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还是要靠刀枪说话
作者:吴老狼|发布时间:2024-06-29 00:24:16|字数:63847
“本中堂现在郑重宣布,要求平西王爷为家国天下着想,将原任曲靖知府卢一峰排除在贵军参与停战谈判的官员之外,以表达平西王府与大清朝廷谈判停战之诚意!”
“如若不然,老夫等将立即宣布停止谈判,并将上报朝廷说明原委,阐述贵军官员卢一峰在谈判期间是如何背信弃义,造谣中伤,欺君犯上离间我大清圣上与天下黎民的骨肉之情,说明老夫等为何被迫放弃谈判!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皆有平西王府负责!”
第二天的第二次停战谈判刚一开始,小麻子派来的全权钦差遏必隆就铁青着脸发表了以上宣言,脾气甚好的折尔肯和傅达礼两人也是怒视卢胖子,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目光凶狠得简直想把卢胖子给生吞活剥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还真的不能怪遏必隆和他的两个副手小心眼气量狭窄,关键是卢胖子做得确实太过份了,竟然把螨清朝廷不管清军绿营兵战俘死活的事情公开,还印在传单上撒入武昌城中,导致武昌城中清军绿营兵士气大泄,谣言蜚语四起,对螨清朝廷和遏必隆等谈判钦差都是怨气大生,极大的影响了武昌清军的整体战斗力,清军统帅虽然拼命辟谣稳定军心,却因为拿不出实际行动,导致收效甚微。
“遏中堂,你这么说下官就不明白了。”卢胖子一蹦三尺高,跳起来理直气壮的大叫大嚷道:“卑职斗胆请问遏中堂,卑职怎么背信弃义了?怎么造谣中伤了?”
“那这是什么?”老好人傅达礼也无法忍受卢胖子的无耻狡辩,把昨天吴军扔进武昌城的两种传单拍在谈判桌上,气急败坏的问道:“你自己说,这是不是你的手笔?我们的人都说了,云南贵州,唯一干得出这种缺德事的人,也就是你一个!”
“这张传单是我印的不错!”卢胖子拿起那张清军俘虏背矿图,理直气壮的问道:“不过卑职请问遏中堂、折大人和傅大人,这是不是事实?你们有没有在谈判条款中,提到被我们俘虏又不肯投降的绿营汉兵一个字?你们不仁不义在先,我难道连公诸于众都不行么?算那门子的造谣中伤?”
“况且,遏中堂,你们在谈判之先有没有要求,我们之间又有没有约定,说是不得将谈判内容对外公开一个字?你们没有要求我们也没有约定,我又算那门子的背信弃义?”
遏必隆、折尔肯和傅达礼三人一起哑口无言,这才总算是明白了图海和岳乐等人为什么对卢胖子这么又恨又怕——这个死胖子,简直就是一个无赖中的无赖,流氓中的流氓!做起事来心狠手辣,说起话来强词夺理,见缝插针,无理也能搅上三分,自己们在谈判中撞到了这么一个对手,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啊!
“遏中堂,一峰说得很对。”胡国柱笑吟吟的帮腔道:“一峰这么做,是因为在这之前,你们并没有要求我们对谈判条款保密,如果当时你们提出了这个要求,要我们不得泄露谈判内容,那么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岳父平西王爷,都绝不会允许一峰这么做的。”
“没错。”方学诗更加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事不能怪一峰,只能怪遏中堂你们自己,是你们考虑不周,没有提出保密要求,这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卢胖子的无耻行径罪责竟然反推到自己们头上,遏必隆等人额头上的青筋都有一种快要爆炸开的感觉,折尔肯怒不可遏的也是一拍桌子,指着那张岳乐称帝图吼道:“那这一张呢?卢一峰你身为大清臣子,竟然印发散播这样大逆不道的传单图文,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人臣自觉?”
“这个真的不能怪我。”卢胖子无比委屈的说道:“是贵军那边有人要求这么做的,因为我们有求于他,所以不得不答应。”
“你又想污蔑安亲王?”折尔肯额头上的血管终于响起爆炸声音,大吼道:“你又想诬陷安亲王企图谋朝篡位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重罪?!”
“谁又污蔑安亲王了?”卢胖子马上反驳道:“折大人,我又提到安王爷的名字一个字吗?倒是折大人你,一提到谋朝篡位、造反战乱的事情,马上就往安亲王身上扯,这是什么居心?要是皇上和安亲王知道了,一定会对折大人你刮目相看的吧?”
“无耻狗贼!我和你拼了!”出了名儒雅有礼的礼部侍郎折尔肯折大人再也无法压制胸中怒气,跳起身就要扑上来把卢胖子掐死。还好,在场还有遏必隆和傅达礼比较冷静,赶紧一把拉住折尔肯,折尔肯则拼命挣扎,红着眼睛大喊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今天我不杀掉这个狗贼,我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哈哈哈哈……!”胡国柱和方学诗都大笑起来,胡国柱笑道:“折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峰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一个脏字,更没有半句冒犯折大人你的言语,折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口出恶言还拳脚相向呢?难道折大人忘了,君子之德,动口而不动手?”
“金吾将军,还是那句话,卢一峰不退出谈判,我们就绝不重开谈判!”遏必隆铁青着脸说道:“如果平西王爷和金吾将军不想谈判破裂,那就请让卢一峰退出谈判,另换一个谈判代表!”
“遏中堂,自古以来,有指定对方谈判代表的道理吗?”胡国柱慢条斯理的问道:“如果我们也要求,要想让一峰退出谈判可以,贵方也必须请来康熙皇帝亲自谈判,遏中堂是否能够答应呢?”
遏必隆无言以对,咬牙盘算半天,遏必隆这才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胡金吾,不是我们要求无礼,主要是这个卢一峰……,唉!胡金吾,只要贵方请卢大人退出谈判,那一切都好商量,老夫也会在自己的职权之内,尽量向贵方做出最大让步。”
遏必隆的话多少让胡国柱有些动心,但是考虑到螨清朝廷在谈判中肯定要讨价还价,缺少了卢胖子这样的谈判好手,自己们肯定要吃大亏,还有考虑到卢胖子已经给螨清谈判代表制造了巨大的心理打击,留下卢胖子肯定能掌握主动优势。所以胡国柱很快就摇头说道:“遏中堂,十分抱歉,一峰参与是我岳父平西王爷的决定,我无权让他退出。”
“那就请金吾将军回禀平西王爷,除非贵军让卢一峰退出谈判,否则谈判绝不重开。”遏必隆咬牙答道。
“那就没办法了。”胡国柱站起身来,微笑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请遏中堂回去慎重考虑,我们也是很有谈判诚意的,遏中堂什么时候想重开谈判了,可以随时遣使联络,我们随时恭候。”
“遏中堂,请容卑职也插一句口。”罪魁祸首卢胖子也微笑说道:“金吾将军他说的是随时,所以请遏中堂记住,那怕是在我军攻打武昌城的战斗之中,我们也照样可以重开谈判!”
“承蒙提醒。”遏必隆冷冷答应,领上折尔肯和傅达礼等人出帐离去。
……
两手空空的回到了武昌城中后,遏必隆等人很快就在武昌南门城楼之上见到了图海和岳乐等清军前线主帅。刚一见面,图海和岳乐自然少不得问起谈判情况,遏必隆如实相告后,图海和岳乐等人破口大骂卢胖子无耻和胡国柱卑鄙之余,图海又恨恨说道:“遏中堂,其实卑职觉得根本用不着和吴狗谈判的,就算谈判成功了,要不了多少时间,我们还是要和吴狗重开战事,剿灭吴狗全军,又何必浪费力气谈判,还白白送给吴狗那么多粮草军饷!”
“我也不想和吴狗谈判啊,老夫好歹也算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看得出来。”遏必隆无可奈何的说道:“吴三桂老贼现在虽然来势汹汹,可实际上也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军队上上下下都十分疲惫,顶天再有力量吃下武昌城,再想攻取江西和江南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有半点把握了。”
“可我们如果拒绝谈判,我们被吴狗俘虏的两万多满人将士怎么办?真的让他们被吴狗肆意屠杀?他们的家眷亲族闹将起来,恐怕皇上也难以压住啊。”
说到这里,遏必隆又顿了一顿,压低声音说道:“况且,我们现在的情况,也不能不和吴狗那边谈判言和,争取一下喘息时间了。皇上刚刚铲除了鳌拜奸党就碰上这么多事,目前朝廷中是人心惶惶,军新民心一起惶恐,北面有罗刹犯境,西面有葛尔丹不肯臣服,东南有台湾郑逆死保前明,福建耿精忠和广东尚之信拥兵自重,全都不怀好意,如果不赶快把吴三桂这个最大的贼头暂时稳住,这些人一一做起乱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图海和岳乐一起默然无语,也知道目前以螨清朝廷的力量,单单只是防住吴老汉奸倒是有些希望,彻底剿灭吴老汉奸却是痴人说梦,可如果加上耿精忠、尚之信、郑经和葛尔丹这帮人也来凑热闹,那小麻子的乐子可就大了,在精兵良将几乎一扫而空的情况下,江山能不能坐稳,恐怕都是一个大问题了。
“遏中堂言之有理,目前的情况,我们是需要争取一些喘息时间。”岳乐无可奈何的附和,又咬牙说道:“不过在停战之前,我们一定要保住武昌这个反攻据点和长江防线总枢纽,牢牢把握住长江战场的战略主动!这样即便在谈判中吃些亏,付出些代价,也算是值得了。”
“不错。”遏必隆点头,严肃说道:“老夫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仔细考虑过了,目前在吴三桂老贼兵临城下的情况下,老夫去与他展开谈判,只会是处处被动,处处吃亏,所以老夫借着卢一峰狗贼这个理由,暂时停止了和吴三桂老贼谈判。接下来,老夫就要拜托图中堂和安王爷你们了,请你们一定要守住这武昌城,让吴三桂老贼在武昌城下碰一个头破血流,这样老夫在谈判桌上才能为朝廷把损失减少到最小,也可以打击一下吴三桂老贼的勃勃野心,让他不敢正眼窥视长江之北。”
“请遏中堂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守住这武昌城。”图海自心满满的说道:“吴三桂老贼所仰仗者,不过是他的飞舟可以飞天,火箭可以野战,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但现在他的各种武器我们都已经见识过了,也已经基本掌握了应对之法,而且还发现了吴三桂老贼的一个重要弱点,这次武昌决战,我们有着十足把握让吴三桂老贼吃一个大亏。”
“吴三桂老贼有什么重要弱点?”遏必隆好奇问道。
“没有理想的攻城武器!”图海狞笑答道:“不知遏中堂注意到没有,吴三桂老贼这次北上攻打偏沅,每遇攻城攻坚,不是靠收买内线打开城门,就是靠和我们一样的云梯云台攻城,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攻城武器,可以在攻坚战中占据上风,武昌这里的城防又是非同一般的坚固,正是我们大展拳脚、让吴三桂老贼吃尽苦头的好地方!”
“话虽有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遏必隆点头,忽然又指着南门城楼下的护城河问道:“对了,老夫今天还没机会问你们,昨天夜里吴三桂老贼忽然派人填塞武昌南门的护城河,是有什么意图?”
“掩人耳目的小花招而已。”图海轻蔑的说道:“吴三桂老贼打算利用地道填埋火药炸毁城墙,可又怕我们发现,就故意同时填塞东门和南门外的两段护城河,想制造填河强攻的假象,可惜他恐怕也想不到的是,我们埋在地下的水缸早就已经监听到了地下动静,发现了他的地道是冲着我们东门来的。”
“千万小心。”遏必隆警告道:“想来你们也知道,吴三桂老贼的鬼火药比我们厉害得多,炸起城墙来更是方便!”
“遏中堂请放一百个心。”图海笑容更是狰狞,阴阴说道:“我们不光准备了无数毒药可以放毒烟,还特地从武昌北面那门挖了一条水渠引水过来,只等吴狗的地道挖到城下,我们就马上挖通地道,放水进去淹死那些吴狗锹嫳!”
“这样就好!”遏必隆大喜过望,狞笑道:“老夫现在真是已经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想看看吴三桂老贼的地道被我们江水灌满后,吴三桂老贼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城楼之上,很快响起了一片得意狞笑之声,足以让人胆寒的狞笑声音。
……
“终究还是要靠刀枪说话的啊!”
与此同时的吴军帅帐之中,听完胡国柱和卢胖子汇报的谈判情况后,吴老汉奸先是长叹一声,又狞笑说道:“不过没关系,满狗的水师一次运不了多少人过江,只要我们能把武昌城打破,把武昌内城里的满狗包围,就由不得他遏必隆老贼不乖乖请求谈判了!武昌内城里,不光住着满狗军队,可还住着他们的家眷老小,看他遏必隆老贼就不就范!”
“岳父,我们攻城的动作,也得加快一些了。”胡国柱提醒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天已经是九月三十,天气越来越冷,要是拖到武昌下雪,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胡国柱的担心当然不是没有道理,随着吴军的控制区域迅速巨大,吴军内部暴露出来的不仅只是兵力不足问题,还有辎重供应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尤其是过冬所需的棉衣棉鞋什么的,因为吴军主力推进得实在太过神速,本就十分薄弱的吴军后勤如果无法及时把这些东西送到武昌城下,到时候大雪一下,吴老汉奸可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所以吴老汉奸很快就点头说道:“贤婿言之有理,十天之内,务必得拿下武昌城,用满狗囤积在城里辎重解决过冬问题。”
要换了平时吴军帅帐讨论军情,生怕自己没机会露脸表现的卢胖子总是争着抢着发表意见,可是这一次偏不,吴老汉奸和胡国柱明显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迫在眉睫的武昌战事上了,卢胖子不仅没有抢着发表意见,还跳出来拱手说道:“祖父,姑父,孙婿有点急事,要到工场里去上一趟,请祖父批准。”
“一峰,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吴老汉奸也发现了卢胖子的反常,疑惑问道:“怎么一天到晚都往工场里跑?我们这里又不能造炸棉炸药,造些云梯云台什么的简单玩意,用得着你亲自去吗?”
“请祖父原谅孙婿保密。”卢胖子奸笑答道:“孙婿正在造一些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攻城武器,准备到攻城的时候,再给祖父一个大大的惊喜。”
“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攻城武器?什么攻城武器?”吴老汉奸满头雾水的问道。卢胖子却坚决把嘴闭上,不肯回答,吴老汉奸在对待亲信方面还算通情达理,笑骂道:“臭小子,对老子还保密啊?不过不想说就算了,你去鼓捣吧,希望到时候真能给老子一个惊喜。”
“谢祖父体谅。”卢胖子赶紧拱手道谢,又赶紧问道:“对了,祖父,我们的攻城地道,挖到什么地方了?”
“大概离城墙只有两里了吧。”吴老汉奸顺口答道。
“那么他们挖到护城河边上的时候,请祖父一定要派人知会孙婿一声。”卢胖子恭敬说道:“到时候,就是孙婿的攻城武器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好吧,到时候老子会记得告诉你一声。”吴老汉奸懒洋洋的说道:“不过老子可警告你,要是你让老子白欢喜一场,可别老子克扣你的奖赏。娘的,把尚可喜老东西都抓到了,老子现在头疼的就是怎么奖励你这个混小子了。”
第二百零一章 料敌机先
战争是政治无法调和的产物,双方都不愿委屈求全,都不愿意在谈判桌上做出利益让步换取对方施舍性的同情,同时也双方都不认为对方一定能够战胜自己,在这样互不服气又互不相让的情况下,吴老汉奸这边和螨清朝廷这边全都死了在谈判桌上争取和平的心思,全都打算着在战场上让对方尝到厉害,用刀枪让敌人坐回谈判桌旁来向己方做出让步。于是,决定双方在长江战场上攻守主动权的武昌战役,不可避免的注定打响。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双方谁也没有必胜把握,同时双方谁都有取胜希望,吴军这边兵力、战斗力和武器占据一定优势,但不占地利优势和后勤优势,武器也过于偏科,野战力量强大,攻坚力量却相对较弱;清军这边兵力、战斗力和武器略占劣势,但占据地利优势、后勤优势和人力优势,坚固城防也足以抵消绝大部分的吴军武器优势,更能抹平兵力和战斗力之间的差距。各领风骚,各有所长,实在难分高下。
又经过了两天时间的紧张备战,到了康麻子十一年十月初三这天下午,吴军地道终于挖到了武昌东门外的护城河边上——这个倒是非常容易辨认,武昌的护城河是被吴军用麻袋装石装土填平的,只要挖到大量麻袋,自然就可断定已经挖到了护城河下。与此同时,武昌南门外的护城河也已经基本被吴军填平,虽然为此吴军也付出数百英勇将士的宝贵生命,但护城河一平,吴军攻城部队却可以毫无阻隔的直接杀到武昌城下,也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了。
见时机成熟,吴老汉奸当即鸣角升帐,召集众将安排攻城计划。号角吹响,军法十分严厉的吴军众将不到半柱香时间便齐聚帅帐,脸上还带着墨点的卢胖子也急匆匆赶到帅帐,站到了吴应麒背后等候命令。吴老汉奸见众将到齐,立即大声说道:“众位,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我们的地道,已经挖到了武昌东门的护城河边上了,最多再有半天时间,我们的锹嫳就能把地道挖到武昌城墙下,埋药炸城,一举攻克武昌城!”
“好!”吴军众将齐声欢呼,个个喜形于色。吴老汉奸又喝道:“本王现在决定,为减少攻城损失,我军今夜连夜攻城,城墙炸毁之后,我军务必在今夜之内占据武昌东城,待到天明之后再向内城满狗发动强攻,众位将军,务必让你们的士卒抓紧时间造饭休息,准备夜战!”
“谨遵王爷号令!”吴军众将一起抱拳答应。吴老汉奸满意点头,又拿起令箭大声说道:“现在本王开始分配攻城军队,昭武将军巴养元……”
“且慢。”一个声音忽然打断吴老汉奸的调兵遣将,吴老汉奸和众人惊讶寻声看去,却见出声打断吴老汉奸下令的人,竟然是一向在这个时刻乖巧听话的卢胖子。卢胖子单膝跪下,抱拳奏道:“王爷,请恕末将直言,我军地道攻城战术,只怕已被敌军识破,强行攻城,只怕我军必遭重创!”
“何以见得?”吴老汉奸惊讶问道。
“不知王爷还记得不?四天前,我军飞艇曾经出动一次,飞临武昌城上散发传单。”卢胖子沉声答道:“当时末将为了谨慎起见,曾经叮嘱过我军飞艇军队注意城中异常情况,结果果不其然,我军飞艇士兵发现,满狗守军也在武昌东门城内挖掘壕沟,同时满狗守军在武昌水门一带,也有施工迹象,似乎在挖掘引水壕沟。”
“末将怀疑,满狗那边很可能已经识破了我军地道攻城战术,准备等到我军地道挖到城下时,忽然挖通地道,或放毒烟,或灌江水,残害我军掘穴将士,破坏我军地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吴老汉奸脸色大变,扔下令箭一拍桌子,吼道:“既然四天前你就已经发现情况不对,那你为什么不向本王禀报?”
“回王爷,末将当时也不敢肯定,所以没敢禀报。”卢胖子垂头丧气的答道:“不过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满狗并没有全力阻止我军填塞护城河流,这足以证明,满狗十有八九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地道攻城战术,所以才将计就计,故意纵容我军填河。”
“混帐东西!既然你早有怀疑,那你直接说啊,老夫是那种听不进劝谏的人吗?”吴老汉奸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如果不是看在卢胖子功劳不小的份上,吴老汉奸简直连把卢胖子推出去重打一百军棍的心思都有了。无奈之下,吴老汉奸只得赶紧命令道:“快,看看天气合不合适,合适的话赶快让一架飞艇起飞,到天上去仔细看看,满狗在城里到底有没有做好了准备。”
“王爷,请慢。”卢胖子再次叫住吴老汉奸,奸笑着说道:“王爷,末将这几天之所以没向王爷禀报这个消息,一是确实不肯定,二是末将也想麻痹一下满狗,让满狗以为我们的攻城战术只有地道一种,在背底下,末将斗胆,已经为王爷准备了一种新的攻城武器,保管可以杀满狗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末将斗胆建议,我军飞艇已经用不着再次出动,再去打草惊蛇暴露目标了。”
“什么攻城武器?”吴老汉奸转怒为喜,赶紧问道。卢胖子也不急着回答,起身冲着帐外拍了几下手掌,一个中军帐外的吴军士兵立即拿着一面木板进来,木板正面呈半弧形,漆成不反光的黑色,反面带有四条可以折叠的木腿,四条木腿张开时,木板立即变成了一张高腿黑色方桌。
“这就是你搞的新式攻城武器?”吴老汉奸万分惊奇,问道:“这算什么攻城武器?有什么用?”
“一峰,你搞什么鬼?”吴应麒也冲得意门人卢胖子低声问道:“这分明是一张吃饭的桌子嘛,怎么攻城?”
卢胖子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矮身转到桌下,举手做了几个挖掘动作,问道:“王爷,各位将军,你们请看,我们的将士躲在这桌子下面用鹤嘴锄挖掘敌人城墙,敌人站在城上,有什么办法可以伤害到我们挖掘城墙的将士?”
“咦?”被卢胖子这么一提醒,吴军众将这才发现,卢胖子的这个方桌虽然简单,可是挖掘士兵一旦藏在桌下挖洞,敌人在城墙之上,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有效伤害到桌下士兵,就算是扔大石头砸,砸到木桌的弧形桌面,也会向两面滑落,很难砸毁木桌和砸到桌下吴军士兵。吴老汉奸也迅速醒悟了过来,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的士兵藏在这样的桌子下面,直接在地面上挖掘武昌城墙,填塞炸药炸毁城墙?”
“王爷圣明,确实如此。”卢胖子微笑答道:“不知道王爷还记得不?满狗在入关之前,也曾用过类似的武器攻打前明城池,不过满狗的目的是挖塌城墙,要挖掘很多洞穴才能成功,所以得手的例子并不多。但我们的就简单多了,只要挖出五六个洞穴,把炸药藏在洞中,点火一炸就可以了。”
“本王怎么能忘记?”吴老汉奸回忆着说道:“本王十三岁闯阵救父那一年,满狗攻打宁远城,就是用这样的战术挖掘宁远城墙,把宁远城墙挖得千窟百孔,如果不是那一年天气特别冷,把城墙都冻死了,宁远城可就……,呵。”
回忆到这里,吴老汉奸摇摇辫子已经花白的脑袋,努力把少年往事赶出脑海,微笑说道:“算你小子机灵,这个法子虽然笨,但是对我们来说,或许很更有效。不过,你这个混小子成天泡在工场里,就是给本王搞出个这么简单的东西啊?”
“回王爷,当然不是。”卢胖子摇头,又沉声说道:“卑职这几天泡在工场里,不仅弄出了这个简单的攻城桌,还替王爷搞出了满狗的子母炮开花炮弹,用满狗被我们在安顺缴获的四十二门子母炮,加上我们用炸药填充的开花炮弹,一定能给满狗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把子母炮的开花炮弹也搞出来了?”吴老汉奸先是一喜,又皱眉说道:“不过我们在用攻城桌挖墙的时候,怎么用子母炮呢?这炮弹万一落到城墙下面,那我们挖墙的锹嫳可就惨了。”
“祖父,孙婿是这么想的。”卢胖子得意奸笑起来,阴阴说道:“孙婿认为,既然满狗识破了我们的地道攻城战术,想要将计就计重创我们的锹嫳,那我们索性来一个将计就计再计,在地道攻城战术的基础上,再来一个声东击南,反过来重创满狗!在攻城的同时大量杀伤满狗士兵,为我们进城巷战奠定基础。”
“怎么个声东击南?详细说来听听。”吴老汉奸坐回帅位,双手抱胸问道。在场的吴军众将也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卢胖子的肥脸,凝神倾听。
“那孙婿无礼了。”卢胖子也不客气,走到地图沙盘前,拿起竹竿指着武昌城说道:“祖父请看,众位将军请看,武昌是一座大城,外城的南面城墙长度达到七里,东面的城墙长度更是达到九里以上,即便是内线调动,兵力也很难一下子就调动到位。所以孙婿断定,满狗在发现我军在武昌东门的地道攻城战术后,一定会把重兵精兵埋伏在东门之内,一为方便在主战场迎战我军主力,一为预防万一。”
“然而在武昌南门,因为南门外地下水丰富,我军很难挖掘地道,即便填平了护城河也只能用云梯云台强攻,所以满狗不需要布置太多兵力,就可以凭借地利阻拦我军,再所以,武昌南门的满狗守军兵力必然不多!”
“鉴于这些情况,所以孙婿建议,今夜我军攻城之时,可以来一手虚则实之,借着黑夜掩护,少打火把,将精锐军队集中到武昌南门,攻城桌也集中到武昌南门外,以便连夜挖墙炸墙。同时再来一手实则虚之,将我军缴获的四十二门子母炮和我们的四十门红夷大炮、青铜炮全部布置到武昌东门外,全部用开花炮弹,全力轰击武昌东门城墙及背后的民房,杀伤埋伏在此的满狗精锐,后面的老弱士兵则多打火把,让满狗认为我们的主力仍然是在武昌东门,猛烈炮击,不过是为了掩盖地下的地道挖掘。”
“这么一来,我军猛烈的炮火不仅可以大量重创满狗集中在东门的精兵,吸引满狗主力注意,干扰满狗对我们地道挖掘进度的判断,诱使满狗继续把主要力量集中在武昌东门,更进一步还可以侧面支援我军的南门攻城行动,利用炮声和黑夜掩护,忽然出动工兵挖掘城墙,填塞炸药,炸毁武昌南门,待到满狗察觉我军的真正目的,时间也已经晚了!”
吴老汉奸沉默盘算,半晌后,吴老汉奸才抬起头来,看了在场的另两个参谋胡国柱和汪士荣一眼,见他们都大力点头之后,吴老汉奸这才微笑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和满狗玩一个声东击南。”
“侄女婿。”吴应麒忽然一拉卢胖子的袖子,低声说道:“不要忘了,当年是谁第一个提拔你的?以后你还是到我帐下来混吧,我亏待不了你。”
……
虽然吴军还没有开始正式攻城,但是从吴军的地道挖掘进度与军队忙碌准备的动向判断,螨清这边的几个统帅还是断定,大战就要来了!为了迎接吴军主力的这次强攻,图海和岳乐不仅做好了破解吴军地道攻城战术的准备,还把大量的精锐军队都集中到了武昌东门内驻扎,以便随时投入战场,同时又让军队大量准备滚石擂木等守城武器,预防吴老汉奸在地道攻城受阻后恼羞成怒,强行攻城。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新的军情报告传来——武昌南门之外,也发现吴军的军队调动!听到这消息,图海、岳乐和蔡毓荣等清军统帅都不敢怠慢,乘着天色还没有全黑,赶紧赶到武昌南门的城楼上查看敌情,结果还真是如此,武昌南门之外,果然出现了一支数量相当不少的吴军队伍,带着云梯、云台和火箭车之类的攻城武器,正在向武昌南门外的开阔地带集结。不过再举起望远镜仔细一看吴军旗号时,图海和岳乐等人都露出了开心笑容——这支吴军,赫赫然就是前段时间已经被武昌清军给打怕了的吴军吴应麒队伍。
“吴三桂老贼,还在想玩声东击西?”图海得意笑道:“想故意布置东南两门强攻假象,掩盖你们的地道攻城战术?做梦!”
“中堂,南门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蔡毓荣提醒道:“要防着吴狗明攻东门,实攻南门,变虚为实,依下官之见,南门这边最好也多布置一些兵力,预防万一。”
“说得没错,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图海大力点头,吩咐道:“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和安王爷负责东门主战场,南门这边就拜托蔡部堂你了,从北门和西门那边抽调三千军队过来,在这里凑足一万军队驻防,发现不对就在城楼点火为号,我们会马上派援军过来给你。”
“奴才遵命。”蔡毓荣抱拳答应。不过也就是这时候,新传来的一个军情报告却又证明了蔡毓荣是过于畏敌如虎——清军东门的了望哨发现,吴军的近百门大小火炮正在武昌东门外集结布置!
听到这消息,图海和岳乐等人难免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自然是吴军果然把武昌东门定为了主战场,担忧的则是吴军炮火猛烈,东门内大量集结的清军队伍难免会遭到重大损失。最后还是蔡毓荣又建议道:“图中堂,安王爷,要不把东门内的百姓全部赶往西北面,让我们的预备队住进民房,这样的话可以减少许多无谓损失。”图海和岳乐一听十分满意,当即依计而行。
其实清军这边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吴军的飞艇问题,吴军飞艇一旦飞到武昌城东门上空轰炸,清军这边已经做好防范地道攻城准备的情况,肯定就逃不过吴军飞艇的眼睛。不过还好,可能是野猪皮的在天之灵保佑,今天武昌城一带的北风相当猛烈,风速和风向都不极不适宜吴军飞艇出动,所以吴军这边始终没有一艘飞艇飞上天空,躲藏在城墙之后的清军深壕自然也就始终没有被吴军察觉。而到了天色基本全黑的时候,开始安心等待吴军的主力展开攻城,然后再用充足的守城准备给吴军以迎头痛击。
深秋昼短,酉时三刻还没到的时候,北风呼啸的武昌城外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在武昌东门外弓箭火炮的射程之外,无边无际的火把篝火却将半边天空映得通红,人喊马嘶的嘈杂声音,隔着六七里远仍然能听得清清楚楚。与此同时,武昌城内埋设的监听水缸之中,也终于响起了久违的挖掘破土声音,很明显,吴军工兵已经在向着武昌东门开始了最后的冲刺性挖掘。
“锹嫳,全部入壕!”负责指挥清军工兵迎战吴军工兵的岳乐厉声下令,“每口水缸两人负责,都把耳朵听到水缸上,发现吴狗地道方位,马上报告。”
清军工兵依令而行,全都手执锄头锹嬏入深壕,随时等待命令,精心挑选出来的耳朵灵敏的清军士兵则纷纷把耳朵凑到水缸之上,倾听吴军工兵动向,那边负责施放毒烟的清军工兵也都准备好柴禾、风箱与火种,背靠城墙枪弹死角单膝跪地,平心静气等候命令。
“轰隆!”
戌时正刚到,吴军主力攻打武昌城的第一炮终于打响,雷鸣火光中,第一枚吴军炮弹脱膛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呼啸着飞向武昌东门的城墙。战场经验十分丰富的图海赶紧让城上军队藏入箭垛背后死角,用盾牌护住胸腹脸部要害,以免被弹片射中,但是让图海大吃一惊的是,吴军的炮弹竟然越过了城墙,直接落到了驻满清军精锐的民房之中轰然炸开。
“不会吧?是巧合?还是吴狗那边早就料到了我们会在东门附近的民房中埋伏精兵?”图海绝望的叫起苦来。
“轰隆!轰隆!轰隆!”接二连三的炮弹发射声传来,云贵军队自起兵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火炮攻城,就此展开。
第二百零二章 声东击南
“他娘的!狗吴狗!怎么往城里打炮?是碰巧?还是狗吴狗早就料到了我们会在东门内布置重兵?”
图海、岳乐与察尼等清军统帅失魂落魄惊呼间,一件更加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吴军的炮弹落地之后,竟然爆发出了远胜过普通开花炮弹的剧烈爆炸声音,其气浪足以把二三十步外的清军士兵掀倒掀翻,爆炸点附近的清军士兵下场就更是被可想而知了——不是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就是被炸得凌空飞起,满身飑血的远远摔开,而且一摔就再也无法站起。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接二连三的炮声传来,一枚接一枚的吴军炮弹呼啸而来,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而又恐怖的弧形轨迹,冰雹雨点一般坠落下来,劈头盖脸的砸向武昌东门的城墙与城墙背后的清军藏兵民房,武昌清军的地狱之旅,也就此展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了清军士兵将领的哭喊惊呼声,也掩盖了房屋的倒塌声与垮塌声,冲击波在城上城内肆虐,吴军炮火覆盖的区域内,每一个清军士卒都成了赌桌上不停摇晃的小小骰盅,一切都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清军士兵的眉骨碎了,牙齿掉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一个清军士卒感觉到疼痛,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吴军炮火掀翻掀倒多少次,每一次勉强爬起,又马上被气浪掀翻吹倒,只能象一条条癞皮狗一样,四肢着地的紧紧趴在地上,绝望的祈祷螨遗列祖列宗保佑,保佑吴军的炮弹千万不要打到自己身上。
趴在地上虽然可以躲避气浪与弹片,却躲不开诺贝尔·三好牌炸药炸棉爆炸时带来的冲击波。因为三好火箭的克制,戴梓为小麻子铸造的子母炮在野战中几乎没派上多少用场就被吴军缴获,可是这四十多门的子母炮到了吴军手中后,轻便灵活与不易炸膛的优秀特性立即就得到了吴军上上下下的一致喜爱,再结合吴军领先时代的火药技术,炮弹重达三十斤的子母炮立即又变成了所有清军将士的绝望噩梦,这样的炮弹换装硝化棉或者安全炸药之后,其威力已经不是倍增所能形容,而是几乎已经达到了没良心炮的恐怖水准。
这么一来,趴在地上躲避炮火的清军士兵将领也就倒足了大霉,无数人被地面传播来的冲击波生生震碎内脏!七孔流血,死得是不明不白又糊里糊涂——吴狗的炮弹明明没有打中我啊,我怎么就站不起来了?
岳乐跳进了旁边的壕沟中躲避炮火,耳朵已经听不见了,视线也变得模糊。呼吸十分困难,努力地张开嘴,吸进体内的却尽是呛人的硝烟。那些炙热的烟雾在肺叶间灼烫着,好像要在他的胸膛里再次爆炸一样。虽然吴军的炮弹始终没有击中岳乐近处,但还是有两枚炮弹先后砸进壕沟之中爆炸,炸得经过加固的壕沟泥土纷落飞溅,崩离垮塌,爆炸点附近的清军工兵更是连躲避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四肢不全,继而被垮塌的泥土掩埋,用来防范吴军地道的壕沟也直接变成了他们的坟墓,连掩埋尸体的功夫时间都省了。
岳乐怕壕沟倒塌把自己也活埋在地上,赶紧在亲兵的帮助下又爬出壕沟,打算躲到城墙内侧的死角内躲避炮火,然而让岳乐目瞪口呆又心如刀绞的是,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武昌东门内用来藏兵用的房屋民舍就已经倒塌了无数,墙壁完全坍塌,房顶支离破碎,无数清军士兵在残瓦碎石中挣扎爬行,哭泣求救,炮火覆盖下的武昌街道完全成了一片人间炼狱,以至于就连图海和岳乐等清军统帅引以为傲的武昌城墙,都已经在炮火中蔟蔟震动,摇摇欲坠。
岳乐又迈开脚步,但刚一迈步就觉得双腿发软,头晕恶心,浑身一个劲地发抖,只好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吐的起来,亏地躲在城墙死角下的清军士兵忠心,冒死冲到炮火之中,把岳乐架到了安全地带,然而岳乐不仅没有半点庆幸感觉,反而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云贵军队的炮火猛烈到了这个地步,这仗自己们还怎么打?
事实证明,不管是吴老汉奸还是卢胖子,都严重低估了子母炮搭配三好火药的恐怖威力,甚至吴军即便不改变地道攻城战术,光凭这猛烈的炮火压制,清军工兵就根本别想从容破解吴军的地道攻城战术,更别想在这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听声辨位,寻找吴军的地道方位。——这也是战后吴军全力大量铸造子母炮的关键原因,这样的火炮在攻坚战中用来压制敌方守军,实在是太给力了!
同样的,卢胖子也总算是明白了历史上康麻子为什么坚持要把戴梓流放到东北为奴,这样的火炮,在冷兵器时代太具有压倒性了,如果康麻子不赶快压制住中国的火器发展步伐,螨清蛮夷的骑射优势,也早就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猛烈的炮击还在继续,吴军的子母炮、青铜炮和红夷大炮虽然做不到连射,可是近百门这样的火炮集中到武昌东门,轮流装弹填药开炮轰击,其效果还是与几十门连射火炮无异了,还是能在无时无刻不在往武昌东门上倾泄炮火——当然了,其间自然少不得拿出许多黑火药炮弹滥竽充数,全用炸药炸棉装填的开花炮弹,吴老汉奸再怎么财大气粗也承担不起啊。
即便如此,吴军的猛烈炮火还是让武昌东门的清军吃足了苦头,连吴军攻城军队的一根毛都看不到就被轰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将领士卒丧生无数。但也正因为如此,图海、岳乐和察尼等清军统帅也益发相信,吴军的主攻方向就是东门无疑,如此猛烈的炮火,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地道挖掘声音,清扫东门守军为攻城打开道路——毕竟,这个时代还没那支军队会拿近百门火炮集中使用也只是佯攻吧?
鉴于这些情况,爬在箭垛死角处的城墙上紧张盘算了片刻后,清军主帅图海接连颁布了三个影响重大的命令,一,清军工兵立即向城墙下挖掘地道,寻找吴军地道连通;二,东门内部的清军精锐全力抢救伤兵,向内部退缩集结躲避吴军炮火,等待命令反攻;三,鉴于武昌城大兵力调动困难,为未雨绸缪打算,从其他三门抽调预备兵力向东门移动,填补清军主力遭到吴军炮火重创后留下的兵力空缺,确保主战场安全。
图海的三道命令只有第一道得到了迅速执行,收到第一道命令后,清军工兵很快冒着地道被炸塌的危险开始全力挖掘,主动出击寻找吴军地道位置,第二道命令则因为吴军炮火过于猛烈,想要抢救被倒塌房屋活埋的清军士兵无异于痴人说梦,同时传令兵也纷纷被炮火炸死炸伤,无法迅速有效的把命令传达到各支军队,只有一部分军队向城内退却,剩下的军队则因为没有收到命令和惧怕吴军炮火,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勉强能够藏身的民房民舍,结果造成清军伤亡迅速扩大,东门守军兵力益发捉襟见肘。
和东门战况如火如荼相反的是,武昌南门这边倒是一直平安无事,从火把篝火判断,南门外集结的吴军攻城军队不仅数量少,而且始终没有向南门发动一次进攻——很明显,南门外的吴军队伍是在东门城破,然后再发起强攻牵制清军守兵,同时也更有把握攻入南门。所以在接到图海的第三道命令后,蔡毓荣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把自己的三千预备队派往东门,加强东门防线厚度韧度。
“父帅,把预备队都给了东门,我们怎么办?”和蔡毓荣一样并列螨清铁杆汉奸榜的蔡毓荣之子蔡琳赶紧提醒道:“我们的防线正面,可也有一支数目不小的吴狗军队。”
“吾儿不必担心。”蔡毓荣摇头,解释道:“吴狗的主攻方向是在东门,南门这边的吴狗军队不过是牵制,想让我们拿不出所有力量布置在东门主战场上,东门那边不得手,南边这支吴狗军队是不会强攻的。”
“可万一吴狗忽然向南门强攻呢?”蔡琳不安的追问道。
“那他吴三桂老贼尽管来!”蔡毓荣得意笑道:“你没听到吗?吴三桂老贼已经把攻城重炮都集中到了东门,武昌的城防这么坚固,光靠云梯云台,他就是主力攻城,恐怕也没办法拿下来吧?再说了,武昌这一带的地形你还不熟悉?地下到处都是地下水脉,吴三桂老贼如果想地道攻城更妙,不用我们动手,地下水脉一个喷涌,就能要了他的所有锹嫳狗命!”
“父帅英明,孩儿过于小心了。”蔡琳仔细一想也觉得老头子言之有理,赶紧附和道:“就算吴狗主力攻打南门,没有得力的攻城武器,就根本别想一下破城,只要我们稍微顶住一段时间,东门那边的预备队就能过来支援了。”
“小心点也是好事,你盯紧点,发现偷懒睡觉的,马上军法重处。”蔡老汉奸随口吩咐,心里却不禁思念起吴老汉奸那个漂亮得惊人的孙女八面观音吴小菟——六年前还是吏部侍郎的蔡老汉奸到云南宣旨,表彰吴老汉奸的征讨水西之功,无意中见到了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吴小菟,当时快已经年满半百的蔡老汉奸,可是一下子就一见钟情了的。
蔡毓荣的吩咐也明显是过于小心了,虽然现在已经是时近二更,正是士兵们最容易疲倦瞌睡的时候,可是武昌东门那边的炮火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南门这边都感觉如同雷鸣,清军士兵还想安心睡着那就叫怪了。就连蔡老汉奸自己,巡视城防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后,也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武昌东门那边,担心东门守军能不能在吴军如此猛烈的炮火面前坚持下去,破解吴军的地道攻城战术。
与此同时的武昌东门处,吴军的炮火虽然还在持续,但因为炮弹供应和炮管连续射击的发热问题,炮火也已经明显稀落不少,清军也得以乘机抢救转移伤兵,重新整理队伍和修补被炮火捣毁的城防工事,同时清军工兵已经顺利把地道挖到了护城河旁,直接在地道内部听声辨位,寻找吴军的地道所在。然而让图海和岳乐等清军统帅都惊奇疑惑万分的是,清军工兵在地下无论如何监听,都始终没有发现吴军工兵的挖掘声音,就好象吴军工兵已经彻底停止了挖掘一样。
“难道是炮火声还在干扰地下的声音?”岳乐疑惑的看看已经逐渐稀落的吴军炮火,又咬牙命令道:“换一些耳朵好的锹嫳下去,可能是刚才的吴狗火炮声音太大,把之前的锹嫳耳朵震伤了。”
武昌东门的清军守军依令而行的同时,武昌南门这边却依旧还是一副悠闲模样,城外的吴军队伍没有动静,在野战中被吴军打怕了的清军也不敢主动出城迎战,只是在城墙上耐心等待吴军主动进攻。但随着吴军炮火逐渐稀落,炮响声音干扰逐渐减少,南门上的清军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怎么在一些灯火稀少的城墙脚下,会传来一些古古怪怪的碰撞声音?——顺便强调一句,武昌南门的城墙长达七里,黑夜中清军这边火把灯笼再多,也绝对不可能照射到每一个角落。
“部堂,就是这里。”清军守兵将蔡毓荣请到一处传来古怪声音的城墙处,向蔡毓荣报告道:“请部堂注意听,只要炮声一停,就能听到一些古怪声音。”
蔡老汉奸先探头看看城墙下方,见下面黑黢黢的不见半点光芒,再等到吴军炮声偶然一停时,下方果然传来一些十分古怪的声音——就好象有人在挖什么东西一样的声音!听到这声音,蔡老汉奸难免是脸色大变,赶紧大吼道:“快扔火把下去!快!”
两支火把被扔下城墙,但是武昌城过高的城墙不仅给吴军攻城带来无数困难,黑夜之中,也给清军守军带来了许多观察麻烦,两支火把落地,微弱的光芒并不足以将城下完全照亮,下方还是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异常。蔡老汉奸不敢怠慢,赶紧又大吼道:“快,继续扔火把,越多越好!”
数十支火把被集中扔下城墙之后,城墙下方的异常终于露出了端倪,城墙下方,四张黑色木桌分为两组并排而立,桌下乒乒乓乓不断,还有人头晃动,隐约还能听到云南口音叫道:“满狗发现我们了,快!”
“吴狗在凿城——!”蔡老汉奸疯狂大吼起来,“快,砸石头,放箭!放箭!点火报警!点火——!”
“蓬蓬蓬!”“嗖嗖嗖!”“砰砰砰!”雨点般的石头、羽箭与枪弹砸下射下,铺天盖地的射向下方藏有吴军士兵的攻城桌,但很可惜的是,吴军的攻城桌设计得十分缺德,表面竟然坡形带有弧度,弓箭火枪想要射穿木桌那是想都别想,唯一能够对攻城桌的巨石擂木砸下去,即便砸中也几乎都会滑开,根本就伤不到桌下吴军工兵——而且吴军工兵这会早就已经藏进了自己们开凿出来的城墙洞穴之中,攻城桌即便被砸碎,这会也休想伤到吴军工兵了。
“妈拉个巴子,狗吴狗,太他妈的狡猾了!”见石头弓箭无效,蔡老汉奸急得几乎快要疯去,仓促之间根本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蔡老汉奸的儿子蔡琳想出办法,大叫道:“父帅,快,用绳子吊人下去杀吴狗!”
“对,对,快快!”蔡老汉奸连声催促,可就在这时候,远处的武昌南门城墙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又传来土石崩塌声音,还有清军士兵绝望的惨叫声,“城墙垮了,城墙垮了!”
“咚!”一个红点忽然从漆黑一片的武昌南门外开阔处升起,飞上夜空,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美丽红色花朵,几乎是在同时,刚才还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武昌城南面,瞬时间燃起无数支火把,将南面夜空映得通红,火光正中,吴老汉奸的吴字帅旗迎风飘荡,两旁则是严阵以待的吴军队伍,漫山遍野,无边无际,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中计了——!”蔡老汉奸带着哭腔惨叫了起来,“南门才是主战场,吴狗是在声东击南!我们中计了——!”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再次先后在武昌南门城墙下响起,山崩地裂的爆炸声中,砖夹夯土结构的武昌城墙象是被巨人连续锤击一般,接连震荡两次,接着尘土飞扬,稀里哗啦的坍塌倒地,城墙上不及撤离的清军守兵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连城墙一起摔落在尘埃之中,被砖石泥土生生活埋。
“传令。”吴老汉奸意气风发,拔刀向前一指,喝令道:“攻城!”
“咚咚咚!”连续三枚焰火升空绽放,紧接着,担任吴军前锋的吴应麒和马宝两支队伍整齐怒吼,带着前些天接连攻城不利的怒火,嚎叫着,咆哮着,潮水一般涌向已经被炸塌的城墙缺空。
与此同时,武昌城墙下方又是两处火光乍现,爆发出两声巨响,火光夹击处的近半里宽的城墙再次轰然倒地。至此,吴军与清军反复拉锯争夺的武昌重镇,也象一个扒光了衣服的可爱小箩莉一样,彻底暴露在了凶狠残暴的云贵豺狼嘴下。
“放箭!放箭!开枪!开枪啊!”蔡老汉奸的声音里已经不仅仅只是带上哭腔了,而是直接全是哭音。
“父帅,快走啊!吴狗就要炸这段城墙了!快走——!”
第二百零三章 武昌大战(上)
刚开始武昌南门城楼上约定的点火求援信号时,正在吴军猛烈炮火下苦苦挣扎的图海与岳乐等螨清军队主帅还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认为蔡毓荣是发错了信号或者判断错了敌情——吴军的近百门火炮正在这里肆虐咆哮着,吴军的主力队伍也正在炮阵背后列队等待着,南门那边怎么可能出现紧急情况?难道蔡毓荣废物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七八千军队加上坚固城防还挡不住吴军的偏师攻城?
南门城墙处接二连三传来的爆炸声音和城墙垮塌的声音,还有武昌南门外忽然燃起的漫山遍野的火把,终于让图海和岳乐等人醒悟了过来,也惊叫了起来,“中计了!吴狗的主力是在南面,我们这边是佯攻!”
“他妈的!是那个狗蛮子琢磨出来的缺德主意?拿上百门火炮加地道打佯攻,亏他舍得下这个本钱!”
集中在东门的守军主力醒悟过来已经晚了,贝勒察尼率领的预备队虽然用了最快速度赶到现场援救,可是吴军吴应麒和马宝两支队伍已经从被炸垮炸塌的城墙缺口处杀了进来,前段时间因为攻城不利挨了吴老汉奸无数臭骂的两个倒霉蛋吴应麒和马宝逮到机会,自然要把之前受的恶气好好发泄出来,带着吴军士兵见人就杀,遇敌就砍,还不断扔出一枚接一枚的硝化棉手雷,炸得清军守兵鬼哭狼嚎,也杀得惊慌失措的清军士兵抱头鼠窜,溃不成军,根本形不成什么有力阻击,更别说堵上缺口,让吴军后续军队无法进城。
“弟兄们,给老子杀啊!”吴应麒嗷嗷乱叫,“拿下武昌,在内城逍遥三天,抢钱抢粮抢婆娘,杀啊——!”
“弟兄们,王爷已经下令了,拿下了武昌城,内城里的东西全是咱们的,杀啊——!”
马宝叫喊的声音比之吴应麒有过之而无不及,背后的吴军士兵也是个个嗷叫,冲锋起来的势头高过一浪,将清军蔡毓荣部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能是不断的向武昌内城方向退却,后面的吴军大队则向洪水一样,源源不绝的沿着城墙缺口涌入城内,迅速控制了武昌南门内的半个街区,并且向着城墙上方的残余清军守军发动强攻,为吴军主力入城建立一个坚实的前进基地。
清军这边也不是待宰羔羊,终于从城墙垮塌的惊慌混乱中恢复过来后,不管是蔡毓荣还是察尼都看到了一线希望——吴军虽然在武昌城墙上炸出了两个小缺口和一个大缺口,但是迅速能够杀进城中的吴军队伍始终不是很多,同时清军这边实力仍存,只要能迅速集中兵力把吴军重新赶出城外,那么武昌城仍然有守住的希望!
发现了这一点后,蔡毓荣和察尼不约而同的派人向东门主力求援之余,又赶紧一起组织队伍,向着吴军前锋发起反扑。这么一来,武昌南门内的战事迅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双方士兵在微弱的火把灯笼照耀下拼死碰撞,玩命砍杀,刀来枪往喊声不绝,吴军拼命前压,清军誓死反扑,每一尺每一步都得付出血的代价才能争取,吴军虽然拥有心理与武器上风,但是在红了眼睛抵抗的清军队伍面前仍然进展缓慢,始终无法将控制区域更进一步扩大。
“轰隆!轰隆!轰隆!”为了尽快驱散敌人抵抗部队,吴应麒难得动了一次脑子,将队伍中的手雷集中起来集中投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半条街道的清军士兵几乎被一扫而空,吴军乘机前押,后面指挥的蔡毓荣蔡老汉奸则红了眼睛,疯狂大吼道:“弟兄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给老子冲啊!”蔡琳率领的清军精锐齐声答应,呐喊着又冲了上去,与吴军冲锋队伍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黑夜中,武昌南门附近的街道民房完全成了一片修罗战场,士气高昂的吴军队伍猛冲猛打,熟悉地形又人数占优的清军队伍拼死抵抗,与吴军队伍逐步逐寸的争夺控制区域,喊杀、惨叫和刀剑碰撞的声音汇为一股,声传四野,足以让武昌全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为了前进一步,吴军士兵不得不杀死两到三名敌人才能把腿迈出,然而吴军这边至少也得付出一到两名士兵的宝贵性命,火把引燃的房屋街道烈火熊熊,街道几乎完全被血肉染红,空气中也尽是鲜血与尸体烧焦的恶臭味道,中人欲呕。
清军毕竟是内线作战,兵力调动要比吴军这边容易得多,蔡毓荣和察尼拼死挡住吴军冲锋队伍,争取到了一段无比宝贵的时间之后,河南总兵周邦宁也带着上万清军赶到了南门加入战场,迅速就稳住了清军阵脚,同时又加以反击,夺回了不少被吴军抢去的战场。吴应麒见势不妙,也只好硬着头皮又向后方求援,要求吴老汉奸派出援军支援。
吴应麒的求援信使匆匆返回吴军旗阵报信后,吴老汉奸先是骂了一句废物,又抬头问道:“谁愿入城去打巷战?为本王主力打开道路?”
“祖父,孙婿愿往。”卢胖子迫不及待的第一个跳了出来。
孙女婿这么争气,吴老汉奸自然十分满意,当即点头同意,卢胖子正要下去组织队伍时,不曾想胡国柱忽然站了出来,阻止道:“一峰,你不能亲自去,不出意外的话,满狗那边很可能就要派人要求谈判了,你留下来参加谈判,对我们更有利。”
“那我让李天植和缐虞玄带军队去,这种可以了吧?”卢胖子无可奈何的问道。
“不是姑父不想让你去建功。”胡国柱继续摇头,严肃说道:“你的军队没打过这样的巷战,派上去也很难打破僵局,只会白白浪费兵力。”
说罢,胡国柱又转向吴老汉奸说道:“岳父,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打破僵局,以便我军主力进城,小婿建议出动我们押箱底的步战精锐猓猓兵,再给二将军送一批手雷进去,帮助他们驱散南门一带的满狗守军!”
吴老汉奸一听更是满意,立即下令吴军彝族将领阿戎率领四千猓猓兵出动,又让火器营给吴应麒等人送去两千手雷,以便他们巷战杀敌。这边卢胖子的抢功之举虽然被阻止,但也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有些暗暗佩服胡国柱——眼下吴军步兵在武昌城内立足未稳,确实也只有出动吴军的步战王牌猓猓兵,才有把握尽快打破僵局。
“看来,以后我在临阵指挥上还得多学学啊。”卢胖子心中嘀咕,“只有合理的搭配兵种和合理使用王牌军队,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胜利啊。”
果不其然,当号称吴军步战第一王牌的猓猓兵加入战场后,吴军这边马上就重新稳住了阵脚,再次将清军防线推压向后,已经在偏沅战场上吃过猓猓兵苦头的清军士兵则胆气大怯,纷纷惨叫道:“疯子!那帮疯子又来了!弟兄们,小心啊,吴狗的疯子猓猓兵又来了!”
也不能怪清军士兵胆小如鼠,关键是吴军这支全部由敢死勇士组成的猓猓兵实在太过恐怖,在战场上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不知道什么叫逃跑躲避,唯一只知道的就是冲入敌人最密集的地方,发疯一样的挥动巨剑猛砍猛砸,即便清军士兵刀枪上身也悍然无畏,为的就是把手里几十斤重的巨剑砍在劈在敌人脑袋上,招招式式的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猓猓兵不怕死,清军士兵却怕死,几乎是在看到这些白布裹头的恶魔时,每一个清军士兵都马上会生出一个念头——逃!逃得离这些恶魔越远越好!不然的话,这些白头恶魔就会象疯子一样的冲进来,挥动他们那可以把人脑袋轻松砸碎的巨剑,象修罗下凡一样的疯狂屠杀砍杀,即便杀得满身满脸是血也不罢休,不把面前的人杀光杀绝决不罢手!胆怯之下,清军的巷战防线迅速崩溃,吴军一口气占领两条长街,后续军队也得以源源不绝的开进城中,逐渐扭转巷战的强弱之势。
这时候,心无旁骛的吴军工兵已经乘机又在武昌城墙上挖了两个洞穴,填埋炸药炸毁城墙,两声巨响过后,又有一段半里来长的城墙轰然倒地,吴军步兵将领巴养元部欢声雷动,赶紧一起涌入城内,杀向晕头转向又措手不及的清军守兵,吴军后续军队依次入城,逐渐与之前入城的吴应麒、马宝部连成一片,基本控制了武昌南门内部的附近街道。至此,武昌南门防线彻底失守,已成定局!
如果换成了其他城池,在南门城墙接连坍塌、敌军疯狂涌入城内的情况下,图海和岳乐等清军将领早就下达弃城撤退命令了——城中巷战固然能够大量消灭敌人,但自军的伤亡也绝对小不到那里去,这样的伤亡损失,对于目前精锐丧失殆尽的清军来说,绝对是无法承受之痛!
按理来说应该撤退弃守,可问题是,这里是武昌城,这里不仅是清军长江防线的运转总枢纽,更是长江中游一带唯一带有内城的第一重镇,清军撤退了,内城里的螨人老爷、太太、小姐和小崽子怎么办?还有他们从华夏各族百姓身上搜刮来的金银财宝怎么办?留下来让平西王府的豺狼饿虎杀?抢?骑?
更要命的还有一点,武昌东面和南面的陆地已经被吴军重重包围,北面和西面的水路虽然还在清军水师控制中,但要想向长江北岸撤退,唯一的办法就是坐船,清军水师的战船一次又能运载多少军民百姓过江?素来喜欢趁火打劫的云贵军队会眼睁睁看着清军水师过江,不管不问?世上有这样的好事么?
进退两难的危急形势放在这里,清军这边也只好做好三手准备,一是拼命巷战抵抗,迟滞吴军向内城进攻的速度;二是连夜组织内城的螨人老弱妇孺向码头撤退,用水师战船运载这些螨清贵族过江逃命;第三嘛,也就是赶紧派出使者与吴军取得联系,要求吴军连夜召开停战谈判了。
四更将过时,吴军队伍已经基本控制武昌外城的南部,等候了一夜的吴军精锐也陆续进城,换下之前的疲惫军队,向着内城方向全力挺进,与拼死阻击的清军队伍展开浴血巷战。也就是到了这时候,遏必隆、折尔肯和傅达礼也打着白旗从水门乘船来到白沙洲,与早就等在这里的胡国柱、卢胖子和方学诗等吴军谈判代表展开第三次停战谈判。
因为距离和吴军兵力展开的关系,白沙洲三里之内不驻扎军队是不可能了,卢胖子的得意奸笑也还是那么可恶和龌龊欠揍,但遏必隆和折尔肯等人也顾不得那么计较那么多细节了,甚至吴军士兵故意把他们的座位安排在了南面败位,遏必隆等人也毫无怨言的乖乖坐下。坐定之后,遏必隆只是迫不及待的说道:“金吾将军,老夫这一次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来和贵军谈判,希望贵军能够即刻停止进攻,退出武昌城,这样老夫才能安心与贵军谈判。”
“遏中堂,你说可能吗?”胡国柱慢条斯理的问道:“如果我们平西王府没有攻破武昌城墙,中堂大人你能乖乖来到这里要求谈判吗?我们要是停止进攻退出了武昌城,贵军乘机修补城墙重新组织防线,遏中堂你老人家还会留下来谈判吗?”
遏必隆三人默然无语,表情沮丧,卢胖子则得意笑道:“遏中堂,你应该感谢下官吧?如果当初不是下官提醒,你现在还能想起谈判求和这么一条路走吗?”
遏必隆确实很感谢卢胖子——感谢得想把卢胖子生生掐死!但是眼下形势危急,遏必隆也懒得和卢胖子计较了,只是坐直身体,郑重说道:“金吾将军,老夫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代天做主,将贵军补偿标准改变为军饷两百万两,粮草五十万石,并且用五十万两银子赎回我军战俘,无条件交还平西王爷的儿媳与次孙,无条件交出杀害平西王世子的鳌拜老贼全家。”
“但是,贵军必须立即停止进攻,退出武昌城!至于平西王爷具体兼管那几个省份,可以慢慢商量。”
“一峰,学诗,走吧。”胡国柱站起身来,打着呵欠说道:“遏中堂还是没有谈判诚意,我们还是先走吧,等我们拿下了武昌外城,再包围了武昌内城,再和拿出诚意的遏中堂谈判不迟。”
“金吾将军,老夫怎么没有谈判诚意了?”遏必隆慌了,赶紧起身拉住胡国柱的袖子,哀求似的问道:“金吾将军如果觉得老夫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请尽管直言指出就是了,又何必如此呢?”
“遏中堂,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想象菜场买菜一样,和我们平西王府一文钱一文钱的讨价还价,这难道不是没有半点谈判诚意的表现吗?”胡国柱冷笑反问道。
“那你可以开价啊!”遏必隆哀求道:“老夫漫天要价,金吾将军你可以着地还钱,又何必马上结束谈判呢?”
“那好吧,那遏中堂就请听好了。”胡国柱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的价钱和上次一样,补偿我们平定鳌拜之乱的军饷纹银三千万两,粮草三百万石,战俘用五百万两纹银赎回,平西王府兼管四川、广西、偏沅和湖广四个省份,军政权利全部收归平西王府所有,八旗福寿膏全国免税,无条件交还建宁公主和岳父的小世孙,无条件交出杀害我们平西王府世子的凶手全家。”
“除此之外,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新增条件,那就是武昌城中的军队全部放下武器,和武昌内城的旗人一起住进我们的战俘营,等到贵军兑现谈判承诺之后,再行释放。当然了,我们会尽全力保证俘虏们的安全。”
“这不可能!”遏必隆跳了起来,惨白着脸色说道:“要想让武昌城里的军队放下武器,那是绝对不可能,而且我们也不可能给这么多军饷钱粮,我们大清朝廷一年的岁入才两千多万两,上那里去找三千五百万两银子来给你们?还有粮草,三百万石粮食,那可是我们大清漕运一年的粮食!”
“遏中堂,没叫你们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卢胖子微笑说道:“你们可以分期支付嘛,先付八成,剩下的两成可以明年再付。”
“再说了。”卢胖子又情不自禁的咬牙补充一句,“我们要的价格也非常厚道了,最起码,我们没向你们要四万万两银子或者四万五千万两银子的军费赔偿吧?也没有叫你们献出整个西伯利亚吧?”
遏必隆脸色更是苍白,缓缓坐了下来,低头盘算许久后,遏必隆这才颤抖着说道:“金吾将军,军饷钱粮这些可以商量,平西王爷兼管的省份也可以商量,但是我们的军队绝不能放下武器,湖广更不能让王爷兼管。”
“老夫提议,以武昌府府境以边界,南面的偏沅可以由平西王爷兼管,但贵军必须立即停止进攻,退出武昌府!只要贵军同意,军饷钱粮什么的,都可以好商量!”
“绝对不行!我们可不想在偏沅连睡觉都不敢闭眼。”胡国柱可不象他岳父吴老汉奸你们在战略上鼠目寸光,坚决摇头道:“武昌以北的州府,我们可以放弃,但武昌府和武昌城内被我们包围的军队、旗人必须投降,等你们交出承诺给我们的军饷钱粮,然后才释放他们过江。”
“这也是我们的最后底限,请遏中堂不要再讨价还价!”
“这个……”遏必隆双手捂脸,爬在桌子上考虑了许久,终于还是下不定决心,只是犹豫着说道:“请容老夫再考虑考虑。”
“那么遏中堂请仔细考虑吧,遏中堂考虑好了,可以随时要求我们重新开谈判,我们随时恭候。”胡国柱点头,又指着东北面杀声如雷的武昌城方向,微笑说道:“不过下官还得提醒一下遏中堂,现在武昌城里,每时每刻都有贵军将士丧命沙场,遏中堂如果考虑得太久了,贵军将士的伤亡,怕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数目了。”
遏必隆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紧张盘算,卢胖子又微笑说道:“遏中堂,顺便告诉你一下,如果贵军想从水路逃命,那是想都别想了,我们的飞艇已经在装载弹药准备出发了,等天一亮,我们的飞艇飞到码头上,几颗集束炸弹扔下去,那贵军的伤亡,可就不是一般的小了。”
遏必隆猛然睁眼,怨毒的瞪了一眼狐假虎威的卢胖子,又转向胡国柱问道:“金吾将军,老夫还有一个私人问题,希望金吾将军能够如实回答。”
胡国柱点头,遏必隆这才问道:“请问金吾将军,昨天傍晚,贵军那个精彩的声东击南攻城战术,是谁提出来的?老夫很有兴趣,想知道这位高人的名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胡国柱笑笑,随手往卢胖子一指,微笑说道:“就是他。”
“什么?”遏必隆和折尔肯等人全都跳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瞪着卢胖子,说什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獐头鼠目又刁钻刻薄的小胖子,竟然就是吴军攻破武昌城的罪魁祸首,元凶巨恶!
“遏中堂,你可别怪我。”卢胖子苦笑说道:“就象我俘虏的平南王府的一个人说的那样,各为其主而已。”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遏必隆无力坐下,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一般,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我大清太祖首创的凿城战术,竟然被你加以变通,用来攻破我们大清重镇,太祖爷他泉下有知,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二百零四章 武昌大战(中)
一夜攻城又一夜血战,天色已然微明时,武昌城里的血腥巷战却还在持续,为了给内城里的螨虫老爷太太们争取登船逃命时间,也为了给自己们登船逃命争取时间,在吴军已经占据武昌南城、武昌已经注定不保的情况下,图海、岳乐和蔡毓荣清军统帅不得不拿出最后的精锐与吴军做困兽一斗,做血腥消耗,幻想能够暂时打退吴军进攻,暂时迟滞吴军的推进速度,为渡江逃命争取到宝贵时间。
这一场仗,与其说是吴军光复华夏荆南的最后一战,倒不如说是吴军与清军在长江中游展开的、第二阶段拉锯争夺战的第一场决战,为了在战略相持阶段占据战术主动权,云贵军队不管花费多少代价,都誓要把武昌重镇拿下,尽最大限度歼灭清军精锐主力,从而奠定战略相持阶段的优势上风。而清军在武昌注定难保的情况下,其战术目的也就是来一次武昌大撤退,把螨清军队最后的精华精锐带回长江以北,还有就是螨清侵略者的骨干核心八旗老爷们带到长江以北,为将来的战事保留种子与元气。
一边要拼命的进攻,一边要拼命的防守,这场大战也就注定了无比的残酷血腥了。逐街逐巷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双方将士,大街小巷中尸骸遍地,血流满渠,为了争夺一条可以通往主干道的小巷,双方军队通常都得付出百名几百名士兵的性命,为了争夺一条可以通往内城或者通往码头的街道,双方更是把一营接一营的成编制兵力投入战场,在狭窄的街道上疯狂砍杀消耗。
不得不承认,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清军这边不管是正宗螨兵还是汉奸伪兵,都表现出了相当之高的坚毅韧性与视死如归的昂扬斗志,在抵御吴军进攻的巷战中前仆后继,寸步不让,抱着咬着吴军士兵同归于尽的清军士兵层出不穷,处处可见;还有武昌内城的螨人百姓,也有相当一部分没有逃往码头,而是选择了拿起武器与清军士兵并肩奋战,壮年男女冲入战场,老人小孩呐喊助威,拼死抵抗吴军前进脚步,兵力与战斗力同时占据优势的吴军拼死冲杀一夜,竟然也始终没有杀到武昌内城门前。
清军坚强悍勇,吴军这边也差不到那里去,受生产速度与后勤补给影响,巷战利器手雷基本用完后,吴军将士毫不犹豫的拿起原始的刀枪长矛,前仆后继的杀入血腥战场,杀入自己并不熟悉的街巷战场,与盘踞在那里做垂死挣扎的清军士兵展开生死搏杀,拼命消耗螨清军队最后的精锐主力,大半个武昌外城完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战场,处处都是火光冲天,处处都是杀声如雷,处处都是血肉狂飙,处处都是尸横遍野。
靠着清军的亡命抵抗,图海和岳乐等人总算是保证了武昌西门和北门两处水门暂时不受战火波及,这两处水门的码头上,也挤满了无法计数的逃命军民,驻守汉阳的清军长江水师总兵杨捷部五百多条大小战船倾巢出动,还有清军临时征集来的上千条民船,虽然都已经奉命抵达两座码头运载螨清军民转移,无奈码头太小逃命人群太多,每次能够靠岸装载的船只还不到二十条,争着抢着上船逃命的螨清军民为了早些登船,互相之间你推我搡,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哭声喊声震天,清军水师不要说维持登船秩序了,就是想不被挤进江水里,不被踩死踩伤,都已经是无比艰难的任务。
“妈呀!娘啊!救命啊!”难听的螨语喊声震天响起,长江上,又一条清军战船被过多的百姓军民压沉,江水汹涌入仓,甲板上的清军士兵和螨人百姓哭着喊着跳入江中,在冰凉的江水中哭喊求救,船舱里的士兵百姓哭喊更是剧烈,你争我斗的想要冲出船舱逃命,又在狭小的舱门一带淤挤拉扯,最后真正能够逃出船舱的人实际上少得可怜,船舱里的绝大部分螨清军民还是和战船一起缓缓沉入江中,消失在波涛汹涌的江水深处。
“维持秩序,维持秩序!每条船绝对不能超载一倍,再有争抢上船者,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见此情景,负责指挥军民百姓乘船撤退的螨清亲王岳乐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带着哭腔呼喊命令,要求军队约束登船秩序,无奈武昌南北两个码头上都已经淤积了超过十万的军民百姓,岳乐手里的几千军队就象洪水中的一叶孤舟,不要说掌握方向和控制船只了,就是不想被难民百姓冲散冲垮都难啊。人群还在向着码头疯狂涌动,百姓还在不要命一样的攀爬登船,清军水兵无论如何驱逐殴打都始终无用,百姓与清军水兵扭打拉扯间双双落水的景象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还是太仓促了啊!”岳乐狠狠一掌拍在了身旁的墙壁上,双眼之中泪花滚滚,凄然泪下,无比懊悔自己们之前决策失误,为了保留守城人力和稳定军心民心,严令不许让武昌城中的任何一个普通百姓提前过江逃命,为此甚至还没收了所有的百姓船只,封锁附近的大小码头,不许一条民船靠近武昌运载百姓,这才导致了今天的这个局面。
当然了,岳乐自己也非常清楚,当初图海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形势所逼,不得以而为之的明智之举,不然的话,在军心惶恐和失去百姓支持的情况下,之前吴军的吴应麒和马宝军队都已经直接攻下了武昌城了。只是岳乐和图海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吴军主力竟然只用了一夜时间就攻破了牢不可破的武昌城墙,杀进了武昌城中,让自己们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到这里,岳乐不由又想起了遏必隆派人送来的消息,忍不住又是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红着眼睛嘶吼道:“卢一峰,狗贼!都是你这个狗贼干的好事!”
“王爷,快看天上!”惊恐莫名的惨叫声音传来,岳乐赶紧抬头看天时,却见三架飞得极低的吴军飞艇,正顶着呼啸凛冽的北风,艰难而又缓慢的向着武昌北门码头驶来。见此情景,岳乐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成了死人了颜色,疯狂大吼道:“快隐蔽!吴狗又来扔火药弹了!”
岳乐的命令注定没人听了,看到吴军飞艇出现,码头上的哭声喊声猛然又扩大了无数倍,更多的军民百姓不要命一样的向码头拥挤,数以百计的士兵百姓瞬间被挤下码头,惊叫惨叫着掉入冰冷水中,江面上的清军战船民船更是乱成一团,互相碰撞争抢航道,为此还颠覆了近十条小舟。
当顶风冒险出动的吴军飞艇艰难飞临码头上空时,北门码头上的混乱顿时达到了极点,惧怕吴军投弹轰炸的清军士兵百姓不是争着抢着爬上战船,就是四散寻找的可以藏身的隐蔽地带,互相践踏踩踏,死者伤者以百千计。但即便如此,三架吴军飞艇还是毫不怜悯的投下了一枚接一枚的投掷炸弹,先是直接填充安全炸药的单个炸弹,待到飞艇减载飞高,又扔下一枚接一枚的集束炸弹。
不管是什么样的炸弹,这会对于螨清士兵百姓来说都已经是无所谓了,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炸弹落下炸开,都能带走数以十计百计的螨清士兵百姓性命,不管什么样的炸弹落下,都能溅起一波接着一波鲜艳的鲜血浪花,码头上硝烟滚滚,哭喊震天,尸横遍野,江岸旁边的江水中人头涌动,头颅、残肢和血肉随波逐浪,密密麻麻宛如稀粥,粉红色的稀粥。
“吴狗!吴狗!吴狗!!”岳乐泣不成声的破口大骂,“你们,真要把我们大清将士赶尽杀绝么?你们怎么就那么狠?怎么就这么狠?!”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回答岳乐哭喊质问的,是吴军飞艇接二连三落下的炸弹,北门码头、堤坝和江面上雷声不绝,硝烟火光冲天,螨清士兵百姓奔走逃命,哭声喊声与爆炸声交相辉映,被炸断桅杆的清军战船象没头苍蝇一样在江面上打转,撞晕了落水挣扎的清军士兵,撞沉了载满士兵的摇浆小舟,更堵塞了码头航道,更加迟滞了清军队伍的撤退速度……
……
与此同时,武昌南门还没有倒塌的一段城墙上,还保存着一座没有被破坏得太过严重的城楼,吴军的指挥部也迁移到了这个地方,虽然在这个位置无法看到武昌北门码头的情况,但是听到北门码头方向传来的闷雷般的爆炸声音,吴军指挥部里的上上下下还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们的飞艇已经飞到了北门码头拼命轰炸,正在有力阻滞着清军队伍的过江撤退,接下来,也就是怎么解决清军的西门码头这个麻烦了。
“我们的军队距离西门码头还有多远?”吴老汉奸厉声喝问道。
“还有三里!”汪士荣飞快答道:“田进学将军、高得捷将军和王景三位将军正在联手攻打码头,但满狗在那里兵力不少,抵抗也十分顽强,进展不是很快。”
“给他们传令,一个时辰之内,拿不下西门码头,军法从事!”吴老汉奸声色具厉的喝令,又一指侄子吴应旌,喝道:“旌儿,你带本部上去,协助田进学他们攻打西门码头!切记,西门码头的战事关系到我军能不能切断满狗精锐主力的退路,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得给伯父把这个码头拿下来!”
“遵命!”吴应旌抱拳大声答应,赶紧冲下城楼领兵赶往西门。这时候,卢胖子又匆匆跑上了城楼,向吴老汉奸行礼道:“祖父,请让孙婿的军队也加入战场,攻打西门码头!孙婿的军队刚才在城中找到了一些烈酒和白糖,临时赶制了一批手掷燃烧弹,用来攻打满狗战船,效果最好。”
“什么手掷燃烧弹?”吴老汉奸好奇问道。
“回祖父,就是台湾水师用的那种燃烧弹,前年郑经用这种燃烧弹大破福建水师,满狗水师对之畏惧如虎的那种燃烧弹。”卢胖子飞快答道:“刚才我军手雷用完之后,孙婿猛然想起此物,就让士兵把白糖装进烈酒瓶中,再在瓶嘴处塞以蘸有火油的布条,点燃布条后用力晃动,砸出去后马上就是一片火海,威力虽然比不上台湾军队用古塔胶做成的燃烧弹,但也小不到那里。”
“很好,老子的孙女婿果然争气,这么快就能造出台湾军队的水战利器。”吴老汉奸大喜过望,赶紧命令道:“那就让你的军队也去西门吧,但你就不要去了,你的军队让缐虞玄指挥,你留下来指点其他军队赶造这种燃烧弹,这东西巷战里肯定也能用上。”
卢胖子现在身兼多职,确实也不方便亲临战场指挥巷战,只得赶紧抱拳答应,飞奔下楼去督促缐虞玄率领本部人马出战,又叫来几个吴军部将,现场教授给他们简易版莫诺托夫鸡尾酒的制造方法,让他们自己寻找材料临时赶制——卢胖子也是在手雷用完之后临时想起这种土制燃烧弹,这会自然也没办法给他们提供原材料了。而当这一切都准备完后,胡国柱的传令兵找到了卢胖子,说是遏必隆那边要求重开谈判,要卢胖子马上赶到白沙洲参与谈判。
文职武事一桩接着一桩,要换别人说不定就叫开了,但卢胖子却乐在其中——关于杀满狗的事,卢胖子确实都是乐在其中的,所以卢胖子不仅没有抱怨或者叫苦叫累,提着一个土制燃烧瓶就上了战马,拍马赶往五里外的白沙洲去折磨可怜的满狗谈判使者神经。
卢胖子匆匆赶到谈判现场时,胡国柱和遏必隆等人已经在帐篷里展开了第四次停战谈判,鉴于武昌清军形势危急,遏必隆也放弃了要求吴军退出武昌府的梦想,只是要求吴军即刻停止进攻,放武昌清军和城中旗人乘船离开,螨清朝廷情愿将武昌府和四川、广西、偏沅三省划归平西王府直辖。但是,平西王府必须在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方面做出让步——让步额度一半!
“一峰,你总算是来了。”见自军这边最能胡搅蛮缠、最能强词夺理的卢胖子赶到,斯文有礼的胡国柱和方学诗都松了口气,赶紧招呼卢胖子坐下。遏必隆、折尔肯和傅达礼三人则满脸黑线,心中叫苦——这个最难缠最狡猾最狠毒的死胖子,怎么就来得这么快?
听完方学诗的匆匆介绍谈判情况之后,卢胖子也不急着把话语转入谈判话题,只是叫吴军随从拿来一支火把,向遏必隆等人招呼道:“遏中堂,折大人傅大人,你们请出来一下,下官想请你们看一样东西。”
遏必隆等三个清军代表和胡国柱、方学诗等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卢胖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随着卢胖子出了帐篷,却见卢胖子将手中酒瓶用力摇晃,再用火把点燃酒瓶瓶口的布条,向着无人地带奋力掷出之后,酒瓶先是哐啷一声粉碎,接着‘忽’的一声变成了一片火海,火焰熊熊,在没有引燃物的沙土地上也是燃烧得无比旺盛。
“遏中堂,折大人傅大人,这东西叫燃烧弹。”卢胖子慢条斯理的介绍道:“两年前,台湾郑逆就是用这种东西在金门大破你们的福建水师,一口气烧掉了你们的十九条海船,制造十分容易,刚才不到半个时辰里,我们就赶造了五百多个这样的东西。”
遏必隆的脸又一下子白了,也顿时明白了吴军这种武器针对的东西是什么,卢胖子又阴阴说道:“遏中堂一定很想知道,我们平西王府是怎么得到这样的东西吧?下官不敢欺瞒,这是台湾郑逆的使者献给我们王爷的,唯一的条件,就是希望我们平西王爷打出反清复明旗号,与他们联手对付大清朝廷。”
“遏中堂,你是希望我们平西王爷继续做大清忠臣呢?还是希望把我们王爷逼反?请遏中堂考虑吧,我们王爷对大清虽然忠心耿耿,但遏中堂如果执意想要愚弄和玩弄我们王爷,我们王爷也不会做待宰羔羊。”
遏必隆等人面无人色,低头盘算良久后,遏必隆转向胡国柱,有气无力的说道:“金吾将军,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的问题,就依你们吧,不过得给我们一点准备时间,两个月内,我们大清朝廷会先支付一半,余下一半,我们明年之内支付。另外,老夫还得恳请贵军答应即刻停止进攻,放我们过江。”
“绝对不行!”胡国柱斩钉截铁的答道:“你们的军队,必须全部放下武器,就地投降,等到你们支付了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再行释放!另外,今年之内,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你们必须得支付七成!”
“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今年之内,我们可以支付七成。”遏必隆焦急说道:“但贵军必须得停止进攻,放我们的军民百姓过江!”
“不行!”胡国柱坚定摇头,“你们必须得马上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保证战俘生命安全!”
“这我办不到。”遏必隆哭丧着脸说道:“老夫只是谈判钦差,并非军队主帅,没有权力命令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那遏中堂可以回去和图中堂、安王爷他们商量。”胡国柱双手抱胸,面带微笑的说道:“还是那句话,即便是大战期间,我们平西王府谈判停战的大门也照样向遏中堂敞开,遏中堂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和我们谈判吧。”
遏必隆颓然无语,本就已经满是皱纹的脸庞更是苍老,浑浊老眼中泪花滚滚,折尔肯和傅达礼也是泪流满面,表情失魂落魄,就好象已经魂飞天外了一样。见此情景,恨满狗恨得蛋疼的卢胖子难得有些良心不安,忍不住又劝道:“遏中堂,两位大人,你们其实大不可如此,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拥戴安王爷登基称帝,改元雍正,那么我们平西王府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回去无法向康熙交代了。”
遏必隆猛然抬头,双眼怨毒的死死盯着卢胖子,表情凶狠得简直就象要把卢胖子生吞活剥一样,卢胖子则满脸的微笑,说道:“遏中堂,你不用这么看着下官嘛,其实下官也是为了大清朝廷好,安王爷年长德高,勤政爱民,深得军心又通情达理,他老人家登基称帝,对大清朝廷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你再说一句!”遏必隆忽然声嘶力竭的哭吼起来,“老夫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的离间毒计得逞!”
“好了,好了。一峰,你就别说了。”胡国柱也怕卢胖子真把遏必隆逼死,赶紧微笑着拉住卢胖子,又指着北面的武昌城的,无比亲切的说道:“遏中堂,你看,你们的北门码头起火了,遏中堂你要是再不回去,怕是连一个停船靠岸的方向都没有了。”
遏必隆赶紧转过脑袋去看北面,见武昌城西面水门一带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确实已经在起火燃烧,江面上的清军战船则一片大乱,纷纷在向江心逃窜,清军士兵百姓震天的哭喊声音,就连在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见此情景,遏必隆更是无奈,只得答道:“多谢金吾将军指点,老夫这就回城去联系图中堂和安王爷他们。”
“但老夫还是那句话。”遏必隆顿了一顿,无比严肃的说道:“如果平西王爷和金吾将军不希望老夫承诺的军饷、粮草和赎金落空,就请不要对我们八旗百姓大开杀戒,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商量讨论。”
“那好。”胡国柱也很爽快,答道:“只要贵军放弃突围,退回内城,那么我军就给贵军两个时辰的商量时间,两个时辰之内,我军绝不攻打内城!”
第二百零五章 武昌大战(下)
第四次停战谈判,手中已经没有半点筹码的螨清谈判代表兼钦差大臣遏必隆之所以不答应吴军的苛刻条件,还真不是遏必隆愚顽不化和固执不知变通,而是遏必隆确实做不了图海和岳乐的主,不能代表他们同意武昌清军全数放下武器向吴军投降,等待螨清朝廷的纹银粮草把他们赎回江北去与家人团聚。所以没办法,即便遏必隆已然动心,考虑到螨清朝廷的将来准备委屈求全,也不得不再一次返回武昌,来与图海和岳乐等人商量,讨论是否接受吴军的这个条件。
当然了,做为螨清老一代最后的大将,遏必隆个性虽然颇为软弱,怕担当更怕背黑锅,但遏必隆内心始终还是抱有最后一线希望的,那就是期盼和希望奇迹出现,武昌清军能在巷战之中挡住吴军甚至重创吴军,迫使吴军主动网开一面,放武昌城里的清军和螨清旗人过江——这个希望虽然渺茫,但也不是毫无希望,毕竟,武昌城里的清军兵力足足有六万之巨,吴军在兵力上的优势并不明显,而且在街巷战场中,吴军的兵力优势也很难得到完全发挥。
让遏必隆希望彻底破灭的是武昌码头上的混乱状态,当遏必隆等人乘座的战船回到武昌西面水门码头时,他的战船都已经无法靠岸停泊了,码头南部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吴军将士占领,北部虽然还在清军手中,但是码头上和岸上的清军将领士兵显然都已经无心恋战了,一个劲的只是拼命抢着登船。吴军之所以无法迅速全部占领码头,其原因也已经不是清军士兵的抵抗抵挡,而是被潮水一般密密麻麻的普通百姓人群阻拦。
为了尽快上船逃命,清军将领士兵或是跳水游上战船,或是疯狂砍杀抢夺跳板的同伴和百姓,甚至还有清军士兵为了争夺甲板位置,将已经侥幸上船的百姓又砍倒扔入江中,或者直接活生生推入江水之中!码头上江面上哭声喊声呼救声震天,码头上人头如蚁,江水里活人死人起沉漂浮,被吴军燃烧弹击中的战船黑烟滚滚,乱得就象一锅沸腾了的米粥。至于负责指挥西门码头守军的大清贝勒爷察尼,更是彻底不知道消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战死了,还是早就已经上船逃命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勉强算是天良未泯的遏必隆忍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破口大骂起来,“图海,国贼!国贼!这都是你这个国贼一手造成的啊,你如果别阻止百姓提前过江,别散播谣言说吴狗破城之后就要屠城,情况会至于这样吗?国贼,国贼,你罪该万死啊……!”
遏必隆战船的靠岸问题,最终还是靠着吴军将士帮忙才得到解决,折尔肯打着纯白旗帜乘小船靠岸向吴军说明情况后,正在西门码头上指挥吴军做战的吴应旌很爽快就同意了遏必隆的要求,让遏必隆等人带着二十名随从乘小船登岸,又派出一支小队护送遏必隆等人进到水门,让遏必隆等人打着白旗到内城和北门寻找图海和岳乐等清军统帅协商投降事宜。
此刻武昌城内的混乱情况比码头有过之而无不及,逃难的百姓和交战的双方军队将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趁火打劫的泼皮流氓到处杀人放火,打砸抢劫,男人的吼叫声和女人的哭喊求救声此起彼伏,地面上处处横尸遍地,鲜血把水渠染得通红,也灌得溢出,街道两旁的民房民屋火光滚滚,黑烟冲天,火海中还不时传出老人小孩的哭喊求救声音和翻箱倒柜的打砸声音,却没有一个人冲进火海救人,更没有一个人阻止抢劫。相反的,抢劫、杀人、强奸最带劲的还是图海的嫡系军队。
如果不是遏必隆的随从拼死保护,还有折尔肯等人及时亮出钦差旗号,遏必隆铁定就再没有机会重返谈判桌了——一个被吴军打败的清军营队看上了遏必隆等人身上的华贵服饰,打算杀了遏必隆等人抢走衣服。及时亮出身份制止那伙清军败兵之后,遏必隆也没心思再去理会他们的军纪,只是向他们逼问图海的中军下落,然而这伙清军败兵却告诉遏必隆,只得天明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图海的旗帜和队伍。
无奈之下,遏必隆只能就地接过这个清军营队的指挥权,象是碰运气一样的赶往武昌内城,去寻找那个之前发誓与武昌城共存亡的抚远大将军图海图中堂,为了躲避战斗和人流,遏必隆一行还只能沿着内城绕了小半个圈,好不容易才从内城北门进到同样混乱无比的内城。还好,很幸运的是,遏必隆等人又在内城中艰难穿行了小半个时辰后,总算是在内城南门城楼上看到了图海的旗号。
“等回到了京城,老夫就是拼着动摇前线军心的罪责,也要在皇上面前重重参一本这个图海!如果不是这个国贼治军无能,喜欢纵兵抢劫,武昌城的损失不会这么大!现在,就算吴三桂老贼肯撤出武昌城,武昌城也基本废了!”
抱着这个念头,遏必隆匆匆登上了北门城楼,然而让遏必隆目瞪口呆的是,图海的旗号虽然还插在城楼之上,但图海和他庞大的亲兵队伍竟然一个不在,真正发号司令临阵指挥的人,竟然是河南总兵周邦宁!而更让遏必隆气急败坏的是,刚一见面,没等遏必隆开口询问图海去向,周邦宁抢先满头大汗的问道:“遏中堂,图中堂呢?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遏必隆大怒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去干什么?”
“天刚亮,大概辰时过半的时候,图中堂派人把末将从巷战战场上传了回来。”周邦宁哭丧着脸答道:“图中堂当时说末将与吴狗已经血战了一夜,十分疲惫,所以换末将居中指挥,他去东门亲自指挥巷战,掩护北门码头撤退。为了不动摇军心,图中堂还把旗帜留在了这里,准许末将用他的名誉发号司令。”
“狗贼!”遏必隆忍无可忍的大骂起来,“难怪十几万大清军队丧命贵州,就你能全身而退,原来你是擅长这本事啊!”
“遏中堂,临阵逃脱是杀头死罪,图中堂未必敢这么做。”折尔肯好心劝道:“或许图中堂真的是在东门战场,只是被吴狗军队缠住了,没办法撤下来而已。”
“希望如此吧。”遏必隆跺脚长叹,又一把拉住周邦宁,命令道:“周将军,老夫现在以中堂和钦差大臣的名义命令你,内城从现在开始许进不许出,传令下去,所有的军队和百姓都退回内城坚守!告诉所有将士,现在吴狗已经占领了武昌的两处水门,现在离开内城,不仅逃不过长江,也保不住性命!只有暂时凭借内城坚守,老夫才能有办法让他们活命!”
“遮!”攸关小命的大事,周邦宁不敢怠慢,只得赶紧答应。遏必隆也没时间继续耽搁,赶紧带着队伍又赶往东门,去寻找声称在那里浴血奋战抵抗吴军的图海图中堂。
因为吴军的主攻方向是在南门,武昌东城的情况虽然要比南城好上一些,但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逃难的人群照样还在堵塞街道巷子,吴军照样在步步进逼,清军也照样在节节败退,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双方士兵在拼死厮杀,但很明显的是,清军这边完全已经是走投无路的垂死挣扎,抵抗意志十分薄弱,吴军那边则是气势如虹,彻底占领东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恶劣情况不幸被遏必隆料中,向多支清军队伍打听图海下落时,所有清军将领都回答说从来没见过,自打天色全明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怕图海用银子女人喂饱了的大队亲兵们也一个没见到。得到这样的答案,遏必隆欲哭无泪,大骂图海贪生怕死误国误民之余,也只能所有军队退回内城坚守,暂时先保住性命,又接受傅达礼等人的建议,带着护卫匆匆赶往北面水门,去寻找清军副帅安亲王岳乐。
此刻武昌北门码头的情况稍微比西门码头好一点,弹药打得精光的吴军飞艇已经飞回阵地重新装弹,吴军也暂时还没有攻到北门码头上,使得已经尸积如山的北门码头上的难民和败兵得以顺利登船过江,但是被吴军飞艇炸伤炸沉的清军战船和被过载压沉的大小船只却堵塞了许多水路航道,使得清军战船很难迅速靠上码头盛载军民,即便是偶然有几条战船靠上码头,也马上被蜂拥而上的败兵百姓填满,维持登船秩序的清军士兵则不是被挤死踩死就是抢先跑上战船逃命,使得每一条战船都严重超载,不仅运转艰难,还经常出现颠覆倾翻惨剧,更加增大了伤亡,更加迟滞了武昌军民的撤退速度。
“天亡我大清啊!”
悲咽着,遏必隆总算是在水门城墙上找到了清军副帅岳乐,但此刻的岳乐也已经是满脸汗水泥土,双眼尽是血丝,头盔也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而当听到图海失踪的消息后,岳乐也是疯狂大骂起来,“国贼!狗贼!又来了!本王敢拿项上人头打赌,那个狗贼肯定已经逃命去了!上次在岳州也是这样,嘴上喊着和岳州共存亡,吴狗攻破岳州城门的时候,他又是第一个登船逃命的!”
“还有那个蔡毓荣!狗杂种!之前吴狗还没有攻城,他就已经准备了战船准备逃命,城破后这个狗杂种就不见了踪影!这会,这个狗杂种肯定已经逃过长江去了!”
“鳌中堂一世英明,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看走了眼?选了图海这样的卑鄙小人指挥全军?”遏必隆泪如泉涌,哽咽道:“如果不是图海这个小人恐吓威逼百姓,武昌百姓在城破后怎么会这么混乱恐慌?如果不是他临阵而逃,我们的军队又怎么会这么混乱?鳌中堂,你误国啊——!”
“遏中堂,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岳乐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飞快问道:“遏中堂,你和吴狗谈判怎么样了?现在西门码头基本已经完了,北门码头这边乱成这样,怕是等吴狗杀到这里,连两万人都撤不过长江!形势已经放在这里了,为了我们大清的将来着想,小王认为,只要吴狗那边答应停止进攻,放我们过江,那么他们之前提出的停战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
“老夫已经这么做了。”遏必隆嚎啕大哭,答道:“可是吴狗那边,坚决要我们全部放下武器投降,等我们大清朝廷兑现了承诺,才能放我们过江,不然的话,他们宁可和台湾郑逆结盟,联手做乱,也绝不让路放行!”
“吴狗——!”岳乐大吼一声,拔刀狠狠砍在旁边的守城铁炮上,砍得火星四溅,钢刀断裂。
“安王爷,老夫只是谈判钦差,不是前线主帅,没有权力命令你们放下武器。”遏必隆抽抽噎噎的说道:“现在图海已经找不到了,安王爷,你是副帅,你拿主意吧,是否接受吴狗的苛刻条件,暂时保住我们大清将士们的宝贵性命?”
岳乐犹豫不语,就象胡国柱评价岳乐的那样,岳乐的人品虽然确实要比图海和蔡毓荣等人强上百倍,但也不是毫无私心,现在图海是死是活是逃命谁也不知道,如果岳乐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向吴军投降,那么所有的一切后果可都要岳乐一个人承担了。
到了那时候,吴军食言杀俘,屠杀武昌城里的所有八旗老爷,那么岳乐就是螨清朝廷的千古罪人。就算吴军遵守承诺,小麻子也拿天文数字一般的粮食银子把这批战俘赎了回去,岳乐也照样是罪魁祸首,进天牢蹲大狱那是铁板钉钉,杀头抄家灭满门也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这样的后果,是岳乐承担得起的吗?
降是死,不降也是死,进退维谷,岳乐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呆呆凝视着码头上哭喊震天的人群,许久都不肯说上一句话。倒是折尔肯和傅达礼两人急得满头生烟,一起拉住岳乐的袖子哀求,“安王爷,你拿主意啊,快拿主意啊,再迟就晚了!”
“王爷,卑职求求你了,快拿主意吧!城里的情况你没看到,卑职们可都全部看到了的,吴狗们正在疯狂屠杀我们大清的将士百姓,多耽搁一会,就有成百上千的人丧命啊!王爷,你说句话啊!”
不管折尔肯和傅达礼如何哀求,岳乐还是不说话,完完全全的充耳不闻。恰在此时,又一艘严重超载的清军战船在距离江岸一里以上的江面上倾覆,甲板上的军民百姓哭喊着纷纷落水,凄厉无比的哭喊求救声音直穿云霄,岳乐板得极紧的脸庞上肌肉情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但眼神很快又黯淡了下去,继续保持沉默,急得折尔肯和傅达礼两人嚎啕大哭,捶胸顿足,束手无策。
“你们不要逼安王爷了。”遏必隆忽然冷静了下来,拉住折尔肯和傅达礼说道:“安王爷有他的苦衷,他如果下了这个命令,就没办法向朝廷交代,更没办法向皇上交代了。”
“那也不能看着我们的将士被吴狗屠杀吧?”折尔肯大哭问道。
“这个罪人,老夫来做吧。”遏必隆正正衣冠,平静说道:“安王爷,你上船走吧,老夫来接管全军指挥权,你走之后,老夫马上打旗号让水军撤退,率领全城军民向吴狗投降。我们大清已经有三位王爷被吴狗俘虏了,你不能做第四个。”
“遏中堂——!”折尔肯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不能啊!遏中堂,你这么做了,回到京城,朝廷和皇上不会放过你啊!”
“老夫不这么做,回去之后,也同样没办法向朝廷交代。”遏必隆满脸的严肃,缓缓说道:“皇上的底限是只想给吴狗一千万两纹银和一百万石粮食,但老夫答应给了三千五百万两纹银和五百万石粮食,回到京城之后,皇上和朝廷照样不会饶了老夫。反正前后都是死,又何必把安王爷拉下水呢?”
“况且,老夫也是早就该死的人了。”遏必隆又抬头看天,淡淡说道:“鳌中堂专政的那段时间里,老夫惧怕鳌中堂权威,没敢公开站出来支持皇上,咱们外宽内忌的皇上早就恨不得把老夫千刀万剐了。这次派老夫来和吴狗谈判,其用意也不外乎让老夫背这个卖国求荣的黑锅,背这个骂名,老夫对此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就不在乎再多背一个骂名、多背一个罪名了。”
“遏中堂——!”折尔肯和傅达礼一起双膝跪倒,抱住遏必隆的大腿嚎啕大哭。岳乐也是泪流满面,向遏必隆缓缓跪倒,额头贴地,痛哭自责道:“遏中堂,小王无耻,小王自私,小王不是东西……”
“安王爷,你不必自责,这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你。”遏必隆诚恳说道:“你还年轻,还有未来,将来我们和吴狗迟早是要重开战事的,朝廷不能没有你这样德才兼备的大将,老夫却已经老了,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糟老头子,即便能够继续活下去,老夫对大清来说也没多少用处了。但是,你不同。”
岳乐痛哭失声,遏必隆又拍拍折尔肯和傅达礼的头顶,微笑说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老夫会独力承担一切后果,不会让你们受牵连的。”
“中堂——!”折尔肯和傅达礼还算有点良心,听到遏必隆的这番话后,难免更是心如刀绞,陪着岳乐哭成一团。遏必隆则催促道:“安王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吧,带着你还能调动的军队上船,马上过江。”
岳乐万分惭愧,说什么都没脸起身下这个命令,遏必隆却一把揪起他,吼道:“别楞着了,快走!我们没时间了,难道你打算象杰书、勒尔锦和尚可喜他们一样被吴狗俘虏?去受那无尽的羞辱?走!马上给老夫走!”
“中堂——!”岳乐大哭一声,向着遏必隆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大哭着冲下城墙,带着城墙下维持秩序的军队向着码头去了。
“安亲王,请转告皇上一句。”遏必隆又冲着岳乐的背影大喊起来,“请皇上千万记住,吴贼走狗卢一峰文武兼备,智谋过人,其才具远超吴贼其他走狗!此人如果不能为我大清所用,必得杀之!不然的话,此贼必成我大清祸患,其祸害程度,甚至还可能在吴三桂老贼之上!”
岳乐猛然停住脚步,背着身体点了点头,然后才又率军前行,让军队亮出刀枪,摆出冲锋阵型,一路疯狂驱逐砍杀败兵难民,硬生生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码头,又登上一条清军大船,赶下跟随而上的败兵难民,扬帆摇桨驶离码头。也是到了这一刻,遏必隆果断命令城楼上的清军打出水师撤退旗号,正在江面上提心吊胆担心吴军飞艇去而复返的清军水师如蒙大赦,杨捷乘坐的旗舰赶紧打出旗号,命令全军向江北撤退。
“走了!走了!水师不管我们了!”
眼看着清军水师缓缓向着江北撤退,码头上的清军败兵和难民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坳哭之声,无数的清军败兵难民跳下江水,泅水游泳追赶清军水师战船,即便被江水冲走卷走也是前仆后继,江面上浮尸如层,几乎将半个长江江面遮盖。更多的百姓和败兵则在码头上和江岸上捶胸顿足,以头抢地,无绝望助的痛哭声音,在长江江面上回荡,久久不休。
“将士们,百姓们,你们放心。”遏必隆老泪纵横,哽咽着喃喃说道:“你们不用怕,老夫那怕拼出这条老命不要,也会尽力护卫你们的周全……”
喃喃说罢,遏必隆抹去眼泪,向周围的清军将士命令道:“你们都去传令,让我们所有的军队放下武器,向平西王府投降。告诉他们,也告诉武昌城里满汉百姓们,本钦差已经和平西王府谈好了,投降之后,不会有屠城,也不会有杀俘。老夫……,用项上人头向他们担保。”
大清康麻子十一年十月初四下午申时,在得到云贵军队绝不杀俘与绝不屠城承诺后,螨清太师、停战谈判全权钦差大臣兼武昌清军临时主帅遏必隆颁布命令,率领全城军民向云贵军队投降,历时一月有余的武昌战事终于以云贵军队全胜告终。
至此,上上下下全都筋疲力尽的云贵军队虽然再无余力扩大控制地盘,但小麻子用来防范云贵军队北上的荆湖防线,也已经被云贵军队实际打破,荆湖战场的战略战术主动权,终于落入云贵军队之手。云贵军队的新后方湖南,也终于赢得一块宝贵的战略缓冲地带!
同日傍晚,遏必隆在停战条约上签下自己名字,螨清朝廷为换取吴军即刻停战,停止北上东进与释放战俘,承诺将四川、广西、偏沅与湖广武昌府划归平西王府兼管,军队、人事、民政全由平西王府管理,螨清朝廷只有批准权和任命权,没有否决权。同时,螨清朝廷赔偿平西王府军费纹银三千万两,粮草五百万石,支付战俘赎金五百万两,并且约定三个月内支付七成,一年之内全部付清。
“大清列祖列宗!大清列祖列宗!大清列祖列宗啊——!”
在提前了二十多年的螨清第一份丧权辱国条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遏必隆扔下毛笔,痛哭三声,一口鲜血喷出,当场倒地昏厥。
“可怜的老家伙,小麻子摆明了是让你背这口黑锅,你就自求多福吧。”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倒地昏死的遏必隆后,卢胖子又在心里咬牙切齿的说道:“康麻子,等着吧!为了不让你们这些满狗百年之后签得更多,老子发誓,将来,一定要让你签更多的这样的条约!”
第二百零六章 台湾来使
武昌之战终于尘埃落定之后,云贵军队虽然取得了大胜,但力量也是实实在在的到了强弩之末,尽管明知道螨清军队的精锐主力已经丧失殆尽,也明白中原几大省份的清军兵力已经是无比空虚,但是云贵军队却是说什么都拿不出力量扩大战果,也说什么都拿出力量来占领其他的省份地盘了。
没办法,云贵军队实在是太疲倦了,四个月的时间里,主力加上辅助军队总共才十几万的云贵军,一口气吃下偏沅、广西、四川和部分湖广这么庞大的地盘,无论是推进速度还是扩张速度,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螨清军队入关后的推进扩张速度,全军上下疲惫不堪,后勤补给已到极限,火器储备彻底告罄,新占地盘又是立足不稳,一桩桩一件件问题都急需时间调整、部署和改正。
在这种情况下,那怕是再乐观再贪心不足的云贵军队将领,都没有胆量再喊继续进攻了。尤其是在水师建设才刚刚起步与火器供应断绝的情况下,即便是一向狂妄胆大的卢胖子,也实在没力气喊出再发起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口号了。所以没办法,云贵军队也只好乖乖的履行停战约定,停下脚步包扎伤口,休养生息,等待元气恢复再考虑下一步的扩张计划了。平西王府的高层,也只能把目光转向自军内部和政治层面,着手解决自己的内部问题和外部问题了。
吴军目前内部的小问题多如牛毛,大问题则有两个,一是如何有效控制陡然扩大了数倍的控制地盘,二是如何快速恢复和提高吴军的综合实力,弥补水军短板。
第一个内政问题十分棘手,众所周知,吴老汉奸是用子侄女婿的家族势力治军,军队凝聚力很强,加上吴老汉奸子侄一辈也确实还算争气,所以战斗力也极强。但是文官系统方面,这个法子却起不了什么作用,以前还在云南贵州的时候,吴老汉奸就常常为文职官员人才不足这个问题而深感头疼,即便是再怎么不拘一格的选择使用文职人才,却始终都是不敷使用——落第秀才卢胖子就是吴老汉奸这个政策的受益者,眼下吴军地盘陡然扩大数倍,文职官员不足这个问题自然日益明显,严重束缚和制约了平西王府的全面发展。
还好,不管在什么时代,永远不缺的就是官员和公务员的后备人选,在占领了号称惟楚有材的武昌府和湖南北部后,吴老汉奸倒不至于再去逼着云贵地方官员挑选落第秀才了,听取胡国柱和卢胖子建议颁布的招贤榜在武昌城和长沙城里一贴,这两座城池里的读书人立即潮水一般涌向吴老汉奸的临时行辕和长沙巡抚府,毛遂自荐表示愿意为吴老汉奸效力,其中还不乏一些颇有名气的著名文人,吴老汉奸也是来者不拒,只要稍有才学者便任命官职,派往地方治理百姓与监视降官。
吴老汉奸招贤纳士最大的收获是著名反清文人屈大均,被誉为岭南三大家之一的屈大均闻知吴军连战连捷,觉得吴老汉奸或许是反清复明的最大希望,便毅然辞别妻子儿女与自己在广东番禺的万贯家财,单骑来到广西向吴世综求职,表示愿为吴军效力。吴世综飞报吴老汉奸之后,吴老汉奸当即封赠屈大均为广西按察使,直接以三品就职,任命书发出之后,吴老汉奸又听从卢胖子千金市骨建议,又派一使持书南下,直接封赠屈大均为广西巡抚。消息传开之后,岭南名士纷纷心动,开始考虑自己立场前途,跃跃欲试者不计其数。
做为一个半吊子秀才兼吴军唯一的火器专家,卢胖子并没有过多的参与解决吴军内政问题,顶天只是在吴老汉奸面前建议一下如何选拔任用文职人才,主要精力则放到了军事方面与火器营搬迁方面。经过亲临现场勘察,卢胖子建议将吴军新火器营建立在长沙府宁乡县嵇茄山,因为这里不仅紧挨乌江与偏沅官道,水陆交通方便,而且宁乡境内就有三个产量颇大的煤矿,可以为火器铸造生产提供必须的焦炭燃料。
卢胖子的这个建议上报吴老汉奸获得批准后,已经被任命为偏沅巡抚的方光琛立即派来大量工匠军队开始修建,腾出场地修建仓库,准备囤积早已在拆迁北上途中的云南火器营各种材料器械,而卢胖子在率领当地工匠仿造子母炮获得成功后,又匆匆把建设火器营的工作扔给方光琛,带着急需的各种原材料清单返回武昌来纠缠吴老汉奸,让吴老汉奸设法解决这些材料供应的重要问题。
卢胖子再次回到武昌城时,时间已经是螨清康麻子十一年的十一月十二,距离武昌之战结束已是一月有余,掐算时间,遏必隆的奏报早也应该送到了螨清京城,只是小麻子对此做何反应,到底会不会承认遏必隆签定的停战和约,目前吴军还是一无所知,还在翘首以盼的等待回音。不过与武昌隔江对峙的汉阳清军倒是很老实的没有动弹,筋疲力尽的云贵军队也获得了一段宝贵的休养生息时间。
经过一个月来的重建修补,武昌的城墙倒是全部修补完毕了,城内的街道民房却还在紧张修葺中,不过还好,大战期间武昌百姓伤亡惨重,战后吴军又把所有满人赶进战俘营等待小麻子交纳赎金,腾出了保存得相当完整的武昌内城,所以不管是武昌百姓还是吴军将士只要稍微挤一挤,都还不至于要在寒冬腊月也要露宿野外。而当卢胖子一边查看着武昌城重建情况,一边来到内城之中时,刚进内门,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忽然叫住了卢胖子。
“一峰贤弟,留步,请留步,一峰贤弟。”
呼喊声中,一个容貌俊雅的中年书生领着一队壮年男子拦住了卢胖子的道路,卢胖子先是楞了一楞,然后猛然抓住那中年书生的手腕,惊喜道:“陈总……,近南兄,你怎么也来武昌了?见到我们平西王爷没有?”卢胖子背后的方世玉和洪熙官等人也赶紧冲了上下,向那中年书生陈近南行礼,行天地会礼节。
“已经拜见数次了。”多年不见,陈近南的眼角虽然多了许多鱼尾皱纹,但态度还是那么亲切和蔼,语气也更显亲热,拉着卢胖子的肥手大力摇晃,大笑道:“五年不见,一峰贤弟不仅风采依旧,更是早已名满华夏,不光是在中原大地上,就是在海外,一峰贤弟的大名都已是如雷贯耳,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卢胖子赶紧谦虚,表示自己的名气和陈近南的名气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倒绝对是一句大实话。而陈近南又赶快叫来两人,指着卢胖子给他们介绍道:“陈大人,陈将军,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我常在王爷面前提起,大名鼎鼎的卢一峰卢大人!又被人称为卢财神,卢三好,卢将军!整个平西王府仅有的两位身兼文武二职的全才!”
“末将陈文焕、下官陈克岐,拜见卢大人。”两个中年男子都飞快抱拳行礼,又偷偷打量卢胖子,一起心说这小胖子就是卢一峰了?不象啊?满狗那边不是都说这个卢一峰长得青面獠牙和其丑如猪吗?
“一峰贤弟,这位陈文焕陈将军,是我们台湾的延平王府副将。”陈近南压低声音解释道:“这位陈克歧陈大人,是我们延平王府的监纪推官,也都是愚兄这次出使平西王府的副手。”
“延平王爷派你们来和我们平西王爷联系,共举义旗反清复明?”卢胖子试探着低声问道。见陈近南点头承认,卢胖子忙又低声问道:“那结果如何?王爷有没有答应?”
陈近南摇摇头,苦笑着低声说道:“平西王爷还是老样子,做什么都喜欢举棋不定,我到武昌都已经八天了,王爷到现在还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没办法,愚兄也只好在这里耐心等待下去,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你。”
“不奇怪,兹事体大,我们王爷举棋不定十分正常。”卢胖子随口答道:“不过近南兄你们的安全问题,倒是丝毫用不着担心,我们王爷不是耿精忠更不是尚可喜,还不至于卖国卖得连裤衩子都不要,把你们交给满狗朝廷。”
“这个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是说什么都不敢亲自来拜见平西王爷。”陈近南点头,认可卢胖子的这个说法。末了,陈近南又赶紧压低声音说道:“一峰贤弟,愚兄听闻,平西王爷这一次能够横扫西南,一举光复西南三省并歼灭满狗主力,贤弟你居功至伟,王爷对你深以倚重,言听计从。又听说一峰贤弟你治军有方,所得赏赐自己分文不留,全部转赠给立功将士与阵亡将士家属,自己却居陋宅穿粗衣,饮食起居与普通将士无异,因此又深得云贵将士爱戴,在云贵军中一言九鼎,深得军心。”
猛拍了一通卢胖子的马屁,陈近南又话风一转,低声说道:“一峰贤弟,看在反清复明大业的份上,愚兄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近南兄想让小弟帮忙,劝说我们王爷与延平王府订立盟约?联手反清复明?”卢胖子微笑反问。
“贤弟明察秋毫,确实如此。”陈近南点头,又诚恳说道:“一峰贤弟,我们延平王府是很有诚意的,只要平西王爷愿意打出反清复明旗号,与我们延平王府联手反清,我们延平王府上下,愿意听从平西王爷指挥命令,奉平西王爷为首!事成之后,宁靖王(朱术桂)登基称帝,平西王爷自然是世袭罔替的镇国亲王,我们延平王府不要寸土之封,仍然甘愿居于平西王爷之下。”
“朱术桂是你们操纵的傀儡,吴老汉奸又不是白痴,干嘛要奉他为帝?”卢胖子心中冷笑,嘴上却拍着胸口说道:“陈总舵主请放心,小弟的志向你是知道的,平西王府和延平王府联手驱逐鞑虏这样的大好事,小弟自当全力促成!见到王爷之后,小弟自会全力劝说王爷接受兄长提议,与延平郡王结盟,联手反清复明!”
“既如此,那就多谢一峰兄弟了!”陈近南大喜过望,赶紧抱拳道谢道:“请一峰兄弟放心,倘若贤弟促成此盟,那么愚兄自当上奏明王与延平郡王,请他们重重封赏贤弟。”
“多谢近南兄,但小弟生平之愿仅是反清复明,屠尽满狗,封赏什么的,小弟从不贪求。”卢胖子微笑拱手,又试探着问道:“对了,近南兄,说到宁靖王爷,小弟倒是忽然想起一事——民间传言,我大明朱三太子并未被满狗杀害,倘若有朝一日朱三太子复出,又证明身份无伪,我平西王府拥他为帝,近南兄们又做何打算?”
“愚兄也听说过这样的传言。”陈近南坦然说道:“朱三太子乃是崇祯先皇嫡子,宁靖郡王只是旁支,倘若朱三太子复出,又证明身份无伪,我延平王府上下,自当奉朱三太子为主,拥他为帝。”
“还好,陈近南这帮人还不算迂腐。”卢胖子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说道:“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不敢欺瞒近南兄,其实靖南王府、平南王府也与我们平西王府有着暗中往来,但他们的态度并不是拥立朱姓子孙,而是想另立旁人——对此,近南兄你们又是什么态度?”
“他们做梦!”陈近南勃然大怒,语带双关的说道:“平西王爷若是拥立朱明子孙为帝,我延平王府上下自然是全力支持,但其他人若是想甩开朱明子孙另立新帝,那他就是谋朝篡位的反贼逆贼,我延平王府上下,自然是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明白了。”卢胖子悄悄叹了一口气,向陈近南拱手说道:“请近南兄放心,小弟这就去拜见平西王爷,力劝平西王爷与贵军结盟,请近南兄静侯佳音。”陈近南赶紧行礼道谢,目送卢胖子一行离开。
……
一路来到位于武昌内城正中的吴老汉奸临时行辕,安顿随从并递上号牌之后,卢胖子很快被吴老汉奸的侍卫领到了后花园中,见到了正领着胡国柱和汪士荣在后花园中赏雪咏梅的吴老汉奸。行礼之后,吴老汉奸很快就微笑着问道:“怎么跑回来了?嵇茄山火器营那边的事,料理完了?”
“回祖父,差不多了。”卢胖子得意的答道:“孙婿只用了七天时间,就仿造出了满狗的王牌火器子母炮,并且传授给了当地工匠,让他们大量仿造。但云南运来的火器营器材还在路上,另外原材料严重不足,所以孙婿就把火器营督工的事拜托给了方孝标(方光琛之子)方大人,带着清单返回武昌,来请祖父设法解决。”
“嗯,好说,这事一会再谈。”吴老汉奸点头,又随口问道:“听说,刚才你在内城门旁见到了台湾使者陈永华,有这事吗?”
“孙婿正要向祖父禀报此事。”卢胖子飞快答道:“因为孙婿需要试探他们在一件大事上的态度,所以就和他们多说了几句话。”
“你试探他们什么大事?”胡国柱飞快问道。
“当然是试探他们在对于拥戴祖父登基称帝这件事上的态度。”卢胖子坦然答道:“水军是我平西王府的最弱项,又是延平王府的最强项,我军水师急需延平王府支援帮助,然而延平王府忠于明室,如果不摸清楚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祖父又怎么能随机应变,制订策略,最大限度的利用延平王府?”
卢胖子回答得如此坦白,又如此正中吴老汉奸下怀,吴老汉奸之前对卢胖子的稍许疑虑自然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也是由衷欢喜,嘴上则笑骂道:“混帐小子,谁要你去多这个事?谁说老子打算登基称帝了?”
“一峰,那他们是什么态度?”胡国柱可不象吴老汉奸那么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赶紧问道:“他们是否愿意拥戴岳父称帝?”
“姑父,很遗憾,你得失望了。”卢胖子苦笑答道:“侄婿巧妙试探,陈永华也巧妙回答,表示祖父如果拥戴朱明子孙称帝,只要身份正统,延平王府可以放弃拥戴宁靖郡王。但如果祖父另立外姓为帝,那么他们宁死不从!”
胡国柱默然,半晌才骂了一句,“迂腐蠢货!”
“哼!”吴老汉奸也是忽然一脚踢在身前的腊梅树上,震得梅树之上雪花簇簇而落。汪士荣则大失所望,忍不住也骂了一句,“蠢货!朱明那些后人,加在一起赶得上咱们王爷一根小脚指头么?”
“祖父请宽心。”卢胖子微笑着安慰道:“延平王府现在之所以是这个态度,不过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有求于他们,待到我平西王府傲视天下,纵横三山五岳、九湖四海所向无敌时,他们就算不想拥戴,也由不得他们了。”
说到这,卢胖子又无比谄媚的补充道:“况且,到了那时候,祖父你也未必需要郑经继续做延平郡王,请姑父做延平亲王,不是更好吗?”
“哈哈哈哈哈……!”吴老汉奸得意放声大笑,无比满意卢胖子的这个回答。汪士荣和胡国柱也是一起点头微笑,胡国柱还微笑着说道:“只要一峰你继续努力,好生辅佐祖父,到了那时候,说不定延平亲王的位置,就是你了。”
“孙婿不敢。”卢胖子赶紧行礼,恭敬说道:“孙婿生平只有两个志愿,一是兴汉灭满,驱逐鞑虏,二是辅佐祖父称帝,一统华夏,只要能够达成这两个愿望,对孙婿来说,就已经十分足够了。至于封赏什么的,孙婿不想贪图,也不敢贪图。”
“起来吧。”吴老汉奸笑笑,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夫也不会亏待了你,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老夫的孙女婿,是老夫还要留给子孙的擎天栋梁,在爵位赏赐方面,自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卢胖子无比欢喜的行礼,连连道谢,然后才扶着雪地站了起来。吴老汉奸又随口问道:“那么,在延平王府要求与我军结盟一事上,你又是怎么看?你认为,郑经那个小子,是真心实意想要与我们结盟,还是只是打算利用我们?”
“绝对是真心实意,但也绝对没有真心实意。”卢胖子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老汉奸疑惑问道:“什么叫绝对是真心实意?什么又叫绝对没有真心实意?”
“回祖父,孙婿是这么认为的。”卢胖子恭敬答道:“郑经想和我们平西王府结盟,其目的有二,一是他们确实是忠于明室,期盼祖父你能高举义旗反清复明,驱逐鞑虏,光复大明江山。第二个目的是自保,台湾刚被郑氏开发不久,地下民贫,人口和财力之单薄,甚至还远远不如我们的云南和贵州,目前之所以还能够苟延残喘,不过是因为之前满狗内部有鳌拜之乱,之后有祖父牵制,倘若满狗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他们,那么郑经覆灭,也是指日可待了。所以为了自保,郑经必然要全力寻求与祖父你建立同盟,形成唇齿之依。”
“为什么孙婿又说他们绝对不是真心实意呢?”卢胖子滔滔不绝的说道:“其实孙婿主要是指郑经承诺听从祖父号令指挥这一点上,祖父你如果命令郑经袭取满狗实力薄弱的福建、广东沿海,那么不用说,郑经肯定会马上执行。但是,祖父你如果命令郑经袭取满狗重兵把守的江南,切断满狗漕运命脉,或者命令郑经海路袭取天津、北京,直取满狗咽喉,那么郑经十有八九就会找出种种借口推辞,不会老实从命了。”
“总之一句话,孙婿可以断定,结盟之后,祖父要求郑经去捏一些软柿子适当牵制,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但如果要郑经打硬仗打恶仗,那就绝对靠不住了!即便郑经肯攻取满狗重镇,也必然是在我军耗尽满狗力量、掏空满狗实力之后!”
听完卢胖子的意见,吴老汉奸微微点头,却并不说话,胡国柱则附和道:“岳父,一峰言之有理,小婿与良臣先生也是这么看的,郑经这个人靠得住也靠不住,保持适当联系和稍加利用即可,但绝不能对他寄以厚望。”
“那么依你们之见,老夫又该如何答复台湾使者呢?”吴老汉奸沉吟着问道。
“暂时回绝,保持联系。”汪士荣第一个答道:“向他们坦白原因,我们云贵军队现在十分疲惫,在新占地盘立足未稳,同时满狗答应的粮草军饷也还没有送抵湖广,实在不方便与他们公开结盟,直接打出反清复明旗号,要他们安心等待,等到时机成熟,我们自然不会辜负他们的一番期待。”
“要他们表示一下结盟诚意。”胡国柱建议道:“一是要他们提供一批水战好手给我们,帮助我们训练水军。二是帮助我们建设廉州海港,拱卫我们的海上航路,确保我们的海路交通安全。”
吴老汉奸一听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又把目光转向自己很有见地的孙女婿。卢胖子则答道:“壮其胆色,强其体魄,雄其野心,让他们更大规模的牵制满狗力量,为我平西王府休养生息争取时间。”
“怎么个壮其胆色,强其体魄,雄其野心?”吴老汉奸追问道。
“卖给他们一批我们的新式火器。”卢胖子沉声答道:“我们的新式火器最关键的就是新式炸药炸棉配方,郑经就算得到这样的武器,也没办法仿造,只能源源不绝的向我军购买交换,我军既可以牟取暴利,又可以从他们手中获得各种奇缺材料,还可以更进一步证明我军与延平王府的结盟诚意,三全其美。而郑经得到这些火器增强实力之后,还能甘心长居在一座海疆小岛之上?”
“到了那时候,郑经的水师如虎添翼,自然会对满狗海防形成巨大威胁,逼迫满狗将大量力量投入海防,减轻我军正面压力。而到了郑经的力量发展了一定程度之后,恐怕不用祖父下令,郑经只怕也会生出切断满狗漕运或者奇袭满狗京畿咽喉的念头了,这么一来,对我军不是更为有利?”
“妙!”胡国柱一拍大腿,欢喜说道:“岳父,一峰这个主意太妙了,我们的火器郑经无法仿造,自然也就用不着担心郑经与我们反目,而我们通过火器销售,不仅可以获得暴利,还可以起到间接操纵郑经和间接削弱满狗的目的!一举多得,小婿认为此计可行!”
“对于福建耿精忠和广东尚之信,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汪士荣阴阴说道:“耿精忠和尚之信的野心并不在郑经之下,财力之雄厚更在郑经之上,我们向他们敞开出售新式火器,他们能不趋之若鹜?还能不拿出无数的金银珠宝增强我们的财力,增强他们的实力?到了他们实力暴涨的时候,他们还能乖乖的臣服于满狗之下?”
“既然你们都同意这么做,那就这么办吧。”吴老汉奸笑笑,又转向卢胖子说道:“给你这混小子一个卖人情的机会,去见陈永华吧,就说本王在你的劝说下,决定为他们的反清复明大业提供有力援助!强力援助!”
第二百零七章 含羞忍辱的小麻子
“吴三桂,老贼!无耻老贼!”
“卢一峰,狗贼!卑鄙狗贼——!”
“遏必隆!图海!岳乐!察尼!蠢贼!废物!蠢货!国贼!卖国贼——!”
能够发出如此声嘶力竭呐喊咆哮的,这个时代肯定也只有吃糠喝稀全挂子全不行麻子鞑帝康熙康小麻子了。而能让康小麻子如此气急败坏咆哮的,自然也就是长江防线的最新战报与遏必隆签定的和约一起送到京城的原因了。
不过呢,也不能完全怪咱们的麻子鞑帝康小麻子没有气度没有胸怀,主要是吴老汉奸太欺负人了,卢胖子太会祸害人了,图海和岳乐等清军前线主帅太过无用,还有小麻子派去的全权谈判代表钦差遏必隆太过无能了,其无用无能的程度已经不只是能以深负朕望来形容,而是纯粹的吃里爬外坑爹害人!
此前,小麻子和孝庄老妖婆本来还对这次停战抱有极大期望的,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收到坏消息的小麻子忽然接连收到几道捷报,都是奏报说武昌清军赖小麻子洪福,接连数次击败吴老汉奸次子吴应麒军队,杀敌过五万(数字没错),夺得吴军军械无数(杂木做的云梯云台),吴逆军队望风披靡,小麻子将吴逆军队活动限制在偏沅境内的雄伟战略目标达成,已是指日可待!
对于三个月内接连丧失大部分主力精锐与接连丢失四川、偏沅的小麻子和螨清朝廷来说,武昌清军的几道报捷奏疏无异于就是一针强心剂,也是一场久旱之后的救命甘霖,极大的稳定了连遭动乱后本已是危如累卵的螨清朝局,就连久违了的歌功颂德之声,也开始新在螨鞑盘踞的紫禁城中重新回荡了起来。而小麻子和孝庄老妖婆也开始幻想,是否能以更小的代价换取停战,救回被吴军俘虏的螨清王公贝勒,争取时间准备全面反扑?
紧接着,周邦宁和觉罗朱满两支援军及时抵达战场,更加加固螨清长江防线的消息,难免更让小麻子、孝庄和螨清朝廷的重臣们对谈判议和充满了信心,拒绝谈判直接剿灭吴狗的狂妄声音,也开始出现在了小麻子终于大权独揽的早朝之上。对此,多少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的小麻子不敢梦想,但也充满了极度的期待,期盼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武昌清军在战场上再给吴老汉奸一点教训,逼迫吴老汉奸在谈判桌上做出更大的让步。
给美梦中的小麻子当头第一棒的是咱们的卢胖子卢三好,平南王世子尚之信六百里奏报,吴逆吴世综与卢胖子部联手入桂,仅用一个多月时间便横扫整个广西,广西巡抚马雄镇殉国,广西提督马雄被迫投降,广西将军孙延龄率军投降吴军,靖南王府二王子耿聚忠率军投降吴军,平南王府二王子尚之孝率军投降吴军,广西全境落入吴军之手!
而更让小麻子、孝庄和螨清朝廷目瞪口呆和不敢置信的是,对螨清朝廷忠心耿耿的平南王尚可喜亲率四万广东清军主力杀入广西,结果被卢胖子单独领军一战击败,尚可喜还阵上被俘,成为被吴军俘虏的第三个、被卢胖子俘虏的第二个螨清王爷!尚可喜残军被迫退回广东,再无遗力向吴军东线施加压力!
卢胖子的这记闷棍不仅把小麻子发热的脑袋彻底敲晕了,也把小麻子的麻脸给抽惨了,是人都知道,卢胖子原本是小麻子极为宠爱的宠臣,为了是否重用卢胖子,螨清朝廷还闹出了无数风波,甚至逼得小麻子派出都察院左都御史这样的大员南下,去调解和查办卢胖子与知府相争一案,对卢胖子的重视可见一斑。然而,卢胖子现在却用这样的手段报答小麻子,小麻子本来就难看的麻脸,可就更是难看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了。
就在小麻子赌咒发誓要把卢胖子千刀万剐剁成肉酱喂狗的时候,第二记更加沉重的闷棍敲来,武昌被吴军攻克,六万清军只有万余人逃过长江,余下的不是被杀,就是连同武昌内城里的三万多旗人老爷一起被吴军俘虏!
时隔一夜之后,第三记闷棍敲得更狠,遏必隆竟然签署和约,承诺补偿给吴军三千万两纹银的军饷和五百万石粮食的军粮,另外还得拿出五百万两纹银赎回被吴军俘虏的螨清王公贝勒和八旗将士!而且还特别要求,三个月内支付七成,一年之内全部付清!
一棍比一棍沉重的闷棍同时还有一记比一记响亮的打脸,不管是逃到了汉阳苟延残喘的图海和岳乐,还是身陷敌营充当人质的遏必隆,都一口咬定,吴老汉奸之所以能够在一夜之间攻破固若金汤的武昌重镇,卢胖子又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关键作用!还有遏必隆之所以被迫答应吴老汉奸的苛刻条件,也是卢胖子在谈判桌上撒泼耍赖、狐假虎威和威逼强迫所至!
看完这两道奏折,小麻子自然是疯狂了,血红着眼睛连蹦带跳,张牙舞爪,破口大骂,只恨不能马上把吴老汉奸、卢胖子、图海、岳乐和遏必隆这帮奸贼狗贼卖国贼全部抓起来,押到自己面前,让自己亲手把他们一刀一刀割死,一块肉一块肉的割下来喂狗!而金銮殿上的螨清文武百官则个个额头贴地,战战兢兢,愁眉苦脸,生怕小麻子把火气洒到自己们头上,治自己们一个谋划失误、支前不力的杀头罪名。
还好,小麻子好歹也是螨遗们和光腚总菊吹上了天的欠鼓捶鞑帝,暴怒狂怒之中虽然严重失态,也始终没有乱拉替罪羊出气——现在形势危急到这个地步,小麻子也不敢乱拉替罪羊了,拉螨人当替罪羊是自挖墙角,自摇根基,拉汉人当替罪羊那是把汉人官员往吴军那边逼,精于权谋的小麻子对此还是颇为清醒的。所以小麻子慢慢冷静下来后,又让太监们拾起之前被自己摔到金銮殿正中的两道奏折,沙哑着嗓子问道:“众卿,事已至此,如何善后,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吧。”
“皇上,奴才认为,绝不可执行这个和约。”螨清朝廷中公认的鹰派代表明珠第一个出列,双膝跪地奏道:“我大清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两千余万两纹银,一年的漕粮总共也只有五百万石粮食左右,根本无法支付如此巨额的军饷粮草补偿!况且吴三桂老贼野心勃勃,早有不臣之心,所谓停战,不过是为了积蓄实力,巩固根基,待到其羽翼丰满,迟早又会起兵做乱!”
“所以,奴才认为,我大清与其委屈求全,砸锅卖铁换取暂时到底,不如与吴三桂老贼血战到底,以我大清的人力物力之丰厚,皇上之圣明睿智,将士之英勇善战,剿灭吴逆只在早晚,又何必去忍受这奇耻大辱?”
“微臣附议。”户部汉尚书梁清标跪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因为今年的西南大战耗费巨大,我大清国库早已是空空如野,剩余存银不足五十万两,积欠却达百万,本就已经是入不敷出,又拿什么支付如此巨大的军饷补偿?”
“奴才……,咳咳,咳。”年老多病的户部满尚书米思翰也跪了出来,咳嗽着磕头说道:“奴才虽然是户部尚书,但皇上如果要让奴才在三个月内拿出两千多万两纹银,奴才也只好自刎向皇上谢罪了。所以奴才斗胆,恳请皇上接受明中堂提议,不要执行这份和约。”
正打算修建避暑山庄去杀兔子的小麻子想给吴老汉奸这么多银子粮草那才叫怪了,但很可怜的是,身为螨清最大的奴隶主,小麻子不光得为自己的钱包考虑,还得为螨清奴隶主阶层的其他人考虑,而且遏必隆是小麻子派去的全权谈判代表,遏必隆已经在和约上签了字,小麻子又拒绝执行的话,那以后小麻子的金口玉言权威还怎么维护?所以小麻子虽然无比心动,却脸色铁青着不肯说话,更不敢表态支持。
果不其然,吏部螨尚书对喀纳很快跪了出来,提醒道:“皇上,请不要忘了,我们还有数以万计的八旗将士落在吴贼手中,倘若皇上拒绝执行这份和约,那么失信于天下不说,我们大清的旗人将士,还有被俘的王公贝勒,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对喀纳顿了一顿,又战战兢兢的说道:“况且,我大清六十五万军队,现在已经折损近半,新征军队又未及装备训练,倘若战事重开,吴三桂老贼顺江南下,攻取江西江南,我大清如何抵挡?”
对喀纳的话算是说到了最关键的点子上,现在如果不是小麻子已经是精锐尽失,暂时拿吴老汉奸无可奈何,又干嘛要对吴老汉奸低声下气,委屈求全?所以小麻子的麻脸阴沉得更是可怕,黄牙紧咬得几乎嘴唇出血,还是一言不发。倒是明珠反问道:“对大人虽然言之有理,可是这三千多万两纹银和五百万石粮食谁出?谁拿得出来?”
对喀纳哑口无言,半晌才咳嗽着说道:“明中堂,老夫也何尝想劝皇上委屈求全,可是皇上一旦食言,吴三桂老贼大怒之下拿我们大清被俘的旗人将士出气,那他们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在吴狗屠刀之下?”
明珠倒是很想说我管他们去死,可惜考虑到此言一出,小麻子或许倒是轻松了,自己却得罪了这个螨清统治集团,而且明珠所在的纳兰家族这次被俘的家族成员也相当不少,所以明珠也只好乖乖的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其他的朝臣也都是面面相觑,全都感觉无比棘手,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到底是要银子?还是要被吴军俘虏那些八旗老爷的命?
人人都垂头丧气的过了许久,小麻子的另一个宠臣索额图才怯生生的说道:“皇上,能不能试试重新谈判?要求吴三桂老贼和大清朝廷重开谈判,看看能不能把军饷、粮草和赎金往下押一些?”
“吴三桂老贼会有那么傻?”小麻子冷冷反问,“况且,遏必隆已经在和约上签了字,要求重新谈判,还不是食言背约?”
索额图垂头丧气的退下,现任兵部尚书、卢胖子的老相好王煦却站了出来,行礼说道:“皇上,微臣觉得索大人的提议值得一试,据微臣判断,吴三桂老贼四个月来虽然连战连捷,但鏖战多场下来,军队士卒肯定已经是无比疲惫,而且他侵占四川、广西与偏沅之后,控制区域陡然扩大数倍,内部肯定也是问题众多,同样急需时间休养生息,巩固战果,暂时停战对他们有益无害。”
“所以微臣认为,索大人的提议完全可以值得一试,再派一名钦差南下,去向吴三桂说明原因,坦白我大清朝廷现在确实无法支付如此巨额的军饷粮草,要求吴三桂体谅朝廷与皇上难处,或是降低数额,或是放宽支付期限,以吴三桂现在的实际情况,微臣认为成功希望颇大。”
“这个……”小麻子开始心动。那边户部的两个尚书梁清标和对喀纳则一起叫好,同声说道:“皇上,王大人言之有理,只要不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草军饷,我们大清朝廷就轻松多了。”
“王大人所言极是,如果能分十年支付这笔军饷粮草,那我们大清国库倒是完全可以承受了。而且吴三桂老贼现在也急于停战,相信此举成功希望很大。”
小麻子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盘算考虑许久后,小麻子点了点头,说道:“王爱卿言之有理,确实值得一试。”说罢,小麻子又皱起眉头,道:“但还有一点,就算吴三桂老贼同意了延长支付期限,可又提出把俘虏继续扣押在手中为质,不全额付清就绝不放人,这又当如何?”
“皇上,关于这一点,微臣倒是有一个主意。”一直没有说话的熊赐履跪了出来,拱手说道:“启禀皇上,吴三桂老贼以子侄女婿治军,所重用者全为亲眷,皇上如果派人以金银美女收买吴三桂老贼的心腹亲信,让他们劝说吴三桂老贼提前释放我军俘虏,以吴三桂老贼优柔寡断的怯懦性格,定可成功。”
“胡说八道!”王煦大怒道:“吾皇万岁乃是九五之尊,岂可用此宵小手段?”
“王大人,那隋炀帝欲杀唐高祖李渊时,唐高祖如果不厚贿炀帝近侍,岂能活命乎?”熊赐履不服气的反驳道:“还有周文王被纣王囚于羑里,如果不是武王厚贿纣王及其宠幸奸佞,又岂能返回西岐?难道说,唐高祖、周文王和周武王这样的先贤圣君,也是宵小之辈?”
王煦哑口无言,半晌才硬邦邦的说道:“反正微臣反对此举,吾皇乃是真龙天子,行此苟且之事,有失身份。”
“王爱卿言之有理,朕乃真龙天子,天下之主,行此苟且之事,确实有失体统,此举不议了。”小麻子摇着头叹了口气,又挥手说道:“但不管怎么说,索爱卿的提议还是值得一试的,那位爱卿愿意自告奋勇,再到武昌走上一遭,劝说吴三桂老贼同意延长支付期限,提前释放我军战俘?”
这样的差使不管是办得成、办不成都会讨骂,如果激怒吴老汉奸还可能导致其他后果,背上黑锅,所以在场的螨清文武百官全都闭上嘴巴。惟有王煦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这个提议是索大人提出的,也是微臣赞同的,所以微臣理当赴任,只是须请索大人也同去一趟为正,微臣为副,这样也好有一个商量。”
“操你娘的,这种讨骂的事,你干嘛一定要拉上老子?”索额图心里疯狂大骂起来,赶紧磕头说道:“皇上,这个提议是奴才提出来的,奴才也理当赴任,但是奴才之前与吴三桂老贼多有言语龌龊,若是担当此任,只怕适得其反,反倒让吴三桂老贼严词拒绝,误了国家大事。所以奴才再提议,还是王大人一人担任此职即可。”
小麻子当然也知道这是一个讨骂的差使,考虑到索额图现在是当朝首辅,要调理阴阳管理百官,确实不方便去背这个黑锅,所以小麻子很快就点头说道:“索爱卿与吴三桂老贼确实不和,去了只怕反倒不美,所以还是委屈王爱卿辛苦一趟了,朕让熊赐履熊爱卿担任你的副手,再请与吴藩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孔四格格出山,一同去担当这个差使。望王爱卿看在家国天下的份上,千万不要推辞。”
“微臣当然不敢推辞。”事情到了这步,同样明白这是一个讨骂差使的王煦想改口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但微臣有言在先,劝说吴藩延长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的支付期限,微臣对吴藩说明实情,晓以大义,或许还是有两三分的把握,但是要吴藩提前释放我军战俘,微臣实在心有余力不足。”
“爱卿尽力吧,实在办不成,朕也不会怪你。”小麻子叹气,眼角却斜了一眼跪在王煦旁边的熊赐履,心中暗骂熊赐履废物——贿赂吴老汉奸心腹走狗促使吴老汉奸改变决定的提议,怎么能在大朝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这不是逼着小麻子当众反对,当面一套背地下一套当小人么?
“那微臣就尽力而行了。”王煦磕头答应,又小心翼翼说道:“皇上,微臣此去,自会倾尽全力劝说吴藩宽限时日,但为了皇上权威与朝廷颜面着想,还请皇上做好两手准备,倘若微臣谈判失败,还望皇上早些制订应对之策,以免事起突然,临时仓促。”
小麻子的麻脸重新阴沉下来,又盘算很长时间后,小麻子有气无力的吩咐道:“传旨下去,让在京王公贝勒与各地官员士绅体谅朝廷困难,向朝廷乐输钱粮,尽全力筹措。再传旨南京,今年的漕粮,只运一半北上即可,剩下的,暂且囤于南京城中。”
“再传旨,承德避暑山庄、木兰围猎场和西山园林全部停止修建,腾出钱粮,以备万一。”
“再传旨,今年过年的双倍旗饷就不发了,和平时一样,都发单饷吧。”
“另外,宫中的宫殿亭楼修建也都全停了,准备挑选的一千五百名秀女,也都不挑了。”
“朕的膳食,也减半吧,每顿一百零八个菜就行了……”
“吾皇以身作则,厉行节俭,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奴才(微臣)等钦佩之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零八章 弄巧成拙
为了显示所谓的威严,小麻子自打扳倒鳌拜以来,还总共只叫过两次大起召集所有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参加早朝,第一次是在闪电般剿灭鳌拜一党时召开的耀武扬威会,第二次就是这次的讨论是否执行螨清朝廷与平西王府和约会议。
但很遗憾的是,这第二次大起,注定已经成为小麻子这一辈子最为痛苦的会议之一了。——注意,只是之一。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次不痛快到了极点的大起,小麻子交代太监通知几个绝对心腹到养心殿叩见,单独一人领着一帮太监宫女就先回到了养心殿,结果出乎小麻子预料也丝毫不感觉意外的是,小麻子的祖母孝庄老妖婆已经领着苏麻喇姑和李引证在养心殿中等候多时。见此情景,小麻子难免心中有些嘀咕,“祖母怎么老是这样?老是把朕当成小孩子看待?朕现在还用得着事事处处都被人耳提面命么?”
悄悄嘀咕归悄悄嘀咕,但小麻子对孝庄老妖婆的尊敬与信赖还是不敢有半点动摇,飞快几步走到孝庄面前,双膝跪下磕头,必恭必敬的说道:“孙皇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金安。”
“皇上平身,苏麻,快去搀一下皇上。”孝庄轻轻摆手,又微笑说道:“皇上,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拘礼了,用不着按规矩行那么礼节。”
“谢祖母。”小麻子又磕了一个头,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又向苏麻喇姑点了一下麻脸表示感谢,同时表达对苏麻喇姑这个事实上的养母表示尊敬。末了,小麻子这才试探着问道:“祖母,你今儿个来养心殿,是为了遏必隆与吴三桂老贼签定的那份和约来的吧?”
“正是如此。”孝庄一边点头,一边招呼小麻子坐下,“这么大的事情,祖母估计皇上你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就到这里来等你了,只是没想到,今天的大朝会散得这么快。怎么样,朝议有结果了吗?”
“有结果了。”小麻子有气无力的答道:“虽然有些朝臣反对,但孙儿还是同意了批准遏必隆签定的这个和约,只是考虑到国库的承受能力与实际情况,孙儿又决定派出王煦与熊赐履为使,去武昌去吴三桂老贼联系,商量与签署和约执行问题。”
“已经批准了?”孝庄微微有些吃惊,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子竟然会这么快就拿定主意,委屈求全去受那胯下之辱?本来按孝庄的估计,以小麻子的年龄性格,在这件事上起码也得辗转反复几天时间,才有可能下定决心啊。
“祖母勿怪,孙儿也不想批准这个和约,但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了。”小麻子显然误会了孝庄的惊讶原因,赶紧解释道:“我大清六十五万军队,阵亡、被俘与叛变的加在一起,几乎已经达到了一半。余下的三十来万军队,或是镇守地方拱卫边疆,能抽出应战的机动军队少得可怜,或是装备低劣战力不足,基本没有上过战场,这点力量不要说剿灭吴三桂老贼了,就是防范吴三桂老贼北上东进都力量严重不足,急需时间招募新军,装备训练。”
“除此之外,我大清还有四十余名王公贝勒、接近四万的八旗将士和超过三万的满人百姓落在吴三桂老贼手中,孙儿如果拒绝批准这份和约,等于就是害了他们。我大清八旗人丁单薄,也根本承受不起这么大的人员损失。”
“另外,孙儿的细作眼线还向孙儿奏报,台湾郑经、西北葛尔丹与福建耿精忠这些逆贼奸贼在闻知我大清主力覆灭之后,都已流露出了蠢蠢欲动迹象,或明或暗的向吴三桂老贼派出使者道贺,已有与吴三桂老贼联手作乱之心,如果不尽快把吴三桂这个贼头暂时安抚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没办法,孙儿也只好批准这个和约了。”小麻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垂头丧气的说道:“孙儿现在只想争取两到三年的备战时间,先把被俘的大清八旗将士赎回来,再以他们为骨干核心,组建和打造新的大清雄师,然后再与吴三桂老贼决一死战,剿灭这个逆贼满门!”
“皇上误会了。”孝庄摇头,微笑说道:“祖母并没有责怪你批准这个和约的意思,祖母只是没想到,孙儿你这么快就能下定决心,忍人所不能忍,批准和接受这份和约。看来,哀家的孙儿,真的已经长大了,成熟老练了,哀家以后也可以少操一些心了。”
听到孝庄的这番由衷夸奖,小麻子只是苦涩一笑,心中更是有如刀绞,对吴老汉奸和卢胖子等人的痛恨更是入骨三分。孝庄则又追问道:“孙儿,那你派王煦和熊赐履为使去见吴三桂老贼,又有何打算?”
“主要是去求求吴三桂老贼,让他多宽限一些时日。”小麻子表情黯淡的答道:“遏必隆那个老蠢货答应给吴三桂老贼三千五百万两纹银和五百万石军粮,但我大清国库一年的岁入也才两千多万两,漕粮也就五百万石左右,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所以没办法,只好让王煦和熊赐履去向吴三桂老贼说明情况,求他多宽限几年了。”
说到这,小麻子顿了一顿,补充道:“为了表示诚意,孙儿还打算让他们顺便把吴三桂老贼的小孙子吴世霖和儿媳建宁公主带到武昌,还有把鳌拜全家一起送到武昌交给吴三桂老贼处置。”
“以我们的实际情况,还有吴三桂老贼现在的实际情况。”孝庄沉吟道:“王煦和熊赐履劝说吴三桂老贼宽限时日,恐怕还是很有几分希望,但如果吴三桂老贼坚持不见兔子不撒鹰,孙儿你不付完军饷粮草就不释放俘虏,那又如之奈何?孙儿你以这批八旗将士为骨干重建大清军队的计划,岂不是要被彻底打乱了?”
“孙儿也考虑到这一点。”小麻子解释道:“所以孙儿打算采纳熊赐履的监狱,以金银珠宝贿赂吴三桂老贼身边的心腹亲信,让他们劝说吴三桂老贼接受朕的要求,提前释放这批重要俘虏。”
“万万不可如此!”孝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警告道:“孙儿,虽然贿赂敌人重臣的手段自古有之,也多有成功得手者,但吴三桂老贼的内部情况不同,吴三桂老贼以子侄女婿治军,彼此之间生死荣辱与共,能被我大清朝廷收买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还有一点,吴三桂老贼身边的几个重要心腹也不是我们所能收买的,不管是胡国柱、方光琛、刘玄初、汪士荣或者郭壮图,都是精明透顶又对吴三桂老贼忠心耿耿的厉害角色。孙儿你派人收买他们,不仅极难成功,还反可能被他们禀报到吴三桂老贼面前,彻底激怒吴三桂老贼,届时,事态只怕更难收拾。”
“祖母说的几个吴三桂走狗,或许是很难收买,但吴三桂老贼的内部也绝对不是铁板一块。”小麻子不服气的反驳道:“据孙儿所知,吴三桂老贼的次子吴应麒,那就是一个著名的草包二百五!还有吴三桂老贼的女婿夏国相和爱将马宝、卫朴,也都是反复无常又贪得无厌的卑劣小人!只要能够让他们为孙儿所用,说服吴三桂老贼提前释放我军战俘就大有希望!”
“这几个人,确实有希望收买过来,但他们始终对吴三桂老贼影响有限。”孝庄继续摇头,坚决反对道:“孙儿,依祖母所见,你最好就是不要冒这个险了。吴三桂老贼和他身边的许多人本来就对我们大清朝廷敌意重重,熊赐履的这个计策一旦失败暴露,那就更给了这些人以继续作乱的借口,孙儿你也会失信于天下,弄巧成拙落下笑柄,更给吴三桂老贼以起兵借口,随时可能撕毁和约,重新起兵叛乱啊。”
“祖母,难道你认为,吴三桂老贼会认真履行这个所谓和约?”小麻子苦笑反问道:“吴三桂老贼现在之所以肯老实坐下谈判,是因为他已经占够便宜了,吃下的地盘够大了,再扩张军队也不够了,急需时间解决这些问题,所以才答应停战谈判。等到他解决了这些问题后,这仗还不是得继续再打下去?”
“况且,等到缓过了这口气后,就算他吴三桂老贼不动手,孙儿也不会坐视他长久割据西南。”小麻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阴冷,阴阴说道:“孙儿现在之所以委屈求全,花银子买平安,只是因为孙儿现在急需时间重新整兵再战,也压根没指望过和吴三桂老贼隔江划界,永不相犯!既然朕和吴三桂老贼迟早要重开战事,又何必在乎他忽然撕毁和约,重新叛乱?多省些银子钱粮,用来给朕整军备战,不是更好?”
“孙儿,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孝庄赶紧劝阻道:“吴三桂老贼现在的情况,和我们入关前的大清军队十分相象,都是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孙儿你如果主动挑起战火,发兵南征,那么我们大清十有八九就会重蹈前明的萨尔浒与广宁覆辙,被吴三桂老贼逐步削弱,掏空国力,给其他野心逆贼以可乘之机,进而动摇整个江山社稷。”
“所以孙儿,以现在的情况,孙儿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做好两手准备,一边防范吴三桂老贼忽然发难,一边全力安抚这个老贼,以酒色财气消磨吴狗军队的志气,涣散吴狗军队的斗志,待到吴三桂老贼两腿一蹬,天下必然又会回到你的掌中!”
“皇上,请容许奴婢插一句嘴。”苏麻喇姑也劝道:“奴婢认为,太皇太后老佛爷说的是正理,吴三桂老贼的根现在已经被我们断了,后继无人,只要他一老死,吴狗必出内乱,届时皇上再想剿灭吴狗便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冒险重开战火,与兵强马壮的吴三桂老贼在战场决一雌雄?”
“祖母和额涅说得或许有理,朕也可以照办,但吴三桂老贼愿意照办吗?”小麻子强硬反驳道:“朕已经说过,吴三桂老贼野心勃勃,现在又连战连捷士气如虹,只怕早已生出篡逆之心,朕纵然对他一再忍让,恐怕不仅不能稳住此贼,反倒会让这个老贼认为朕软弱可欺,更加坚定北上东进决心。”
“皇上,关于这一点,你就太高看吴三桂老贼了。”孝庄笑了起来,说道:“吴三桂老贼这个人哀家知道,得过且过和胆怯懦弱习惯了的,不被逼到墙角根就绝不奋起反抗,称帝野心或许是有,但是要让他鼓起勇气北伐东进,与皇上你争夺整个天下,那是难上加难。”
“所以皇上,这事你一定得听祖母的,放弃收买吴三桂老贼心腹的计划,也放弃短时间内剿灭吴三桂老贼的计划,太危险了,稍有不测,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你也无法承受。”
“吴三桂老贼不是要银子要粮食么?给他,砸锅卖铁也给他,短时间内拿不出那么多可以向他说明情况,约好时间按时支付,吴三桂老贼肯定会答应。缓过了这段时间后,孙儿你还可以考虑继续付给吴三桂老贼军饷粮草,继续稳住他,继续消磨他!只要吴三桂老贼这个心腹不患不发作,其他的逆贼都是疥癣之疾,不足为患!”
“那朕岂不是成了南宋那帮软弱昏君了?”小麻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怒气,咬着牙齿说道:“用岁贡岁币买平安?让吴三桂老贼象我们大清的祖先大金一样,因为我们年年进贡、岁岁纳币而对我们网开一面?”
“那么最后,是宋人灭了我们大清的祖先大金国,还是大金国灭了宋人?”孝庄一句话问得小麻子哑口无言。孝庄又苦口婆心的说道:“皇上,为了我们大清的社稷江山着想,也为了皇上你的江山永固着想,再忍一口气吧。那怕吴三桂老贼想割据西南称帝都行,你都可以承认,吴三桂老贼已经六十一了,还能有几天好活?孙儿你用一点银子钱粮稳住他,等到他两腿一蹬后继无人,被他侵占的土地子民,还不是会乖乖的回到你的怀抱?听祖母一句话,既然已经忍了一次,那就彻底忍到底吧。”
“朕当初就是听了祖母你的话,用什么驱虎吞狼故意逼反吴三桂老贼,所以现在局面才变成这样!”
小麻子情不自禁的话一出口,不光是孝庄和苏麻喇姑、李引证惊呆了,就连小麻子自己都惊呆了——小麻子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顶撞孝庄老妖婆!震惊过后,小麻子赶紧离席而去,到孝庄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请罪道:“祖母恕罪,孙儿忽然鬼迷心窍,使出这样的荒诞之语,孙儿罪该万死,请祖母千万不要在意。”
孝庄不说话,一双略已浑浊的老眼只是凝视小麻子,仿佛发呆入定一般。苏麻喇姑见势不妙,赶紧也是双膝跪倒,磕头说道:“老佛爷,皇上一时失言,奴婢相信,皇上绝对不是出自有心,更没有半点责怪埋怨老佛爷的意思,请老佛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宽恕皇上的无心之失。”那边李引证也是赶紧跪下,额头紧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孝庄还是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已经年满十八岁了的康小麻子,发现小麻子虽然容貌丑陋依旧,但身上的稚气早已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已经是满身的英气,倔傲而又自信,孝庄心中不由感慨,“孙儿到底还是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思想与做法了,老太婆我也不能事事处处对他耳提面命了,应该要他让更进一步的独立自主了,不然的话,妨碍他的成长不说,还可能导致他对老太婆心生怨恨,更烦更恨我这个老太婆啊。”
“祖母,你怎么不说话?”见孝庄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小麻子也吓慌了手脚,赶紧膝行两步,抱住孝庄老妖婆的双腿,嚎啕大哭道:“祖母,是孙儿不对,是孙儿不孝,祖母想怎么惩罚孙儿都行,只求祖母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孙儿就更是万死莫辞了!祖母,孙儿求你了,你打我吧,骂我吧,孙儿我不孝,孙儿我该死……!”
“皇上,你起来吧。”孝庄终于开口,叹了口气,亲自来搀小麻子,柔声说道:“皇上,哀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得很对,当初如果不是祖母执意要你施行驱虎吞狼之计,让你逼着鳌拜去和吴三桂老贼斗一个两败俱伤,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祖母,孙儿胡言,孙儿胡说八道。”小麻子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狠狠自抽耳光,一边抽着自己的麻脸一边大哭道:“孙儿罪该万死,孙儿自己惩罚自己……!”
“皇上,用不着这样。”孝庄拉住小麻子的手,微笑说道:“其实哀家心里,现在已经是无比后悔,因为哀家之前说什么也没想到,吴三桂老贼在得到卢一峰狗贼帮助之后,短短数年之内,军力竟然会壮大到这个地步,不仅就连鳌拜都不是他的对手,还让他以小搏大,一口气抢走孙儿你的这么多土地子民。是祖母失算,弄巧成拙,这才导致了今天的危险局面,祖母愧对大清的列祖列宗,也愧对孙儿你。”
“祖母,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小麻子嚎啕大哭,“孙儿幼时患上天花,是祖母把接到慈宁宫照顾,为孙儿日夜诵经念佛,祈求佛祖保佑,这才把孙儿从阎王殿上拉了回来。孙儿八岁时便已是父母双亡,又是祖母把孙儿亲手抚养长大,这些年来,如果不是祖母日夜照拂,与擅权奸臣正面对抗,孙儿不要说皇位,就是性命,恐怕也早已不保了!祖母对孙儿的恩德,孙儿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孝庄苦涩微笑,亲自搀起小麻子,又拿手帕替小麻子擦去泪水,面带微笑的哽咽着说道:“皇上,你终于还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了,祖母也不能再象过去那样,什么事都对你耳提面命了。以后,朝廷大事,皇上你自己拿主意吧,祖母就不过多插手了,皇上有什么地方不懂和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祖母不迟。”
“孙儿不敢!”
小麻子大惊,赶紧又要跪下,孝庄却拉住他,哽咽着说道:“皇上,祖母不是生你的气,只是祖母确实也已经老了,很多东西都腐朽了,保守了。吴三桂老贼的事,你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祖母相信,你一定能比祖母做得更好……”
“孙儿不敢!”小麻子更是号哭,孝庄老妖婆也是老泪纵横,祖孙两人抱头痛哭成一团,旁边苏麻喇姑、张万强和李引证等人无不落泪。
下定了决心不再对已经长大的小麻子耳提面命后,孝庄老妖婆很快就抹干了泪水,佝偻着苍老的身躯,领着苏麻喇姑和李引证,流着眼泪离开了养心殿,留下小麻子在养心殿中独自垂泪,后悔自己的无心失言。而直到小麻子泪水流干,天色将晚,养心殿太监总管张万强才膝行到小麻子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索大人、明大人、熊大人和孔四格格他们,已经在殿外跪了两个多时辰了,等侯皇上召见。”
小麻子、哦不,现在应该叫康麻子了,康麻子抹去眼角残泪,清清嗓子,吩咐道:“宣。”
“遮。”张万强磕了一个头,赶紧出去传唤。片刻后,在外面跪得腿都麻了的索额图、明珠、熊赐履和孔四贞四人进到殿中,见小麻子眼睛红肿也不敢询问,只是老实跪下行礼,磕头说道:“奴才等,给皇上请安。”
“免礼,平身。”康麻子极有威严的答应。待到几个绝对心腹起身之后,康麻子又指着明珠命令道:“明爱卿,你是领侍卫内大臣,又兼管着内务府,明日你将熊赐履领到内务府宝库之中,让他多挑一些奇珍异宝备用。”
“遮。”明珠老实磕头答应,不敢多问一句原因。
“熊赐履。”康麻子又一指熊赐履,呼喝命令道:“朕让你到内务府多挑奇珍异宝,具体做何用处,相信你已是心知肚明,也不用朕过多吩咐了。朕只要你记住两件事,一是财宝来之不易,一定要每一件奇珍异宝都花到刀刃上,不可浪费,也不可吝啬,以免误了朕的大事!”
“第二件事,吴三桂老贼的次子吴应麒,女婿夏国相,爱将马宝、卫朴与韩大任几人,具都是贪婪无度又极得吴三桂老贼宠幸之人,爱卿如果能让这几人为朕所用,再多收买几个吴三桂老贼的心腹亲信,事可定成!”
“微臣谨记吾皇指点。”熊赐履也是不敢受说一句,心里则嘀咕道:“关于这一点,倒是用不着你皇上老子指点了,如果不是微臣出面收买,皇上你收拾鳌拜余党的时候,会有那么轻松?”
“孔四贞。”康麻子的手转向孔四贞,声色具厉的喝道:“卢一峰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当年就是因为你这个狗奴才苦苦相逼,千方百计的陷害迫害,把他硬生生的逼到了吴三桂老贼那边,朕才痛失这个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你可知罪?!”
“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孔四贞吓得满身大汗,赶紧连连磕头,“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是否饶你狗命,要看你的表现!”康麻子恶狠狠喝道:“朕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这次你随王煦和熊赐履南下,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务必都得劝说卢爱卿反正归来,替朕告诉卢爱卿,只要他愿意反正而来,他要什么官职要什么赏赐,可以随便开口!”
“奴才尽力而为。”孔四贞愁眉苦脸的答应,既是犯愁又要去和卢胖子那条涂了油的肥泥鳅打交道,又暗暗有些欢喜紧张。
“记住!”康麻子补充道:“就算不能让卢爱卿反正归来,也得替朕弄到吴狗的新式火药配方,还有吴狗的飞舟建造图纸!这两件事,不管办成那一件,朕都可以赦你前罪,如果都办不到,你就自己提头回来谢罪吧。”
“奴才遵旨。”孔四贞更是愁眉苦脸,有气无力的磕头答应。
“四格格,朕知道你的喜好与本事,不要朕失望。”康麻子阴阴一笑,又转向最后的索额图,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吩咐道:“索爱卿,向朕禀报征兵的情况吧,看看这几个月里,你们究竟给朕新招了多少军队。”
第二百零九章 以毒攻毒(上)
托吴老汉奸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情报网之福,吴军这边对于螨清朝廷的各项举动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康麻子批准遏必隆与吴军签署的停战和约,又派出第二波以王煦为首的谈判代表团刚出京没过多久,这个消息便已传到了武昌城中。同时传来的,还有王煦一行这一次出使任务的一鳞片爪——劝说吴军宽限螨清朝廷承诺的军饷、粮草和赎金支付期限,还有就是尽快释放被吴军俘虏的螨清王公贝勒兼八旗寄生虫!
顺便说一句,并不是吴军的情报网有多厉害,关键是康麻子是在所有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参与的大朝之中公然讨论此事,虽然此举也不排除康麻子有故意制造舆论和心理铺垫的意图,但吴军情报网即便是想不收集到这个情报,也真的是难了。
收到这些消息后,素来没什么主见的吴老汉奸少不得召集几个狗头军师,与众人商量和讨论对策,很巧的是,因为要回来让吴老汉奸想办法给吴军新火器营寻找新的原材料来源,卢胖子恰好也在武昌城中,所以卢胖子也厚着脸皮硬是挤进了这个会议——这也是螨清朝廷倒霉催的了。
“准确消息,好消息。”会议刚一开始,心愿得偿的吴老汉奸就满脸笑容的向几个重要走狗宣布喜讯道:“满狗皇帝和满狗朝廷,已经承认了遏必隆老贼与我平西王府签定的停战和约了。”
“好啊!”与会的胡国柱、汪士荣和卢胖子三人一起鼓掌欢呼,全都是喜笑颜开,都说这下子日子好过了,不管是重建武昌、开发湖南广西还是抚恤阵亡将士和开发打造新式武器等等等等,都不用再为银子钱粮发愁了,吴军的大后方云南和贵州也可以压力大减了——以这两个天下闻名的穷省为后勤基地,吴军的日子确实过得十分艰难。
“先别高兴得太早。”吴老汉奸笑笑,说道:“但也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满狗麻子皇帝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粮,又派了王煦、熊赐履和孔四贞为钦差,来武昌想和老夫展开二次谈判,想让老夫适当宽限他们一些时间,或者适当降低一些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的数目,另外还想让老夫提前释放他们的战俘。你们说,老夫应该怎么回答?”
说着,吴老汉奸拿出吴军情报网收集到的螨清朝廷朝议情报,顺手递给胡国柱和卢胖子等人传阅。当仔细看完这些情报之后,胡国柱马上第一个说道:“岳父,小婿认为,适当宽限一下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的支付日期,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满狗朝廷一年的岁入数字放在那里,我们就是把麻子皇帝逼死,他拿不出来还是拿不出来。而且逼迫过紧,还可能导致麻子皇帝狗急跳墙,节外生枝,又添波折,不如稍微让步,退一步海阔天空,对我们也大有好处。”
“当然了,期限上可以稍微让步,但数目上绝对得寸步不让,遏必隆答应的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是我们平西王府用血用命换来的,数目上让步不仅吃亏,对将士们也没办法交代。”
“学生赞同金吾将军观点。”汪士荣附和道:“短时间内要满狗朝廷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粮,满狗朝廷确实办不到,与其冒着导致满狗朝廷撕毁和约的危险强行逼迫,不如稍微让步,多给满狗朝廷一点时间,这样更把稳一些。”
说到这,汪士荣顿了一顿,补充道:“但是,满狗朝廷要求我军提前释放战俘的要求,绝对不能答应!满狗现在之所以委屈求全,一个最关键原因就是我们手里捏着这批重要战俘,如果我们在这方面让步,提前释放了满狗战俘,满狗朝廷没有了后顾之忧,会不会继续支付余下的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就谁也说不准了。”
“有理,孤也是这么认为。”吴老汉奸点头,表情轻松的微笑道:“满狗朝廷一年的岁入不过两千多万两银子,今年为了支应西南大战,这点岁入早就花得一干二净了,再怎么逼康熙小麻子,他拿不出来也是白给,所以期限上,还是可以稍微让步一点的。但是提前释放战俘和减免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什么的,满狗朝廷是想都别想了,老夫还没有那么傻。”
说罢,吴老汉奸又把目光转向卢胖子,微笑问道:“一峰,怎么了?平时这种时候,就数你的话最多,怎么今天一句话不说?”
“回祖父,孙婿在想一件事情。”卢胖子老实答道。
“你想什么事?”吴老汉奸追问道。
“孙婿在想前明崇祯皇帝加税加赋的事。”卢胖子答道:“孙婿很奇怪,崇祯皇帝明明知道当时的北方赤地千里,百姓颗粒无收,为什么还要坚持加征赋税,逼得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造反作乱?”
“怪不得人人都说你的秀才是拣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汪士荣讥笑道:“当时前明的西北流贼遍地,到处攻城略地杀人放火,满狗又在东北虎视耽耽,时刻威胁前明京畿,崇祯如果不加征赋税,拿什么养军平叛,抵挡满狗?所以就算明知道是一杯毒酒,嗓子渴得冒烟的崇祯皇帝也得……”
“咦?”说到这里,汪士荣脸上讥笑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已是紧张的皱眉深思。那边胡国柱也不笨,马上醒悟过来,试探着问道:“一峰,莫非你想反对岳父向满狗让步?”
“回姑父,正是如此。”卢胖子点头,严肃说道:“祖父,姑父,恕孙婿斗胆提醒一句,如果我军向满狗做出时间上的让步,我军并不能占到半点便宜,反而会大大吃亏!满狗拥有的是中原繁华之地与江南富庶之地,我军拥有的只是自古就是穷乡僻壤的云贵广西,被战乱破坏得一塌糊涂的四川武昌,还有一个勉强能维持正常运转的偏沅,无论人力物力都远远不是满狗对手,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军也就越是不利!”
“祖父,姑父,良臣先生,你们请想一想,假如我军答应满狗,让满狗分两年支付这笔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那么满狗就有了两年的备战时间,在这两年之内,满狗朝廷能招募多少军队?训练与装备多少军队?打造多少武器战船?铸造多少火枪火炮?”
“而我军呢,如果遵守承诺停战两年,那么我们好不容易拉近了的与满狗的综合实力对比,又会被满狗朝廷重新拉开,重新陷入以弱击强、以寡敌众的艰苦鏖战,两年后获得的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也根本无法立时转化为军队物资,用于战事,得到还不是等于没有得到?届时,我军不撕毁停战和约是吃亏,撕毁停战和约既得不到剩下的钱粮,也会失信于天下,岂不是更得吃亏?”
“但如果把情况反过来,祖父你老人家坚决拒绝让步,逼着满狗朝廷按之前的约定期限支付军饷钱粮,那么又会有什么后果呢?首先,满狗朝廷为了支付这笔军饷钱粮,就得学习前明崇祯皇帝,向百姓士绅加赋加税,惹得天怒人怨,失去民心,对于祖父你将来征战四方与定鼎中原有着无穷好处。同时,满狗的赋税钱粮拿来献给了我们,在重建军队的时候就会处处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个更好的天大喜讯?”
“再然后,情况对我们就更有利了,满狗在一年之内付清了这笔钱粮,那么满狗的军队重建计划就会被大大拖慢,我军也可以从容的把这笔钱粮军饷转化为武器火器,更进一步拉近与满狗朝廷的综合实力对比。同时完全解除了后顾之忧之后,祖父无论是想称帝,还是想攻取江南中原,都不用担心与满狗朝廷撕破脸皮,这笔巨大的银子钱粮打了水漂,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个合理的开展借口而已。”
“祖父,姑父,良臣先生,你们说,我们是向满狗做出让步好,还是一点都不让步更好?”
卢胖子习惯性的滔滔不绝侃到这里,吴老汉奸和胡国柱、汪士荣三人都已经陷入了沉思,许久后,吴老汉奸才迟疑着说道:“贤孙婿虽然言之有理,但如果一点面子都不给满狗皇帝,满狗皇帝会不会恼羞成怒,拒绝支付一文一斗的军饷钱粮,与老夫拼一个鱼死网破?”
“满狗皇帝没这个胆子,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卢胖子斩钉截铁的说道:“请祖父留心我们的情报最后,满狗皇帝在结束大朝之时,曾经命令削减裁减所有一切不必要的开支,这足以证明,满狗皇帝也是在做两手准备,一是用缓兵之计争取时间和更长时间稳住我们,二是缓兵之计不成之后,也只有遵守之前的和约约定支付钱粮,争取宝贵的一年时间喘息。”
吴老汉奸三角眼里眼珠乱转,赶紧从胡国柱手中要回杨起隆等人收集的京城情报,仔细看起最后一段。而胡国柱和汪士荣对视一眼后,点头说道:“祖父,还是一峰考虑得周到,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做半点让步的好,反正和约已经签了,我们拒绝让步理直气壮,满狗皇帝拒绝就是失信于天下,对他的权威名誉打击很大。”
“估计满狗皇帝也没想到这么多这么远,只是短时间内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粮,所以才来求我们。”汪士荣还是那副看都懒得看卢胖子一眼的模样,阴阴说道:“但不管满狗皇帝有没有考虑到这么多这么远,只要我们考虑到了就行,学生也赞同拒绝让步,让满狗皇帝去逼百姓去丧失民心去。”
“满狗皇帝的面子嘛,老夫多少得给一点的。”吴老汉奸沉吟,终于下定决心道:“老夫最多只能做一个让步,那就是三个月内,满狗皇帝必须支付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的六成五,其他的让步,满狗皇帝想都别想!”
“王爷英明。”胡国柱、汪士荣和卢胖子三人一起躬身行礼,阿谀谄媚。末了,卢胖子又说道:“祖父,孙婿还有一事相求,这一次满狗皇帝是派兵部尚书王煦为钦差正使,王煦对孙婿有恩,孙婿如果参加谈判,实在太不方便……”
“那这次你就别参加谈判了。”吴老汉奸当然知道卢胖子和王煦的交情,也不想让卢胖子去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所以马上就点头吩咐道:“这一次谈判,国柱你带着方学诗单独扛起来,反正王煦那个人是个老古板,理又在我们这边,不难对付。”
“小婿遵命。”胡国柱躬身答应。而此刻天色已晚,吴老汉奸年老体衰,又交代了几句关于谈判上的事情,很快下令让众人退下,卢胖子和汪士荣两人答应,行礼告退,胡国柱则极其孝顺的留下,搀扶吴老汉奸回房休息。
离开了吴老汉奸的议事厅后,卢胖子并没有急于返回自己在武昌城的住宅休息,而是走到了厅外哨兵的火盆旁边,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等待。让卢胖子疑惑的是,从来都不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的汪士荣竟然也没有急着回房休息,也是来到了火盆旁边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等待了,不过当然了,汪士荣还是那么一副卢胖子欠了他八百万两纹银的难看表情,对卢胖子没有半点好脸色。
“良臣先生,雪这么大,你怎么不回房休息?”卢胖子好奇问道。
“雪这么大,那你怎么不回房休息?”汪士荣爱理不理的反问。
“下官等人。”
“我也等人。”
“良臣先生打算等什么人?”
“你等什么人,我就等什么人。”
没营养的简短对答到这里,卢胖子不由笑了,问道:“良臣先生也看出来了?”
“你都能看出来,我还看不出来?”汪士荣骄傲的反问。
“那良臣先生刚才为什么不向王爷提醒?”卢胖子微笑问道:“难道良臣先生和下官一样,也怕得罪人,更怕在王爷面前留下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印象,所以没敢向王爷发出警告?”
汪士荣沉默,许久后才硬邦邦的答道:“不要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是八面玲珑,滑不留手。”
“那么良臣先生认为,我平西王府之中,那几个人比较危险?”卢胖子压低声音问道。
汪士荣迟疑了一下,看看周围的吴老汉奸卫士都离得较远,这才低声答道:“二王子,马宝,吴应旌,夏国相,韩大任,还有留在云南的三枚老将军和卫朴,虽然他们远在云南,但不排除满狗利用探望重要战俘的机会,也对他们下手。另外中书承旨杨山梓(杨嗣昌之子)和祖述舜这些人,也有可能是满狗下手的对象。”
“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有我。”卢胖子笑了起来,说道:“下官还担心,良臣先生会把下官也定为怀疑对象。”
“谁说我没怀疑你了?”汪士荣瞪了卢胖子一眼,没好气的低声说道:“你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和二王子,如果你们在王爷面前进谗,那我们搞不好就得前功尽弃了。”
卢胖子笑笑,明白汪士荣已经和自己考虑到了一处,所以也就没有多说话,只是一边欣赏雪夜景象,一边耐心等待,汪士荣也是如此。而如此耐心等候许久之后,最得吴老汉奸信任的胡国柱终于慢腾腾的从议事厅里出来,卢胖子和汪士荣一起出声叫住他时,胡国柱先是一楞,然后又是一喜道:“良臣先生,一峰,天这么晚了,你们俩还没走啊?不过正好,我正打算派人去请你们,省下这个功夫了。”
“姑父,这么晚了,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卢胖子笑着问道。
胡国柱的表情可没有卢胖子这么轻松,看看旁边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良臣先声,一峰,你们留心到没有?我军收集到的情报显示,满狗内阁大学士熊赐履曾经向满狗皇帝提议,以金银美女收买岳父身边的心腹亲信,让他们劝说岳父同意延长军饷、粮草和战俘赎金的支付时间,还有提前释放满狗重要战俘。这一点,虽然被满狗皇帝当众拒绝了,但我怀疑,满狗皇帝只是拉不下面子,实际上已经准备用这个主意来对付我们了。”
胡国柱满脸严肃的话还没有说完,卢胖子和汪士荣都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胡国柱却误会了他们的意思,怒道:“有什么好笑的?自古以来,这样的手段层出不穷,得手者屡见不鲜,岳父的耳根子有多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让满狗得手,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姑父恕罪,我们不是为这个笑。”卢胖子赶紧告罪,又低声说道:“姑父,既然你已经看出了这一点,那刚才你为什么不向祖父发出警告,提醒祖父注意这个危险?莫非说,刚才姑父送祖父回房休息的时候,单独向祖父发出了警告?”
胡国柱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本来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送岳父回房后,我反复犹豫,始终还是没说这事。”
“金吾将军,这可是一件要命的事,你怎么能不向王爷提醒?”汪士荣焦急的低声说道:“我和茂遐先生的学生始终是外人,有些话不方便对王爷明言,金吾将军你是王爷最信任的女婿,有什么可顾忌的?”
胡国柱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虽然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也始终不是儿子,我又没有证据,怎么能凭想象凭猜测就去让岳父注意自己的儿子?要是让二王子知道了,还不得恨死我啊?再说了,世子现在已经不在了,岳父将来如果选了二王子,我还想活命么?所以没办法,我也只有找你们商量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应对。”
“原来金吾将军和我们都想到一起了。”汪士荣点头,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学生与茂遐先生的学生也是担心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留在这里等待金吾将军,就是想和金吾将军商量对策。”
“原来如此。”胡国柱点头,又皱眉说道:“这事可不好办啊,我们这边最危险的就是二王子还有我那个连襟,我那个连襟都还好对付,反正我不怕他,他要是敢乱来被我发现,我马上就能请岳父收拾他。但二王子就不是那么好办了,父子连心的事,我们再得王爷信任,也不好背上这个间离王爷父子亲情的骂名啊。”
“如果金吾将军也感觉束手无策,那就只能这么办了。”汪士荣皱眉说道:“请金吾将军抽出人手暗中盯紧二王子,一旦拿到证据,我出面向王爷弹劾,我们好不容易才奠定这么多优势,绝不能白白丧失了。”
胡国柱本身的才具相当不错,但最大的缺点就是怕担当,性格怯懦和老丈人吴老汉奸有得一比,历史上吴老汉奸忽然病死之后,吴军众将宁可推举吴国贵为全军主帅也没选他,也是和他这个性格有严重关系。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胡国柱马上就喜道:“那就拜托良臣先生了,请良臣先生放心,二王子如果怪罪先生,我一定会尽力保全。”
“不可如此。”卢胖子忽然开口反对,低声说道:“第一,螨狗行事肯定机密,被姑父的眼线发现并拿到证据的希望不大。第二是不能开这个互相监视和互相拆台的内讧先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第三是这事一旦闹大,对我军将士的士气打击势必巨大。”
“那你说怎么办?”汪士荣没好气的问道。
“我有一计,可以以毒攻毒。”卢胖子低声说道:“只要姑父和良臣先生配合我依计而行,我不仅可以杜绝此事,还可以反过来让二王子成为我们的人,当我们的炮筒子,出面当这个恶人,制止我军所有文武官员出卖平西王府利益。”
注:吴应麒的为人之贪婪愚蠢,绝非本书虚构。《平滇始末》记载,历史上吴军与螨清军队的岳州决战开始前,方光琛为吴军持久计,苦心经营在岳州囤积了足够三年之用的军粮,由此造成岳州粮食的价格仅有螨清军队盘踞的武昌粮食价格的三分之一,吴应麒见有利可图,竟然把这些军粮卖得精光。吴军一王姓总兵制止,吴应麒不仅不听,反而要杀这个王姓总兵,将这个王姓逼得向清军投降,结果螨清军队包围岳州时,岳州城里的吴军就惨到极点了。
除此之外,吴应麒还干过一件著名的蠢事,《广阳杂记》载:马宝在自己帐中宴请吴应麒和王辅臣等人,王辅臣饭中发现苍蝇,因为马宝性情暴躁喜欢杀人,王辅臣如果说出则厨子必死,王辅臣为避免惨剧,就称苍蝇为黑米,将苍蝇吃下。结果吴应麒发现后,不仅不支持王辅臣这么做,反而大加嘲笑,为王辅臣如果发现满碗是屎是不是也要把屎吃下,彻底激怒了王辅臣,导致两人拔刀相向,也逼得吴老汉奸被迫亲自出面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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