战那样,吃了大亏。
所以祖大乐在听罢了陈永福的话之后,立即起身反对,说眼下攻打汝阳,并不是明智之举,汝阳贼军兵力最强,而且地势不适合他们大规模的会战,所以他认为,最好还是先打伊川,克复伊川县之后,可以先解贼军对洛阳的威胁,然后集兵一处,攻打嵩县,将汝阳县割离出来,最后集结重兵围攻汝阳,最终可克复豫西诸县。
对于祖大乐的这个想法,王家祯听罢之后觉得还是有道理的,汝阳县的地形他也知道,到了这里之后,从细作那里也了解了不少有关汝阳县贼军兵力的情况,知道这支刑天军和其它贼军多有不同之处,绝非是普通的流贼,可以轻取之,现在南阳的冯春所部数千官军还在百里之外的鲁山,到这里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一旦现在攻打汝阳不克的话,就会折去这次对贼军进剿的锐气,反倒成全了这支贼军。
而伊川县那边地势相对比较平坦,如果集结重兵先打伊川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贼军在兵力没有官军强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死守伊川,如此一来,还可以解除掉贼军对洛阳城的威胁,取下伊川之后,再打嵩县,祖大乐这个办法也相当不错,如此一来便等于将汝阳的贼军给孤立了起来,到时候贼军定不能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固守汝阳,定会弃汝阳而北逃,到时候陕西那边的曹文耀也正好发兵进攻卢氏,如此一来几路大军围剿贼军,胜算还是颇大的,最不济也能将这支贼军逼成流寇,一旦将其赶出豫西,便好对付多了!
有了祖大乐的这个意见之后,王绍禹也连忙点头称是,打汝阳,他就要分兵前来这里配合祖大乐和陈永福攻打汝阳,但是从宜阳到这里,就必须要穿过伊川,要知道伊川现在已经被贼军所控,而且从宜阳到汝州,还要途经洛河、伊河等几条河流,年后刘儒明所部就正是在伊河河畔被刑天军围杀的,一旦要是让他率部赶来这里的话,可就一不小心就要了他的命了,所以听闻祖大乐力主先打伊川,王绍禹立即便起身表示同意,这样一来他从宜阳到伊川,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而那个冯春对于如何打却没有什么意见,这次他率部前来助战,其实他很清楚他是配角,现在张献忠正在随州一带活动,闯塌天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北上江北,他们都可能会威胁到南阳,一旦南阳有事的话,他就要立即率部赶回南阳,所以能不能赶上这一仗倒不是他太担心的事情,所以冯春对于这次如何打法,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这帮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王家祯还是同意了祖大乐的意见,那就是先发兵攻打伊川,解决掉伊川县之后,再来收拾汝阳,在他看来,集结起祖大乐、陈永福和王绍禹这几路兵马,一起攻打伊川县的话,贼军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此下去,迟早都能将贼军赶出豫西这一带,到时候也就可以给朝廷交差了。
第一百零三章 祖宽之忧
于是王家祯轻咳了一声之后,诸将便立即都归座坐了下去,听他说些什么,王家祯站起身来,大声下令道:“本官主意已定,就先打伊川县,祖大乐听令!”
祖大乐立即站起来大声答道:“末将听令!”
“本官命你即日起整顿兵马,和祖宽将军立即出兵作为先锋兵发伊川!务求在伊川县城之外,将贼军荡平,为克复伊川县城扫清道路!你可有何疑问吗?”王家祯对祖大乐说道。
祖大乐立即抱拳道:“末将得令!愿听大人吩咐!”
“陈参将听令!”
陈永福也立即站起来答道:“末将在!”
“本官命你紧随祖将军的兵马,直下伊川,以最快的速度攻下伊川县城!你可还有疑问?”
陈永福虽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但是也不好反驳什么,于是也立即接令道:“末将得令!”
“王总兵听令!”
王绍禹立即虎彪彪的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卑职听令!”
“本官命你速速赶回宜阳县,你亲领一支兵马,从伊川县西北方向进攻伊川县,配合祖将军和陈参将牵制伊川贼军,使其不能西逃,此战关系重大,你最好有所表现,否则的话,谁恐怕都保不了你了!”虽说王家祯和王绍禹都是姓王的,但是王家祯却听说过王绍禹的为人,知道这厮是个草包将军,以畏战逃跑出了名,所以才会有最后这句交代。
王绍禹听罢之后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知这恐怕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一次打伊川,他再不能有所表现的话,那么他这总兵恐怕也就当到头了,手下的兵将们恨他入骨,上峰再趁机落井下石,那么他姓王的这一次就要倒大霉了。
于是王绍禹不敢怠慢,连忙保证道:“请大人放心便是,卑职定会死战不退的!”
王家祯冷冷的看了王绍禹一眼,淡然说道:“如此甚好,那么本官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王绍禹这才唯唯诺诺的接令下去。
至于其他的守备之类的军将们,王家祯也都一一嘱咐了一番,令他们各自看好自己的地头,一旦发现贼军流窜到他们地面上的时候,要立即围堵予以打击,这些守备们也都纷纷点头称是,表示愿意听从王家祯的安排。
另外就是南阳的冯春,王家祯给他的命令是立即加快速度进兵,令其率部进逼汝阳县,牵制住汝阳县的贼军,使其不敢动弹,这么安排下来,诸将仔细想想倒是也没有什么遗漏,于是哄然应命之后,各自散去开始准备了起来。
在祖大乐的大帐之中,只有他和祖宽两个人,祖宽忧心忡忡的对祖大乐说道:“这一次来此围剿刑天军,恐怕事情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据卑职所知,这贼酋肖天健不但善于治军控兵,而且还是个足智多谋之辈,今日王大人如此安排,恐怕贼军也会有所准备,汝阳虽说不好打,但是伊川县恐怕也不会好打!
来之前卑职已经派出了一些夜不收化装成了流民提前到了这一带打探贼军的消息,虽说消息不错,贼军主力确实在汝阳不假,可是在伊川县那边,贼军也有近两千守兵,以上一次我们对上贼军那一战可见,贼军被这姓肖的调教的非常凶悍,临阵绝不慌乱,各个都悍不畏死,而且贼军火器极为犀利,所配鸟铳威力巨大,几乎堪比京营所配的鲁密铳,发射也十分精准,中者非死即伤绝无幸免之理!
所以这一次即便是我等要去攻打伊川,也要多加一些小心,贼军绝不会老老实实的看着我们去打伊川的!还望大人多加一些小心才是!”
祖大乐现在的官职是副将,而祖宽时下还是参将,再说祖宽本来就是祖家的家奴出身,祖宽见到祖大乐总是以属下自居。
看着祖宽忧心忡忡的样子,祖大乐心情很是不好,他是知道祖宽的脾气的,祖宽在辽东跟着他的堂兄祖大寿的时候,就是一员悍将,很少对谁说过个怕字的,这两年随他在河南跟着卢象升剿匪,祖宽也是率部南征北战罕遇一败过,可是没成想年前在永宁却惨败在了这伙刑天军手中,以至于现在一提起刑天军,祖宽就忧心忡忡,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彪悍的气势了。
“你不要如此消沉,不就是败在了那姓肖的手中一次吗?想咱们在关外的时候,跟建奴交手打的败仗还算少吗?败一次就成了这样,视贼军如猛虎,这还是以前的你吗?不就是一支贼军吗?能强到哪儿去?不要说了,这一带的地形我也已经派夜不收查探过了,从汝州到伊川基本上都是平川,罕有山岭之地,只要我们路上加些小心就是了,一旦贼军敢来撸我们虎须的话,这次定要他们好看!
更何况汝阳方向的细作已经传回来消息,说驻守在汝阳县的贼军主力未动,仅仅是两天前离开了一千多兵马,朝嵩县方向开去,贼军显然也没有料到,我们这次会先集结兵力攻打伊川,你就不必太担心了!”祖大乐有些不喜的说道。
祖宽听罢祖大乐的话之后,知道祖大乐还是有点不把刑天军放在眼里,于是苦笑着摇头道:“卑职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大人误会俺了!大人还没和这支贼军交手过,恐怕不知贼军的厉害,他们跟咱们以前碰上的那些建奴不一样,建奴虽然军纪也很是整肃,兵将也十分凶悍,但是这支贼军却更是比起那些建奴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他们多为步军,但是阵型十分整齐,而且是鸟铳和长枪相互配合,还间有刀牌手护阵,远可攻近可守,兵阵无论如何都绝不溃散!能将此军练成如此磐石一般,此獠绝非寻常之辈!大人切莫轻心还是!”
祖大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还是下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就要动身前往伊川了!现在王大人已经定策,我等也只有遵命了!大不了我们小心一些便是,谅贼军也拿我等不能如何!沿途我会加派夜不收前出探查,总之此战你切莫先弱了自家的士气,打完这一仗之后,估摸着咱们也就该调到宣大一带听从卢大人的调遣了!你先下去吧!”
看着祖宽退下去的背影,祖大乐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摸着下巴的大胡子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支贼军就真的这么可怕吗?不可能!他们不过仅是一帮乱匪罢了!岂能如祖宽所说,能和建奴军相提并论?”
第一百零四章 疑兵之计
三月二十五,一队队官军踏着地上刚刚长出的青草,开始离开了汝州,踏上了通往伊川的道路,前面是以祖大乐和祖宽为首的三千关宁铁骑,随行他们的还有两千从舞阳调来的辅兵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而陈永福则率领四千开封带来的官军紧随其后,带上两千余从汝州调派的乡勇充当运送辎重粮秣的辅兵,开始浩浩荡荡的踏上了他们此次的征途。
而王绍禹在汝州领命之后,披星戴月的带着马如天绕道赶回了宜阳县,在三月二十六也整顿了兵马,这一次王绍禹也算是彻底狠下心来,一边从冯一俊哪儿又挤出了几千两银子,一边自己从腰包里面掏出了一万两银子,作为开拔钱发了下去,总算是暂时稳住了麾下的军心,集中了近五千兵马,仅在宜阳大营留下了两千兵将镇守宜阳县,亲自率领这五千兵马也浩浩荡荡的出了宜阳,朝着伊川方向渡过了洛河,朝着伊川杀去。
此时在高岭村刑天军营中,肖天健则也在严密的关注着周边的官军的动向,汝州祖大乐所部和陈永福所部的兵马刚刚一动,不久斥候便将消息送到了肖天健的手中。
肖天健听罢之后,和牛金星对视一笑道:“牛先生果真料事如神,官军果不其然还是先选了伊川动手,看来这一次在这里要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牛金星淡然一笑到:“大帅过誉了!这算不上是卑职的功劳,还是大帅的疑兵之计起了作用,虽说这次我们来到此地,但是大帅却来回不断的调动汝阳的兵马,使官军一时也搞不清我们在汝阳的驻军数量,所以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上路杀向伊川!
不过这一次按照大帅的布置,仅留这么一营多点的兵力,驻守在这里,一旦祖大乐所部扑过来,仅有这点兵力,可否挡得住他们呢?”
对于大的方略,肖天健采纳了牛金星的意见,但是在具体的战术方面,该如何做牛金星就插不上话了,现在肖天健这么几年的征战下来,早已成长为一个相当高明的战术专家了,该如何调配手头的兵力,使之发挥出最大的效能,就不是牛金星这样的读书人所能掌握的了,牛金星在这方面,只有听肖天健的话。
听到牛金星问及这个问题,肖天健心中暗笑,到底牛金星还是个书生,对战术的把握还是差的太远了,虽然他坚决留下来跟着自己,但是这么一问便暴露出了他的心虚之处,于是他哈哈一笑道:“当然是挡不住了!为什么我要挡住他们呢?先生不会以为,我就用这不到两千的兵力,就想在这里将祖大乐和祖宽的三千关宁铁骑给彻底打垮吧!呵呵!挡不住的!我不过是在这里要拖一下他们罢了!”
牛金星仔细想来一下之后,这才明白了肖天健这么安排的用意,于是立即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抱拳对肖天健说道:“大帅英明!卑职在这方面是远不如大帅呀!……”
祖大乐和祖宽自率部离开汝州之后,这一路上就没有走的消停过,他们刚刚离开汝州不到十里,便开始出现小股的贼军不断的在他们四周游荡,派兵去追,他们就跑,停下来他们便又如同苍蝇一般的围了上来,真真是挥之不去,有点像跗骨之蛆一般令人讨厌。
祖大乐不得不派出了更多的夜不收以及轻骑出去追杀这些贼军的轻骑,可是对方油滑的厉害,少一接触打得过就小打一场,打不过扭头就跑,令官军的夜不收和轻骑追击不及,只能悻悻而归。
如此一来,便拖慢了祖大乐所部的行进速度,也严重的干扰到了祖大乐派出的夜不收所组成的搜索线,使得这些夜不收始终被刑天军的轻骑压制着,令其无法分做小队前出太远,只能在大队官兵视线之内进行活动。
这样的情况让祖大乐不由得有些担心了起来,如果说这些贼军轻骑都是他们的斥候的话,他是根本不相信的,即便是他这样的以骑兵为主的关宁军,也很难派出这么多轻骑斥候,更不用说缺马的贼军了,而贼军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于是祖大乐找来了祖宽说出了他的担忧之处。
祖宽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也同样在琢磨着刑天军如此行动的目的,在祖大乐招他过来之前,祖宽便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听罢了祖大乐的询问之后,他反倒是轻松了起来,对祖大乐说道:“看来贼军也发现事情不妙了!估摸着是发现我们这次并没有直扑汝阳县,而是直接发兵伊川,这才将他们的骑兵派出来,想要用这些骑兵来拖住咱们的腿,使他们有时间朝伊川调兵!依我看,这次贼军估计是起急了!
大人,依卑职所见,我们不要管他们,加快速度朝伊川进兵,务求抢在贼军增兵伊川之前,先抵达伊川县,那样的话,贼军就会阵脚大乱,如此方能置贼军于死地!”
祖大乐听罢之后,立即点头称是,觉得祖宽这么说很有道理,于是一边下令加快速度,一边派人朝后面跟着他们的陈永福送信,请陈永福加快速度跟上,尽早抵达伊川,将伊川克复。
于是这数千关宁军得令之后,开始收缩起来,不再多管周边时不时出现的那些刑天军的轻骑还有斥候,抱成团加快速度朝着伊川县奔去。
而陈永福得到了祖大乐的消息之后,却并没有这么认为,他觉得刑天军此举有点反常,在他看来以刑天军的情况,骑兵数量应该有限,这么散布开不断的在汝州境内袭扰,显然是有想法的,弄不好是想趁着他们大军开赴伊川,利用汝州兵力空虚的机会,来攻袭汝州,如此一来,就成了他们官军腹背受敌的局面了。
于是陈永福并没有听祖大乐的话,不但没有加快速度跟上祖大乐所部,相反派快骑返回汝州城,将他的想法告知了王家祯。
王家祯本是文官,对于军事并不熟悉,虽然已经定策要集兵攻打伊川,但是当听闻陈永福说贼军很可能会趁着汝州兵力薄弱的机会,反其道先来攻打汝州的时候,王家祯便有点又拿不定主意了。
汝州乃是河南直隶州,地位也相当紧要,一旦有失的话,先不说能不能克复刑天军所据五县,即便是收复了那五个县,丢了汝州的话,他照样还是有罪无功,更何况汝州眼下确实兵力比较空虚,祖宽和陈永福率部离开之后,这里仅剩下不到三千守军,而且皆为地方的守备军,战力很是堪忧,而刑天军据说很是善于攻城,一旦刑天军先发兵来攻汝州的话,那么连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成了问题了。
正在王家祯为此感到犹豫的时候,却从鲁山那边的冯春那里传来了一个消息,说八大王张献忠突然之间率领三万部众离开了近期活动的随州一带,兵锋直指南阳府,南阳知府紧急招冯春回援南阳,冯春身为南阳守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要率部返回南阳。
如此一来,以冯春所部的南阳兵马威胁汝阳县贼军,牵制贼军的计划便无法实施,这就更加重了王家祯对于汝州安全的担心。
于是王家祯思量再三之后,派人传令陈永福暂不进兵,就地屯扎在汝州西南,防备汝阳县的贼军突然袭击汝州。
如此一来,本来定好的祖大乐和陈永福两部人马合兵进击伊川的计划也就此失去了意义,但是王家祯却并未令祖大乐所部放弃攻打伊川,在他看来,以祖大乐的兵力,再加上洛阳王绍禹所部的兵力,也足够克复伊川县了,留下陈永福一部盯住汝阳反倒是更保险的一个办法。
祖大乐在听闻到王家祯临时改变计划之后,立即便大骂了起来,说王家祯实在是个蠢货,既然已经定策,岂能如此儿戏说变就变呢?兵事最忌的临阵变卦,而王家祯作为一个文官,耳朵根软,胆子又小,邢天军稍微吓唬他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另外这件事肯定是陈永福在后面捣鼓,而这个陈永福跟他们有过节,不想配合他才唆使的王家祯变卦。
但是祖大乐气归气,但是对于这件事也没有办法,这一次他是由熊文灿亲自点将,派到这里听从王家祯的调遣的,王家祯让他继续攻打伊川,那么他也唯有照办的份,而且对于陈永福这次的判断,他也觉得有理,反倒是他还有点期待,刑天军这会儿最好是去打汝州,让陈永福这个王八蛋干脆被痛打一顿才好!
说实在的,祖大乐对于当今朝廷的文官们也真没有什么好感,当初他们跟着袁督师在关外的时候,也算是尽心尽力为大明效力,可是就因为金军入关,袁督师率领他们千里迢迢追着建奴勤王,反倒被朝中的那些当官的给扳倒,最终落得了一个被剐的下场。
所以在祖大乐看来,这些文官没几个是好东西,吃饭捞钱一个赛过一个,但是办实事却没几个有真本事的,打仗这种事本来是武将的事情,可是武将偏偏要受文官的调遣约束,凭什么呀!
于是祖大乐带着满心的腹诽,无可奈何的和祖宽率部继续朝着伊川进兵。
第一百零五章 兵至高岭
“大帅!张献忠已经回复咱们派去的人,愿意配合咱们进攻南阳!现如今已经开始率部奔向了南阳,南阳副将已经率部停在了鲁山,不再朝汝阳行进了!呵呵!”牛金星大步走入肖天健的帐中,对正在俯身查看地图的肖天健说道。
肖天健听罢之后直起身笑道:“这可是个好消息呀!看来张献忠这段时间日子也不算好过,要不然的话,不会听先生的话,挥师南阳的!”
牛金星微微摇头道:“张献忠其实也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性格有些乖张,但是却并不算鲁莽,在对其陈清利害之后,他自然会选择对的做!眼下他们兵围南阳,刚好避开了左良玉对他们的进剿,而且和我们还靠近在了一处,一旦有事的话,还可以借助一下我们的力量,南阳虽然他们不见得能打得下来,但是如果张献忠足够聪明的话,就不会拼死攻打南阳,待南阳军回兵之后,他便应该转向舞阳叶县一带,于我们遥相呼应,如此一来,官军便要同时对付我们两家,张献忠也就安全许多了!”
听着牛金星的分析,肖天健也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全面的概念,思索了一阵之后笑道:“确实如此!那么接下来就看咱们干的如何吧!这次定要天下人看看,我们刑天军的厉害!呵呵!”虽说肖天健对张献忠这一次给他帮忙兵发南阳很是感激,但是隐隐中对于双方的合作却并不是很看好,不过这话现在还不能说,先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正在和牛金星说话间,铁头走入帐中对肖天健和牛金星禀报道:“启禀大帅,祖大乐已经率部距离我们这里仅剩下不到十里路了!请大帅早做定夺!”
肖天健立即问道:“那么陈永福所部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可尾随祖大乐所部跟上来了吗?”
铁头摇头道:“没有!斥候回报说陈永福率部离开汝州之后不久,便停止了继续前行,陈驻在了汝阳县和汝州交界处的庙下一带,并且驻扎了下来!眼下仅有祖大乐一部,在朝着我们所在行来!”
“那么司徒亮现在什么地方?”
肖天健接着问道。
“司徒亮遵照大帅的命令,在发现祖大乐收缩兵马,加速朝着我们这里行来之后,已经收拢兵马,不再对祖大乐所部进行袭扰了,现在已经率部收缩到了距离我们这里南面二十里处的陈庄一带!”铁头现在基本上算是肖天健的副官,各处的情况都先掌握在了他的手中,回答起来肖天健的问题一点不乱。
“很好!王家祯呀王家祯,到底还是一个文人,让他执兵恐怕是朝廷的不幸呀!呵呵!看来陈永福和祖大乐相互之间肯定是出了问题,祖大乐定是猜测伊川我们的兵力不多,想要加快速度兵至伊川,拿下伊川县!而陈永福肯定是被司徒亮他们给弄糊涂了,猜测我们可能会突袭汝州,不管他们谁,这一次都料错了咱们的计划!王家祯更是应该听信了陈永福的建议,留陈永福监视汝阳!呵呵!
本来他们一股脑的一起杀过来的话,咱们这些兵力恐怕还很难一下吃掉他们,现如今王家祯算是又给咱们帮了个大忙,单独放了祖大乐所部前来,这么一来这一仗就更有把握了!
铁头!传我命令,下面做好准备,这一仗只许败不许胜!但是要尽可能做到乱中不散才行!让李栓柱过来见我!”肖天健迅速的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敌情之后,大致便清楚了这些敌人的想法,于是立即便作出了判断,开始吩咐了下去。
牛金星看着肖天健泰然处置着眼下的军情,心中对肖天健更是佩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跟着肖天健之后,看着肖天健做事还有他身边的这些人的行动,总是让牛金星有一种冲动,还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不管做什么,在这群人身上,都能看到一种蓬勃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想要融入其中,成为这一群体的一份子,所以越是跟在肖天健的身边,牛金星便越发不后悔自己的这个选择,看着铁头离开的背影,牛金星开口道:“大帅所料极是,没想到王家祯居然如此不济,如果他不临时改变计划的话,那么这一次咱们还真是又要有一场硬仗打了!”
“官军的军将们各有心思,再加上朝廷历来以文官控兵,想要他们不犯错都难!呵呵!如此也正是大明军队对建奴屡战屡败的原因,更是朝廷对我们这些所谓的贼军屡剿不止的缘故!好了!牛先生也收拾一下吧!等一下开战之后,紧随在我的身边,有我在定能维护你的安全的!”肖天健笑着说道。
牛金星点头接令,转身出帐,立即有人便为他送来了甲胄,帮着他也披挂了起来,现在牛金星在肖天健眼中也算是一宝,所以给他准备的盔甲也都是上好的鳞甲,里面为了他的安全还加上了一层棉甲,既保暖又解释,穿上之后又有人给牛金星配上了一把上好的精钢宝剑,令牛金星也顿时变得威风了许多。
李栓柱入帐时间不长便出了大帐,站在大帐门外微微的摇头苦笑了一下,然后吆喝着便下去开始准备了起来。
当近中午的时候,祖大乐率领着祖宽以及麾下的三千关宁军和两千辅兵呼呼隆隆的赶到了高岭村南侧。
“报!启禀祖大人,前方北面发现贼军营地!”几名夜不收快马奔回到了队前,大声对祖大乐禀报道。
祖大乐拉住马缰,点点头道:“可探知贼军兵力了吗?”
“启禀大人,已经探明了,这支贼军兵力大致有两千余人左右,皆为步军,现已经出营在营外列阵,而且显得很是惊慌!”夜不收立即回答道。
“再探!”祖大乐挥手道。
祖宽立即提马来到了祖大乐身边,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的对祖大乐抱拳小声说道:“大人!贼军怎么突然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按照细作的说法,贼军主力眼下应该还在汝阳县才是!怎么突然间在这儿出现了一支贼军呢?”
祖大乐翻翻白眼,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呀!不过毕竟这一次出来是他主事,他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倒是先对手下的一个夜不收的把总问道:“你们可探查到周边还有什么贼军没有?”
这个夜不收的把总立即答道:“启禀大人,没有!卑职把手下人都已经派了出去,可以被保证周边十里之内,再无其它贼军!”
祖大乐捻着大胡子想了片刻,接着问道:“那么前面的路怎么样?”
“启禀大人!在前面五里外的那处通往伊川县的石桥已经被贼军拆毁,但是贼军在兵营北面却架上了一座临时的浮桥!”这个把总继续答道。
祖大乐令手下为他展开一副牛皮地图,在上面观看了一番,祖宽也凑到了一旁观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之后,祖大乐冷笑道:“贼军看来是已经发现我们要赶往伊川,所以便派了这么一支人马,赶来这里先拆了石桥,想要阻住咱们通往伊川的道路!现如今又怕在白降河南岸挡不住咱们,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祖宽皱着眉想了想之后,微微点点头道:“看样子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大人最好还是小心一些,别让这又是贼军的奸计了!”
“无妨!细作把消息说的明白,贼军主力还在汝州没动,只离开了一支兵马,想必就是这伙贼人了!另外伊川所驻守的贼军也并无大的动静,难不成他们还能凭空冒出来一支大军不成?祖宽,你是不是现在有些怕这伙贼军了?”祖大乐看了看祖宽道。
祖宽听罢之后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立即抱拳低头道:“大人如何这么说在下呢!卑职是什么样的人,大人岂能不知?卑职这么说不过是想提醒大人小心行事罢了!如果大人以为卑职已经无胆的话,那么此战卑职愿打前锋!”
祖大乐哈哈一笑拍拍祖宽的肩膀笑道:“说笑了!某当然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了!现在既然这支贼军并不多,那么我等便打垮他们,杀到伊川去,报你先前一箭之仇!”
祖宽到了这会儿,也没选择的余地了,于是插手抱拳接令,开始下去整顿兵马,随即数千关宁军便开始展开列阵,朝着刑天军所在的高岭村逼去。
高岭村这会儿的住民早已都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肖天健这些刑天军的兵将,但是今天刑天军的军容可就比起以前差太远了,乱哄哄的挤在一起队形根本算不上工整,而且还有军将不时的在阵中喝骂着,和以前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只有部分刑天军的兵将显得比较沉稳。
祖宽看罢这支刑天军的军容之后,眉头更是紧皱在了一起,这还是上一次击败他的那支贼军吗?
不过转瞬之间祖宽便立即释然了,当初在柳泉镇击败他的刑天军可以说是尽起精锐,而这段时间来,刑天军在豫西扩张势力速度非常快,据说短时间便从数千人增至了两三万兵马,如此一来,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将这些刚刚扩编出来的新卒们练成精兵。
现在看来,眼前的这路贼军应该就是新编的一支贼军,其中沉稳的自然是一些刑天军的老卒,而那些神色慌张的贼兵自然就是一些新卒了。
五千对两千,更何况他这边多是骑兵,对付这样的对手还怕什么,祖宽想通了这个事情之后,不由得为刚才的表现有些惭愧,于是立即对祖大乐请战道:“大人,让卑职上吧!定要将这路贼军给全歼在这里不可!”
第一百零六章 败退过河
祖大乐也看到了这支刑天军的情况,这段时间祖宽每每给他说起刑天军,都是这刑天军如何如何的厉害,如何如何的军纪森严,但是今日一见,虽然比起普通的贼军要好一些,但是也绝不像是祖宽所说的那样威风凛凛,如果跟其它贼军相比的话,确实可以称之为精兵,但是比起他麾下的关宁军,那就没法比了!
于是他立即便轻看了这贼军一眼,心道祖宽是怎么搞的,居然也会败在这样的对手手中,实在是丢他们关宁军的人。
听罢了祖宽请战之后,祖大乐摇头道:“今日是我们首战,不要大意,还是全军压上去,一战将其打垮好了!石桥已经被贼军所毁,我们如果想要尽快赶至伊川的话,就要夺取他们背后的那座浮桥!还是一起上比较稳妥!来人呀!击鼓鸣炮!全军压上!”
祖宽听罢之后只得点头接令,下去整顿了一下兵马,不多时随着军中鼓号声响起之后,三千关宁军便嗷的一声齐声怪嚎着,一起纵马朝着刑天军杀奔了过去。
数千匹战马同时启动,声势之大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到的,牛金星初临阵前,便遇上了这样的大仗,顿时便拉近了马缰有些紧张了起来。
更何况现在刑天军兵力还不及对方,更加上为了示弱,现在军阵显得有点混乱,虽说牛金星明知这是做样子给官军看的,但是内心还是揪了起来。
可是扭头看到肖天健好整以暇的在手中把玩着一根马鞭,似乎根本不把这种情况放在眼里一般的时候,牛金星却又觉得有点安心了许多。
“关宁军虽说出自袁崇焕之手,当初尚可称作为大明最精锐的兵马,但是眼下早已不复当初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比一般官军要强,但是也仅限于他们多为骑兵罢了!可惜了呀!好好一支大明最强的兵马,就这么毁在了朝廷君臣的手中!真是可笑之极了!
传令下去,稍作抵抗便立即后撤,由我亲自殿后撤往北岸!”肖天健捏着马鞭对着对面开始启动朝着他们冲来的这支关宁军说道,一边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少量的火铳手立即便开始在阵中朝着迎面冲来的关宁军发射了起来,但是这次的开火却是远在关宁军还距离他们有百多步距离之外开的火,所以稀稀拉拉的弹丸虽然也打伤了一些关宁军的战马,但是却并未挡住关宁军冲锋的势头。
于是刑天军阵型顿时开始混乱了起来,呼啦一下连营地也不要了,便开始朝着白降河逃去,仅剩下了少量的刑天军部众,在后面殿后阻击,其余的兵马一队队的都蜂拥向了白降河上的那道浮桥。
肖天健虽说要亲自殿后,但是这话他说说也就可以了,手下的李栓柱和铁头等将,岂能将他置于险地,铁头自告奋勇的率领了两个连的近卫留在了后面殿后,掩护着肖天健和牛金星先行一步撤往白降河北岸。
官军一个冲锋,尚未开始接触,刑天军便开始逃走,这让祖大乐不由得嗤之以鼻,一边下令两翼开始包抄,一边催促前面的兵将横卷敌阵。
但是当关宁军眼看就要冲上去追上刑天军的阵尾的时候,五百刑天军的部众突然间开始发力,一排排的鸟铳劈面朝着冲在最面前的关宁军打去,一个措手不及,便将冲在最前面的一些官兵打了个人仰马翻。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关宁军的进攻阵型顿时为之一挫,祖大乐也被这一片爆豆一般的鸟铳齐射给吓了一跳,慌忙压住阵脚,下令不许慌乱,但是也就是这么一拖,便拉开了两军的距离。
本来刑天军选择列阵的地方就距离白降河岸很近,阵型随乱,但是仔细观看,却可以发现每一股后撤的兵将都是有一定次序的,并未出现建制混乱的情况,而是一队队的撤向浮桥,并未相互交错在一起。
不过远远的望去,刑天军的阵型就比较乱了,不仔细观察的话,还真就不容易看出其中的猫腻。
两翼的关宁军迅速的超越刑天军,试图对刑天军两翼进行包抄,截住刑天军撤往白降河北,可是两翼的刑天军却反击的也相当激烈,一时间虽然关宁军处于绝对优势,但是三面却都无法真正的取得突破。
眼看着刑天军阵型混乱,但是却愣是不能一下冲散他们,这让祖大乐有点诧异,就连祖宽率部冲了一次,也被殿后的这几百名刑天军部众给排枪打退了回来,还折损了几十名手下,这让祖大乐祖宽都有点接受不了。
于是他们立即调整队阵,再次压上去,这一次情况稍好了一些,总算是逼至了刑天军的阵尾,顿时一批刑天军的兵将便和关宁军绞缠在了一起。
这些殿后的近卫,皆为肖天健从刑天军挑选出来的敢战之士,虽然处于绝对劣势,但是却还是和关宁军死缠在了一起,不断有人被关宁军战马撞飞抑或是打翻在地,可是这些近卫依旧死战不退,死死的护着阵尾,让更多的弟兄踏上浮桥。
如此激战了一刻多钟之后,终于近卫们才支撑不住,也开始后撤,不过这个时候浮桥上已经挤满了人,使得铁头只能率领近卫死守桥南,在关宁军不断的反复冲击之下,直至浮桥上的兵马已经大部渡河之后,铁头才一声令下带着部众扑入到了河中,趟着水朝着河北岸逃去。
浮桥的南面顿时便被关宁军夺占了去,马上便有一队关宁军开始踏上浮桥,朝着河北岸追去。
更多的关宁军则是圈马站在河岸边,不断的朝着河中放铳,不少后撤的近卫中弹倒在了白降河的河水之中,血色染红了大片的河水。
好在白降河只是伊河的一条直流,这里的水也不是很深,不会淹过人的胸口,才使得殿后的近卫们没有被大批淹死在河中,可是既便如此,铁头所率的两个近卫连在这样的殿后之中,也损失很重,当即便折损了二百余人,几乎达到了近半的数量,心疼的铁头破口大骂,可是他也知道肖天健这么做,是为了取得更大的胜利,才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如果不是他的近卫连留下殿后的话,这场诈败后撤,极有可能在关宁军的追击之下演化成一场真正的溃败,那样的话,即便是事后再打胜,那么也只能说是一场惨胜了!
铁头在河中大声呼喝着,一边掩护其他人撤退,一边招呼手下救下伤员,好不容易才带着残余的近卫趟过了河水,撤到了北岸上,而这个时候已经有关宁军开始也下到了河水之中,骑着马淌过了河水朝着他们追来。
肖天健率部撤过白降河之后,扭头看着倒在河水中的那些殿后的兵将,心中也一阵阵的揪痛,但是为了不使对岸的祖大乐看出这是一场诈败,他还是咬牙下令已经渡河的兵马,立即开始分散朝着河北岸的几个地方奔去,使得这种溃败的场面顿时显得更加混乱了许多,即便是在浮桥的北岸还堆积了一大堆的柴草,刑天军跑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将其点燃,烧毁掉这座浮桥。
到了这会儿,看着逃到北岸开始溃散的刑天军,祖大乐才举着马槊对祖宽笑道:“这贼军也不过尔尔罢了!祖宽,你可还怕他们吗?”
祖宽一张黑脸涨得黑里发红,大声道:“卑职愿当先锋,过河追击贼军,务求将其一举歼灭!”
“准!去吧!我这便随后渡河过去!咱们伊川城下见!”祖大乐哈哈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祖宽一抖马缰,对他麾下的兵将们大喝一声便纵马跃入了河中,就连浮桥都来不及走了,就这么骑马趟水朝着对岸追去。
而祖宽的部下们,这会儿也都兴奋了起来,上一次在柳泉镇一战之中,刑天军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们私下里甚至说,宁可一个人对付一千其它流贼,也不愿意再碰上这可怕的刑天军了!本来这一次随军过来,许多人便在心里面打鼓,生怕再遇上一次那样的大败,可是没想到今日碰到的这支刑天军的兵马,居然如此不济,虽然他们有一部分人断后还是表现的相当强悍,但是大部分人却显然毫无当日的那种斗志,一触即溃逃向了河的北岸,既然贼军已败,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眼看着祖宽已经跃马河中,朝着对岸杀了过去,于是这帮祖宽的手下一个个都嗷嗷怪叫着便紧随其后纵马跃入了河中,跟着祖宽趟水朝着河对岸杀去。
而祖大乐看着祖宽跃马河中而去,也哈哈一笑指挥着手下的兵将开始踏过浮桥渡河,在祖大乐走过浮桥的北端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浮桥桥头堆积的那堆柴草,鼻子中隐隐闻到了一股火油的味道,于是哈哈笑道:“看来贼军压根就没打算在南岸挡住咱们,就连浮桥上都已经泼洒上了火油,居然都没时间点着便溃散而去,贼军不过如此罢了!给我加快速度渡河,兵发伊川城下!”
数千官军在祖大乐的指挥下,呼呼隆隆的踏过了浮桥,登上了白降河北岸,朝着刑天军溃退下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祖宽渡河之后,不断的催动麾下的兵将,加快速度追击溃败的贼军,于是他和麾下的兵将们一经渡河,便开始紧追着一路溃散的刑天军部众们追杀了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 伏兵四起
不得不说肖天健这么做是一招险棋,在退到北岸之后,原来李栓柱的手下开始分散朝着几个方向奔逃,如此一来更加分散了兵力,肖天健身边也仅剩下了区区百十个近卫,保护着他和牛金星后撤,而随军的军旗也恰好在他的身边,虽然在后撤的时候他已经命人将大旗卷起,但是因为他这些人各个披甲,而且他和不少近卫还有马,所以他这一股人就显得目标很大。
而祖宽追过河之后,恰恰就顶住了肖天健这伙人,率领近八百兵将,直接便朝着肖天健追了过去。
“大帅,您和牛先生先走!我们在此抵挡他们一阵!”当看到官军渡河朝着他们追过来的时候,一个近卫队将立即便对肖天健叫道。
肖天健也扭头看了看追杀过来的那些官兵,心中不由得暗骂,这帮官军眼睛还真是很毒,居然一眼便盯住了自己,看来个子大确实不见得就是什么好处,最起码在逃命的时候目标太招摇了点。
不过他还是摇摇头道:“不成,咱们还是一起走吧!轻装加快速度!”
那些留在肖天健身边的近卫们一个个眼看着官军越追越近,一个个急得冒火,纷纷进言要让肖天健先走一步,可是肖天健却顽固的摇头不答应,继续带着他们一起后撤。
祖宽越追越觉得今天搞不好抓住大鱼了,眼看着前面这伙人聚在一起始终不散,似乎在护着什么人逃走一般,于是更加起劲的率部朝着他们追去。
这时候肖天健身边的那些近卫眼看着那些官军已经追到了距离他们仅有二三百步的地方,如果再让他们追上来,一旦咬住肖天健的话,肖天健就危险了!
于是那个队将二话不说,也不再向肖天健请示,大声对他手下的近卫吼道:“邢宝,你带你手下的人护送大帅快走!其余的人跟我回去截住他们!”
这几十个近卫听罢之后,二话不说便都停了下来,那个被点到的邢宝是肖天健身边的近卫什长,年纪不大,但是却跟着肖天健的时间最久,是铁头一手带出来的一个近卫,有心想要和这个队将争一下,但是眼看着官军近在眼前,于是咬着牙叫道:“遵命!”
说罢之后他便带着他手下的几个近卫,不管肖天健答应不答应,集中了战马,夹着肖天健便走。
肖天健当然知道这个队将要干什么,心中揪痛不已,对他吼道:“大胆张通,你难道要抗命不成?”
那个叫张通的队将对肖天健忽然露出了一副笑容,呲开满口白牙说道:“请恕卑职抗命不尊了!大帅是咱们刑天军的主心骨,伤不得!否则的话赵大哥饶不了俺们!能为大帅效命,乃是我等福气!要是咱们死了的话,还望大帅别忘了咱们便是!弟兄们,准备好了吗?”
那些留下的近卫一个个都立即对肖天健敬了一个标准的刑天军军礼,然后大声回答道:“好了!”
“刑天军永不言退!杀!”张通振臂将手中的长枪举到空中,大声的吼道。
“杀!”几十个近卫也异口同声的跟着他大叫了起来,然后便同时转身,紧随着张通如同一头头疯虎一般的朝着追来的祖宽所部的官兵扑了回去。
肖天健心疼的几乎想要流血,他其实没有给这些近卫们更多的东西,甚至于因为近卫就在他身边,他对他们要求的要更加严格许多,这些人跟着他也是受苦最多的人,但是立功却最少,受赏也最少,可是这些人却从来没有怨言,默默的留在他的身边,随时保护着他的安全。
今日为了能全歼祖大乐和祖宽的这支关宁军,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身陷险地,可是这些近卫,却要用他们的性命,来换取他肖天健逃脱。
眼看着这几十个近卫义无反顾的掉头朝着追兵撞了回去,肖天健几乎是含着热泪用力的在马背上对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咬着牙对牛金星和邢宝等几个近卫说道:“咱们走!”
他们几个人立即便猛的一夹马腹,抖动缰绳绝尘而去,身后留下的却是那几十个近卫义无反顾撞入到官军阵中的景象……
祖宽在好不容易才解决掉了这几十个强悍的刑天军部众之后,更是笃定前面逃走的那几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刑天军之中的大人物,虽然他不敢肯定这个人是谁,但是从这几十个扑回来的刑天军部众的决心可以看出来,那个人搞不好就是贼酋。
这几十个刑天军的部众们的勇气就连他这个关宁大将也不得不叹服,他们仅仅也就是不到四十个人,而且大多还是没有马的步卒,可是就这么不到四十个人,却愣是挡住了他的追击道路拖住了他两杯茶的时间,同时也凭着他们的悍勇,愣是杀伤了自己手下了几十个人。
这些人仿佛根本就不知痛为何物一般,被马匹撞飞,落地之后打个滚就又爬了起来,继续狂吼着加入到战团之中,他们用枪捅,用刀砍,甚至是丢了兵器之后扑上来用手撕,用牙咬,和祖宽的手下拼命,有些人甚至被砍去了一条胳膊,却还是不肯倒下,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死死的将马背上的官兵给拽下去,扑到他们身上,用牙齿咬住他们的脸,生生咬下一块肉,致死都不肯松口。
他们这样的表现,连自称是大明第一雄兵的这些关宁兵们也不由得心中发颤,由衷的佩服他们的勇气,可是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虽然他们敬佩这些刑天军的部众都是汉子,但是也都没有手下留情,围住他们大声呼喝,直至杀至他们最后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给我追!前面逃走之人定为敌酋,抓住那个人赏银百两,快追!”眼看着最后一个留下来阻截他们的刑天军部众倒下去之后,祖宽立即下令道。
数百关宁军立即便再次催动战马,不顾马力的朝着肖天健逃离的方向追了下去,可惜的是也就是这几十个近卫拖延的这会儿时间,肖天健和牛金星却已经纵马驰远,虽说祖宽奋力追击,但是也早也追不上他们了。
又追出了三里多地之后,祖宽突然间奋力拉住了战马的马缰,大吼了一声:“全部停下!”他的战马被他拉得咴咴一阵嘶鸣,两条前腿猛然跃起,堪堪才收住了冲势,原地转了个圈之后,才停下了脚步。
正拍马追的欢的这些关宁军们,此时也都看到了前面土梁处突然间竖起了一面猩红的刑天军大旗,这面大旗他们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点,在柳泉镇一战之中,贼军的中军之中就正是这面大旗一直在两军阵中猎猎飘扬,始终鼓舞着贼军部众们悍不畏死的和他们奋战,可今天却突然间出现在了这里,于是即便没有听到祖宽的命令的兵将们,也都纷纷赶紧用力的拉住了缰绳,控制住了各自的战马。
停下之后的这些官兵,纷纷朝着前面以及四周打量了起来,让他们更加恐惧的是到了这里,祖宽和手下人才意识到这里乃是一个伏击的极佳的场地,三面都是土梁,从他们追来的方向根本就看不到土梁后面的情景,更何况这次渡河,他们根本来不及派出夜不收先行对这一带搜索探查,便一股脑的冲了过来,到了这里才发现钻到了一个布袋子里面,此时从土梁后面,只听得一阵鼓号声响起,不多会儿时间,三面的土梁上便出现了一面面的刑天军各式的认旗以及大批的刑天军部众们,居中策马而立在中军位置的正是刚才他们远远的看到的那个身材高大的贼酋,手中提着一杆长枪,正在对他们怒目而视,振臂将长枪挥下指向了他们。
祖宽的脸色到了这会儿顿时变成了铁青色,就算是头猪这会儿也知道中计了!更何况是征战经验丰富的这些关宁兵将们,于是他一拨马头吼道:“快撤!回去,赶回渡桥那里!”
可是等到了这里,还想走却已经是为时晚矣,只听得在三个方向都传来了一片的轰鸣之声还有爆豆一般的火铳声。
二十多门三磅炮,加上数门六磅炮,早就在土梁上构筑好了隐蔽的发射阵地,炮口也都早已对准了下面的这一小块地方,炮膛里面更是早已装填好了散弹,随着肖天健一声令下,这些火炮便一起点火,朝着祖宽和他的兵马打来。
整个官军所在的地方顿时便被各种弹丸给笼罩在了其中,众多措手不及的官兵甚至是来不及惨叫一声,便满身喷着血雾连人带马的翻倒在了地上。
更多的刑天军的火铳手越众而出,站在土梁上一排排的朝下放枪,每一轮枪声过后,都有一批官兵惨叫着中弹跌落在马下,刚才还兴冲冲追的起劲的这些关宁兵们,顿时便成为了被猎杀的对象。
整个这一块地方都如同将油条丢入沸油一般沸腾了起来,硝烟顿时将好大一块地方给笼罩了起来。
面对着这样的袭击,祖宽麾下的兵将们哪儿有半点还手的余地呀!他们只能拼命的催马,掉头想从这里逃走,可是在他们背后却又出现了一支人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一排黑洞洞的铳口平放了下来,对准了他们,更多的长枪也平放了下来,形成了密集的枪林。
可惜祖宽麾下的这帮关宁军,没有死在对抗入寇的建奴鞑子手中,却很多人都倒在了这块不知名的地方,一通激战之后,这七百多官军,便几乎被包圆到了这里。
第一百零八章 白降河畔
到了这会儿,眼看逃不出去了,许多官兵也都丧失了最后的勇气,纷纷下马丢了自己的兵器,跪在了地上大喊着饶命,不要再杀了,只有极少的一些兵将护着祖宽逃离了战场,可是即便是逃离这里,祖宽也身中两弹,负了重伤,在几个家丁的护卫下,拼死冲出了重围,勉勉强强的朝着来时的渡桥方向逃去。
祖大乐正在率部渡过河朝伊川方向加速行进,突然之间便听到了距离他们不算远的西北方向传来了如同滚雷一般的轰鸣声,顿时便将祖大乐吓了一跳,慌忙下令停止前进,派出夜不收速速朝着传来炮声的地方探查。
没有多长时间,派出的夜不收便护着几个浑身是血的人跑了回来,祖宽趴在伤马的北上,刚刚回到祖大乐面前,伤马便咴咴惨嘶了一声翻倒在了地上,要不是有人赶紧上前救助的话,祖宽就也被压在了马下了。
脸色苍白的祖宽仰头看着祖大乐咳了口血叫道:“大人快撤!贼军有埋伏!咱们中计了!”
祖大乐如果到了这会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就奇怪了,听到祖宽的话之后,他立即大声喝令道:“快快把祖将军架下去救治,传令就地掉头,速速撤回渡桥处!”
本来还士气高涨的官军,也都意识到出大事了,聪明点的当即便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想到贼军在这里设伏,他们便意识到大事不好,于是恐惧顿时便在官军之中开始蔓延了起来,即便是关宁军,也到底还是旧式军队,比起刑天军这样的以近代练兵方式训练出来的军队,他们还是要差上很远的。
打顺风仗的时候,官军士气可以很高,但是一旦中伏的话,即便是号称强兵的关宁军的兵将们,也难以控制住他们的情绪,得到后撤的命令之后,大队官兵便开始慌乱的掉头,纷纷你争我抢的朝着来路上涌去。
仓促之间祖大乐也没有来得及控制住兵将,顿时官军便乱了起来,特别是那些随行在后的辅兵,他们可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精兵,跟着来就是负责跑跑腿拉拉东西什么的事情,可是当他们得知前面祖宽所部几乎一战被贼军给打了个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顿时便跟炸了窝的蜜蜂一般,彻底乱了起来,纷纷挤挤嚷嚷的争先恐后的朝着渡桥方向奔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围歼了祖宽所部的刑天军各营人马,也以飞快的速度朝着渡口方向冲了过来,虽然兵力两方相差不是太远,但是因为祖宽中伏,使得祖大乐也慌了手脚,没了刚才的那种斗志,更闹不清楚刑天军在这周边布设了多少伏兵,只想着赶紧退回白降河南岸,脱离这块险地再说。
一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无数刑天军的各种旗幡,本来就已经有些乱了阵脚的官军,更是加剧了他们的恐惧心理,真是越怕越出事,骑兵为了尽快返回渡桥,渡过白降河,嫌那些走得慢的辅兵们碍事,干脆就开始抽打着他们,让他们让路,辅兵们这会儿也急着赶紧跑回去,哪儿肯先让这些关宁军先走呀!于是便开始发生冲突。
有人大骂,有人惨叫,也有人干脆动了刀子,刑天军还没有扑过来,关宁军的兵将倒是先对自己的辅兵动了手,辅兵们肯定不是关宁军的对手,一见血就立即一哄而散,将随行带着的那些辎重之物都丢在了路上,不管不顾了,而关宁军则纵马绕开这些奔逃的辅兵,急急忙忙的朝渡桥赶路。
总之还没开战,祖大乐所部便先自己乱了套,被刑天军在后面追着屁股朝着渡桥方向逃窜,就连许多建制到了这会儿也开始被混乱了起来,兵找不着将,将也管不住兵,如此一来除了更加混乱之外,祖大乐也没有一点办法了。
刑天军也不追的太急,就缀在官军的后面,缓缓的将他们挤压向渡桥,并且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官军罩在了以渡桥为中心的一小块地方。
三月末的河水还十分冰凉,一般情况下人是不会选择跳入河中趟水过河的,所以官兵们便挤挤嚷嚷的涌上了浮桥,不时有人被挤落到河中,发出扑通扑通的落水的声音,跟多的则是相互之间的谩骂声。
可是在这个时候,在南岸那边,却突然间又响起了一片喊杀之声,只见原来留在浮桥南岸的少部分辅兵突然间也跟炸营了一般,大叫着朝着渡桥方向跑来,这些兵马本来是祖大乐留在浮桥南侧一边负责把守浮桥,一边负责打扫刚才刑天军遗留在南岸的兵营,收拾被刑天军丢弃的物资。
但是让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支数百人的刑天军骑兵突然间杀到了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便将留在浮桥南侧的这些官兵们给杀了个大溃,这支刑天军的骑兵几乎像是一阵狂风一般的便卷到了白降河的南岸,堵住了官军退回南岸的退路,并且在一名大将的率领下,风一般的将刚刚逃过河的一批官军杀了个大散,甚至将一部分人干脆给赶回到了白降河之中。
祖大乐到了这会儿头皮都麻了,说实在他比起祖宽来,起码祖宽敢战,但是他却没有祖宽的那种勇气,别看官职比祖宽大,可是一旦身处逆境的时候,却相当不堪。
当他看到南北两岸都出现了贼军之后,自己就慌了手脚,在家丁的护卫下,挥舞着马鞭将堵路的兵将们逐散,赶回渡桥处,朝着对岸望去,结果是看到对岸的贼军之中正有一些兵卒下马,取出了步弓搭上了火箭,瞄准了浮桥。
这个时候祖大乐才明白为何贼军在刚才诈败的时候没有点燃渡桥,原来人家根本就是挖了个坑,就等着他跳了,浮桥上泼洒的火油,根本就是为了这会儿给他们准备的,只见得几十支火箭在河对岸的贼军手中腾空而起,纷纷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的弧线,发出着笃笃声洒落在了浮桥上。
火油遇上了火箭,顿时便腾起了一团团烈焰,不多时浮桥上便腾起了大火,连带着挤在浮桥上不知道该如何进退的那些官兵,这会儿也都被烧成了火鸡,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惨呼大叫着跳入到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整队!速速整队!趟水渡河!打散河对岸的贼军,退回汝州城去!”祖大乐到了这会儿真是慌了,忙不迭的传下了命令,令麾下的关宁军赶紧列阵,渡河夺路返回汝州城去。
可是这会儿他麾下的兵马已经混乱了起来,哪儿能一时间便组织起来渡河呀!即便是有些官兵听令,为了逃出生天纵马跃入河中,朝着对岸扑去,可是也没有能形成大规模的突击力量。
河对岸的刑天军骑兵们也不白给,司徒亮当即便组织了弓箭手抑或是带着鸟铳抑或短铳的兵卒下马沿河布置防线,对着跃入白降河之中的官兵便开始放起了箭,战马在河中行动不便,马上的官兵在刑天军部众们的眼前就如同活靶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射杀在了河水之中,大片大片的河水变成了血红色,死马死人在河中渐渐的开始堆积起来,有些死马更是漂浮在河面上,朝着下游飘去。
眼看着不少官兵扑下河却又被刑天军像打靶一样射杀在河中,更多的官军也开始慌张了起来,一旦失去了士气,关宁军也屁都不算,于是不管祖大乐再怎么大呼下令,这些官兵们再也不敢下河朝对岸扑去,就这么乱哄哄的挤作一团。
也就是这么不算长的时间,却让肖天健有机会在河北岸将整个包围圈给收紧了起来,李栓柱也重新召集起了散开的部下,加入到了阵线之中,四个营的刑天军连成了一片,在官军外围形成了两三道防线,就如同一口倒扣的锅一般,将祖大乐所部给死死的罩在了白降河边。
这会儿的祖大乐所部上下,看着四周的局势,都各个胆战心惊,他们只看到无数刑天军的部众,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涌来,一队队工整的阵列,排布在他们的周围,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更有一排排长枪、鸟铳对准了他们放平了下来。
刚才如果不是祖大乐临阵有点慌乱的话,一经发现河南岸出现刑天军骑兵断去他们的后路的话,便立即组织麾下骑兵集中向一个方向突围的话,以关宁军骑兵们的战斗力,肖天健可能还真就拿他们没有办法,最多只能将他们所带的辅兵给困在这里,而祖大乐麾下的关宁军主力,却还是完全有机会突围出去的。
可是正因为祖大乐看到祖宽所部覆灭,以至于慌乱之中搞不清这里到底刑天军设下了多少伏兵,以至于白白失去了他们最佳的突围的时机,待祖大乐稍微收拢住手下的时候,白降河畔两岸早已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刑天军部众,黑洞洞的炮口还有密密麻麻的鸟铳的铳口,都对准了他们,如果他们是一群战意很强的兵将的话,那么此时也许祖大乐会率部做最后一次决死冲锋,说不定还会有部分官军能杀透重围,逃离此地,北岸刑天军没有骑兵队,即便是想要追击也不一定能追的上他们,可是很不幸的是恰恰祖大乐不想死,也没有这种决死冲锋的勇气,以至于他们就此丧失了最后的突围的希望。
第一百零九章 劝降
眼看自己已经被刑天军包围,许多官军都开始心中打鼓,他们本不是河南人,关宁军大多都是辽东人士,来河南本是协助地方剿匪,却不是来送死的,现在倒好,贼没有剿成,反倒被贼所剿,不由得一些兵将便在心里面开始合计了起来。
祖大乐也同样紧张万分,当他看清楚周围敌军的兵力之后,才知道贼军数量并不是很多,总体上甚至可以说比他们也多不了多少,只是因为事发突然,祖宽突然中伏被打成重伤,他麾下的一部兵将也几乎被全歼,所以才导致了他的判断失误,现在等他明白过来之后,却已经为时晚矣,贼军早已完成了对他的合围。
事到如今,他环视了一下周边,只见得自己麾下的官兵一个个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关宁军、辅兵更是乱哄哄的搅在一起,几乎没有了任何阵型,一时间根本没有机会再将这帮兵马重新整顿起来,恢复他们的战力,所以到了这会儿,祖大乐也已经绝望了。
就在刑天军完成了对祖大乐所部的合围之后,刑天军之中忽然间驰出一骑,冲到了乱哄哄的官军前面的一箭之地外勒住了马缰,马上的那个刑天军部众抄出一个铜皮喇叭,凑到嘴边扯开嗓子大叫道:“对面的官军听了!你们也看到了,你们现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但是我们大帅有好生之德,不愿意杀光你们,我们大帅想请祖将军出来一叙,不知祖将军可有胆出来答话否?”
说话间只见刑天军大阵之中,便有一员肩披大红披风,身穿山文铠的大将手提着一杆长枪缓缓的提马步出了大阵,身后并没有多带任何兵卒保护,就这么来到了两军阵前。
官军听到了这个刑天军部众的吼声之后,也渐渐的开始安静了下来,贼军的举动显然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他们都不是笨蛋,都一眼便看出来现在他们的处境了,如果贼军现在突然开始朝着他们进攻的话,他们将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便会被赶入到背后的白降河之中,成为贼军猎杀的目标,但是贼军却并没有这么做,却先是派出人前来邀他们的将官祖大乐出去一叙,那么这边说明,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于是所有人都纷纷将目光投注到了祖大乐所在的位置。
祖大乐虽然是祖大寿的堂弟,世代世系辽东军将,作为军将世家出身,祖大乐还是多少有点胆识的,当看到对方邀请他出去一叙,便知道今天事情还没有到不可回旋的地界,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如果刑天军这会儿二话不说便发动进攻的话,保不准还能激起一些关宁兵将的血勇,拼着命的搏一把,和刑天军死战一场,但是一旦刑天军没有这么做,却要和他们谈谈,那么所有人便都没了拼命的打算。
关宁军的兵将当兵,除了军将之外,当兵的和低级军官们多是应募从军的,说白了就是找个吃粮的地方,靠着当兵混个肚圆罢了,如果打个顺风仗的话,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一旦他们身陷绝境之后,便很快会失去勇气,只想着如何能保住肩膀上的这八斤半了。
祖大乐其实也没有真格的为朝廷效死的念头,自从当年袁崇焕被杀之后,关宁军的人心也就散了,他私底下和孙得功私交甚密,早就有了不想给当今大明朝廷卖命的想法了,只是因为头两年被朝廷调至河南随同卢象升剿匪,所以这个念头才没有实现,现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祖大乐也生出了求生的念头。
于是他扫视了一下一个个望向他的那些麾下兵将,看到他们都是一脸的期望,显然这帮人到了这种地步,也都没了拼死一战的想法,脸上更多流露出的却都是对生的期望,看罢这些兵将们脸上的表情之后,祖大乐便知道,这仗已经没法打了,现在他们身处绝地,后面又没有援军,在这里除了被屠之外,几乎没有逃脱升天的可能,除了投降可以保住他们一条命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随着他一抖马缰,祖大乐喝止住了几个要跟着随护他的家丁之后,缓缓的策马也走出了兵群,手中倒提着他自关外便常用的那柄马槊,来到了两军阵前。
肖天健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走出来的祖大乐,见到祖大乐同样身披着一身山文铠,身材虽然比起他不算太高,但是却在这个时代之中已经算是身材高大了,而且常年率军征战,使得他的这张脸十分粗糙,配上他脸上的那副大胡子,甚至显的老相,特别是那只抓着槊杆的大手,骨节很是粗大,上面布满了因为风吹冻伤,而布满了裂口,一副老军将的模样。
“这位应该便是祖大乐祖将军吧!肖某这边有礼了!”肖天健当看到祖大乐来到他近前的时候,便在马上对祖大乐抱拳说道。
祖大乐冷笑了一声之后,也不还礼,而是冷哼一声道:“不敢当!在下正是祖某,不过是肖将军手下败军之将罢了!既然事已如此,但不知你找我又有何要说的?如果是想要羞辱一下祖某的话,那么你尽管羞辱好了!我祖某大不了今日就在这里,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拉倒!也绝不能负了祖上的威名!”
肖天健哈哈一笑道:“祖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肖某岂是那样无聊之人!今日请祖将军出来叙话,不过是想要和祖将军交个朋友罢了!”
祖大乐眉头一挑,一脸的古怪的表情,皱眉道:“朋友?肖将军觉得你我之间有成为朋友的可能吗?”
“为何不能?想必祖将军也应该看清楚今天的局面了,以眼下的局势,祖将军可还有于我刑天军一战的能力吗?
肖某非是要羞辱祖将军,而是想要告诉祖将军,今日贵部已经可以说是身陷绝地了!再无逃脱之理!
而你我皆为大明之人,也都是同根同源的汉人子孙,本不该在战场上兵戈相向,但是……这些不说也罢!
今日肖某只想奉劝祖将军一句,事到如今,肖某并无想要对贵部兵将赶尽杀绝的想法,你们为朝廷做事,不少弟兄不过只是想要当兵吃粮混个饱食罢了!根本没必要为了当今如此朝廷效什么死命!
想想你们这些兵将们为朝廷多年镇守边关,朝廷又给你们什么了?当官的又把你们当人看了吗?读书人视你们为贼,甚至连贼都不如,好不容易出了个袁督师,想要挽回辽东危局,练就出了你们这支关宁军,可是袁督师呢?不照样还是被朝中奸臣构陷,被当今那狗屁皇帝给活活凌迟于市了吗?
别人可以说袁督师该杀,但是你们这些曾经是他部下的人总是心中清楚袁督师该不该杀吧!所以像如此君臣,如此刻薄寡恩的皇帝,又有什么值得你们效忠的呢?
你们来河南也两年有余了,也不是没有看到当今官府是如何盘剥百姓的,我们这些人没有活路,自然要起兵造反,当今局势想必祖将军也不是看不出来一点,如今的大明早已是风雨摇曳,离垮台不久了!
而祖将军又何苦要带着这么多弟兄,为其殉葬呢?所以今日肖某念及你我皆为汉人,不想多造杀孽,才来请祖将军一叙,只要祖将军能点个头率众放下武器投降,那么我肖某便可以保证,绝不会滥杀贵部一兵一卒,至于祖将军你,肖某不敢说可以给你一个富贵,起码可以保证,让你做个富家翁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你答应投降,那么你我又如何做不成朋友呢?还望祖将军三思!”肖天健对祖大乐抱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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