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有个胖子耍无赖


  康王爷庞大而又奢华的队伍即将踏进曲靖县境内的时候,曲靖县土地上第一批八旗吉祥花也已经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风中摇拽的吉祥花褪去美丽花瓣,露出一颗颗一枚枚墨绿色的饱满果球,沉甸甸的微微下坠,散发出阵阵神秘的诱人香气,展现出一种特殊的魔力,引人入胜的魔力。
  当天上午,在受过卢胖子大恩的小地主罗雷生的土地上,卢胖子带着朱方旦亲自下到了田间,在无数闻讯赶来参观学习的百姓紧张注视,指导罗雷生的家人和佃农收割吉祥之花,让他们用粗针、锥子和小刀等物割破吉祥花果实的果皮,割出一道小小的、浅浅的伤口,果实伤口中也逐渐渗出了点点白色浓汁,汇聚成滴,象眼泪一样缓缓流淌,再被小刀刮下,装入小小陶罐之中。
  “看明白没有?就这么简单。”卢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冲着罗雷生和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嚷嚷道:“每个果实,每天可以割一刀收一滴药汁,也可以当天下午割了,第二天上午再来收汁。收到的汁水装进罐子里,等累积到一定时候,就可以按着朱师爷教你们的法子熬药了,等药再熬出来,就可以送到城里卖过大恒商号,或者直接送到县衙里,卖给县衙门,明白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众百姓纷纷点头,把卢胖子的用心指点用心记住。但越是到了这个地步,在土里刨食的老百姓们就越是担心,尤其是小地主罗雷生——为了感谢卢胖子,他可是把一半还多的土地都拿出来的种吉祥花的。
  “太尊,朱师爷,现在你能告诉我,草民家种的这三十亩阿芙蓉,到底能换到多少铜钱了吗?”罗雷生近乎哀求的向卢胖子和朱方旦问道。
  卢胖子和朱方旦对视一笑,故意卖起来了关子,卢胖子说道:“罗乡亲,实在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要等你这三十亩地里的吉祥花都收上来,熬成了药,称出了重量,本官才能给你估算价格。”
  “没错,曲靖这里是第一次重,一亩地能收多少,我们现在也没办法估算。”朱方旦点头附和,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这三十亩阿芙蓉,最好留半亩地的阿芙蓉别收割,等长成果实收种子,那些种子也能卖到银子,还能卖到你想象不到的那么多银子。”
  “那到底是多少银子?”罗雷生哭丧着脸问道。
  卢胖子和朱方旦两个坏种都不说话了,只是对视大笑,卢胖子还拍着罗雷生的肩膀说道:“罗乡亲,这个我们也不能告诉你,到时候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免得现在告诉你了,把你给吓坏了。”
  说罢,卢胖子又转向旁边探头探脑的百姓们张望,大声叫道:“各位乡亲,你们都记好,阿芙蓉种得多了,一定要记得留两三分地的阿芙蓉别收割,留着长种子,免得你们来年有钱都买不到种子。种得少的,比如只种了一分地半分地的,还有只种了几十棵的,干脆就别收割了,留着长成种子卖种子吧——不过到时候,本官可以保证,就算有人拿着刀子和银子逼着你们卖,你们恐怕都舍不得卖了!哈哈哈哈……”
  百姓们将信将疑的点头答应,又把卢胖子的这些话用心记住,将信将疑的记在心里。这时候,一个曲靖县衙役骑着快马冲来,远远就大叫道:“太尊,太尊,康王爷的队伍从沾益出发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能抵达交水关了,李捕头请你快做好准备。”
  “很好,正主终于来了。”卢胖子冷笑,吩咐道:“朱师爷,二郎,赶快拾掇一下,招呼一些愿意去的百姓,马上就去交水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率祖今天该用他早就准备好的那招了。”
  “好,我这就去给少爷拿官服。”肖二郎答应,转身要去拿官服。
  “不用了,就这么去。”满脚泥土又满身尘土的卢胖子摇头,说道:“既然已经借口组织秋收不去胜境关迎接他了,那就干脆让他看到我刚从田里出来,免得他又挑刺找借口。”
  “话虽然是这个道理,可东家你还是要小心点。”朱方旦担心的说道:“康王爷在胜境关已经挑明态度了,这次来曲靖就是给李率祖擂鼓助威的,省里那些墙头草势利眼也大都站到了他那一边,现在的局面,已经对东家你还不利了。”
  卢胖子何尝不明白眼下的情况已经演变得对自己极度不利,可是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退路了,再怎么不利也只能和李率祖硬拼下去,拼下去还有一线反败为胜的希望,别人也会顾忌我的靠山背景不敢太过放肆。”
  “可如果不硬抗下去,稍有让步,态度稍一软弱,李率祖、孔四婊子、康亲王和无数的墙头草势利眼就会象豺狼饿虎一样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生吞活剥,让我死得更惨!”
  朱方旦沉默不语,半晌后,朱方旦才叹道:“那就听东家的吧,如果将来有机会,学生一定要帮东家把孔四贞那个婊子生吞活剥,千刀万剐!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她忽然横插一杠,给李率祖争取到了时间和拉到了人脉,那会弄成这样?”
  “朱师爷,其实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了。”卢胖子好奇问道:“孔四婊子虽然生性淫荡,但容貌确实不错,她悄悄来到曲靖之后,曾经秘密见过你一次,你怎么就对她的美色不动心?不仅拒绝了她的笼络和收买,还主动把这事禀报给了我?这好象不太象你平时的脾气吧?”
  “东家,这个问题等以后再回答你好不好?”朱方旦反问,非常诚恳的说道:“现在学生还不想告诉你这个原因,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行不行?”
  卢胖子凝视朱方旦,直到朱方旦心虚的把目光转开,卢胖子才笑了笑,说道:“那好吧,随便你,朱师爷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再告诉我不迟。”朱方旦拱手道谢,神情却甚是落寞。
  ……
  罗雷生的田地是在三岔口堡附近,距离交水关稍微远了一些,所以等卢胖子一行赶到交水关时,杰书的庞大队伍已经过了交水关,正式踏入了曲靖县境。而因为卢胖子没有及时赶到交水关迎接的缘故,康王爷又正在大发脾气,“姓卢的这个狗奴才太狂妄了,不去胜境关迎接本王就算了,本王进了他的曲靖县,他竟然也不来迎接,他到底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王爷,卢胖子来了,快看,打头那个大胖子就是他。”孔四贞娇笑着往官道上一指,康王爷抬头一看,却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子穿着便服,戴着一个破旧斗笠,满身泥土尘土的骑在马上正向这边过来,身后还跟有成百上千的衣衫褴褛的曲靖百姓。康王爷不由更是大怒,冷哼道:“终于来了,队伍停下,告诉前面拦住,叫他爬到本王面前来。”
  孔四贞等人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把杰书的命令传到前队,让卢胖子爬到康王爷的车驾前请安。旁边平西王府的吴三枚则气得脸色发青,想要发作却被林天擎和胡国柱死死拉住,一起低声说道:“老将军息怒,和康王爷硬抗对我们平西王府没有半点好处,丢点面子就丢点面子吧,我们只要能保住卢一峰的小命就行了。”
  庞大的队伍依令停下,前队护卫也命令卢胖子下马爬行,爬到康王爷八匹骏马拖拉的车辇之前磕头请安。卢胖子听了,也不动声色更不下马,只是拨转马头,把马骑到路边,又回头命令道:“都左右散开,站在两边,让出道路,让王爷的车驾过去。”后面的朱方旦、李天植和肖二郎等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令而行,让百姓们左右散开,让康王爷的队伍通过。
  “卢胖子搞什么鬼?”卢胖子的反应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都摸不清楚卢胖子究竟打算干什么,也都全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僵持了片刻后,康王爷沉不住气了,向李率祖挥挥手,李率祖会意,越众而出,拍马跑到卢胖子面前,凶神恶煞的问道:“卢一峰,你搞什么鬼?王爷叫你下马爬过去请安,你怎么反倒路边来站着了,你没听到王爷的命令?”
  “听到了。”卢胖子慢条斯理的说道:“烦劳李府台回去反问王爷一句,那一条律法规定,知县拜见王爷是要爬过去请安的?还有,王爷这次是到曲靖探亲,并非公干,按律地方官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到他驾前请安或者拜见,所以下官这会决定不去拜见了,他如果想见下官,可以直接过来,也可以让李府台下一道正式公文,强行命令本官过去拜见——当然了,爬是绝对不可能的。”
  “够胆子,确实够胆量。”李率祖大声狞笑一句,掉转马头,跑回康王爷面前添油加醋去了。而康王爷听到卢胖子的话后,气得差点就当场跳下车来冲过去把卢胖子掐死,铁青着脸转过头,冲着车后的林天擎和胡国柱等人冷笑道:“林中丞,这就是你治下的知县?吴老将军,胡大人,这就是你们平西王府的西选官?如果皇上知道你们联手调教出这样的好知县,一定会高兴得好好赏你们的吧?!”
  林天擎缩起脑袋,吴三枚脸色更是铁青,胡国柱则死死拉住吴三枚,都是没有吭声。那边于成龙却笑了笑,说道:“王爷息怒,让下官过去看看,给你出这个口气。”说罢,于成龙拍马上前,那边孔四贞和周培公则对视一眼,一起拍马跟了过去。
  到得卢胖子面前,于成龙清清嗓子,冲着卢胖子拱手说道:“卢大人,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于成龙,都察院监察御史,这次蒙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总宪举荐,吾皇万岁错爱,奉旨南下来调查你与李府台互相攻讦的案子。”
  “原来是钦差大人。”卢胖子赶紧下马,冲于成龙打千行礼,“卑职曲靖知县卢一峰,拜见钦差大人。”
  “卢大人免礼,不必客气。”于成龙在马上虚托,微笑说道:“卢大人,你和李府台之间的那些事,本官已经调查了解了一下,你对上宪的态度实在有点过份,执法施政方面,也有不少偏颇之处。不过现在本官不想追究这些,你对王爷无礼的事,本官也不想插手——本官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到曲靖上任之后,是否常在旁人面前吹嘘,说当今万岁中了你的反间计,被你肆意戏耍愚弄?”
  “于大人,卑职与你的恩师王总宪颇为熟稔,你可以回去问问他。”卢胖子悲愤喊道:“你问问他,我卢一峰会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
  “卢大人,国法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人情友情,所以请不要提起在下的恩师与你的交情。”于成龙摇头,认真追问道:“本官现在问的是,你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卢胖子斩钉截铁的答道。
  “他胡说。”李率祖一蹦三尺高,嚷嚷道:“钦差大人,你不要听卢一峰胡说八道,下官已经找到了人证,证明罪官卢一峰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人证在那里?”于成龙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在曲靖城里,钦差大人需要,随时可以传讯。”李率祖得意答道。
  “很好。”于成龙点头,转向卢胖子说道:“卢大人,实在对不住,你虽然矢口否认,但是李府台已经找到了人证,证明你确实有过欺君之举。所以没办法,本官现在只能把你立即拿下,带回曲靖城升堂审问,你可服气?”
  “当然不服!”卢胖子一蹦三尺高,大声嚷嚷道:“就算他李率祖有什么胡说八道的人证物证,在没有确认下官罪证是否属实之前,钦差大人你最多只能传讯下官,而非逮捕。”
  “很好,卢大人果然精通律法。”于成龙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我现在就宣布传讯于你,在曲靖知府衙门开堂审理你与李府台互相攻讦、涉嫌诽君欺君一案,你现在跟我们走吧。”
  “审就审!”卢胖子把肥脑袋一昂,表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却着实紧张——如果这个镶黄旗出身的小于成龙也彻底倒向了李率祖和孔四婊子那边,那自己也就只能考虑如何保住脑袋了,这半年来在曲靖所做的一切,也都注定要前功尽弃了。
  “很好。”小于成龙回头,冲李率祖等人吩咐道:“李府台,烦劳你派人带卢大人回曲靖知府衙门等候,顺便安排香炉供坛,本官今天要请圣旨和尚方宝剑,依法审理卢一峰诽君欺君一案。切记,不可让卢大人与外人接触,以免串供。”
  “遮。”李率祖欢天喜地答应,赶紧一挥手,前些日子一直被卢胖子手下狗腿子打得抬不起头来的李率祖狗腿子们更是欢天喜地,迫不及待的扑上前去把卢胖子包围,还有人准备给卢胖子戴脚镣手铐。还好,于成龙及时喝道:“住手,在职官员受审期间,未曾定罪的,没有逃跑反抗企图的,不得上刑具!”
  “钦差大人,你和他还讲什么客气?”李率祖压低声音说道:“先给他把刑具戴上,让王爷先出一口气。”
  “你急什么?”于成龙横了李率祖一眼,向后面一努嘴,低声说道:“没看到云南这么多官员在场,还有平西王府的人也在场?不按规矩来,他们向朝廷参奏一本,我怎么向朝廷交代?”
  李率祖无奈,只得按吩咐让衙役把卢胖子先行带走,到曲靖城准备开堂审问,孔四贞和周培公这才松了口气,基本相信小于成龙是站在自己们这一边了——以孔四贞和周培公的多疑狡诈,想要彻底相信一个人当然不太容易。而后面的云南文武官员看到于成龙让人押走卢胖子,个个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于成龙这个钦差肯定也是站到李率祖一边了,也个个打定主意,一会一定得多向掉进井里的卢胖子砸几块砖头石头,免得康王爷和钦差大人疑心自己们和卢胖子是一伙的。惟有林天擎、吴三枚和胡国柱三人脸色发青,知道平西王府这次扳倒李率祖的计划注定又将失败了,而且还见将赔上一个平西王府难得的后起之秀。
  “呸!打不死的老蟑螂!”胡国柱冲着李率祖得意洋洋的模样暗暗唾了一口。
  和官员权贵们的心思各异截然相反,在场的曲靖百姓们却是群情激奋,不断的大声喊冤,控诉李率祖的罪行,称赞卢胖子的爱民美德,更有许多百姓痛哭失声,跪在路边拼命磕头,要求老爷们主持公道,不要冤枉了面恶心善的卢胖子卢青天。但很可惜的是,从古至今,屁民们的心愿从来就影响不到达官显贵的心思,有李知府的干岳父在场威压,包括平西王府的人在内都不敢声张,就不敢说别的官员了,对百姓们的喊冤痛哭全都是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只是簇拥着康王爷的仪仗继续南行,赶往曲靖城下榻。
  王爷进城究竟有多威风,那绝对不是一句话两句话所能说清楚的,所以这里就不一一言表了。但康王爷确实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王爷,进城之后,也不急着去李率祖等人为自己准备的行辕下榻,而是直接去了曲靖知府衙门,要亲自监督观看于成龙审理卢胖子一案——顺带着施压,防着有二五仔帮卢胖子说好话,更防着于成龙当二五仔。
  康王爷的一行到得曲靖知府衙门时,知府衙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听到消息的百姓们全都自发的赶来曲靖知府衙门观审,为卢胖子鸣冤叫屈,把现场挤得是水泄不通,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以至于康王爷和于成龙等人进场之时,只能让衙役和绿营兵驱逐清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一条道路,让康王爷和于成龙一行进了公堂。但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又挤出几人,为首一名美貌少妇大声喊冤,“冤枉!冤枉啊!钦差大人,我的相公他冤枉啊!”
  “你是平南王府的小格格——现在的卢夫人吧?”于成龙打量着来人问道。
  “奴家是卢大人的妻子。”尚婉欹含泪点头,大声说道:“钦差大人,我相公他冤枉啊,我可以做证,我相公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没有说过一句诽君谤君之言,我是平南王府的小格格,我的话总有点分量吧?”
  “卢夫人,十分抱歉,依大清律,你是卢大人的夫人,你的话不能当做审案辨罪证词,请恕下官无能为力。”于成龙摇头,满脸遗憾表情。
  “还有,顺便告诉卢夫人一句。”被尚婉欹抽过耳光的孔四贞满脸狰狞,狞笑说道:“卢夫人你现在已经不是格格了,你的父王已经上表宗人府,把你从格格名单中划掉了,也不再认你这个女儿了。”
  “臭婊子!就是你这个臭婊子搞鬼!”仇人相见,格外眼红,尚婉欹马上象发狂的狮子一样扑上去,张开十指就要去抓孔四贞的脸。孔四贞则早就领教过尚婉欹身上流淌的尚家血液,双手一把抓住尚婉欹的双手,又飞起一脚,有意去踢尚婉欹已经开始隆起的怀孕小腹。还好,尚婉欹旁边有身手高强的李天植和方世玉护卫,两人各出一脚,抢先踢中孔四贞的小腿,把孔四贞的小脚踢飞,李天植也就算了,方世玉一脚下去,可是疼得孔四贞都流出了眼泪,嚎叫道:“疼死老娘了,来人啊,给老娘把这些袭击格格的贼人拿下!”
  知府衙门的差役依令上前,可是被李天植和方世玉眼睛一瞪,这些早就被打怕了的知府衙门衙役都是把脑袋一缩,不敢上前。而旁边的杰书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说道:“四格格,你也太过分了,就算是打架,也别打去人家孕妇的肚子吧?起来吧,进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不干,老娘一定要这个婊子死,要这个婊子死!”孔四贞更加发狂的嚎叫,跳起来一瘸一拐的又要扑向尚婉欹,吓得李天植、方世玉和肖二郎等人赶紧护在尚婉欹面前。旁边的周培公赶紧拉住孔四贞,低声说道:“四格格,你疯了?没看到这里有这么多百姓为卢一峰喊冤吗?你还想打她怀孕的妻子,你真想激起民变?”
  被于成龙提醒,孔四贞这才想起在场还有成千上万群情激愤的曲靖百姓,如果真的闹出民变,自己就算不被这些愤怒百姓生吞活剥了,将来到了小麻子那里也交不了差。这时,崔之瑛和李兴元等人也上来安慰,都说,“四格格,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等一会把卢胖子先收拾了,然后再收拾他们不是易如反掌?”
  左劝右劝,孔四贞总算是暂时压住怒气,恶狠狠瞪一眼尚婉欹,昂首进了知府衙门大堂,那边于成龙则乘机向尚婉欹等人挤了挤眼睛,打着官腔说道:“小格格,李捕头,你们且请稍安勿躁,这审理还没有开始,罪也还没有定,你们急着喊什么冤?你们放一百个心,本官一定会秉公而断,不会冤枉无辜的。”
  “还有,李捕头,你可把次序维持好了。”于成龙又指着李天植说道:“如果一会百姓有什么骚动,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老爷身为曲靖知县,可是要担责任的。”
  说罢,于成龙转身就走,尚婉欹、肖二郎和方世玉都想上前去拉他,还好比较精细的李天植一把拉住他们,低声说道:“小格格,你们稍安勿躁,于大人刚才的表情不对,这事怕是还有意外,先等等再说。世玉,二郎,你们赶快带着衙役维持秩序,千万被出民变,对少爷也不太好。”
  有了曲靖县衙的衙役帮着维持秩序,在场开始出现民变势头的百姓秩序总算是稍微安定下去,而于成龙大步进到衙门时,康王爷和孔四贞等一大帮文武官员已经表情各异的依次坐到两旁,卢胖子则高昂着头站在大堂中间,等待审讯。惟有大堂正中的主审官位置空着,上面还放有香炉香案,等待供奉圣旨和尚方宝剑。于成龙点点头,转身向李率祖问道:“李府台,都准备好了吗?”
  “钦差大人放心,都准备好了。”李率祖狞笑答道:“还有各种刑具,也都准备好了,用刑的人个个经验丰富,就算是铁打的罪犯,也能把嘴撬开。”
  “那就好。”于成龙点头,又转向杰书打千问道:“康王爷,那下官可以请圣旨和尚方宝剑了吧?”
  “于大人请随意,本王只是听审。”康王爷微笑点头,很是满意于成龙的恭敬态度。
  “谢王爷。”于成龙拱手道谢,又向在场众官员抱里一个四方拳,说道:“各位大人,那下官就僭越了。来人,请圣旨,请尚方宝剑!”
  “遮。”于成龙带来的一个随从答应,从背上解下宝贵,从中取出黄绫包裹的圣旨和尚方宝剑,双手捧到于成龙面前,于成龙双手接过,又小心翼翼的捧着圣旨和尚方宝剑放到正中的香案上供上,作了一个揖,又退到一旁站定。
  “于大人,你怎么不升座?”云南布政使崔之瑛疑惑的问道。
  “崔大人,我为什么要升座?”于成龙更加疑惑的反问。
  “你是钦差大人啊?”崔之瑛满头的雾水,说道:“你是钦差大人,你应该坐到正中,先朗读圣旨,然后再开堂审案啊?”
  “谁说我是钦差大人了?崔大人,各位大人,还有康王爷、四格格,下官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钦差大人了?”于成龙反问。
  “什么?”话音未落,满堂皆惊,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卢胖子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于成龙搞什么鬼。孔四贞更是惊叫出声,“什么?你不是钦差?”
  “哦,怪下官没有说清楚。”于成龙清清嗓子,说道:“这里说明一下,在下确实是皇上派来调查此案的,不过在下于成龙不是钦差,只是副手,真正的钦差大人,另有其人。”
  “那钦差是谁?”孔四贞忽然生出一种不吉的预感——严重不吉的预感!
  “四格格认识,康王爷也认识,卢大人更认识,在场诸位大人就算不认识,也肯定听说过他的大名。”于成龙笑笑,走到大堂门口,冲着大堂外的百姓人群大声喝道:“有请钦差大人升堂——!”
  “有请钦差大人升堂——!”于成龙带来的十几个随从整齐长喝。
  “钦差到底是谁?”孔四贞紧张得心脏得差点跳出喉咙,赶紧拖着被方世玉踢伤的脚一瘸一拐冲到大堂门口,往百姓人群中张望。却见百姓的人头涌动,十几个叫花子逐渐挤上前来,为首一个中年乞丐拉着一个小叫花子,身材清瘦,昂首挺胸大步上前,想来就是真正的钦差无疑。而当仔细看清那钦差的容貌时,孔四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耍赖……,耍赖—,钦差怎么会是他?这个老东西连吴三桂和鳌拜都不怕,我拉来的帮手康王爷还能有什么屁用?”孔四贞痛苦的流下了眼泪,含泪仰天,绝望长呼,“老天爷,卢胖子他耍无赖啊,老娘好不容易把他逼到绝境,好不容易把能争取的人都争取过来。可皇上派来的钦差,怎么会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王煦?!”
  就象那首歌里唱的那样:
  “不是我不明白,
  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不是我不明白。
  即将迎来新的时代。
  不是我不明白,
  噢,有个胖子他耍无赖。
  不是我不明白,
  噢,噢,他将踏上新的舞台……”


第一百零一章 天降祥瑞
  孔四贞迫不及待的冲到大堂门口张望的时候,大堂里的大部分官员也都起身涌向了大堂门口,都想亲眼看看这位神秘的真钦差到底是谁。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官员,比如康亲王杰书、云贵总督卞三元、云南巡抚林天擎和吴三桂之弟吴三枚等几个位高权重的官员自持身份,没有着急起身过去观看,但也竖起耳朵,想从其他官员口中得知钦差身份。
  卢胖子也没动,不是卢胖子不好奇,只是卢胖子不想对敌人示弱,所以也就懒得去争这一时半会了——反正不管谁是钦差,都要登堂露面的吧?
  于成龙的话里多少有些夸张,其实在场除了少数几位经常往京城跑还够资格的官员外,还有除了卢胖子这个妖孽七品芝麻官之外,真正认识这位从一品大员的钦差大人的并不多,甚至就连云南按察使李兴元这样进过京的三品大员,也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就从没见过这位钦差大人的尊容。所以当孔四贞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李臬台就吓了一大跳,转目向旁边的云南布政使崔之瑛问道:“崔大人,打头那个叫花子是钦差大人吗?什么官?叫什么名字?”
  “王……,王……,王总宪。”从二品的崔之瑛崔藩台脸色苍白,半晌才长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察院左都御史(相当于最高检察长),王煦王总宪!前年进京的时候,我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左都御史王总宪?!”李臬台差点没跳起来,脸色更加苍白的叫道:“就是那个刚当上御史就敢参睿亲王(多尔衮)的王疯子?后来参过两个郡王、三个贝勒和五个贝子的王铁面?还有让平西王爷和平南王爷都吃过大亏的王煦王总宪?”
  “除了他,还能有谁?”崔藩台的腿都在打颤了,“好象靖南王爷被赶出原来的就藩广东,也是因为他的弹劾!死在他手里的不法官员,更是数不胜数!——老李,咱们俩这一次,可得小心了……”
  “是,是得小心了。”屁股同样严重不干净的李臬台听了,一下子也就颤抖得比崔藩台更加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和崔藩台、李臬台反应截然相反的是吴三桂的大女婿胡国柱,大笑几声赶紧回过神去,跑到卢胖子背后猛的一拍卢胖子肩膀,大笑道:“一峰,你不用担心,可以放一百个心了,你猜猜钦差是谁?王煦王总宪,你这次绝对没问题了!”
  “王煦?!怎么可能是他?”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卢胖子都已经惊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好,好,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差不多和卢胖子是同一根绳子上蚂蚱的林天擎是一蹦三尺高,不顾康亲王爷在场,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三好贤侄,你这次是好人有好报了!托你的福,老夫这一次的受贿罪名,也总算是有人能替老夫洗清了!”
  “林中丞,你这话什么意思?”旁边不太理政务的吴三枚有些疑惑,向林天擎和胡国柱问道:“林中丞,国柱,你们乐个什么劲?听说这个王煦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物,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王,就连我王兄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你们怎么还这么高兴?”
  “岳父,岳父大人。”不等林天擎和胡国柱回答,那边李率祖已经连滚带爬的冲了回来,跑到杰书面前拱手,擦着汗水说道:“岳父,钦差正使是王煦王总宪,听说这个人很是厉害,出了名的难缠,岳父你和他有交情吗?”
  “李府台,王总宪和康王爷有没有交情,在下不知道。”胡国柱得意忘形的狞笑起来,“不过我知道的是,王总宪和卢大人的交情倒不是盖的——卢大人不仅救过王总宪,还雪中送炭救过王总宪全家!这一次,我看你还狂不狂了?”
  “什么?!”吴三枚和李率祖同时惊叫起来——不过吴三枚是惊喜大叫,李率祖却是面无人色的惨叫。惨叫着,李率祖还转向康王爷,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岳父,这事是真的吗?既然卢胖子对王总宪有恩,那为什么朝廷还派王总宪来查这个案子?”
  “我怎么知道朝廷为什么派他?!如果早知道……”康王爷咆哮一声,飞快把脸扭开,胸口不断剧烈起伏,显得极是紧张,又是气愤,还在心里恶狠狠的补充,“如果早知道钦差是他,老子就说什么都不来这个曲靖了——这个老东西,参人向来就是玩命,和谁都要拼一个你死我活!沾上他,真的是沾上霉气了!”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你就不来了或者不敢来对不对?”听话听音,李率祖立即就明白了老婆干爹康王爷的弦外之音,天旋地转之下,李率祖顿时是面如死灰,也一屁股坐在了大堂地上。
  “卢一峰是王总宪的恩人?康王爷也不敢惹王总宪?”竖起耳朵听到胡国柱、林天擎、李率祖和杰书等人的对答,大堂里大大小小的云南贵州官员包括云贵总督卞三元都是心头一跳,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把准备弹劾卢胖子的奏折收紧,同时努力站得坐得离李率祖和康王爷的位置远一些。
  人声嘈杂和各怀鬼胎间,从一品大员、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清流言官老大王煦王总宪已经领着十几个化装成乞丐上到了大堂,就连王煦在云南结识那个宣威小乞丐小背心也被带到了堂前,交给于成龙的随从好生照顾。径自上到堂来,王煦先是环视在场官员一圈,冷电一般的冰冷目光所到之处,包括康王爷和卞三元都有些毛骨悚然感觉,其他的官员更是战战兢兢,连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大堂上一片寂静。惟有看到卢胖子身上时,王煦冰冷的目光才出现那么一点融化的感觉,还嘴角微动,冲着卢胖子露出那么一点笑容。
  “恩师,你的官服学生已经准备好了,请到后堂更衣。”于成龙上前拱手说道。
  “不急。”王煦轻轻摇头,抬步走到卢胖子面前,冲着卢胖子拱手微笑说道:“三好,我来了,你受委屈了。”
  “王总宪……”绝处逢生,卢胖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拱手还礼。末了,卢胖子又好奇问道:“王总宪,你什么时候官复原职的?你那件案子清楚了?”
  “托明中堂的福,正月下旬,钦天监正副监正杨光先和吴明烜交代了他们雇凶杀害南神甫的罪行,承认他们是因为妒恨南神甫推算他们的历法有误,就下了毒手。”王煦解释道:“其后,他们又交代说,他们因为害怕我查出真凶,就派人把重金藏到我家的房梁上栽赃嫁祸,想搬掉我这个绊脚石。”
  “呵。”王煦苦笑一声,补充道:“而且听明中堂说,这两个家伙为了栽赃栽得象,还故意准备了一批案发半年前开出的银票用来栽赃,想置我于死地。后来他们两个被判了斩立决,我的受贿罪名也随之洗清,皇上开恩,就让我官复原职了。”
  “明珠这家伙咋这么好心?破不了案拉了杨光先和吴明烜两个倒霉蛋当替死鬼,还顺手把王煦的罪名洗清了?良心发现了?”卢胖子心中嘀咕,很是不明白明珠的用心目的。不过看到王煦清瘦脸上的古板表情和在场官员对王煦的畏惧态度,卢胖子忽然又明白了明珠和小麻子的用心——象王煦这样能力过人的砍人利剑,就怎么弃之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留下这个和谁都敢拼命的官场老愤青,不仅可以威慑一部分不法官员,对鳌拜一党不也是一个牵制和威慑?
  (注:历史上三藩之乱爆发当年,王煦由工部尚书任上急调担任兵部尚书,主持平定三藩战事,直至康麻子十七年才因为丁忧离职,其能力与小麻子对其之信任可见一斑。)
  “那么恭喜王总宪了。”卢胖子搔搔光秃秃的后脑勺,又苦笑说道:“不过王总宪,下官有句话说了你可别生气——在这之前,下官可是说什么都想不到钦差大人会是你,皇上就没考虑过避嫌的问题?”
  “皇上下这道旨意的时候,我也是大吃了一惊。”王煦同样苦笑,说道:“有句话三好兄听了也别生气,王煦当时是坚决力辞,说什么都不想接这个差使。可是后来,皇上又说了,这件事他只信得过我,我下来查,不管查出什么结果,皇上都相信我不会欺君妄上,不会有半点包庇偏袒。明中堂和索大人也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恩公被人给冤枉了吧?也都鼓动我来调查此案真相,并且在皇上面前担保,担保我查出的案件真相绝不会有半点搀假,我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皇上的知遇之恩,明相和索大人的眷顾之恩,卑职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了。”卢胖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心说小麻子的死鬼爷爷、祖爷爷们如果泉下有知,知道小麻子歪打正着救了我这么一个大清祸害,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这时,当着堂上上百官员和堂外数以千计曲靖的面,王煦忽然向卢胖子双膝跪倒,毕恭毕敬一个头磕下去。见此举动,堂外百姓顿时一片大哗,堂上众官也是纷纷惊得起身站起,不知王煦在搞什么鬼。卢胖子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双膝跪下,磕头还礼,惊叫道:“王总宪,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想折死下官?”
  “三好恩公,王煦这是在向你告罪。”王煦严肃说道:“三好贤弟是王煦的恩人,也是王煦全家的恩人,按理来说,王煦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但国法在上,此次皇上万岁下旨,令王煦查办恩公与曲靖知府李率祖互相攻讦一案,王煦不敢推辞,恩公若有错有罪,王煦更不敢渎职袒护,只能如实上报,依法惩治。所以王煦在此跪禀恩公,事先声明,请恩公千万不要因为昔日的交情,对王煦抱有任何期待,王煦告罪了。”
  说罢,王煦又砰砰砰向卢胖子磕了三个头。卢胖子热血沸腾,依法还礼,又大声说道:“王总宪请放心,卢一峰为官做人坦坦荡荡,人正影子歪,只请王总宪秉公而断,绝不敢有半点心存侥幸,指望王总宪包庇偏袒!而且当日卢一峰迎接王总宪脱离牢狱之时,也曾事先声明,卢一峰用皇上赏赐的恩典换王总宪出狱,不是贪图王总宪回报,而是敬王总宪是清官,是君子!还曾当众言明,他日王总宪你官复原职,下官如果犯了国法天条,王总宪请千万不要顾忌,一定要依法办案,对下官严惩不贷!”
  “今天,卢一峰再次声明!”卢胖子抬起头来,慷慨激昂的说道:“王总宪此次奉旨查案,卢一峰再次拜请中堂大人秉公而断,严肃国法,若李府台有错,请总宪大人不要包庇偏袒!若卢一峰有罪,请总宪大人更不要偏袒包庇!罢官免职,杀头抄家,皆请总宪大人依法而断,那怕是总宪大人当场就请王命旗牌把卢一峰砍了,卢一峰本人、卢一峰阖家上下也绝无半点怨言!”
  “除此之外,卢一峰还有一言在先。”卢胖子也是得了便宜卖乖,又大声说道:“倘若钦差王总宪在执法行法期间,有偏袒包庇、执法枉法行事,无论受益何人,卢一峰都将履行知县职责,依法向上宪进表,弹劾王总宪的枉法行为!卑职出言无礼,请总宪大人宽恕!”
  “很好,卢大人不愧是王煦的唯一知己,唯一朋友!”听了卢胖子得了威胁恐吓钦差大臣的话,王煦不仅没有半点怒气,反而满脸喜色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王煦如果执法不公,也请三好兄依律弹劾,绝不可有半点姑息!”
  卢胖子的话语举止当然是在得了便宜卖乖,中了五百万大奖还在装穷,做作矫情,但王煦的话却是真正的发自肺腑,掷地有声,让人听了无比钦佩,堂外百姓听了口耳相传,顿时欢声四起,掌声雷动。但也正因为如此,康亲王和孔四贞两个倒霉蛋才益发的脸色铁青,心知今天的霉头是触定了。那边李率祖更是汗出如浆,全身颤抖得简直就象是在打摆子,裤裆里也是一阵紧过一阵,差点当场就尿出来——没办法,和卢胖子比起来,李大知府的屁股实在是太不干净了。其他官员们虽然是学着外面的百姓拼命鼓掌,心里却在暗暗庆幸,心说幸亏老子们之前没有公开表明支持李率祖的立场,否则今天就得把拉出去的给嚼回来了。
  和卢胖子互相表明了立场,一起阐明了公正执法的态度,王煦这才在堂外百姓的欢呼声中进到后堂更换官服,片刻后,王煦穿着缀有仙鹤补丁的一品官服从后堂出来,登上主位,拿起供在香案上的圣旨,喝道:“有旨意——”在场众人包括康亲王杰书都不敢怠慢,赶紧一起离席,到大堂正中一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煦大声念道:“今有曲靖知府李率祖、曲靖知县卢一峰同城操戈,互相攻讦,互控之罪行桩桩件件,朕览之不胜惊骇,鉴于二人皆是具报,孰对孰错,朕实难分辨,兹任命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煦为钦差大臣、都察院监察御史于成龙为钦差副使,联袂查办李率祖、卢一峰互相攻讦一案,分辨真伪,明辨是非,依律而断。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员一起磕头山呼万岁,又一一站起身来。但就在这时候,公认的云南头号墙头草布政使崔之瑛崔忽然又双膝跪倒,从右手袖子里抽出一道奏章,恭敬说道:“启禀钦差大人,关于李率祖与卢一峰互相攻讦一案,下官崔之瑛身在云南,亦有了解掌握。今下官崔之瑛有本,弹劾曲靖知府李率祖在任期间,鱼肉百姓、横征暴敛、草菅人命等等罪行共计一十三项,为钦差大人办案提供参考,并请钦差大人代为上奏,将李率祖依律严惩,以正国法!”
  说罢,崔藩台双手把奏章举过头顶,那边云南按察使李兴元李臬台也不甘示弱,马上也是从右手袖子里抽出一本奏折,双膝跪下双手捧过头顶,更加大声的说道:“钦差大人,关于李率祖与卢一峰相争一案,下官李兴元也有调查,现弹劾曲靖知府李率祖贪污渎职、行贿受贿与纵容亲眷欺压百姓等罪行一十四项,请钦差大人转奏圣上,将李率祖依法严惩,还曲靖百姓一个公道。”
  “下官也有奏本,弹劾李率祖大罪三项,小罪六项,请钦差大人明查。”
  “下官也有奏本,弹劾李率祖各项罪名共计八项,请钦差大人明查,并转奏圣上。”
  “钦差大人,下官敢拿脑袋,卢县令是被冤枉的!下官明查暗访,查出李率祖罪行一十一条,请钦差大人明查!”
  “钦差大人,曲靖知县卢一峰办差勤勉,治县有方,爱民如子,执法有方,下官斗胆,代曲靖百姓上表担保曲靖知县卢一峰无罪,请钦差大人转呈圣上。”
  “钦差大人,李率祖罪不容赦!末将有……”
  藩台和臬台都带了头,其他的云南文武官员当然是不敢怠慢,包括和李率祖交情极深的刘文进、狄三品和谢春等人都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上表上折子或是弹劾李率祖,或是给卢胖子担保,赌咒发誓说卢胖子是一个清官、好官、好狗官!还敢拿身家性命给卢胖子担保!情绪之激昂,态度之热烈,甚至就连卢胖子之前的盟友林天擎都拍马赶之不及——不过林天擎当然也好不到那里去,除了自重身份没有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但也从右手袖子里抽出一本奏章,恶狠狠告了李率祖十几项应该杀头的罪名。
  看到这样的场面,李率祖本人当然是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险些当场晕去。康亲王杰书却是又惊又怒,向旁边的孔四贞低声怒道:“四格格,想不到云南这帮狗崽子这么阴险,昨前天还说得好好的,一个个拍着胸膛说要让卢胖子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一个个拿出来的奏本,竟然全部是弹劾李率祖的!”
  “王爷,学着点吧。”孔四贞苦笑说道:“康王爷没留心到,他们弹劾你干女婿的奏本,都是从右手袖子里抽出来的?这普通官员除了左撇子以外,通常都是把奏折装在左手袖子里,便于右手取拿——怎么这些人个个都是从右手袖子里抽出弹劾李率祖的奏章来?他们左手袖子里的奏章是弹劾谁的,王爷你还猜不出来?”
  还没正式掌过权的康王爷目瞪口呆,半晌才骂了一句,“一群老狐狸!墙头草登峰造极了!”
  好不容易等几十个官员们都递上奏章了,见多识广的王煦才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各位大人都上表弹劾李知府,那本钦差就多谢你们的协助办案了,你们的奏章,本钦差一一拜读参考之后,也会做为办案证据上报朝廷的。于成龙,你带人把各位大人的奏章收下。”
  “遮。”于成龙答应,先是让随从和衙役收起众官员奏折,又从左手袖子里抽出一道奏折,双手捧起,大声说道:“总宪大人,下官监察御史于成龙也有奏本,想请总宪大人转呈圣上。”
  “他娘的,这小子也来落井下石。”康亲王和孔四贞一起心里暗骂,可是于成龙接下来的话,却让康王爷和孔四贞一起跳了起来。
  “下官弹劾康亲王爷杰书,定南王府格格孔四贞。”于成龙大声说道:“下官奉旨协助钦差大人办案期间,康亲王爷与孔四格格不顾身份,威胁利诱干扰下官依法办案,干涉民政,扰乱司法,一为包庇亲眷曲靖知府李率祖,一为公报私仇栽赃陷害曲靖知县卢一峰,并联袂以李率祖名誉向下官行贿纹银三千两,妄图令下官将无辜之罪加于曲靖知县卢一峰之身,辜负圣恩,罪恶昭彰。下官斗胆,不避献怨,请圣上立赐罢斥,以正我大清国法威仪,震权贵干政荼民恶行!”
  “很好。”王煦满意点头,说道:“于御史请放心,这道奏章,本官一定会为你转呈圣上,奏请万岁明断。”
  “于御史,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本王都敢弹劾了啊?”杰书忍无可忍,跳起来冷笑道:“不过你于大人好象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你要是真是清官,有种就把你另一只袖子里的奏折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你于大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王爷,你怎么知道下官另一只袖子里还有一道奏折的?”于成龙有些疑惑,还真从另一只袖子里抽出来一道奏折,说道:“不过康王爷,十分抱歉,这道奏章还是弹劾你的。”
  “还是弹劾我的?”杰书先是一楞,然后猛的跳起来,咆哮道:“本王那里又不对了?于大人,你要是敢诬告诬陷,本王可和你没完!”
  “王爷放心,这道奏折不是弹劾你干涉民政、扰乱司法了,和你这次南下省亲有关。”于成龙冷冷说道:“王爷这次南下省亲,亲王仪仗之中,龙旗多了两面,宫灯也多了两盏,本应各用两把的紫方伞和红方伞更是各用四把——这可是天子出巡才能用的规格!有僭越之嫌,下官身为监察御史,有监视百官与王公风纪之责,当然得依律参劾!”
  “什么?我的仪仗也错了?”杰书彻底傻了眼睛了。这倒不能怪杰书故意僭越,是亲王出巡的仪仗规格规定多达六十多项,杰书那记得住这么多?其实不要说杰书了,就连孔四贞和周培公这些常在江湖跑的也记不住这么多规定,所以才没能及时察觉指正。
  更让杰书郁闷的是,他这次南下为了赶路来救干女婿,在北方根本就没用过麻烦的仪仗队,一直到了穷山恶水的贵州才抖起了威风,可是这里的官员学子们十年八年难得进一次京,又怎么可能发现并且指出?——也只有象王煦和于成龙这些吃饱了没事干成天喜欢找人麻烦的御史,才会在这方面下苦功夫死记硬背,第一次出京的杰书想不栽跟头也不行了。
  “王爷,确实错了。”王煦点头,很是通情达理的说道:“关于这一点,下官也有察觉,也准备上本弹劾,但于大人既然已经上本了,那下官就不用单独写折子了,就和他联一个名吧。”
  摸摸头上缀有十颗大东珠的亲王顶子,康王爷哭丧起了脸,心里嘀咕道:“明珠那个王八蛋还真是乌鸦嘴,说了碰上这个卢胖子就没好事,还真被他说准了——这一次,本王头上的顶子,只摘去两颗东珠降为郡王,本王就该高喊阿弥陀佛了。”
  乘着众人都被于成龙和王煦联手弹劾杰书的事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不甘惨败的孔四贞咬咬牙齿,下定决心,悄悄一拉旁边的李率祖低声说道:“李府台,你如果还想活命,就赶快把你那招使出来!否则的话,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那……那一招?”已经失魂落魄的李率祖半晌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向孔四贞反问道。
  “当然是独眼石人那一招啊!”孔四贞怒道:“你现在还不赶快用这一招反击,把水重新搅混,你就等着被王煦请王命旗牌先斩后奏吧!”
  “……哦,多谢四格格指点,卑职若能逃脱此难,一定重重报答格格。”李率祖花了好长时间才醒悟过来,向孔四贞道谢一声后,李率祖赶紧又发出暗号示意狗腿子们依计行事。
  这时,康王爷已经铁青着脸坐回了原位,王煦也开始正式审理卢胖子诽君案,先是按规矩询问卢胖子究竟有没有诽君欺君之语,这种足以杀头的罪名,卢胖子当然是矢口否认,不承认更不敢承认。旁边的官员们这会也不敢落井下石了,以曲靖同知张皋谟为首的曲靖地方官员也不敢乱搀和,个个都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没在卢胖子口中听过这样的话。惟有李率祖为了争取时间,一口咬定自己听过这样的话,还抛出几个人证——也就是李率祖小舅子任兴来商号的掌柜们。
  有人证,王煦当然不能不传,不过这些任家商号的掌柜在外面早就听说了和看到了大堂里的情况了,又看到成千上万愤怒的曲靖百姓情绪激动,随时有把自己们剁成肉酱的趋势,也早就吓软了脚,上得堂来没说几句假话,就已经被王煦经验丰富的审讯盘问问得满头大汗,词不达意,错漏百出,就连卢胖子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说过这样的话都说不清楚,问一次变一次,最后干脆就连他们都搞不清楚究竟之前都说过什么样的话了。
  “够了!”盘问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王煦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拍惊堂木,怒喝道:“李青,任五,你们两个之前说在醉仙楼听到卢一峰说过这样话,你们两个都在场,一会又说只有你李青在场,任三你是从李青口里听说的这样的话。再然后醉仙楼变成麒麟楼,又变成如意楼,时间也是一问一个日子,你李青又变成从罗立口中听说!如此反复无常,究竟是何道理?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可要用刑了!”
  几个证人都不敢作声,脑袋的汗水干脆就直接打湿了大堂地板,王煦察言观色,又是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啊,夹棍侍侯,再不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们诬陷朝廷命官,就给我上夹棍!”
  “遮!”于成龙的随从们一起答应,将两套沾满污血的夹棍扔到了几个假证人面前。几个假证人更是魂飞魄散,其中一个干脆就指着李率祖叫道:“老爷,小的招,小的招,是知府……”
  “报——!”也该李率祖转转运了,就在这时候,几个知府衙门的衙役挤出人群冲上堂来,远远就大叫道:“老爷,老爷,大喜事!大喜事!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
  “什么祥瑞?”李率祖赶紧假惺惺的惊喜询问,又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给钦差大人和王爷磕头,向他们禀报祥瑞?”
  “小的陈二,给钦差大人磕头,给王爷磕头。”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带着同伴磕头,又抬起头来,满脸欢喜的说道:“王爷,钦差大人,祥瑞!大祥瑞啊!刚才小的们在城外巡逻,忽然见一条神龙从天而降,落到了曲靖东面的八达河畔,小的们知道神龙降世,必有祥瑞,就一起跑到那神龙降落的地方观看,发现有一处河滩闪闪发光……”
  “咦?”横肉衙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目瞪口呆的瞪着王煦,张口结舌道:“你……,你是钦差大人?”
  “不错,我就是钦差大人。”王煦微笑说道:“陈捕头,咱们又见面了,上次在胜境关,你雇我给你们擂鼓助威,冒充百姓状告曲靖知县卢一峰——可还欠着本钦差五文钱,你可还记得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我是谁
  “陈捕头,咱们又见面了。”王煦的表情很是轻松,似笑非笑的向刚冲进大堂报祥瑞的知府衙门副捕头陈二说道:“上次在胜境关,你雇我给你们擂鼓助威,冒充百姓状告曲靖知县卢一峰——可还欠着本钦差五文钱,你可还记得了?”
  “砰!”刹那间,大堂上文武官员鸦雀无声,唯一所剩下的声音,也就是屁股坐地的声音了。不过屁股沾地的不是知府衙门的副捕头陈二,他已经吓得瘫跪在地上了——屁股坐地的人,是曲靖知府李率祖李府台李大人!
  “陈二,想不到你还兼着这么多差使啊。”于成龙也笑了起来,说道:“上次在胜境关,说你是猎户,打了一只老虎被卢知县抢了,这会又变成知府衙门的副捕头,还看到神龙降世,一龙一虎都被你撞上,还真是不简单啊。”
  听到这话,陈二的裤裆唰的一下就精湿了,李率祖也好不到那里,呼吸停顿双眼翻白,随时都有晕过去的迹象,孔四贞则恶狠狠瞪一眼李率祖,暗骂一句废物,连做假竟然都找同一个人做,也不知道换一个人——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李率祖,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小于成龙这个二五仔竟然会在临堂反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李率祖心慌意乱自然也就忘了小于成龙事前曾经见过陈二了。至于王煦认识,那更是事先谁也想不到的巧合。
  “王爷,神龙降世,此乃祥瑞之兆了。”暗骂了李率祖后,孔四贞赶紧又转移话题,转向杰书满脸惊喜的说道:“王爷,你刚到曲靖城就有神龙降世,这可是大吉大利的兆头,奴家在这向你道喜了。还有各位大人,你们还不赶快向王爷道喜?”
  “神龙降世?真的吗?”康王爷将信将疑,其他在场官员则面面相觑,更是将信将疑。王煦则一拍惊堂木,冷喝道:“捕头陈二,你且退下,有什么事或者什么祥瑞吉兆,等本钦差审完案子再说。”
  “钦差大人,稍微等待片刻可以吗?”孔四贞哀求,又转向陈二,使着眼色问道:“陈捕头,你刚才说到八达河边有一处河滩闪闪发光,接下来怎么了?快说,别耽搁钦差大人和各位大人的时间。”
  “总宪大人,卑职抗议。”卢胖子突然觉得事情不妙,赶紧大声说道:“总宪大人,依大清律,这个捕头陈二上得公堂大喊大叫,打断审讯,按律应该治他咆哮公堂之罪!”
  “卢大人,你急什么?听陈捕头把话说完都不行?”孔四贞瞪了卢胖子一眼,又冷笑道:“听说上次前任曲靖知县程封程县令在审理案子的时候,卢大人你也上到大堂,打断审讯接管县印——如果身为公门中人的陈捕头按律向本府府尊禀报祥瑞也算是咆哮公堂,那你又跑得掉这个罪名?”
  终于轮到卢胖子哑口无言,李率祖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过来一把拉住陈二的衣领,血红着眼睛喝道:“快说,看到了那一块闪闪发光的河滩,接下来又怎么了?!快说,别耽搁钦差大人、王爷和各位大人的宝贵时间,快说!”
  “接下来,接下来……”陈二被李率祖的吃人眼神惊醒,终于说道:“接下来小的们觉得那河滩下面搞不好有宝贝,就拿锄头把河滩挖开,结果在河滩下面发现了一个独眼石人,然后小的就留下其他弟兄看守,自己跑来报信了。”
  “独眼石人?!”在场的官员个个都是一楞,然后又猛的一下联想起一个典故——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陈二,你们发现那个石人,身上有没有字?”孔四贞追问道。
  “回四格格,我们只挖出了石人的脑袋和肩膀就没敢继续挖了,赶紧就过来报信了。”陈二这次的回答总算是快了许多。
  “钦差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自古以来,有的是刁民反贼利用鬼神之事图谋不轨,切不可掉以轻心。”孔四贞大声说道:“本格格以为,现在应该立即暂时停止审理,先去现场把石人的事处理了,然后再回来审案不迟!王爷,你认为如何?”
  转向杰书询问的时候,不甘惨败的孔四贞为了争取那最后的一线垂死挣扎希望,也顾不得众多官员在场了,杀鸡抹脖子一样对杰书连使眼色,示意杰书赞同自己的意见。杰书也迅速回过神来,马上跳起来叫道:“四格格说得对,挖出独眼石人这么大的事,不能置之不理,本王也认为应该立即停止审讯,先去挖出独眼石人的现场看看情况!”
  孔四贞杀鸡抹脖子一样的眼色,在场无数的官员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考虑到孔四贞既然坚持要这么做,就一定有大阴谋大诡计等着,所以所有的在场官员都是噤若寒蝉,不敢随便搀和。卢胖子则一蹦三尺高,大叫道:“钦差大人,你看到没有?四格格她刚才对王爷使眼色,她是什么意思?请钦差大人明查!”
  “放屁!老娘什么时候对王爷使眼色了?”孔四贞气急败坏的撒泼道:“老娘刚才是眼睛里进了沙子,眨眼睛挤沙子,你说老娘使眼色,什么意思?”
  “四格格,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和言谈举止。”王煦好心提醒道。
  “老娘不注意又怎么了?大不了你再参老娘一本,老娘不怕!”孔四贞气急败坏,嚷嚷道:“可是神龙降世和挖出独眼石人这么大的事,你身为钦差大臣都置之不理,老娘反过来还要参你!”
  “没错!”杰书附和道:“王总宪,刚才你是怎么说的,一定要秉公执法,不偏不倚,绝不辜负圣恩?现在挖出独眼石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管,难道你想渎职?渎职算不算辜负圣恩?”
  “钦差大人不必为难,既然这事出在下官治下的曲靖县境内,那下官就应该把这事担起来!”卢胖子也非常机灵,转向大堂外面喝道:“李天植,方世玉,你们马上带一队人和王捕头去八达河河滩,把那个独眼石人挖出来,带到这里请钦差大人和王爷验看。还有,记得看看独眼石人身上有没有奇异之处,如果有,就一定要全部带来,切不可遗漏。”
  “得令。”李天植在堂外答应。卢胖子又转向瘫跪在地上的陈二,吩咐道:“陈捕头,麻烦你去给本官的衙役们带一下路,把那个石人挖了带来。”
  被李天植和方世玉揍过不只一次的陈二当然不会听卢胖子的命令,只是把目光转向李率祖和孔四贞。孔四贞则嚷嚷道:“王总宪,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前朝白莲教利用独眼石人造反作乱的事情?现在曲靖也挖出这样的石人,你敢担保不会是有人企图利用妖言惑众,意图不轨?或者你就不怕有人是想毁灭罪证,遮掩他故意掩埋独眼石人企图犯上作乱的罪行?”
  “没错,本王要亲自到现场去看看,要亲眼看着那个独眼石人被挖出来。”康亲王也是大声嚷嚷,又命令威胁道:“在场的所有官员,都得随本王一起去!否则的话,独眼石人身上如果发现什么犯上作乱的言语,故意不去的人,可逃脱不了干系!”
  杰书和孔四贞联手耍赖撒泼,想把局面重新搅浑,这点那怕是傻子都看出来了,可是历朝历代都对利用邪教造反作乱镇压最严,牵连上这种案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再加上料定独眼石人身上定有古怪,所以在场的云贵官员都不敢作声,不敢牵连搀和进去,继续抱定打酱油看风头的主意,只有吴三枚不知死活想发表点意见,却又被胡国柱死死拉住。
  为难的是正副钦差王煦和于成龙,他们也猜出来了那个独眼石人定有古怪,也肯定是李率祖或者孔四贞做的手脚,只要一到现场把独眼石人一挖,整个局面势必又要被重新搅乱,李率祖搞不好又会赢得一个喘息的机会。只是王煦和于成龙说什么也没想到,李率祖和孔四贞会用这么下作无耻的手段来垂死挣扎,准备严重不足,这会也就无法立即找到化解之策了。
  “好吧。”反复盘算许久,王煦勉强点头说道:“那好吧,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本钦差决定,曲靖知县卢一峰狂言诽君一案暂停审理,卢一峰暂不处置,原职待审。所有官员,先到神龙降临的八达河畔现场看看,退堂。”
  “王总宪,冤枉啊!”卢胖子急了,疯狂大叫道:“那个独眼石人,肯定是有人故意做了用来栽赃诬陷下官的啊,否则的话,那可能这么巧,在下官的冤情即将洗清的时候发现独眼石人?这是阴谋,这是天大的无耻阴谋啊!”
  孔四贞和杰书狞笑,李率祖奸笑,王煦沉默,半晌才说道:“卢大人,你请放心,再天衣无缝的诡计,也会有证据证人,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本官就一定会你洗清这个冤屈。”说罢,王煦一拍惊堂木,喝道:“退堂,都到八达河边去。”
  “快,派人去把那个毕师爷干了。”乘着退堂的混乱机会,孔四贞凑到周培公耳边低声命令道:“派我们十三衙门的人,最好做成自杀假象。王煦这个老东西办案经验丰富,如果那个毕师爷落到他的手里,那事情就麻烦了。”
  周培公答应,赶紧领命而去,可是孔四贞和周培公都没留意到的是,就在他们低声耳语的时候,卢胖子也窜到了堂外,把李天植和方世玉叫到面前,在他们耳边低声吩咐道:“快,去把毕篙斌保护好,有人肯定要杀人灭口了。”
  ……
  半个多时辰后,庞大的官员队伍在曲靖知府衙门捕头陈二的引领下,一起抵达了神龙降世的那段八达河河滩,在庞大的官员队伍背后,则是更加庞大的百姓队伍,数量几近万人,浩浩荡荡,遮山蔽野,将发现独眼石人那段河滩包围得水泄不通。——这一点也让杰书、孔四贞和李率祖狂喜万分,当着这么多人挖出那个刻有‘大理龙兴,卢一峰皇’的独眼石人,王煦和于成龙就算再怎么软硬不吃再怎么顽固,也不敢把这个案子压下了,也能如实上奏到小麻子面前,到时候,杰书和孔四贞联手发动朝廷上的亲戚朋友,还愁找不到咸鱼翻身的机会?
  到了河滩上一看,河滩上还真有五六个知府衙门的衙役拿着锄头守着现场,当然河滩这会立即停止了闪闪发光,只有一个不深的土坑,坑中还有一个被挖出脑袋和肩膀、只有一只眼睛的石头人。孔四贞狂喜大叫,“各位大人,你们看到没有?独眼石人,真是独眼石人!”
  是人都猜得出来这个独眼石人必然是出自李率祖或者孔四贞的手笔,不过没有证据,所以除了李率祖和杰书之外,谁都不作声,静看孔四贞等人的无耻表演,鄙夷而又无奈。卢胖子倒是说话了,第一时间就冲上去,冲着那些衙役嚷嚷道:“这个独眼石人真是你们挖出来的?是不是你们刚埋进去又挖出来的?有没有人来动过?有没有人做手脚?”
  “卢大人,这个独眼石人是很久之前就埋进去的了。”于成龙皱着眉头说道:“卢大人,你注意这个独眼石人上的泥土和水渍,还有旁边的泥土,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以肯定,这个独眼石人绝对不是刚刚埋进去的。”
  “于大人不愧是王总宪的高徒,果然法眼如炬。”重新得意起来的孔四贞又展现出了千娇百媚的笑容,转向王煦娇笑问道:“王总宪,你看怎么样?觉得这个独眼石人是不是刚埋进去的?”
  王煦铁青着脸不说话,仔细反复观察情况许久后,王煦才吩咐道:“书办记录,石人并非近日埋藏,泥土陈旧,身有青苔,水渍完全渗入缝隙,确系长期埋藏之相。”
  “王总宪好眼力,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杰书狞笑,假惺惺的夸奖。
  “原来你们早就憋好这个缺德主意了!”卢胖子恍然大悟,表情疯狂的大嚷大叫起来,“你们早就把这个独眼石人埋在这里,就是等钦差大臣来了再挖出来,置我于死地对不对?!”
  “三好贤侄,冷静。”林天擎拉住卢胖子,冷声说道:“三好贤侄,不用怕,既然有人用出了这么下作的手段,等王总宪查出了真相,有的人才会死得更惨!”
  “好了,把石人全部挖出来吧。”王煦验看记录无误后又命令道。
  “快挖,快挖出来。”李率祖迫不及待的向众衙役命令道。孔四贞也鼓动道:“快挖,快挖出来请王爷和钦差大人过目,你们发现这个独眼石人,是大功一件,你们的李府台一定会重重奖赏你们!”
  曲靖知府衙门的衙役们欢天喜地的答应,争先恐后的挖掘起来,陈二更是冲在了最前面,石人刚挖到腰部,他就带着几个衙役一起动手,把那个埋得并不算深的独眼石人给生生拔了出来,抬到王煦和杰书等人面前放下。李率祖则不顾身份的扑上去,用手用官服袖子擦去独眼石人的胸口泥土,露出八个小字,大叫道:“王爷,钦差大人,四格格,卞部堂,各位大人,你们快看,石人身上果然有字!”
  “有什么字?”卢胖子紧张大吼道。
  “铁岭龙兴,李率祖皇!”李率祖就象溺水将死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兴奋得难以自己,指着石人身上的小字疯狂大吼道:“各位,你们快看啊!上面的字是:铁岭龙兴,李率祖皇!铁岭龙兴,李率祖皇!铁岭龙兴,李率祖皇!!铁岭龙兴,李率祖……!”
  念到这里,李率祖猛然打住,全身象触电一样猛的一跳,然后又象中了定身法一样定住,口中喃喃说道:“李率祖皇?李率祖是谁?这个名字,我好象在那里听过?还感觉有点熟悉?”
  “砰”“砰”两声,孔四贞和杰书一起跌坐在地上,脸色也变得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因为那个独眼石人身上,确确实实刻着‘铁岭龙兴,李率祖皇’八个字!
  “铁岭龙兴,李率祖皇?哈哈哈哈哈!”后面的吴三枚和胡国柱等人一起暴笑起来,“铁岭龙兴,李率祖皇?铁岭龙兴,李率祖皇!?李府台,搞了半天,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准备造反作乱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率祖如癫似狂的大喊起来,“怎么是铁岭龙兴,李率祖皇?怎么不是大理龙兴,卢一峰皇?李率祖是谁?李率祖是谁?谁能告诉我,李率祖到底是谁?他的名字,我怎么这么熟悉?”
  “李府台,你自己就叫李率祖。”王煦冷冷说道:“而且你的祖籍铁岭,铁岭龙兴,李率祖皇,说的是你。”
  “我就是李率祖?我是李率祖?”李率祖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翻江倒海,天崩地裂,混乱一团,口中呼喊的话语也彻底癫狂起来,“我是李率祖?怎么可能?你们骗我!我不是李率祖!我不敢是李率祖!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我叫什么名字?我从那里来?我是谁——?!”
  惨叫着,李率祖忽然双膝跪下,趴在那独眼石人上,用额头疯狂去撞那青石石人,撞得额头血流如注仍然不肯停歇,呼喊的声音也益发惨裂,“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来人,把李率祖拿下,捆好。”王煦心中不忍,开口下令拿人。王煦从京城带来的都察院兵丁一涌而上,将李率祖按住捆绑时,李率祖还在疯狂大喊,“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李率祖是谁?李率祖是谁——?!”
  “让我看看。”朱方旦怕李率祖是装疯逃避罪行,赶紧上前替李率祖检查,可是检查了一会后,朱方旦又站起身来,无奈的向卢胖子等人摊手说道:“钦差大人,东家,李府台目光已散,心神已乱,是真疯了。”
  王煦和卢胖子默然无语,在场众官看到李率祖疯狂发癫的模样,也是个个心中惨然,就连公认的云南头号墙头草崔之瑛也闭上了嘴巴,对这个落井下石、锦上添花的大好机会视而不见。诺大河滩上,只剩下李率祖的癫狂声音回荡,“康王爷,你的儿子,我把你养大了,快五岁了,我不能帮你白养,你一定要帮我杀了卢一峰,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王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我会给你很多金子银子,你的儿子,我也会把他养大,把他当我的亲儿子养大!”
  “钦差大人,我明白了!”这时,孔四贞忽然又跳出来,指着卢胖子大叫道:“王总宪,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是这个卢胖子把这个独眼石人埋在了这里,又在独眼石人身上刻了大逆不道的话,把朝廷命官李知府给逼疯了!这里所有的大人和百姓都是证人!王总宪,你一定要明查,不能放过这个卢一峰啊!”
  “四格格,这个石人是你们发现的,也是你们坚持要当着这么多位大人的面挖出来的,现在怎么又说是我埋在了这里?”卢胖子冷冷反问道。
  “这我不知道。”孔四贞把雪白的脖子一昂,撒泼道:“我只知道的是,是你在独眼石人上刻了这些字,把朝廷命官给逼疯了!王总宪,卢一峰的这种罪行,你如果不依法处置,奴家就要以格格身份上表朝廷,弹劾你在办案期间包庇偏袒,执法枉法!”
  孔四贞耍无赖不要脸到这地步,自然是招来在场所有官员的鄙视白眼,可是孔四贞的脸皮之厚,也早已所有正常人类的想象,只是大叫道:“卢一峰把独眼石人埋在这里,把李率祖逼疯,这是铁的事实!康王爷,我们要联名弹劾,一定不能让卢一峰溜了!”
  “四格格,省点力气嚷嚷吧。”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吼,“你派去灭口的两个杀手,已经被我们生擒活捉了!也已经招供了!”
  长喝声中,李天植和方世玉一人抗着一个男子大步走进人群,身后还跟着李率祖的师爷毕篙斌,由肖二郎和刘家兄弟簇拥保护着,也是大步进了人群。到得王煦等人面前,李天植和方世玉将肩上两个男子摔在地上,那两个手脚都被李天植和方世玉打断的倒霉蛋刚一落地就惨叫起来,孔四贞的脸色也重新苍白起来。
  “钦差大人,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李天植把两面十三衙门的腰牌捧到王煦面前,又说道:“刚才四格格派他们去杀李率祖的师爷毕篙斌,被我们拿下了,请钦差大人审问。”
  “禀钦差大人。”毕篙斌也主动跑到王煦面前跪下,磕头说道:“小的叫毕篙斌,是知府李大人的师爷,四个月前,李大人为了陷害卢一峰卢大人,就让人偷偷雕了这个独眼石人,刻上‘大理龙兴,卢一峰皇’八个大逆不道的字,让小的埋在这里。后来李知府又把这事告诉给了四格格,四格格让李大人稍安勿躁,等钦差大人来到曲靖再挖出来,置卢大人于死地,让卢大人抄家灭族,诛连满门。”
  “那独眼石人上的字怎么变了?”王煦不动声色的问道。
  “小的知道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又敬卢大人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就主动找到卢大人,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他,让他做好准备。”毕篙斌解释道:“卢大人就让小的把独眼石人身上的八个字改成‘铁岭龙兴,李率祖皇’,然后又按李府台的命令埋在这里。卢大人说,如果李大人良心发现,不愿意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陷害他,那么这个独眼石人就当没有,可如果李大人执迷不悟坚持要用这么下作的办法,也就是自作自受了。”
  说罢,毕篙斌又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恭敬说道:“钦差大人,这是草民认罪的文书,上面把事情记载得非常详细,另外还有雕刻这个石人的工匠名单和手印,请钦差大人过目。”
  “王总宪,这八个字确实是下官让毕师爷改的。”卢胖子打千行礼,主动认错道:“不过下官这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果李大人坚持不用这么歹毒的法子陷害下官,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书办,记录,将来如实呈报给圣上。”王煦不动声色的命令,又转向孔四贞,冷笑问道:“四格格,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
  孔四贞的漂亮脸蛋扭曲得几乎狰狞,对王煦的话充耳不闻,一双充满血丝的大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卢胖子,愤怒得几欲喷火。王煦摇摇头,说道:“四格格最好没有话说,也最好开始准备供状和答辩向圣上解释吧。来人,把孔四贞拿下,暂时安顿进知府衙门大牢,再准备囚车和官媒婆(古代女差役),请四格格和李府台一起坐囚车回京。”
  “四格格,请吧。”四个都察院衙役上前,提着手铐脚镣做了一个邀请姿势。孔四贞又恶狠狠瞪了卢胖子一眼,又一扬头,这才在曲靖百姓们山崩海啸一样的欢呼声中昂首回城。
  走得几步,孔四贞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冲王煦大声说道:“王总宪,孔四贞今天栽了,栽得心服口服,栽得结结实实,无话可说!——可我敢保证,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等到你身边的卢一峰露出毒蛇獠牙的时候,你就一定会付出惨重代价,也一定会后悔,后悔今天怎么会站在他那一边!”
  “承蒙指教,可如果天下的县官都能象卢大人这么勤政爱民,清廉如水,王煦就绝不后悔。”王煦冷笑回答。可王煦并不知道的是,孔四贞一语成谶,几年之后,他确实为今天的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且还是,生命的代价!
  “这个臭婊子,第六感真是可怕!”卢胖子摇摇头,又看看仍然在疯狂挣扎着胡喊胡叫的李率祖,还有成千上万欢声雷动的曲靖百姓,沉郁了许久的卢胖子肥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喃喃道:“新的篇章,终于要开始了。”


第一百零三章 炒作营销
  李率祖疯了,孔四贞被抓了,卢胖子和李率祖的狗咬狗也终于告一段落了。没了李率祖的指使和孔四贞的背后怂恿鼓动,李率祖和孔四贞联手网罗而来的那些证人也很快在王煦和于成龙的联手盘问下崩溃,一一如实招供,承认自己们对卢胖子的所有指控都是污蔑诬陷,而且都是出自李率祖的命令和孔四贞的怂恿。对此,颜面扫地的康王爷虽然恨得直咬牙,可也插不了话施加不了压力,只能老老实实的抓紧时间安排回京事宜,不想再留在云南丢丑丢脸。
  七月二十一,经过半个多月的审判,当堂出示了大量卢胖子无辜的证据和李率祖作恶的罪证之后,王煦请出王命旗牌,当众宣布卢胖子无罪,李率祖罪有应得,虽已发疯但仍然打入囚车,押往京城交三法司定罪,家属暂且由云南巡抚衙门拘押,等待发落。曲靖知府一职由同知张皋谟暂时署理。李率祖手下以陈二为首的狗腿子们全部当堂定罪,陈二和两个沾有命案的衙役被判斩监侯,其他的大部分是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最轻也是杖八十徒三年,为饱受荼毒的曲靖百姓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除此之外,曲靖两个绿营总兵刘文进和狄三品全以涉案被捕,暂由云南巡抚衙门拘押,等待发落,同样涉案的陆凉守备谢春和沾益土知州安民停职待参,与李率祖勾结极紧的安民长子安世基被捕,押往昆明等待审判,与卢胖子勾搭极紧的安世显乘机上位,如愿以偿的接过了兄长的预备土司宝座,曲靖官场几乎为之一空。而整件事的导火线李率祖小舅子任兴来因为各种罪行累计,民愤太大,被王煦请王命旗牌先斩后奏,斩于曲靖法场,曲靖全府也为之欢呼沸腾。
  另外,云南巡抚林天擎收受卢胖子贿赂包庇偏袒的嫌疑也被洗清——这次林天擎还真是被冤枉的,案子定为李率祖诬告,由王煦上表辨明并请朝廷嘉奖林天擎的奉公守法,算是小有收获。还有李率祖的师爷毕篙斌因为主动坦白和协助钦差查案有功,赦去所犯罪行,无罪释放,也占了一点小便宜。倒霉则是康王爷杰书和孔四贞,康王爷还好点,王煦还没找到把他直接拿下的证据,只能上表弹劾,请小麻子亲自处置——估计至少得丢掉亲王封号;孔四贞就惨了,被定了干扰司法、包庇罪官、杀人灭口、伪证陷害朝廷命官和擅离职守等一大堆罪名,被判立即解除一切职务,打入囚车押往京城交三法司处置。
  顺便说一句,因为见机得快,看到李天植和方世玉生擒活捉了去杀人灭口的杀手,知道情况不妙的周培公当机立断,马上带着几个十三衙门的密探快马逃出曲靖,总算是没被王煦和于成龙给一锅端了。而卢胖子至今都只知道他叫周昌,并不知道他字培公,也就没把他这个小角色放在心上,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周培公又侥幸逃过一次大劫——否则的话,他以戴罪之身继续给孔四贞助纣为虐的罪行一旦被揭发,就算是谁也救不了他了。
  笑得最为开心、捞到最多好处的当然是平西王府,意外保住了卢胖子这个平西王府中难得的后起之秀不说,还终于扳倒了李率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掉了螨清朝廷在云南最顽固也最难缠的眼线,为吴三桂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同时曲靖府中的大量文武官员因为牵涉李率祖案而倒台,给僧多粥少的平西王府走狗们腾出了一大堆空缺职位,也为吴三桂巩固对云南的控制提供了契机。
  当然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曲靖府的大量官职空缺出来以后,每一个文武官缺都有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惟独曲靖知府这个位置没有一个人争,本来吴三桂打算先下手为强,立即调派亲信大理知府冯甦接替这个重要职位的,可是命令送到冯甦面前后,冯甦却大摇其头,宁可让吴三桂不高兴也要找借口推辞,并悄悄对亲信说道:“调去曲靖当知府?我疯了!和卢一峰那种疯子同在一座城里,他是知府还是我是知府?我斗得过他么?就算不和他斗,我也不敢收火耗刮地皮,与其去曲靖自找不痛快,还不如就留在大理逍遥自在算了。”
  所以没办法,在无人敢于接任和压根不敢接任曲靖知府职位的情况下,曲靖知府一职只好暂时由同知张皋谟署理,不过很好,张皋谟向来就是以老实窝囊出名,和卢胖子同在一座城里是绝对不敢主动招惹卢胖子的,对吴三桂也还算恭敬,所以吴三桂也没太过勉强其他心腹,只是打起了收买张皋谟为己用的主意。不过更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才维持了一个多月,没过多久之后,曲靖知府的职位又将因为某种情况而变成抢手宝贝,让更多的人争得头破血流,这是后话,眼下暂且不提。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做出了以上审判决定了,王煦和于成龙也准备押着人犯动身回京了,在着手准备的时候,王煦抽时间和卢胖子单独交谈了一次。而交谈开始后,王煦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三好,这件事,你虽然确实没有一点过错,但你做事的手段实在太过粗暴了,对待上司的态度也很有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一定要在这方面多加注意,尽力改正一下你的缺点。——你不会每次都这么运气好,每次遇到我来当钦差查案。”
  “王总宪指点得是,下官今后一定吸取教训,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卢胖子唯唯诺诺,难得发自内心一次的认错——卢胖子很清楚,这次的事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真是自己走了狗屎运的缘故。如果换了一个人来当这个钦差,那么在孔四贞和杰书的联手干涉下,那么自己就算想和李率祖同归于尽都难如登天了,一个搞不好,说不定现在自己就得和李率祖互换位置、轮到自己被打入囚车押往京城了。
  “当然了,我也不是说你和贪官污吏斗不对,只是说你的方法不对,太粗暴也太不讲究策略。”王煦也怕过于打击卢胖子的信心,又拍着卢胖子的肩膀说道:“以后再有象李率祖这么鱼肉百姓的贪官,你为民请命的时候,记得一定要给我来一封信说明情况,我在朝廷上能帮忙的当然尽量帮忙,不能帮忙也能给你一些经验方面的指点,免得又象这次这样,事情越搅越大,李率祖没能被绳之以法,你自己还差点陷进去。”
  “多谢总宪大人,总宪大人的救命之恩,下官没齿不忘。”卢胖子赶紧打千道谢。
  “你还我还讲这么多虚礼干什么?”王煦搀起卢胖子,埋怨道:“真要感谢起来,咱们谁谢谁还说不一定。还有,不要总宪大人总宪大人的叫,这样太生分了,这样吧,我字子撰,比你痴长几岁,以后你就叫我子撰兄,我直接叫你三好就行了。”
  “下官不敢。”卢胖子假惺惺的谦虚。
  “有什么不敢?就这么定了。”王煦微笑着一挥手,坚决拒绝了卢胖子的谦虚。说罢,王煦又收起微笑,用一副严肃面孔的说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三好你是不是太操切了?”
  “子撰兄,你是说阿芙蓉的事吗?”卢胖子试探着问道。
  “不错。”王煦点头,严肃说道:“我对药材的情况不太熟悉,只听说过八旗福寿膏非常值钱,现在的京城里,一两八旗福寿膏能卖到五两银子以上,还常有价无市,你让曲靖的百姓们种八旗福寿膏多挣点银子,确实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是我又听说,曲靖这边还从来没种过这种东西,万一土壤气候不适合,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品质不好,或者亩产量太少卖不了多少银子怎么办?老百姓们可还都指望这几亩土地刨食,你带着他们种八旗福寿膏挣不到银子,他们没吃的,也交不了赋税,那后果和损失谁来承担?”
  说到这里,王煦顿了一顿,又说道:“还有一点,八旗福寿膏现在的价格确实很高,听说还在上涨,可这是因为八旗福寿膏全是向西洋外藩诸国购买,物以稀为贵,所以价高并不为奇,可八旗福寿膏毕竟是药材,不是粮食,就算你在曲靖种得好了,产得多了,可是卖得不出去,还不是等于浪费?”
  卢胖子沉默,盘算片刻后,卢胖子抬起头来,异常诚恳的说道:“子撰兄,你这些问题,我能回答,但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么吧,明天早上你能不能带二十匹马和二十个骑手来曲靖北门外,我再给你回答,还有让你亲眼看看一些东西?”
  “什么意思?”王煦大为惊讶,问道:“明天我带二十匹马和二十个骑手到曲靖北门,你再给我回答这些问题?”
  “没错,还有一点,二十匹战马都别喂草料。”卢胖子认真点头,说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三好到时候想让子撰兄亲眼看到一些东西,亲身体会到一些东西,然后再回答子撰兄的问题,这样子撰兄也才会体会兄弟的良苦用心,这没问题吧?”
  王煦当然搞不清楚卢胖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可是王煦又觉得卢胖子绝对不会拿自己开涮,所以稍一思索,王煦就点头说道:“那成,反正我起码后天才能动身返回京城,明天早上北门见。”
  “多谢子撰兄能给我这个机会证明,相信到时候你一定不会失望。”卢胖子点头,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子撰兄,能不能麻烦你明天把康王爷也请到现场,让他也亲眼看看一些东西,做一个见证?这样的话,你回到京城也多一个人证。”
  “三好,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王煦瞪大了一下眼睛,苦笑说道:“你大概是不知道康王爷对你我现在已经是恨到什么地步了吧?他会帮你我做见证?帮你我做人证?”
  “我当然知道。”卢胖子笑笑,说道:“我还猜得出来,康王爷现在把我和子撰兄生吞了的心都有——不过没关系,只要康王爷还自认为自己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一定会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做这个见证,也会如实向皇上和朝廷禀报他在明天早上的所见所闻。”
  王煦眼睛瞪得更大,凝视卢胖子半晌,王煦这才勉强说道:“那好吧,我尽量去试试,尽力去劝康王爷明天早上曲靖北门看一看。”
  “不是尽量,是一定。”卢胖子认真说道:“子撰兄,为了你好,为了我好,也为了曲靖的百姓好,更为了大清八旗好,还有为了康王爷好,请他明天早上一定要到曲靖北门跑一趟。子撰兄甚至可以告诉王爷,如果王爷他能跑一趟曲靖北门,说不定回到京城如实上奏后,他还能将功折罪,罪减一等。”
  “这么神奇?”王煦笑了,说道:“那好吧,我尽全力去劝王爷,成不成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第二天,同时也是大清康麻子七年的七月二十二日,这注定是一个要被永远记载在前清史册上的日子。当天上午的辰时二刻,在王煦和于成龙的联手鼓动下,本打算在这一天启程回京的康王爷终于还是拗不过好奇心理,同时也抱着一点讨好王煦和于成龙让他们网开一面的心思,康王爷终于还是和王煦、于成龙一起来到了曲靖北门处,也按要求带来了二十个骑手和二十匹没有喂过草料的战马,并且在城门外如约见到了卢胖子。
  让康王爷和王煦、于成龙更加疑惑的是,一起出现在曲靖北门之外的,竟然还有平西王府的右镇总兵王辅臣父子和副将王景,平西王府的核心中坚吴三枚和胡国柱,另外还有几个来自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的官员将领,甚至还有广西老将马雄的代表兼侄子马大宁,他们也都是卢胖子用花言巧语骗来请来的。除此之外,城门外还有两堆普通马料和一堆阿芙蓉花。
  “康王爷,吴老将军,王总宪,还有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卢胖子也不客气,抱了一个四方拳,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下官卢一峰今天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让你们看看,下官在曲靖推广种植的八旗福寿膏究竟有什么神效,让你们心里有个数。”
  “卢大人,你打算让我们怎么看?”孔四贞在广西的死敌马雄之侄马大宁好奇问道。
  “马将军问得好。”卢胖子点头,转过身去,指着在场的各种物件,大声说道:“各位请看,这里有二十匹今天早上没有喂过草料的战马,还有两堆普通马料,和一堆熬制八旗福寿膏的药材。请各位看清楚,这些药材用来熬制八旗福寿膏的精华部位都已经取完药了,剩下的果壳、叶子、茎杆和药根都没办法再熬药了,用药行里的话来说——这些就是药渣子!各位,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了。”王煦第一个点头,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康王爷仔细看了许久,最后说道:“看清楚了,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王爷,卑职斗胆问一句。”卢胖子问道:“如果王总宪带来的二十匹战马一起出发,一起用最快速度跑往一十八里外的交水关,再从交水关跑回来,一共三十六里路——这二十匹战马,会不会在相差不多的时间内跑完?”
  康王爷是爱马之人,仔细看了看王煦提供的二十匹战马,点头说道:“差不多吧,这么点距离,除去马匹速度和骑手技术,最快的一匹马和最慢的一匹马跑完这段距离,相差绝对不会超过一柱香时间。”
  “很好。”卢胖子满意点头,转身向背后的李天植衙役队伍一挥手,那群衙役立即依约行动,将挂叶带根的阿芙蓉塞入早已备好的铡刀之下,细细铡成马料,又混入两堆马料的其中一堆,搅拌混合。
  直到李天植等人办完差使,卢胖子才说道:“王爷,各位大人,你们信不信?把这二十匹战马分成两队,其中十匹战马吃搀杂有八旗福寿膏药渣的马料,另外十匹战马吃没有搀药渣的马料,然后让他们一起出发赛马,先跑完这三十六里路的,绝对是吃过药渣的十匹战马?”
  “还有这事?”吴三枚首先动颜,说道:“卢大人,你快试一试,让我们看看这八旗福寿膏的药渣到底有什么神效?”
  “这么神奇?”八旗以骑射为本,听到卢胖子这样的话,八旗好王爷杰书当然是不敢怠慢,赶紧命令道:“卢大人,你快试给我们看看。”
  其他的官员将领也纷纷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想亲眼看看卢胖子是不是在吹牛——毕竟,这年头的骑兵实在太重要了,而骑兵的战马,那更是重中之重!
  “请各位大人拭目以待。”卢胖子拱手答应,取来十条红布,系在十匹战马脖子上,让这十匹战马吃搀有药渣的马料,又让另外十匹没有系红布的战马吃没有搀药渣的普通草料。片刻之后,待马匹稍作消化吸收药性,卢胖子当即命令二十个骑手上马,一起赶往交水关赛马,在场官员则在城门外临时搭建的药摊之上喝茶等候。
  眼看着二十匹战马同时出发,绝尘而去,杰书、王煦和吴三枚等人都心痒难熬的耐心等待起来。过了近一个时辰,第一匹战马率先冲了回来,战马脖上系有红布,第二匹战马也冲了回来,还是脖子上系有红布的战马,接着第三匹、第四匹、第五匹、第六匹……,全都脖子上系有红布的战马,脖子上没有系有红布的战马,却从始至终没有一匹战马能够迁先回来。
  到了第十匹脖子上系有红布的战马跑回原地时,杰书、王煦和吴三枚等人已经个个都瞪圆了眼睛,说什么也想不到,光是八旗福寿膏的药渣子,竟然都有如此神效!而王辅臣和马大宁等带兵更是迫不及待的拉住了卢胖子的袖子,近乎哀求的说道:“卢大人,你这药渣子送我一些行不行?那怕是花银子买也行!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卢大人,你是我们平南王府的姑爷,这种好东西别便宜其他人吧?”平南王府的代表也拉住了卢胖子的袖子,振振有辞的说道:“今年曲靖产的八旗福寿膏药渣,起码得给我们留一半吧?小的这就回去禀报大王子,请他向你购买这些药渣。”
  胡国柱懒得去拉卢胖子的袖子,只是在心里紧张盘算,“我们云南土地上长出来的宝贝,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回去就请王爷把这些药渣都收了,我们的军队里的川马、滇马、藏马和黔马就可以不用怕北方战马了。他娘的,卢胖子这个混蛋,怎么当着朝廷的人做这样的实验,要是朝廷下旨,要求所有的药渣上交朝廷怎么办?不过也没关系,明年我们可以自己种,那怕是用来当马料都划算……”
  又过了近一柱香时间,终于一匹脖子上没系红布的战马汗流浃背的跑了回来,还没来得及下马,马上骑士就大声嚷嚷道:“卢大人,你这种药渣太神奇了,我的骑术算不错了,还楞是跑不赢一匹吃过这种药渣的战马。这样的药渣,能不能给我们一些?”
  “王总宪,现在你该明白下官为什么要鼓励百姓多种八旗福寿膏了吧?”卢胖子向目瞪口呆的王煦问道:“王总宪,你有没有听说过西洋郎中托马斯·悉登汉姆(现代临床医学奠基人)这个名字?”
  “没有。”王煦半晌才回过神来,老实摇头。
  “是下官刁难总宪大人,这个名字在大清名声不响,但是在西洋却是大名鼎鼎,是西洋现在的第一神医。”卢胖子认真说道:“他有这么一句名言:我忍不住要大声歌颂伟大的上帝,这个万物的制造者,它给人们的苦恼带来了舒适的八旗福寿膏,无论是从它能控制的疾病数量,还是从它能消除疾病的效率来看,没有一种药物有八旗福寿膏那样的价值!”
  “上帝就是南神甫们信奉的神,也是西洋最伟大的神,相当于我们大清的老子如来。”卢胖子不紧不慢的说道:“王总宪,西洋第一神医把八旗福寿膏比作神仙佛祖赐给世间生灵的第一灵药,现在你又亲眼看到光是八旗福寿膏的药渣就有如此神效,该明白这八旗福寿膏该有多重要神奇了吧?也该明白八旗福寿膏在西洋有多畅销了吧?”
  “你联系了西洋的销路?”王煦总算是明白了卢胖子的意思。
  卢胖子点头,老实答道:“不敢欺瞒总宪大人,下官之前已经派人去广东与西洋商人取得了联系,他们已经做出承诺,只要曲靖能种出八旗福寿膏,他们就有多少买多少,而且出的价格也高得离谱,现在你该知道下官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了吧?”
  “明白了。”王煦点头,又问道:“那从目前看来,八旗福寿膏在曲靖的产量如何?”
  “托皇上洪福,长得很算不错,比下官之前估计的还好。”卢胖子含糊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忽然向王煦和杰书打千,拱手说道:“康王爷,王总宪,卑职有一事相求,请你们回到京城之后,一定要向皇上如实禀报今天的所见所闻,请皇上一定要颁布严旨,严格控制八旗福寿膏的销售范围,只可让我们大清旗人使用和吸食这种神效非凡的八旗福寿膏,还有卖于西洋换取白银用以我大清金融流通,切不可让寻常百姓随意使用!如若不然,寻常百姓人人身强体壮,身轻如燕,以一当十,则我大清危矣!”
  “狗汉奸!”包括吴三枚在内的在场汉人都眼中喷出火来,大骂卢胖子不是东西,卖国求荣,数典忘祖!
  “这是当然。”杰书满面狂喜的说道:“回京之后,本王一定会如实禀明皇上,请皇上严格控制,只准我们旗人用这种八旗福寿膏!还有,你这八旗福寿膏熬成了,记得给本王送一点过来,让本王试一试。”
  “王爷放心,卑职一定遵命。”卢胖子恭敬答应,又微笑说道:“说句玩笑话吧,王爷用了八旗福寿膏后,在关于床第的某些方面,如果不能立时见效,大展神威,卑职愿向王爷自请妄言之罪。”
  “滚!本王是用来强身健体,延年养身,可不想用在那方面!”杰书难得和卢胖子开了一个玩笑,心里却直痒痒——如果八旗福寿膏在那方面也确实有效的话,康王爷也就可以考虑多娶几个侧福晋了。
  “那好吧。”王煦认真点头,说道:“回京之后,我一定会向皇上如实禀明八旗福寿膏的神效,还有今日所见所闻,也请皇上严格控制,只许八旗将士使用。”
  “多谢王爷,多谢总宪大人。”卢胖子嘴上恭敬道谢,心里冷哼——这些东西一旦上了瘾,你小麻子控制得了才叫怪了。
  起身之后,回头看看眼中喷火的吴三枚、胡国柱、王辅臣和马大宁等人,卢胖子心中苦笑,心道:“我是为你们好,你们急什么?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什么叫炒作营销?我不这么炒一炒,怎么能把八旗福寿膏高价卖给螨虫?”


第一百零四章 疯狂开始
  作为一个十多年前随吴三桂军入滇的军队民夫,罗雷生无疑是相当幸运的一个人,既没有在饿殍遍地的乱世中饿死,也没有在烽烟滚滚的战火中被人杀死,更没有象很多同伴那样在军队中活活累死。虽然没能再回到中原老家,可也在四季如春的彩云之南云南曲靖府中定居了下来,娶妻生子,安家立业。
  几经战乱过后的云南人少地多,为了从百姓身上征税,幸存下来的军队民夫们都分到了一点点地,给吴三桂当了五年牛马的罗雷生也分到了十亩安生立命的土地,靠着辛勤的劳动和一点点运气,罗雷生成了一个小地主,有了五十多亩良莠不齐的宝贵土地,还雇了几个长工,美好生活看到了一点指望。
  可就在这时候,厄运上门了,任家商号的大掌柜任兴来看上了罗雷生的地,还是罗雷生最好的二十几亩土地,想弄过来种天麻,不过任掌柜不想出银子买,只想拿,所以就有了田亩地碑自行移动的神秘事件。
  多年心血一下子被人抢走一半,去讲道理又被人耍流氓,气怒交加之下,罗雷生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举着状纸找到了曲靖县令程封告状,状告知府的小舅子兼王爷干女儿的亲弟弟任兴来,结果可想而知的,知府大人当场府颜不悦,程县令唯唯诺诺,想方设法就是琢磨怎么帮任兴来脱罪,把罗雷生的合法财产变成任兴来的合法财产。
  也就在罗雷生几近绝望的时候,新任曲靖知县卢一峰卢青天卢大县太爷走马上任了,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惊天动地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为了报答卢胖子这个难得的好狗官,当新县太爷卢青天鼓动罗雷生种植八旗福寿花的时候,罗雷生一口气种了三十亩,在曲靖虽然不是种得最多的人,却是唯一一个把一半还多土地拿出来种八旗福寿花的人,并且按着新县太爷和县太爷那个色鬼师爷朱师爷的指点,用种麦子的办法给八旗福寿花送土施肥,除虫除草,还按着卢青天的指点,带着老婆孩子、长工短工拿着毛笔下地,不辞劳苦的用毛笔一一给八旗福寿花人工授粉——县太爷说这个办法可以增加产量,还说种果子、种带花农作物用这个办法,也可以增加产量。
  新县太爷说的这个法子,种了大半辈子地的百姓们都是将信将疑,信的人也有,不信的人更多,罗雷生信了,也照着指点仔细做了,结果种的几垄黄瓜比往年多收了两百多斤,让很多同村人大为后悔,说县太爷也教过我们了,只是我们不信!
  几垄地的黄瓜只是小事,真正让罗雷生操心还是那三十亩美丽的八旗福寿花,虽然所有人都承认,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花朵,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美丽花朵在田野中绽放的壮观景象,可是绝大部分的人也都表示怀疑,这些漂亮的花朵,真能象粮食蔬菜那样换成银子吗?可别种出来根本就没人买没人要吧?还有不少喜欢幸灾乐祸的人说,罗雷生,那小子上当了,等着哭鼻子吧!
  美丽的八旗福寿花逐渐凋谢了,长出了一颗颗一枚枚青绿色的椭圆果实,和所有种了这种八旗福寿花的百姓一样,罗雷生按着县太爷的指点,用小刀、锥子和粗针把果实一个个划破,又将渗出的白色浓汁一点点收集起来,只留下半亩地的果实当做来年的种子——听县太爷说,这种种子还可以榨油,榨出来的油,在前朝的时候就是皇宫贡品,价格高得罗雷生不敢想象。
  白色浓汁收上来后,罗雷生又按着县太爷的要求,用小锅小火熬制起来,熬药时散发的香味十分奇特,香得让人沉醉,罗雷生和他所有的邻居都说好闻,可是让罗雷生心惊胆战的是,同时让所有种了这种八旗福寿花的百姓心惊肉跳的是,一亩地里收上来的白色药汁,竟然只能熬出三十来两的黑色药膏,产量最高的一亩地也只能熬四十多两,最少的甚至还不到二十两。
  罗雷生的老婆当场就哭了,说这些地如果用来种粮食,一年到头一亩地还能收到两三百斤粮食,卖到七八钱银子,这一亩地收三十来两八旗福寿膏算怎么回事?除非这些黑色药膏一两能卖到两分银子,一亩地的黑色药膏能卖到六钱银子,否则今年就白白辛苦了,明年雇不雇得起长工恐怕都是另外一回事了。罗雷生虽然没有老婆那么软弱,可是扳着指头算出了三十亩地的八旗福寿花收成后,罗雷生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县衙里贴出了告示,说是县太爷近来公务缠身,收购八旗福寿膏的日子要稍微押后,八月初五那天,在曲靖西门外统一开始收购。
  看到这个告示,没种八旗福寿膏的人都笑了,说县太爷果然是在吹牛,等到了八月初五那天肯定还是不会收。
  大部分种了八旗福寿膏的百姓和地主则表示无所谓,因为他们种得很少,或者是用根本收不了几颗粮食的山地生地种的八旗福寿花,就算一分银子收不到也没关系,就当给县太爷上孝敬了,反正这个县太爷对老百姓不错,上他一次当也没什么,大不了明年不种就行了。
  罗雷生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想骂胖县太爷又不敢,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和老婆抱头痛哭,以泪洗面,几近绝望。
  终于快到八月初五了,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罗雷生八月初四晚上就和老婆儿子一起赶到了曲靖西门外,带着收上来的九百多两八旗福寿膏和二十多斤种子,排在了第一位。而到了半夜的时候,很多种了八旗福寿花的百姓家也来了人,也都带着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和种子来排队,等着县衙统一收购,聚在一起烤火聊天过夜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猜测八旗福寿膏到底能卖出什么样的价格,有说三分银子一两的,也有说一分银子一两的,还有说八毫银子一两的,甚至还有人赌咒发誓说是一毫银子一两八旗福寿膏,还说他是从什么在县衙府衙里当差的亲戚那里听来的消息。弄得罗雷生一家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开心一会担忧,辗转难眠。
  天渐渐亮了,西门外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小地主家也都来了人排队,抱着蚊子也是肉的心理过来碰运气,想看看明年到底应该不应该接着种八旗福寿膏。看热闹的百姓更多,都说看看价格如何,如果好的话,那就买点种子或者找邻居要点种子,等明年也种上那么一点。
  辰时二刻的时候,平西王府的右镇大营忽然来了一队兵丁,足足有五百人,由右镇副将王景老爷亲自带队,荷刀持枪的维持秩序;辰时将过的时候,县城里又出来一队曲靖县的衙役和绿营兵,是曲靖县捕头李天植亲自带队,带来好几十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和一堆桌椅板凳,在西门外用桌椅靠着城墙摆了一个半圆形,将几十口大木箱团团包围,由右镇军队严加保护。
  可能是上天注定要折磨罗雷生脆弱的心灵吧,辰时都已经过了,太阳也已经升空了,胖胖的县太爷还是没有露面,相反的,倒是三岔口关那边来了几十个商人——罗雷生眼尖,认出那些外地商人都是药材商人,还有一些经常到曲靖收购药材。但这些药材商被右镇兵严密保护着,不许他们和百姓接触,还有一个把总老爷冲着他们大吼,“急什么急?等卢大人来了,把八旗福寿膏的价格定了,你们再收,现在就想抢着收,老百姓吃亏了谁担待?你们吃亏了谁担待?不准抢,谁要是抢,就取消谁的收购资格!”
  “哦,原来他们也是来收八旗福寿膏的。”罗雷生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知道这些药材商人也是来收八旗福寿膏的,又心说既然有人抢着收,那么这八旗福寿膏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价格多少,希望不要太低,一两八旗福寿膏能卖三分银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了,如果罗雷生知道这些药材商人最早有十天前就被扣押在关卡处、不许他们抢先到曲靖收购八旗福寿膏的,那么罗雷生就更不用担心了,也用不着受这么多心理煎熬了。
  巳时二刻,白白胖胖的县太爷终于露面了,带着大帮师爷衙役,还有曲靖城现在最大的大恒商号掌柜秦川武——听说这个秦大掌柜是县太爷的亲舅舅。另外曲靖的代理知府同知张老爷也来了,还有许多云南的大官老爷也来了,不过这些官比县太爷大很多的官员们都对县太爷十分尊敬,不断的点头哈腰,就好象县太爷的官比他们的官还大一样,让人很是奇怪,很是摸不着头脑。
  大恒商号的伙计们坐到了桌后,准备好了记帐纸笔,还有称重的官秤,官老爷们进到了桌椅背后的圈中坐下,外地药商和本地药商也有代表进到圈中站定。胖胖的县太爷站了出来,看看翘首以盼的曲靖百姓,又看看排在最前面战战兢兢的罗雷生一家,县太爷忽然笑了,回头向衙役们招招手,衙役们马上上前,将那几十口大木箱一一打开,露出一箱箱白花花、亮晃晃的雪白纹银!晃得罗雷生和无数百姓都是眼睛发花,惊呼不断,“天哪!这么多银子!”
  “罗乡亲,记得今年你家中的八旗福寿花最多。”胖县太爷指住了排在第一位的罗雷生,微笑问道:“今年收了多少八旗福寿膏?收了多少种子?”
  “回太爷,收了九百三十五两八旗福寿膏,二十二斤又十三两种子。”罗雷生答出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数字。
  “哦,不错嘛。”胖子县太爷笑了笑,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太爷,这些八旗福寿膏和种子,到底能换多少银子?”罗雷生紧张的追问道。
  胖子县太爷又笑了,胖县太爷背后的色鬼师爷也笑了,笑得十分开心。终于,在罗雷生和无数百姓屏息静气的等待下,胖子县太爷终于说道:“你带来的八旗福寿膏有多少两,就卖到多少两银子。种子的话,一斤种子换二两银子。”
  “什么?!”罗雷生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围的百姓也个个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猛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后,罗雷生颤抖着问道:“太爷,草民没有听错吧?八旗福寿膏有多少两,就能卖多少两银子?种子一斤,能卖二两银子?”
  “你没听错。”胖子县太爷认真点头,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你们都听好了,本县规定的价格是,一两八旗福寿膏,换一两银子!一斤八旗福寿膏的种子,换二两银子!”
  “哇——!”现场中响起了一阵山崩海啸的惊呼声,每一个种了八旗福寿膏的百姓地主都在手脚发抖,说什么都没想到这黑色的八旗福寿膏,竟然能值多么多银子!而没有种八旗福寿膏或者实在种得太少的百姓,那就是当场就后悔得锤起了脑袋,说我为什么不种?我为什么不听县太爷的话?我怎么就这么蠢?!
  “还有你们,本县也给你们一个规定。”胖子县太爷又转向城里药行的代表和外地药材商人的代表,对他们说道:“你们也可以随意收购八旗福寿膏贩卖,但价格最低不得低于一两八旗福寿膏一两银子,最高不限,只要你们吃得下,就随便你们收,本县绝不干涉。但种子不许你们收,必须全部由本县的大恒商号收购,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几个代表一起答应。一个外地药材商代表又怯生生的说道:“太爷,一两八旗福寿膏一两银子,价格是不是太高了?能不能降到五钱银子一两?”
  “心别太黑了,本县就是怕你们这些胡搞,坑农害农,所以才请巡抚衙门、知府衙门和绿营把你们严格控制起来。”胖县太爷笑了,说道:“真要本县捅破你们有多少利润吗?如果你们想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本县也绝不勉强,请自便。”
  “草民该死。”那药材商代表轻轻抽了一个自己的嘴巴,点头说道:“那好吧,一两八旗福寿膏一两银子,我们也按这个价格收。”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到旁边收起吧。”胖子县太爷点头,又转向已经满脸惊喜的罗雷生,笑道:“罗老乡,你的八旗福寿膏到底卖不卖?卖的话赶快,卖给本县或者这些药材商都行,别拦着后面的人。”
  “卖!当然卖!”罗雷生回神大叫,赶紧解下身上的包裹药罐,说道:“我全卖,八旗福寿膏和种子都卖!”
  “老头子,你傻了?”哭了不知多少天的罗雷生老婆回过神来,赶紧猛扯罗雷生袖子,埋怨道:“你把种子卖光了怎么办?我们明年不种了?”
  “对对。”罗雷生也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太爷,草民说错了,八旗福寿膏全卖,种子我留……留五斤,其他的全卖。”
  “乡亲,这位乡亲,听说你的八旗福寿膏最多。”开始那个抗议价格太高的外地药材商人急了,赶紧对罗雷生说道:“你的八旗福寿膏全部卖给我行不行?我也出一两银子一两膏的价格!”
  “不行。”罗雷生断然否决,说道:“太爷对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我出一两二钱!”那外地药商大吼,“一两二钱银子买一两八旗福寿膏,你的九百多两八旗福寿膏,我全买了!”
  “一两二钱银子一两?!”罗雷生和周围的百姓又都惊呼起来。罗雷生老婆也是眼睛发亮,扯着罗雷生的袖子,低声说道:“当家的,卖给他吧,一两二钱银子一两药膏,可以多卖一百多两了。”
  “可是太爷……”罗雷生怯生生的去看卢胖子。
  “呵呵,没关系,随便你自己。”卢胖子微笑说道:“不用管本县,你觉得卖给谁划算就卖给谁,不过还是那句话,种子必须卖给本县,不许私自外流。否则的话,发现私卖一两,本县可要罚银一两。”
  “那……,那草民就对不起县太爷了。”巨额利润当前,罗雷生也顾不得卢胖子的大恩了,把种子往老婆手里一扔,说道:“老婆娘,你拿种子在这里卖,我到旁边卖八旗福寿膏去。”
  说罢,罗雷生和儿子提起药罐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外地商人跑到旁边去卖八旗福寿膏了。另外一些百姓也跟了过去,都抱着多卖一点是一点的态度,找那些商人去卖八旗福寿膏,刚才还人头涌动的官方药材收购点顿时空了一大半。
  “一峰,这不行啊。”卢胖子的舅舅秦川武急了,赶紧拉着卢胖子的袖子说道:“八旗福寿膏都被外地药材商收走了,我们还拿什么赚银子?拿什么卖给早就约好的京城商号和广州的西洋商人?”
  “舅父大人不必着急。”卢胖子微笑答道:“第一,这些药材商之前来都是想欺负曲靖百姓不知道八旗福寿膏价格的,准备的收购价格才一钱银子一两,随身带来的银子没有多少,现在价格一下子涨了十几倍,他们能吃得下去多少?第二,我们从平西王府二王子那里借来的五百亩土地上产出的八旗福寿膏,就是我们自己的,谁也抢不走。还有龙阔土司和安民土司那里的产出,也是我们的。第三,今年曲靖种的八旗福寿膏总共才有三千五百多亩,平均一亩大约是三十两,我们就是全部吃下去,也不过十万两左右,六千多斤不到七千斤(古秤一斤十六两),挣不到多少银子,想挣大钱还得等明年。”
  “还有。”说到这,卢胖子把嘴巴凑到亲娘舅耳边,低声说道:“我们今年真正能挣钱的,其实是八旗福寿膏的种子!我们把种子收上来,周围省份和州府的人看到八旗福寿膏这么挣钱,还不得抢破了头的来买种子?到时候,我们的种子还不得卖出天价?”
  “没错,就是这道理。”秦川武眼睛放光,连连点头说道:“还是我的外甥会做生意,到时候我们把种子按十六两银子……,不三十二两银子一斤的价格卖出去,一转手就是十几倍的利润!”
  “一两种子才卖二两银子的价格?”卢胖子白了舅舅一眼,极不孝顺的说道:“舅舅你老糊涂了?这个价格和白送给他们有什么区别?一两种子,你最少得给我卖一两黄金!”
  “这么贵?能有人买吗?”秦川武大吃一惊。
  “放心,有的是人买!”卢胖子冷哼,又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点,舅舅你可千万记住了,卖出去的种子,七成你得给我蒸上一遍,让它没办法发芽,然后混上三成好种子卖出去!一棵阿芙蓉有一千多颗种子,不这么做,明年咱们就别想发财了!”
  “可是别人拿去种不出来,不就怀疑咱们做手脚了?”秦川武更是担心。
  “他们的土壤不适应,气候不适合,种植技术也不好,关我们屁事?”卢胖子冷笑说道:“想学会从我这里种出八旗福寿膏的人,怎么都给我扒一层皮留下来!”
  被卢胖子的乌鸦嘴说中了,因为价格被卢胖子强行抬高了十几倍,从外地跑来曲靖占便宜的药材商人们资金严重不足,虽然能以高价从百姓手中买走一批八旗福寿膏,可是总共收去两万多两后,这些商人们也都囊空如洗了,只能哀求百姓们给自己们赊欠,或者要求百姓们把八旗福寿膏暂时留下,等自己们资金周转过来了再来高价收购。
  老百姓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尤其是在看到白花花、亮晃晃银子的时候,一边是卢胖子现银充足的收购,一边是虚无缥缈的赊欠压货,穷惯了的老百姓们当然会选择前者,同时卢胖子也大发善心将收购价抬高了一两一钱,老百姓们自然也就乖乖的把剩下的八旗福寿膏送到卢胖子面前,欢天喜地的捧着银子而去,卢胖子从吴三桂那里用家产抵押借贷而来的银子也几乎为之一空。而今年种得最多的罗雷生一家,自然也就成了所有人羡慕和妒忌的对象——这小子,命好运气好啊!
  宝贵的八旗福寿膏基本上收购完了,为了尽快回笼资金,卢胖子的舅舅秦川武当天就带着一批八旗福寿膏赶往广州,卖给早就约好了的西洋商人——这个时代金三角还没有开发,欧洲又恰好在流行这个玩意,运到了广州,西洋商人可是有多少买多少的。
  为了防止意外,卢胖子从王景那里借来了一百好手,交给方世玉和刘真、刘旭兄弟率领,保护自己舅舅的商队赶往广州。对此,李天植难免有些担心,说道:“大人,把身手方世玉派了出去,你身边只有末将和沈欣,人手是不是少了点?平南王爷那里可是恨你入骨的,万一在这个时候他派什么人来……?”
  “没事,等八旗福寿膏的消息传到了平南王爷那里,他绝对是说什么也舍不得杀我这个女婿了。”卢胖子摇头,又说道:“至于把方世玉派去广东,我除了让他回家去和父母团聚一下,还有就是要让他帮我办一些事,给我找一些人手回来,我这里的人手,要开始紧缺了。”
  卢胖子的乌鸦嘴向来很灵,秦川武的商队还在赶往广东途中的时候,八旗福寿膏在曲靖县取得丰收并且卖出天价的消息就已经四下传开,并且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卢胖子正牌老丈人老汉奸尚可喜的耳朵里。大概打听了一下八旗福寿膏在曲靖的产量,还有在曲靖收购的价格和现在广州的价格,还有听说了八旗福寿膏在京城价格,另外又听说了八旗福寿膏药渣子用在战马上的神效。尚老汉奸就一下子发现,原来拐走自己宝贝女儿又已经把自己宝贝女儿肚子搞大的那个卢胖子,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嘛,也勉强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想到这里,尚老汉奸马上转向自己的心腹问道:“金光,听说婉欹和姓卢那个混蛋正式拜堂成亲的时候,之信给他们送了一份厚礼,还说要继续承认婉欹这个妹妹,也承认姓卢的这个妹夫,有这事吗?”
  “回王爷,确实有这事。”金光点头,心说你老东西还假惺惺的问这干什么?上次你二儿子给你大儿子上眼药的时候,不就已经对你说过这件事了?当时你好象还大发了一通脾气吧?
  “之信还是不错嘛,不嫌贫不爱富,很有点老子的风骨。”尚老汉奸对大儿子大加夸奖,全然忘记了上次自己听说这事之后,马上就大骂大儿子尚之信是个不孝的狗崽子,存心想把自己气死!
  “去。”夸完之后,尚老汉奸马上命令道:“派人去找之信,让他马上来见我。”
  “王爷,小的想就不用派人了吧?”金光苦笑说道:“刚收到报告,大王子听到曲靖的消息后,已经在收拾行礼准备亲自去一趟云南了。”
  “是吗?”尚老汉奸心中暗喜,微笑道:“这小子还真是雷厉风行,果然象老子!不过还是要把他叫来一趟,他既然要去探望妹妹,就让他顺便帮我带几句话给婉欹,让婉欹有空回娘家来看看。”
  消息由东转北,传到了福州靖南王爷耿继茂的耳朵里,也传到了靖南王世子耿精忠的耳朵里。听到这消息,靖南王爷还比较矜持,对儿子说道:“派个使者去云南,让吴三桂看在我们耿、吴两家世交的份上,给我们弄一点八旗福寿膏的种子来试种,看看在福建能不能种出来。”
  “父王,你别犯傻了!”耿精忠一蹦三尺高,嚷嚷道:“吴三桂那个老东西有多自私多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派个使者过去打招呼,他就会给我们这样的宝贝?再说我们就算有种子,不懂怎么种还不是白白浪费力气?”
  “那你说怎么办?”耿继茂向儿子请教道。
  “我亲自去一趟,带几个农耕的一起去!”耿精忠吼叫道:“我不光要从他那里弄到种子,还要搞到怎么种八旗福寿膏的法子!”


第一百零五章 疯狂(上)
  “坏了,忘记这年头还没人搞过炒作,我这一下炒作得太狠了!”
  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书信公文,卢胖子肥脸上的油汗忍不住呈瀑布之势哗哗哗往下流了,也开始后悔自己的故意炒作太过,让太多人知道曲靖种植八旗福寿膏大获成功的消息。更后悔自己的良心太好,为了让百姓们尝到甜头,给百姓们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开出了太高的收购价,还逼着奸商们也抬高收购价,在本已经注定要熊熊燃烧的冲天大火上又泼了几大桶汽油柴油润滑油,结果现在自作自舍了。
  “教条主义害死人啊!”卢胖子又哀叹一声,后悔自己用后世军阀的经验来生拉硬套,为了扩大生产和扩大而不择手段,全然忘记了世界上第一次大规模种植八旗福寿膏,还是在一百年后的印度,现在全世界的人都还不知道八旗福寿膏的毒害性,只知道八旗福寿膏是一种治病良药,提神醒脑壮阳补肾的仙丹,欧洲那边也还在刚开始流行八旗福寿膏,有价而无市,需求远远大于供应,价格和利润都严重虚高,高得足以吓死百姓,也高得足以让每一个商人和官员疯狂!
  在这种情况下,卢胖子的刻意炒作当然是火上浇油,故意提高收购价让百姓尝到甜头,那更等于是往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里又倒了几十吨汽油,想不火不爆发都难了!——不过这也是迟早注定的事情,就算卢胖子不去故意炒作,心肠也黑上一点和药材商们联手用一钱银子一两的价格从百姓身上吸血,这样的事情也注定要发生。甚至就是这个世界没有卢胖子这个改变历史的穿越者,最迟一百多年后,云南土地上也注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疯狂,疯狂的渴求卢胖子手里的种子,八旗福寿膏种子!还有八旗福寿膏的种植技术!疯狂渴求的人群中,有云南和贵州的每一个土司和头人,云南和贵州的每一个官员和将领,他们的要求也是理直气壮的,你卢胖子是平西王府的西选官,云南贵州是由平西王府直辖,大家都在平西王爷麾下,骨肉相连,手足同心,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卢胖子有这样的好东西,不应该分我们一点吗?
  不只是云南贵州,曲靖府和广西接壤,广西的孔四贞派系虽然和卢胖子有仇,可是广西的缐国安、马雄和戴良臣派系却和卢胖子没有任何仇怨,而且缐国安和马雄两个派系,还和平西王府一向关系良好,明里暗里没少帮着吴三桂牵制孔四贞,有功劳也有苦劳,卢胖子身为平西王府的嫡系西选官,难道不应该替平西王爷报答一下缐老将军和马老将军?
  除了这三个省份,湖南巡抚周召南不耻下问,用六百里加急给卢胖子送来了亲笔书信,向学究天人的卢胖子打听,打听湖南能不能种植八旗福寿膏这样的好东西?还有打听这种好东西究竟应该任何种植,能不能派人来曲靖学习一下?四川巡抚张德地张中丞也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公文,内容大同小异,并且表示如果四川也适合种植,那么张中丞将派四川布政使郎延相这样的三品大员亲自到境,与卢胖子当面商谈大事。
  更让卢胖子哭笑不得的是,治地紧挨着贵州的四川合州知州大于成龙也来了书信,大大夸奖了一通卢胖子的清廉如水、爱民如子和领导曲靖百姓脱贫致富的壮举,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打听——合州百姓能不能用这个法子脱贫致富?如果能,大于成龙将向卢胖子这个晚辈虚心学习……
  这些官员还好打发,卢胖子毕竟不归他们管辖,就算一口拒绝,他们一时半会也拿卢胖子没办法,可是广东和福建来的六百里加急,卢胖子就不能这么置之不理了。听到了大哥尚之信将要亲自赶来曲靖探望自己的消息,卢胖子的老婆尚婉欹当场就流下了眼泪,激动万分;靖南王世子耿精忠亲自前来曲靖,同行的有吴三桂表弟祖泽溥的亲儿子祖良钦!这些人,又是卢胖子能够随便打发的?
  事情到了这步,看着廉价收购上来的八旗福寿膏种子,卢胖子已经再没有看着同等重量黄金的感觉,而是感觉看着同等重量的炸药,还是威力最大的黑索金炸药,随时可能把卢胖子的全身肥肉炸得连渣屑都不剩一点。利用这些种子大捞一笔的念头也彻底打消,就这群狗乱咬的疯狂劲,乱卖种子是招祸啊!
  卢胖子在这里发愁,刚刚亲自登门拜访的把兄弟云南副将王景却还在喋喋不休,“卢兄弟,我也知道,八旗福寿膏如果种得太多了,价格肯定会被拉下来。”
  “可是,卢兄弟你想过没有?”近墨者黑,王景也学到了卢胖子的一些蛊惑手段,说道:“光以我们曲靖一府,就算把所有的土地都种上八旗花,一年又能产出多少八旗福寿膏?能够赚到了多少银子?如果我们能把一两个州府拉过来,那么不仅不会把八旗福寿膏的价格拉下来,还可以多赚多挣到无数银子……”
  “王二哥,你这次是打算帮谁说情?”卢胖子苦笑着说道:“直说吧,咱们兄弟俩是什么交情,再绕来绕去的,你就不把我当兄弟看待了。”
  “哈,果然还是卢兄弟讲义气,够爽快。”王景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和我们曲靖接壤的广西泗城府现在归泗城土知府岑继禄管辖,岑继禄和我是老交情了,顺治十四年,他还带着营火救过我的军队,算是对我有点恩情。这次他把大儿子岑齐岱派了过来,就是想从我们这里弄点种子过去种,大家一起发财。”
  “卢兄弟放心,二哥不会让岑家白拿你的。”王景又认真说道:“种子你可以按你的价格卖给他,随便派几个人过去,教他们怎么种药熬药。作为报答,岑家保证我们的货物在泗城通行无阻,谁敢动我们的货,他们就剥谁的皮!而且到了来年,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也按市价全部卖给我们,不让他们太吃亏就行了。”
  “二哥,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但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卢胖子晃晃快要涨破的脑袋,把一本公文递到王景面前,苦笑说道:“王二哥,你看看吧,平西王爷刚派人送来的公文,勒令云南大小关口严防死守,今年的八旗福寿膏种子,一粒都不许外流出省!等平西王爷亲自来了曲靖,再做处置!”
  “王爷动手这么快?”王景吓了一大跳,说道:“你之前不是估计,至少要等到今年的八旗福寿膏全部卖出去,换成了银子运回了曲靖,王爷才会插手干涉。怎么这第一批货运出曲靖才四十几天,第一批银子还没回笼,王爷就动手了?还要亲自来曲靖?”
  “是我求王爷赶紧插手的。”卢胖子哭丧起了脸,指指旁边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书信,含着眼泪说道:“看看吧,一百六十八封书信,全是要种子的,中间除了十几个主动说要掏银子买的,另外除了四个打听我有没有成亲的,其他的全都是伸手白要。我不赶快求王爷插手,他们还不得把我给恨死啊?”
  “他娘的,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在大恒商号有股份的王景破口大骂起来,“一两银子不掏就想白要,做他娘的青天白日梦去!不给,一个都不能给!”
  骂完了,王景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卢兄弟,岑继禄那边你一定得想想办法,我们的所有货物要想运往广东卖给西洋人,不管走陆路水路,都一定要从他那里经过,得罪了他这个大地头蛇,对我们的生意不会有半点好处。”
  “那这样吧。”卢胖子想了想,低声说道:“二哥你去和岑家交涉,对他说明王爷下令不许种子外流的情况,然后告诉他,兄弟我看在二哥你和我的交情份上,可以按三斤金砂一斤种子的价格,卖给他们可以种五六百亩地的三斤种子,明年他暂时吃点亏,等种子再长成种子,后年他就不亏了。至于种植技术,这个好办,王二哥你到乡里去帮岑家找一个种过八旗福寿膏的长工,花高价雇过去教他们种不就行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条件,一是我们的货物在他们岑家的地盘上,必须畅通无阻!二是要他们保证,没有我们的允许,不要把种子卖给别人——这点千万要对他们说明白道理,别断了大家的财路。”
  “那成,我这就去和岑家打招呼,把王爷的命令说严重点,不怕他们不乖乖掏金子。”王景一口答应,又说道:“至于和岑家谈条件,这个最好我们两兄弟联手和岑家谈。今天晚上福寿楼,我设宴款待岑家,兄弟你也一起去,顺便和老岑家认识一下,将来也好办事。”
  “那成,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找岑家谈。”卢胖子无可奈何的答应。末了,卢胖子又说道:“王二哥,岑家这事,兄弟我可是冒了被王爷收拾的危险,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下次你可千万别让兄弟再为难了。”
  “那是当然,就这一次,下次别人就是把脑袋磕破,二哥也不会来让你为难了。”王景哈哈大笑,拍着卢胖子的肩膀说道:“就象卢兄弟你说的那样,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二哥我现在是太懂了。”
  很讲义气的王景对卢胖子确实不错,他开了口,卢胖子怎么都得给他一点面子。不过王景过来说情撞木钟,也不过卢胖子这些天来生活的一个小小缩影,这几天来,有资格有门路拿跑到卢胖子面前当面说情的人,简直都快把卢胖子给烦死了。比如卢胖子在曲靖府的另一个拜把子兄弟安世显,就也带着老爸安民和娘家舅舅禄家大土司禄昌仕登门拜访,想从卢胖子这里弄走一批种子。
  面对安世显的这个请求,卢胖子大为惊奇,问安世显说,今年春天我不是给了你们五十亩地的种子了吗,在你们那里长势也不错,你们怎么就没留点种子?
  安世显的回答让卢胖子气绝——老安家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过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真能卖这么多银子,所以就没留种子,五十亩八旗福寿膏全被割了汁,侥幸逃过割汁刀的八旗花结出来的种子,还不够明年再种一百亩。所以老安家很不客气的再次向卢胖子伸手再要种子,同时希望卢胖子也给老禄家土司种几千亩地的种子。
  “安兄弟,你知道现在民间偷卖出去的八旗花种子是什么价吗?”卢胖子气急大吼,“三两金砂一两种子!几千亩地的种子,你把我家抄了算了!”
  “卢大人,我们不白要。”安世显的娘家舅舅禄昌仕大土司读过书,还考过秀才,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一句话就让卢胖子火气全消,“我们用金砂买,民间不是三两金砂一两种子吗?我们也出这个价格买三十斤种子。”
  “禄大土司太客气了,也太见外了。”卢胖子换了一副笑颜,赶紧说道:“谈钱伤感情,安世显兄弟是我烧黄纸的拜把子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是安兄弟的长辈,那也是我卢一峰的长辈,千万不要见外。这样吧,看在安兄弟面子上,我去找合伙的王兄弟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卖给禄土司的价格降一降。”
  “谈钱伤感情?那你就别收我们的金砂啊。”禄昌仕、安民和安世显一起嘀咕。
  平彝大地头蛇龙阔也亲自跑来买了一些种子,他虽然留了一部分种子,可是看到八旗福寿膏这么值钱,打算明年多种一些八旗福寿膏的龙大土司咬着牙齿拿出家族珍藏多年的金砂,从卢胖子这里买走了一批比黄金还贵的种子,卢胖子之前白送给两大土司的种子,也连本带利的加了几倍捞了回来。同时卢胖子严肃表态,“我是真的忘了提醒安家和龙家留足种子,可不是向鬼子学的缺德招数——先免费赠送设备,然后再收维护费、零件费和升级费什么的。”
  ……
  不管怎么说,卢胖子这招饮鸩止渴还真在穷得太久的曲靖城起到了一些作用,也正因为如此,九月下旬的深秋季节,吴三桂亲自率领着平西王府的大小走狗来到曲靖城视察时,曲靖城的变化之巨大,让平西王府上上下下都大吃了一惊。
  康麻子二年重新建成后就一直没有拨款修补的曲靖城墙修葺一新,当时无钱修建的护城河也开始动工挖掘了,挖河的全是外地流民饥民,享受的伙食虽然不算太好,可也足够让一个成年人正常吃饱,所以这些流民饥民干活都十分卖力,工程进度也极快。
  另外卢胖子还介绍说,修完护城河后,这些流民还将到八达河东岸去兴修水利,便于来年开垦那边的荒地。等水利修完了,春天也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曲靖又需要大量的人手种植八旗福寿膏,另外还有开矿、挖煤、烧琉璃和造一些小玩具什么的,有的是工作岗位等着这些流民饥民,自然也就用不着担心他们在曲靖无事可做尽捣乱了。
  听到卢胖子的这些介绍,吴三桂当然是连连点头,满面笑容的赞不绝口,其他陪着吴三桂来曲靖参观学习的云南地方官员却个个心里冷哼,心说只要有银子,或者不用为银子发愁,这些事我们照样可以干。同时也因为这点,在场的云南地方官员也个个心里痒痒,盼望着能从卢胖子这里弄走一些八旗福寿膏种子和种植技术,让自己治理的地方也富足起来,自己也方便更快更好的捞银子。
  真正让吴三桂等人大开眼界和云贵地方官们羡慕妒忌的还是在曲靖城里,经过卢胖子半年多来的悉心打理,半年前还是肮脏破旧的曲靖城街道已经涣然一新。首先大街小巷的干净卫生程度,就远远超过了省城昆明,各种各样的商业市场也规范干净了许多,百业兴旺,繁华似锦,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正在翻新加盖的民居店铺,老百姓们的穿着也明显干净和体面了,纠缠了平西王府多年的汉彝争斗在这里也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各族百姓彼此之间友善相处,交往间态度也十分和蔼,与其他城里的各族百姓互相仇视蔑视形成了鲜明对比。
  也不奇怪,当百姓生活看到指望和开始丰衣足食的时候,谁还吃多了到处找麻烦惹官司,精神文明是建立在财富基础之上的!
  更让吴三桂连连点头还是百姓们对待他的态度,他的车驾所到之处,路旁百姓不用招呼就主动跪下,连连磕头道谢,感谢吴三桂给他们选派了卢胖子这样爱民勤政的好狗官,清廉如水还能点石成金的好狗官。并且由衷的恳求吴三桂把卢胖子多留在曲靖造福几年,态度诚恳,恭敬与感激发自内心。以至于吴三桂忍不住学大儿子拍着卢胖子肩膀夸奖起来,“一峰,你真是上天赐予我平西王府的无价瑰宝啊!”
  “多谢王爷谬赞,下官实不敢当。”卢胖子谦虚说道:“下官能有今日政绩,除了托皇上洪福、王爷和大小王子栽培之外,还有就是感谢王爷麾下的各位大人和各位将军帮助配合,还有下官的一点点运气,实际上其实并没有尺寸之功。”
  “有功有功,谁说你没有尺寸之功?你有大功!”吴三桂大笑,说道:“如果不是你钻研西洋学问,发现在云南种八旗福寿膏可以造福百姓,曲靖那来这么的繁荣稳定?孤可是亲眼看到了,自打进了曲靖县县境,这一路上经过的村子,可每个村子都有百姓在新盖房屋和开垦荒地,这可都是你给他们带来的运气啊。”
  “卢兄弟,你带到云南来那个八旗福寿膏种子,种下去以后,长出来不是八旗福寿膏,是银子啊!”长驻楚雄又死皮赖脸跟着吴三桂一起来曲靖的前镇总兵马宝打着哈哈,说道:“这次来,卢兄弟你起码得给我也弄上几十斤种子带回楚雄,让楚雄的百姓也跟着沾你一点光吧?”
  “马军门说笑了,说起这八旗福寿膏,下官这会还心惊胆战呢。”卢胖子假惺惺的说道:“为了把百姓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都收购上来,下官可是向王爷借了五万两纹银的,这八旗福寿膏运到广州和京城能卖到银子还好,要是卖不出去,下官可就要向王爷自刎谢罪了。”
  “少来。”马宝哼哼道:“别以为我真不知道,前段时间不光是你收八旗福寿膏,云贵两省的药材商也象苍蝇闻到血一样扑过来,从你这里收走了两万多两八旗福寿膏?要是八旗福寿膏真的卖不掉,他们疯了,来帮你收这八旗福寿膏?”
  “一峰,你用不着自刎谢罪了。”吴应麒也说道:“四天前,广州六百里加急快报,你运到广州那五万两八旗福寿膏,刚到广州就被西洋商人以三两八钱一两的价格抢购一空,你小子赚翻了!”
  “八旗福寿膏在广州卖了三两八钱银子一两?这么高?!”在场众人无不动容,无不质疑吴应麒的数字真假。可是看到吴三桂不动声色的表情,还有联想到吴三桂是在三天前才决定北上曲靖视查的,众人又无不暗暗点头,暗道:“假不了,否则王爷那会急着来曲靖?”
  “三两八钱?”卢胖子暗暗欢喜,也悄悄夸奖自己的舅舅会做生意,卖的价格比自己估计的还高了三钱。
  “这还不算。”吴应麒是个大嘴巴,又抖出了卢胖子的一些老底,说道:“听说那些商人对你舅舅说了,夸奖我们云南的八旗福寿膏品质好,比天竺产的还好,就是熬药的工艺有好有坏,还说以后熬药的工艺上去了,价格还可以商量,云南这边产多少,他们就买多少。”
  “二王子教训得是,今年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很多地方还有不足。”卢胖子苦笑答道:“下官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等到了明年,下官打算直接收生药汁,然后统一熬制,这样熬药工艺就上去了。”
  “很好,就这么干。”二王子指示道:“我在陆凉那块封地,明年就全部交给你了,全给我种上八旗福寿膏。另外再给我弄上一千斤种子和几个懂种八旗福寿膏的人,我带回昆明去,把我在滇池那边的封地也种起来。”
  “一千斤?”卢胖子瞪大了眼睛,苦笑说道:“二王子,那你直接砍了下官吧,下官今年收上来的种子,总共还不到一千斤啊。”
  “那我要五百斤。”吴应麒斩钉截铁的答道。
  “我要三百斤!”马宝竖起三个指头。
  “卢大人,大理是你老家,你总不能看着你老家的百姓继续穷下去吧?”已经无比后悔推辞调任曲靖知府的大理知府崔甦站了出来,拉着卢胖子的袖子哀求道:“卢大人,这次你起码得给我带走两百斤种子,让我造福你的老家。”
  “卢兄弟,我也要三百斤!”常驻武定的云南左镇总兵沈应时也竖起三个指头。
  “前镇和左镇都是三百斤,我们后镇也该有三百斤吧?”常驻洱海的后镇总兵杨武更不客气的问道。
  平西王府四大军区的前、后、左三镇总兵都伸出了手,惟独右镇总兵王辅臣没有说话——因为他的驻地就在曲靖,但也正因为这样,卢胖子才益发的哭笑不得,说道:“三位军门,你们每人三百斤,加起来就是九百斤,下官手里的种子都还不够你们分的,还拿什么分给二王子和其他地方州府?”
  “你怎么不多留点?”吴应麒埋怨起来。其他的地方官员则一涌而上,这个拉着卢胖子的袖子套交情,那个拉着卢胖子的肥手拉关系,争先恐后就是想从卢胖子这点多捞一点种子。还好,平西王府的老大吴三桂在场,开口给卢胖子解围道:“好了,好了,都别为难一峰了,种子的事情,等到了行辕安顿下来再说吧。”
  喝退了众人,吴三桂又瞟了卢胖子一眼,看似随意实带威胁的说道:“你们都急什么?一峰是孤的人,又是孤的儿子亲手提拔的人,孤就不信了,八旗福寿膏种子——我们云南土地上长出来的宝贝!他还会拿去便宜了别人?”


第一百零六章 疯狂(中)
  吴三桂的行辕被安排在了原来的云贵总督衙门里,前清康麻子三年卞三元将驻地搬迁到了贵阳之后,这个宅院就空闲下来,不过为了卞三元兼管云南民政方便,这个宅院一直由总督衙门出银子雇人打扫管理,相当洁净整齐,吴三桂来到曲靖,也就当仁不让的住进了这个宅院里,卢胖子,更理所当然的省下了一大笔开支。
  安顿下来后当然是聚宴,做为东道主的卢胖子既是宴会买单的冤大头,又是宴会的主角,被好几十条平西王府的豺狼饿虎包围,说来说去全是卢胖子的敛财之道,拼命套交情拉关系想骗点八旗福寿膏种子自不用说,卢胖子在创建的琉璃工坊也是所有平西王府饿狼垂涎的对象,全都想从卢胖子这里弄走琉璃煅烧工艺和挣银子比抢银子还快的琉璃镜制造工艺。
  还好,琉璃工坊是卢胖子早就和吴三桂商量好了的,吴三桂很快就直接表态,让众人不许再打琉璃工坊的主意,说自己已经决定在怒勒峰建造一个巨大工地,专门用来生产琉璃,由卢胖子直接管辖,并且将派出重兵保护,严防琉璃工艺外流。听到这样的话,平西王府的豺狼饿虎们只好乖乖退下,最为粗豪的马宝则哀嚎起来,“三好啊,你怎么不到楚雄去当知县?你要是去了楚雄,冯苏(楚雄知府)那个王八羔子敢和你罗嗦一句,我马上剁了他!”
  “是啊,一峰要是到洱海当地方官就好了。”“错了,应该是到武定当地方官才好。”杨武和沈应时也都哀号着附和起来。惟有王辅臣万分尴尬,因为他和李率祖的交情,李率祖和卢胖子相争的时候,他可是暗中站在李率祖那边的——现在王辅臣回头看来,自然觉得自己当时的立场选择是愚不可及,身在福中不知福。
  “各位将军,各位大人,你们就不要夸了。”卢胖子难得脸红起来,说道:“你们要是再夸下去,下官可就要无地自容了。”
  “好了,你们都别欺负一峰了,暂时放过他吧。”吴应麒出来打圆场,将包围卢胖子的豺狼饿虎赶走,又低声对卢胖子说道:“一峰,说起这事,曲靖知府这个职位的事我得问问你意见,现在又有好几十个人跑到我这里求官,都想谋曲靖知府这个差使,张皋谟也在到处走门路,想把‘署理’两个字去掉,就地接任曲靖知府,你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张皋谟留下,还是我拿名单给你,我们商量着选一个曲靖知府?”
  “还有这事?”卢胖子一楞,低声说道:“之前不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接任曲靖知府吗?张皋谟也在到处找门路想调走,不想留在曲靖,怎么现在又都改变主意了?”
  “还不是你那个八旗福寿膏闹的?”吴应麒咧嘴笑道:“之前没一个人敢来接任曲靖知府,是都被你和李率祖那件事吓怕了,怕来曲靖没好日子过,惹不起你。现在你让百姓种的八旗福寿膏赚了那么多银子,来曲靖就算不刮地皮不收银子,光是收火耗和收商税都可以大捞一笔,这些人当然愿意来曲靖了。那怕不敢对你指手画脚,受你一点气给你当三孙子,能有银子捞谁还在意那些?”
  “二王子,下官可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卢胖子抗议道:“李率祖那件事,是王爷让我扳倒他,我才和他把事情闹得那么大的,还差点把自己也陷进去。”
  “呵呵,知道你有功劳,不过你确实是把别的知府吓怕了,烧香拜佛就怕治下出现一个你这样的知县,惹都惹不起。”吴应麒一笑,又说道:“废话不说了,曲靖知府的事得抓紧了,现在我管着州府级别的官员选拔,要是时间拖长了被朝廷的人抢去了,那父王就得把我皮剥了。你要是觉得张皋谟还能行的话,我就给你把他留下,要是不行,我就另外给你选一个过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吴应麒又补充道:“我肯定会选一个听话老实的过来,还会对他打好招呼,如果不听你的话,我就让他好看!”
  “这个……,容我想想。”卢胖子仔细盘算起来,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张皋谟,见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后排,陪着同级的冯甦等人喝酒吃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再联想到这两个月来张皋谟在自己面前俯首听命的孙子相,卢胖子心里也就有了底。
  “二王子,那你今天晚上和张皋谟谈谈吧。”卢胖子低声说道:“张皋谟是从头到尾看到我和李率祖那件事的,对我的后台心里有底,为人又老实窝囊,不会随便乱来。还有一点,他的家里,我也安插进了人,与其换个人从头开始,不如就留下他吧。而且他正式升任曲靖知府之后,曲靖同知那个位置又空了出来,二王子你也可以安插你的人了。”
  吴应麒仔细一想,觉得卢胖子说得很有道理,让张皋谟正式接任曲靖知府,既可以在张皋谟那里捞一笔,又可以把张皋谟腾出来那个同知位置卖一笔银子,对自己好处更多。想到这里,吴应麒点头说道:“那好吧,就张皋谟吧,今天晚上我就和他谈谈,随便给他一点警告,让他少给你找麻烦。”
  “多谢二王子厚爱,连这种事都和卑职商量。”卢胖子微笑道谢,同时也有些得意——能决定顶头上司派谁接任的下属,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吧?
  ……
  时至二更,宴会终于结束,吴应麒早早就带着张皋谟到一旁密谈起了,吴三桂则亲自向卢胖子招了招手,卢胖子心领神会,赶紧点头哈腰的跟了上去,在场的平西王府的豺狼饿虎们也知道正戏即将开场,虽然个个都是心痒难熬,可也不敢随便搀和,只是强忍着贪欲煎熬,老老实实的各自回房睡觉。只有吴三桂身边的四大智囊刘玄初、汪士荣、胡国柱和方光琛出场,一起跟着吴三桂和卢胖子进了后堂。
  随着吴三桂一路进到后花园,又直接进到了吴三桂下榻的房间,吴三桂先是招呼众人落座,又叫下人备好香茶,最后叫贴身卫士把守住门窗走廊防止有人偷听。待一切都准备完毕后,吴三桂又摆着架子抿了一口香茶,这才说道:“一峰。”
  “卑职在。”卢胖子起身,到吴三桂面前一个千儿扎下去,主动说道:“王爷,卑职的一切都是你赐予的,卑职的东西自然也是王爷的东西,卑职手里的八百九十一斤四两八旗福寿膏种子,卑职打算全部献给王爷,敬请王爷赏收。”
  “全部献给孤?”吴三桂一楞,说什么也没想到卢胖子这么爽快,竟然会主动提出把所有种子都送给自己。
  “一峰,你真这么舍得?”眼中已经在喷发贪婪光芒的吴三桂长女婿胡国柱虽然心中激动难当,嘴上却假惺惺的说道:“你自己就不留点?我可是听说了,现在民间的八旗福寿膏种子,可是卖到三两金砂或者二两黄金一两了。”
  “还是那句话。”卢胖子郑重说道:“卑职身受王爷与两位王子知遇之恩,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更何况这区区身外之物?而且这八旗福寿膏种子,之前本来就是卑职为王爷量身定造了,帮助王爷排忧解难,准备献给王爷的礼物,只是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所以之前不敢直接献给王爷了。现在八旗福寿膏在曲靖种植已经大获成功,也就到了卑职把这份礼物进献给王爷的时候了。”
  吴三桂面露微笑,胡国柱身体发抖,说什么也想不到卢胖子会把这么一颗摇钱树双手奉送给自己的老丈人,汪士荣和方光琛微微点头,对卢胖子的这个决定万分满意,刘玄初则长长舒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之前刘玄初可是担心卢胖子吝啬,导致为了这种子和吴三桂翻脸的。不过话虽如此,刘玄初有一件事却十分不解,问道:“一峰,刚才你说这礼物是给王爷量身定造和排忧解难的,什么意思?”
  “是啊。”吴三桂也反应过来,问道:“你这两句话什么意思?”
  “回王爷,回恩师。”卢胖子恭敬答道:“还有各位大人,你们都知道,卢一峰是云南大理人,深知云南土地贫瘠,物产稀少,也知道贵州比云南更穷更贫瘠。王爷就藩云贵,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处处捉襟见肘,处处仰人鼻息,粮食与军饷都无法自给,必须依靠中原输给,这不有事还可以勉强维持,一旦有事,后果不堪设想——去年的削饷一事就是明证!朝廷只是要求王爷削减军饷,王爷就得处处受人掣肘,处处看人脸色,卑职亲身经历,更是深明其苦,深知王爷之难,之苦。”
  吴三桂连连点头,对卢胖子的话深有同感——如果不是粮食和军饷无法自给,处处受小麻子掣肘,吴三桂吃饱了撑了要去自请裁军,要去自处求神拜佛、送礼行贿拿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只为让这些人帮自己在朝廷上说几句话,求小麻子少砍一些军饷粮草。
  “在京城的期间,卑职跟着世子爷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为议饷一事的时候,看到那些朝廷大员的脸色,卑职简直是心如刀绞。”卢胖子继续表情激动的说道:“卑职当时就想,如果能有什么办法,让云南和贵州都富足起来,变得和江南一样的富裕,那王爷和我们平西王府的人,也就用不着受那些鸟气了。所以卑职一有空闲,就想方设法钻研学问,寻找让云南贵州富足之法,终于,让卑职找到了种植八旗福寿膏这个法子。”
  “其实自打唐朝以来,八旗福寿膏在华夏就有少量种植,只是不得其法,产量稀少,所以价格十分昂贵,而卑职偏巧精于此道,知道西洋那边有办法可以让八旗福寿膏大量制造。”卢胖子又说道:“刚开始时,卑职还担心这八旗福寿膏就算种了出来,恐怕也卖不出去,反倒把价格拉了下来。可是卑职稍一打听,却又忽然发现,原来西洋欧罗巴诸国,已经开始了疯狂的流行此物,用此物治病强身,神效非凡,需求量十分巨大。卑职又打听了一下,发现自打前朝开始,京城就有不少人喜欢用此物代替水烟吸食,只是国内产量太少,国外又需求太多,民间未成气候。”
  滔滔不绝的说到这里,卢胖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卑职当时又想,既然八旗福寿膏在西洋能流行,能够象烟草、茶叶、咖啡和丝绸那样流行,成为西洋百姓生活必备之物——那么它为什么不能在国内流行呢?如果八旗福寿膏在国内也能流行,也能象烟草、茶叶、盐巴、丝绸和粮食那样成为生活必需品,那么王爷在云南贵州独家种植,不就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就把八旗福寿膏献给了皇上和鳌中堂,鼓动他们带头使用八旗福寿膏,又给我弄来了八旗福寿膏种子?还为我找到了栽种八旗福寿膏的法子了?”吴三桂微笑问道。
  卢胖子大力点头,认真说道:“奴才是这么想的,世人都有从众和崇拜名人心理,只要皇上和鳌拜带头用了八旗福寿膏觉得好,那么八旗福寿膏在京城里想不出名都难了,同时京城里达官显贵众多,八旗老爷们又是吃铁杆庄稼,有的是时间享受和有的是银子享受,只要这东西出了名,他们必然一尝之下觉得好,在京城里想不流行就更难了。然后再由京城旗人带动全天下的旗人用福寿膏,最后再带动全国的有钱人享受这八旗福寿膏,那么云贵两省的粮饷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
  说到这,卢胖子又微笑着补充道:“还有一点,也是王爷的福分,据卑职研究,云南贵州的土地虽然贫瘠,但是土壤、气候和雨水都极其适合种植八旗福寿膏,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也品质最好,其他地方就算能种,产量和品质也远赶不上云南和贵州。另外更不可思议的是,卑职在寻找种子的时候,武昌那边恰好有一家药行从天竺商人那里买来一批,用做药用,卑职路经武昌的当天,他刚好从泉州运到武昌,卑职早经过武昌一天都买不到。所以卑职才斗胆说,这是卑职为王爷量身订造的礼物,也是上天奖励王爷的恩赐。”
  “辛苦你了,上天把你赐给孤,才是对孤和整个平西王府最大的恩赐。”吴三桂满意得连连点头,暗暗庆幸自己的儿子走狗屎运,收银子卖官,竟然都为自己网罗到了这么一个天纵奇才,活着的宝贝——简称活宝。
  “等等。”胡国柱赶紧插话道:“一峰,刚才你说什么?除了云贵两省,别的地方就算种出来了,产量和品质也不如云贵——你的意思是说,别的地方也能种出八旗福寿膏了?”
  “确是如此。”卢胖子点头,说道:“虽然别的省份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品质差点,但只要不是气候太冷的省份,确实都能够种出来,不过他们不知道怎么种怎么收,还有不知道怎么熬药。对了,种子也很难弄到,只能从海外商人那里购买,不过海外商人很少贩运种子到大清售卖,卑职之前能够买到种子,除了运气之外,还有就是靠朱神医的帮忙,他是杏林领袖,这方面的门路多。”
  “这可不好办了。”胡国柱为难说道:“这么说来,就算我们全力封锁,不让八旗福寿膏种子和栽种技术外流,外面的人迟早也能弄到一些种子试种,要是让他们也种出来,我们的财路可就断了。”
  吴三桂拉长了脸,颇有些如丧考妣的模样,一想到这么一条巨大财路将要被别人抢去,吴三桂才真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倒是方光琛不以为然,说道:“王爷和胡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卢大人不是说了吗,八旗福寿膏在外省长得不如云贵好,这桔生淮南则为桔,桔生淮北则为枳,我们种出来的八旗福寿膏既然比外省好,也自然比外省好卖,最多价格被拉下来少赚一点,但还是比种其他的东西划算。”
  “比种其他的东西划算,那我们不种粮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玄初终于开口,冷静说道:“本来云南和贵州的粮食都不能自给,我们就算要种八旗福寿膏,也必须保证一定的粮食种植量。还有,我们种八旗福寿膏换到的银子,也必须拿出至少四成来向外省购买粮食,就算吃不掉也可以囤积起来,预防万一。”
  “不错,只要有了银子,我们就要大量向外省购买粮食,预防万一,不能让朝廷总掐着我们的脖子。”汪士荣难得附和刘玄初一句,又说道:“除此之外,虽然无法防止外省学我们种八旗福寿膏,但我们也要尽全力封锁种子和技术外流,他们晚一年种八旗福寿膏,我们就多一年的时间吃独食,多一年的时间独占这八旗福寿膏的暴利行业!”
  “也只好这样了。”吴三桂无可奈何的点头,咬牙说道:“茂遐先生,你领着国柱他们几个,连夜给我起草一份命令,从明天开始,大小关口一律加强巡逻,凡有夹带八旗福寿膏种子出省者,一律当场处死!农户中有私卖八旗福寿膏种子者,一经发现,抄家流放,到陇川给孤做一辈子苦役去!平西王府给他们发财的机会,他们还要断这条发财的路,孤绝不轻饶!”
  “得令。”暴利当前,胡国柱和方光琛等人自然是把吴三桂这条命令牢记在心。答应之后,胡国柱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岳父,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怎么办?还有广西的缐国安和马雄,他们可都盯上八旗福寿膏了!”
  “当然不给!”吴三桂恼怒道:“广西和福建比云贵富足的时候,他们又可曾想到过本王?”
  “如果一点不给的话,未免太得罪人了。”汪士荣奸笑说道:“学生提议,王爷可以拿出一点种子打发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让他们在广东和福建尝试种植,但有一个条件——我们的八旗福寿膏运到广州和泉州卖给西洋商人的时候,他们不得征税,还必须保证我们的货物安全!”
  “开什么玩笑?”胡国柱恼怒道:“如果他们在广东和福建种出来了怎么办?”
  “胡大人,我话还说完嘛。”汪士荣微笑说道:“王爷把种子给他们之前,可以把全部种子蒸上一遍,到时候他们种不出来,可怪不得我们。”
  “坏!你小子太坏了!”吴三桂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那缐国安和马雄那边怎么办?他们两个可是王爷在广西最坚定的两个盟友。”胡国柱担心的问道。
  “对他们说清楚,八旗福寿膏种子落到他们手里,就必然会落到孔四贞和戴良臣手里。”方光琛不动声色的说道:“所以希望他们能理解,作为报答,我们允许他们在八旗福寿膏经过广西时征税,税额由我们和他们根据数量和价格议定,前提是他们必须保证我们货物经过广州时的安全。他们不用出力就能分到一杯羹,自然也就不会不高兴了。”
  “和安南这边也联系一下。”卢胖子也说道:“争取借到他们的鸿基港作为八旗福寿膏的海外销售港口,这么一来,我们既可以不用担心平南王府掐住我们的脖子,又可以利用这个港口从南洋进口粮食,囤积起来预防万一。”
  狗头军师出一个馊主意,吴三桂就点一下头,脸上的笑容也多一分,待到卢胖子最后说完时,吴三桂已是满面笑容,说道:“好,你们都不愧为本王的心腹智囊,果然个个都是满腹妙计,就照你们说的办!等到明年八旗福寿膏大丰收的时候,孤一定要重重奖励你们!”
  “还有你一峰,你事事处处为本王着想,为本王分忧。”吴三桂又一指卢胖子,说道:“怒勒峰那件事,孤答应你了,明天开始,孤就派一千军队过去,把那里建成一个军营交给你,王景不是和你关系很好吗?那里就交给他直接管辖,你们想搞什么都行!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孤尽全力提供给你。”
  “谢王爷。”卢胖子大喜过望,赶紧给吴三桂行礼——这段时间里,卢胖子和王景联手在三岔口堡那边搞的临时工地,已经秘密研究出了浓硫酸、浓硝酸和水泥等工业必需品,只要这些东西的产量能够提高上去,卢胖子也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不用谢,你要怒勒峰做的那些东西,也是孤所急需的东西,孤还要谢谢你。”吴三桂大度的一挥手,又说道:“你说罢,你还要什么奖励?孤尽量满足!”
  “那卑职可就要狮子大开口了。”卢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你能不能用银子把卑职手里那八百多斤八旗福寿膏种子买下来?”
  “咦?”吴三桂先是一楞,然后猛的一拍脑袋,笑道:“瞧孤这记性,八旗福寿膏种子是你自己掏银子从百姓手里收上来的,孤怎么能白要你的?这么吧,两个多月前你向孤借的五万两银子,孤不要了,算赏你的。”
  “王爷厚赏,卑职不敢推辞。”卢胖子恭敬说道:“不过王爷误会了卑职的意思,八旗福寿膏已经在广州卖出高价,几百两银子收上来的种子,卑职那还敢向王爷收本钱?卑职只是希望,王爷明天能够当着众人的面,用二两银子一斤的原价,把卑职手里的八百多斤种子全部买走!”
  “用二两银子一斤的原价?把你手里的种子全部买走?”吴三桂听得一头雾水,说道:“这有什么意思?”
  “王爷,学生明白卢大人的意思。”汪士荣把脸扭开,板着脸说道:“王爷你不用原价把种子全部买走,卢大人他怎么向朝廷交代?怎么向皇上交代?——王爷可不要忘了,卢大人他可是皇上派来监视你的人,王爷你不对卢大人狠一点,皇上还不得疑心卢大人啊?”
  “原来这样啊。”吴三桂终于明白过来,恼怒的冷哼几声过后,吴三桂点头说道:“那好吧,孤明天就把你的种子强买过来,让你在麻……在咱们的皇上面前有个交代。”
  “谢王爷体会卑职苦衷。”卢胖子恭敬道谢,心里则在冷哼,“吴老汉奸,你以为老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你拿了老子的种子,就上了老子的贼船了,先是给老子当了挡箭牌,然后就招小麻子妒恨,将来八旗福寿膏的毒害一旦展现,小麻子命令禁烟断了你的财路,你和你手下的豺狼饿虎还不得跳脚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八旗福寿膏的毒性小,毒害展现得慢,你独占八旗福寿膏种植销售,银子大把大把的往怀里捞,小麻子和螨清朝廷又会看着你一步步坐大而无动于衷?到了尚老汉奸自请撤藩的时候,就算小麻子不想撤你的藩,螨清朝廷上的豺狼饿虎也不会答应了,还有你手下的豺狼虎豹又会眼睁睁看着财路被别人抢走?那时你就算不想起兵造反,也由不得你了!”


第一百零七章 疯狂(下)
  因为速度不同的关系,孔四贞的囚车刚被押到湖南境内,王煦的查案报告就已经送到了京城里的小麻子面前,看完孔四贞和李率祖联手在曲靖犯下的累累罪行,又看到杰书在曲靖丑态百出的报告,小麻子难免要大发雷霆一通,大骂孔四贞婊子无法无天,为了个人私怨妄负圣恩,陷害忠良!更大骂李率祖胆大包天,竟然敢伪造证据污蔑同僚谋反篡逆,其性质之恶劣、后果之严重,简直创了大清开国之最!就算是把他割上一千刀一万刀,也难消小麻子的心头之恨!
  李率祖是绝对不能不重处的,即便是看在他祖先的份上,可以饶过他荼毒百姓、草菅人命和贪赃纳贿这些罪名,甚至可以饶过他污蔑上司林天擎收受贿赂的罪名,但是他用独眼石人构陷同僚这一招,小麻子是无论如何不会原谅了,任何一个螨清官员也都不会同意小麻子饶过李率祖了——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官场上人人效仿,那还不得天下大乱啊?所以没办法,李率祖必须得死,即便是疯了都得以死谢罪,满门抄斩!
  下定决心杀一个过气家族出身的李率祖容易,可是下定决心杀孔四贞就难了,孔四贞在小麻子的三藩战略中重要性大家都知道,更难得的还是孔四贞对螨清朝廷的忠心,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孔四贞在广西牵制掣肘,以孙延龄和戴良臣那点本事,广西也早就象贵州一样,被吴三桂给鲸吞蚕食殆尽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麻子怎么舍得就这么杀她?孝庄又怎么舍得就这么杀了她?
  还好,孔四贞的所作所为还没达到让王煦请王命旗牌把她先斩后奏的地步,所以小麻子和孝庄稍作商量之后,立即派出心腹侍卫飞马南下传旨,让王煦改公开押送为暗中押送,孔四贞免坐囚车,交与传旨侍卫秘密押赴京城,接受小麻子和孝庄的亲自审问。同时,小麻子在旨意又以孔四贞案事关十三衙门内务府为由,要求王煦不得将有关孔四贞案的奏折和罪证明发,必须直送内务府,再由内务府直接呈给小麻子。
  在长江码头上看到这道圣旨,孔四贞阴郁了许久的漂亮脸蛋顿时笑开了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又有机会找老冤家卢胖子寻冤报仇了。王煦却阴沉下了本就喜欢板着的瘦脸,知道又将和很多时候一样,破了案子却惩治不了案犯,让该死的人逃脱生天了。可是没办法,螨清的奴化教育洗脑下,即便是王煦和小于成龙也不敢违抗小麻子的旨意,只能按着旨意把孔四贞移交给小麻子派来的御前侍卫,眼睁睁的看着她丢下几句狠话后趾高气昂的离去。
  孔四贞是什么脾气爱好大家都知道,为了答谢小麻子派来的御前侍卫们的营救之恩,这一路上难免大施肉身以作报答,加上小麻子并没有规定孔四贞何时到京,所以大享齐人之福的孔四贞也就没有急着赶路,待到一路嘿咻嘿咻的抵达京城时,时间也已经到了康麻子七年的九月底。
  进了京城,当然得到小麻子面前请罪,为了预防万一,孔四贞又通过关系亲密的李煦和曹寅帮忙,让他们把自己回京的消息送到了孝庄面前——其目的不外乎让孝庄知道自己这个干女儿回来了,该出面的时候还是得出面一下,免得小麻子麻颜大怒,一刀把自己砍了。做完了这些,孔四贞才跑到西华门外递了牌子求见,而腰牌递进皇宫之后也很快有了回音,小麻子在养心殿召见。
  听到召见地点,孔四贞又长舒了一口气,知道小麻子还是打算替自己遮掩一下了——否则的话,就应该是在正式议政的乾清宫或者三大殿召见公开定罪了。放心之下,孔四贞赶紧随着曹寅进了皇宫,一路来到养心殿外,小麻子又传旨让孔四贞进殿,孔四贞不敢怠慢,赶紧又进到殿中,进殿后连大殿里有什么人在都不敢偷看,直接就当中一跪磕头,恭恭敬敬的叫道:“奴才二等侍卫孔四贞,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卢一峰,还真是让朕对他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小麻子根本没理会孔四贞,只是自顾自对着什么人说道:“朕现在都在后悔了,早知道他能在地方上干出这样的大事,就不应该派他去曲靖的,应该派他去其他省份的。现在好了,他在曲靖做的大事,要顺带着便宜吴三桂了。”
  “是啊,奴才也说什么也没想到,卢大人会有这样的才能。”明珠的声音响起,感叹道:“如果早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奴才说什么都要请皇上把卢大人派到盛京去,让他造福盛京。小小一个穷山恶水的曲靖县在他治理下,一年时间不到,竟然就创造了三十多万两纹银的财富,我们大清一年的盐税才两百多万两,他要是到了盛京大展拳脚,我们大清的龙兴之地,还不得变成和江南一样富啊?”
  “卢胖子又干什么好事了?在曲靖县一年弄出了三十多万两银子?他是抢还是偷?”孔四贞大吃一惊,偷偷抬头去看殿中情景时,却见养心殿中只有小麻子和他的三个绝对心腹明珠、索额图和熊赐履,而且几个家伙全都是满脸惊叹神色,交谈间不断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皇上,卢大人在曲靖这么搞,是不是有意的?”新近因为上万言书弹劾鳌拜而得以升任弘文院侍读的熊赐履眉头紧皱,说道:“三藩之中,吴藩实力最强,兵强马壮甲于天下,唯一弱点便是云贵贫瘠,钱粮无法自给,钱粮开支九成得靠中原输入,目前皇上能够制衡约束吴藩的唯一办法也是控制他的兵马钱粮,现如今他在曲靖搞出这样的成绩,明年吴藩全境效仿,今后皇上和朝廷还拿什么控制吴藩?”
  “好人,这个是好人。”听出熊赐履话里对卢胖子的不满之意,孔四贞不由有些眉花眼笑,恨不得扑上去亲上熊赐履一口。
  “熊大人误会了,卢胖子在给皇上的奏报之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之前也没想到八旗福寿膏在曲靖的长势会这么好。”已经升任吏部右侍郎的索额图站了出来,说道:“他更没想到的是,本应该是非常用药材的八旗福寿膏会这么畅销,会有这么多药材商人争着抢着出高价收购。他原先的打算不过是想给曲靖的穷苦百姓们寻找一条出路,为朝廷开辟财源,还有就是拉下严重虚高的八旗福寿膏价格,让八旗将士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这海外异宝。”
  “而且卢大人在奏报上也说了。”本着绝不和卢胖子这个灾星做对的原则,明珠给索额图帮腔道:“他将一半的八旗福寿膏运到广州贩卖,是想尝试着给朝廷开辟一条新的财源,看看八旗福寿膏能不能象茶叶和丝绸一样,成为我天朝又一大出口拳头产品,八旗福寿膏能不能在西洋商人那里卖出去,能不能卖到合理的价格,他心里也没底,只是一个尝试。”
  “那他现在一定乐疯了,一两一钱纹银收来的八旗福寿膏,在广州卖出了三两八钱纹银一两的天价,仅这一笔,他就赚了十几万两银子!”熊赐履冷哼道:“然后吴藩也要乐疯了,有了这条财路,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皇上在钱粮上卡住他的脖子了。”
  “熊大人,依你的意思,卢大人根本就不应该给百姓造福了?”明珠笑笑,问道:“难道说卢大人为君分忧,为朝廷开辟财源,为百姓造福,都是不对的了?如果这也算罪过,那么我们大清的官员,还有谁敢造福百姓,忠君报国?”
  “没错,明中堂言之有理。”索额图附和道:“难道真要卢大人象李率祖那样,把曲靖搞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才是对皇上的忠心,对朝廷的功劳?”
  “明中堂和索侍郎都误会了。”熊赐履老脸一红,赶紧辩解道:“我并不是说卢大人造福百姓和忠君爱国有错,我只是觉得他不该在曲靖这么搞,现在好了,白白便宜吴藩了。”
  “行了,行了,在这之前,谁能想到八旗福寿膏在曲靖能长这么好?卖这么高的价?获得这么大的成功?之前如果能未卜先知知道这一点,朕也不会派卢爱卿去曲靖了。”小麻子挥挥手,又说道:“当然了,熊爱卿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让吴藩摆脱了钱粮这最后一道束缚,确实会出现尾大不掉、难以控制的局面。”
  “不过熊爱卿也别太过担心了。”说到这,小麻子露出些微笑,说道:“就在今天上午,朕收到广州急报之后,立即就召见了户部满汉尚书马尔赛和黄机(康麻子七年八月任,原汉尚书王宏祚因罪革职),问了他们这个情况,也是担心吴藩借此摆脱朕的钱粮束缚,向他们两人请教。”
  “敢问皇上,两位专门理财的尚书大人怎么说?”熊赐履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的回答让朕放心多了。”小麻子微笑说道:“他们告诉朕,自古以来就是物以稀为贵,就好象粮食一样,丰收了,收的粮食百姓吃不完了,粮食价格照样要下降跌落,更何况这只是用来强身健体的药材八旗福寿膏?今年八旗福寿膏之所以能够买出天价,是因为之前从来没有人种过,市面上偶有流传也是来自外洋,价格自然昂贵无比,一旦这种药材大量产出,价格必然暴跌,因为这么高的价格,实在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起。”
  “所以。”小麻子颇为陶醉的说道:“两位尚书都断定,到了明年,尝到甜头的云南百姓必然会大量种植,邻近数省也必然会大量种植,到时候八旗福寿膏的价格必然会暴跌,甚至会暴跌十倍以上,吴藩也就是今年能沾到一些便宜,到了明年再沾一些便宜,再到后年,种八旗福寿膏也就无利可图了,朕也就不用担心他再摆脱钱粮束缚了。同时吴藩手里那点少得可怜的贫瘠土地也会被八旗福寿膏占用,粮食大量减产,他捞到的那些银子也会乖乖向产粮外省吐出来。”
  “没错,让云贵种,我们也种。”明珠迫不及待的说道:“明年我们也在其他省份大量种植,辽东之地有的是空余土地,我们在那里大量种植,既可以出口西洋补充国用,又可以把八旗福寿膏的价格迅速拉下来,让吴藩得不偿失哭鼻子去!”
  “妙计,如果明年就把八旗福寿膏的价格拉下来了。”索额图附和道:“那么到了后年,就该轮到吴三桂哭鼻子了,来皇上这里求粮了。”
  “皇上……”听到这里,孔四贞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头想要说话。
  “闭嘴,朕让你说话了吗?”小麻子声色俱厉的打断,怒道:“当初朕想把卢爱卿留在京城任用的时候,是你力劝朕不可重用卢爱卿,卢爱卿也是因为害怕你挟私报复,这才坚持去了云南!如果不是你这个狗奴才,说不定今年的曲靖奇迹,就是出现在直隶了!”
  ——顺便说一句,当初为了回到天高皇帝远的曲靖逍遥快活,卢胖子可是把死对头孔四贞拉出来当了一块挡箭牌的,说是怕留在京城招来孔四贞党羽报复,当时小麻子虽然不以为然,现在却自然而然的记了起来。
  “奴才该死!”孔四贞汗流浃背,赶紧把额头又贴到地面上,战战兢兢的说道:“禀皇上,奴才只是想提醒皇上——以平西王爷的为人,会拿这样的宝贝便宜别人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刚才还在幻想着用八旗福寿膏大捞一把还有整治吴三桂一把的小麻子心中一紧,明珠和索额图也是一起脸上变色。惟有熊赐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知音,赶紧附和道:“皇上,四格格言之有理,既然种植八旗福寿膏如此暴利,吴藩又怎么舍得与旁人共享?他如果严格控制八旗福寿膏种子外流,不让其他省份如法效仿,那么即便八旗福寿膏被拉下十倍,他的利润仍然丰厚无比,仍然能够摆脱皇上的钱粮束缚啊。”
  小麻子不说话了,许久后,小麻子咬牙说道:“立即下旨,让卢一峰火速解押一批种子进京,做为贡品直接上交内务府。”
  “皇上,这时候怕已经晚了。”熊赐履阴阴的说道:“京城与曲靖相隔数千里,就算是再快的马过去,恐怕也晚了。如果吴藩决心垄断八旗福寿膏暴利,这会卢一峰手里的种子,只怕早已全部落入吴藩之手了。”
  小麻子脸色益发铁青,半晌才说道:“只拿碰碰运气了,希望吴三桂那个武夫看不到这么远,提前控制了种子外流。”
  “皇上,奴才再斗胆说一句。”孔四贞乘机又下烂药,假惺惺的说道:“如果卢大人真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话,那么即便是平西王爷严令禁止种子外流,那么一手创造曲靖奇迹的卢大人,也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暗中保留一部分种子,献与吾皇万岁。”
  “四格格言之有理。”熊赐履也乘机落井下石,低着头嘴角挂着奸笑说道:“以卢大人对皇上的忠心,确实有可能不顾吴藩严令,私藏一批种子献与皇上,让皇上在其他省份试种。”
  小麻子缓缓点头,心说这倒是一个考验卢一峰的机会,他如果真对朕忠心耿耿,就肯定会不择手段给朕弄一批种子过来。想到这里,小麻子点头,说道:“那还是下一道旨意给卢一峰吧,看看他怎么回答。”
  “遵旨。”众人一起答应。小麻子又一指孔四贞,说道:“你们都跪安吧,朕有些话要单独对孔四贞说。”
  “遵旨。”小麻子的几个心腹一起磕头答应,老实退下,孔四贞光洁的额头上却汗水淋漓起来。因为孔四贞明白,接下来,自己将迎接少年主子的狂风暴雨,雷霆之怒,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期盼自己那个喜欢勾引小叔子的干娘孝庄能够及早赶到,拉上自己一把……
  ……
  毒品的暴利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疯狂,即便是小麻子也不例外,手里握着一千零七十八处皇庄和三万五千七百七十二顷皇田的小麻子当然也不例外,也希望他手里的土地价值能够疯狂暴增,能够疯狂的为他挣来银子修园子,修承德避暑山庄,围猎挥霍杀兔子。同时小麻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吴三桂利用这个玩意摆脱自己对他的最后一道束缚,导致三藩彻底的尾大不掉,彻底的无法约束。
  没能等到卢胖子的回音,让小麻子不失所望和无比愤怒的消息就已经传来——九月二十二的那天上午,吴三桂在曲靖城中,用二两银子一斤的粪土价格,把卢胖子手里的八百九十多斤种子强行收购一空,同时颁布严令,严禁一粒种子外流出省,违禁者杀!更让小麻子狂怒的是,卢胖子因为反对吴三桂控制种子,坚持要让外地百姓也能种上这种经济作物脱贫致富,还被吴三桂的女婿胡国柱当众抽了一记耳光!抽得卢胖子当场就流下了眼泪!
  看完云南眼线的绝密快报,小麻子气得当场就把这份跑死了两匹快马才送到面前的密报给撕得粉碎,破口大骂吴三桂狗贼不是东西,心怀不轨,可小麻子又不能下旨勒令吴三桂交出种子——眼下小麻子和鳌拜的决战已经在即,在这个时候和吴三桂彻底翻脸,对小麻子不会有半点好处!
  “皇上,这会不会是吴藩和卢一峰合伙上演的苦肉计?”熊赐履乘机说道:“卢一峰胆子真那么大,真敢当众顶撞吴藩?”
  “熊大人或许多疑了。”已经被降为三等侍卫的孔四贞千娇百媚的瞟一眼新情人,娇滴滴的说道:“卢大人的除了会说好话、做好事和存好心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公认的胆大,敢当面力谏,劝说平西王爷和平南王爷自请撤藩!现在当面顶撞平西王爷,对他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敢私藏一些种子,献给皇上!”熊赐履冷哼说道。
  “或许卢大人准备不足。”索额图好心为卢胖子开解道:“或许卢大人事先没有料到平西王爷会这么狠,竟然不许一颗种子外流出省,这才让他措手不及。这事怪不得他,他事先并不知道八旗福寿膏会有这么重要,他也是好心,想给百姓造福,只是没想到竟然便宜了吴三桂。”
  “索大人对卢大人可真是涌泉相报啊。”孔四贞娇笑说道:“奴家听说,前些天,卢大人派人给索大人送来了一面价值千金的琉璃宝镜,怎么着?索大人能不能让奴家也见识一下?”
  “那是卢一峰感谢我在李率祖一案上帮他主持公道的,只是正常的朋友礼尚往来。”索额图不甘示弱的反驳道:“而且当时我也在第一时间向圣上禀明了,四格格如果想弹劾下官收受贿赂,下官可要请皇上和王总宪为下官主持公道。”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让朕安静一会。”小麻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没好气的喝住走狗们的狗咬狗。
  众走狗乖乖闭嘴,盘算许久后,小麻子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事先这样,先让吴三桂种上两年,就当用这个八旗福寿膏暂时安抚住他,等朕先把鳌拜的事办了,再抽出手去对付他不迟。还有孔四贞,你管着的十三衙门也给朕收敛点,别只顾盯着朕的忠臣,要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鳌拜一党的身上去。”
  “奴才遵旨。”孔四贞打千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那卢一峰呢?吴三桂能够获得八旗福寿膏这条财路,可全是他的功劳。”
  “你怎么老是盯着他不放?”小麻子恼怒道:“卢爱卿是为了给百姓造福,为朕开辟财源,在云南引种药材炼制八旗福寿膏,这才弄巧成拙让吴三桂占了大便宜,功大于过!而且云南本来就是朕的疆土,吴三桂也是朕的臣子,卢爱卿让云南变得富足了,帮吴三桂变得富裕了,朕难道还要去责怪他不应该这么做么?那朕怎么向云南百姓交代?天下人又怎么看朕?就这样了!以后你再在朕挑拨离间构陷卢爱卿一句,朕绝不轻饶!”
  也不能怪小麻子太轻信卢胖子,主要是这个时代除了卢胖子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八旗福寿膏的巨大毒害和恐怖威力,所以小麻子才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当然了,对卢胖子这个举动心里不爽还是肯定有点的。
  “奴才遵旨。”孔四贞无可奈何的答应,心里直骂卢胖子是个打不死的肥蟑螂。这也就在孔四贞心里无奈兼痛恨的时候,曹寅忽然又从养心殿外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大失体统,刚一进殿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叫道:“皇上,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狗奴才!给朕体统点,是不是也想被发配到西华门去当差?”小麻子不耐烦的呵斥道:“什么事不好了?仔细说来,天塌不下来!”
  “皇上,不好了。”曹寅面无人色的大叫,让小麻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步军统领衙门统领、九门提督、吴六一吴军门他……,在衙门里暴病而亡!副都统穆里玛将军收到急报,立即下令将衙门团团包围,严禁任何人员出入,请皇上速派官员太医调查吴军门的死因!”
  “暴病而亡?!”小麻子和孔四贞等人个个瞪大了眼睛,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身体一向强健的吴六一,竟然会无缘无故的暴病而亡。同时小麻子等人心中又一起升起一个念头,“穆里玛包围衙门,严禁任何人员出入,真是为了方便查案吗?!”
  顺便提醒各位或许已经遗忘的朋友一句,之前某个祸害给穆里玛将军讲故事的时候,好象提到过某个姓吴的将军,是少年国王对付瓜老将军的重要助手。


第一百零八章 三好牌火药
  吴三桂带着卢胖子双手奉上的八旗福寿膏种子,欢天喜地的回昆明去了,平西王府的大小走狗和豺狼虎豹们也欢天喜地的跟着回去分赃了,刘玄初却非常清楚,种子只有这么点,窥视的人又这么多,等回到了昆明,平西王府里非吵翻了天不可,所以也就懒得去淌这倘水,借口营建怒勒峰军营需要平西王府的人主持建造,向吴三桂自告奋勇,讨这个差使要求暂时留在曲靖。
  怒勒峰军营虽然是卢胖子提议修建的,但鉴于卢胖子还有一个身份是小麻子派来监视吴三桂的眼线,卢胖子实在不方便在军营建造上公开出面,所以考虑到这点,吴三桂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刘玄初的这个请求。让刘玄初意想不到的是,汪士荣竟然也提出希望能暂留曲靖,帮助刘玄初监督建造怒勒峰大营,吴三桂一听更是马上同意——卢胖子是刘玄初的得意门生,师徒俩联手搞怒勒峰大营虽不至于联手营私舞弊,贪污公款,可是一个向来就和这对师徒不对付的汪士荣自告奋勇在这里盯着,吴三桂当然就更放心了。
  “良臣先生,至于吗?”送走吴三桂的队伍后,刘玄初袋着机会难免苦笑着向汪士荣问道:“我刘茂遐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难道你觉得,我会和徒儿联手,侵吞王爷的建营银两吗?好象这修建怒勒峰大营的银子,还是从我学生卢一峰手里直接支出的吧?”
  “茂遐先生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我汪士荣是那样的人吗?”乌鸦笑黑猪,汪士荣冷哼一句,冲着已经走远的吴三桂队伍一努嘴,冷笑说道:“和茂遐先生一样,在下也是想留在曲靖躲麻烦,否则的话,回到曲靖分种子,随便说错一句话,少给一个人多给一个人十斤八斤,马上就把人得罪了,懒得去和他们斤斤计较,倒不如躲在曲靖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良臣先生果然高明,反正这次回到昆明,王爷那里有得是热闹了,咱们不想搀和热闹,也别去看热闹比较好。”刘玄初笑了起来,这才明白汪士荣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去了。
  “不过茂遐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汪士荣冷冷说道:“顺便请茂遐先生知会高徒一声,这怒勒峰大营虽然是从他手里支取银两建造,可将来还是要从他向王爷借取的五万两纹银中扣除,归根到底还是王爷的银子,所以他如果打这些银子的主意,或者劳而无功,劳民伤财搞起了怒勒峰大营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得不偿失,那我照样要请王爷,向他要一个交代!”
  说罢,汪士荣扭头就走,留下刘玄初在原地摇头苦笑,拿汪士荣的这个狗熊脾气彻头彻尾的无可奈何。
  汪士荣的心眼确实小了点,不过办事能力却不是盖的,有了他和刘玄初帮忙,着手创建怒勒峰大营的时候,卢胖子明显轻松了许多,除了招募民夫和向安世显借用奴隶补充人手外,卢胖子可以全心全意的指导工人修建高炉,还有计划安排各种工地,囤积各种有用物资,剩下的一点不用操心,工程的进度也大大加快了许多。到了十月底的时候,怒勒峰大营便已经是初具规模,三岔口堡附近那个临时工地也得以全数搬迁,工人和工地全都搬上怒勒峰,安全系数和保密系数大为提升。
  工程进度能够如此之快,当然和卢胖子新近开发出来的水泥有关,三岔口堡附近的那个临时工地日夜开工,将曲靖到处都有的石灰石和粘土粉碎煅烧,然后加入石膏磨细,生产出质优物美的原始水泥,运往二十里外牛栏江畔的怒勒峰大营,浇铸成混凝土水泥板或者用以粘合青砖,建筑出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批人造水泥房屋,也铺设出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块人造水泥场地。
  当然了,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批水泥房屋出自卢胖子之手,这也成了后世螨遗们疯狂攻击卢胖子的一点——破坏环境,是毫无美感的水泥森林泛滥的罪魁祸首!同时在生产混凝土水泥板时,鉴于钢筋铁条价格昂贵又数量稀少的原因,卢胖子又偷工减料用竹杆代替钢筋,大量生产出在冷兵器时代还是相当坚固的竹杆水泥板,导致卢胖子又成为后世建筑行业的偷工减料祖师爷,被无数房地产商顶礼膜拜,争相效仿。
  在这期间,卢胖子的大舅子尚之信还真来到曲靖探望了妹妹和妹夫一次,在再三劝说卢胖子调任广东无果后,又听说八旗福寿膏的种子已经全部落到了吴三桂手里,尚之信只住了两天就屁颠屁颠的跑到昆明去找吴三桂麻烦去了。同时从其他省份赶来求种的权贵官员也纷纷放开可怜的卢胖子,一窝蜂一样跑到吴三桂那里求情去了,大出风头又饱受骚扰的卢胖子也终于轻松下来,还赌咒发誓再也不乱用炒作手段,免得又招来无穷麻烦,更防着小麻子垂涎自己的‘美色’,把自己强行调出云南。
  当然也不是麻烦事和劳碌事,十月下旬,卢胖子的舅舅秦香川终于从广州带着二十多万两纹银回到了曲靖,彻底解决了卢胖子的经费问题,同时方世玉又给卢胖子带来了二十个南少林好手,其中一个好手的名字大家也非常熟悉——洪熙官!卢胖子大喜之下赶紧设宴款待洪熙官一行,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拼命收买笼络人心,洪熙官等人也十分给面子,答应全部留下,或是补充进卢胖子的衙役队伍,或是以护商为名,加入了卢胖子舅舅的大恒商号护商队伍。
  至此,卢胖子的小班底基本成型,阵容极其豪华,师爷天下第一神医朱方旦,衙役捕头是历史上的广州总兵李天植,副捕头是大名鼎鼎的方世玉,护商队队长是同样大名鼎鼎的洪熙官,重要打手还有广东三虎刘家兄弟和能力稍逊忠心却毋庸置疑的肖二郎,另外还有卢胖子舅舅的两个儿子、卢胖子的嫡亲表弟秦勇和秦墨,也是绝对靠得住同时还大有发展前途的得力帮凶。
  与此同时,卢胖子又让自己的舅舅从家乡大理找来了两百多个卢家和秦家子弟,组成护商队伍交与李天植按军队之法严格训练,再加上卢胖子衙门里优胜劣汰挑选的两百多衙役,总共五百余人,成为卢胖子的得力帮凶兼小班底,人数虽然不多,但胜在人人武装到了牙齿,骨干个个超猛,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是卢胖子寄以厚望的发家本钱。
  螨清康麻子七年十一月二十三,这是一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日子,也是一个罪恶萌生又臭名昭著的日子。当天上午,卢胖子早早就约了老师刘玄初和汪士荣来到怒勒峰大营,又上到戒备森严的怒勒峰半山腰一块平坦的草地上,在溪流边,最早跟着卢胖子煅烧琉璃的几个工匠早就等候已久,同时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水泥筑成的半人高水槽,槽中注满冷水,水中又放有一个粗制滥造的劣质玻璃缸。
  当着刘玄初和汪士荣的面,卢胖子让工匠们分别拿出几个带有刻度的玻璃瓶子,向他们一一介绍道:“恩师,汪先生,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玻璃瓶子里装的透明液体叫硫酸,是用云南铜矿里常见的绿矾烧出来的,也就是《黄帝九鼎神丹经诀》上记载的镪水,重量大约是一斤半。”
  “这个黄色的液体,叫做硝酸,是用硫酸加上硝石溶解蒸发出来的,这个东西我们华夏之前有没有造出来我不知道,我是在西洋典籍上学到的它的制造方法,重量是半斤。”
  “这瓶透明药水和硫酸很象,但它是油性的,叫做甘油,也是我研究西洋学问,用动物油加上海藻灰(天然小苏打)提炼出来的,它的废料是最上好的皂角,可以用来洗澡和洗衣服,一会我也可以让你们看看。哦,对了,甘油重量和硝酸一样,也是半斤,这是一个很严格的比例,配多了只会浪费。”
  “这个小瓶子里装的白灰就是海藻灰,它的碱纯度很高,比一般的草木灰高得多。这东西用量不少,甚至可以不用,这次最多只用半两。”
  “那这个是什么?”刘玄初又指着水槽旁边、用小玻璃缸装的灰色泥土问道。
  “这个叫硅藻土,我们云南有很多。”卢胖子介绍道:“把它开采出来后,要除去杂质,再粉碎和煅烧除去水分,重量是十四两,是硝酸加硫酸再加甘油总重量的三分之一。”
  “你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汪士荣疑惑问道。
  “当然是配新型火药。”卢胖子微笑说道:“我要用这几样东西,配出一种威力是普通火药几十上百倍的新火药!”
  “威力是普通火药几十上百倍的火药?”汪士荣大吃一惊,赶紧问道:“真的还是假的,你不是开玩笑吧?”
  “是不是开玩笑,汪先生一会就知道了。”卢胖子一笑,向肖二郎一努嘴,早得指点的肖二郎立即行动起来,先是让人在草地的另一边生起一堆火,又支起一排厚木盾牌,将汪士荣和刘玄初请到盾牌背后观望,卢胖子这才亲自领着工匠们小心操作起来。
  其实只要知道原理和安全生产的办法,老诺牌火药还是很简单的,先把硝酸倒入腰底浸在冷水中的玻璃小缸中,加上少量天然小苏打中和,再缓缓倒入硫酸,用玻璃棒搅拌均匀,然后更加缓慢的加入甘油,再搅拌大约十分钟,待稳定下来后,也就成了大名鼎鼎又危险无比的硝酸甘油了。最后,贪生怕死的卢胖子用吸管吸取极少量的硝酸甘油作为起爆药后,又将硅藻土加入硝酸甘油中,待硅藻土将硝酸甘油完全吸收后,也就成了更加大名鼎鼎又无比安全的老诺牌炸药了。
  将老诺牌火药装进两个小木箱里,捧着一个小木箱,卢胖子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汪士荣和刘玄初则拿着另一个小木箱左看右看,实在不明白这玩意到底威力强在那里。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卢胖子拿出一斤老诺牌火药装进一个薄铁罐子中填实,又把铁罐子放到两块大石头中间,在铁罐子顶端悬上一块石头,拴石头的绳子足足拉出半里多远固定,然后又在石头下方的薄铁罐子处弄出一个凹陷,倒进用以起爆的液态硝酸甘油,最后跑开,躲到安全地带。
  “各位,请把眼睛睁大了,千万不要眨眼,咱们一起见证奇迹发生的一刻!”无比风骚的大喊一声,卢胖子亲自操刀,一刀剪断绳子,绳子一头悬挂的石头应声落地,准确砸到硝酸甘油之上……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怒勒峰好象都在连根震动一般,碎石泥土满天飞舞,卢胖子等人虽然躲在半里之外,却也被震得摇晃摇晃,站立不稳,全身更是被碎石泥土淋得满头满脸都是。
  “哎哟!”也是报应,后来残酷杀害无数大清将士、被誉为三好牌火药的第一次爆炸,炸出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飞出半里多远,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卢胖子额头上,砸得卢胖子杀猪一样嚎叫,额头上也迅速鼓起一个大包。
  刘玄初和汪士荣可没心情去理会卢胖子被砸成了什么可怜模样,硝烟刚刚散去,他们就和几个工匠一起冲到爆炸现场,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用来试验威力的那两块一百多斤重的青石,竟然当场被炸得粉碎,碎石以爆炸点为圆心飞出半里多远,撒得遍地都是,而用来盛装新式火药的铁皮罐子,更是连渣都不剩一点,只有一些铁粉铁屑深深陷进一尺多深的炸坑,几乎寻之不着。
  “天哪!西洋人的火药有这么厉害?!真是我们火药威力的几十上百倍!”汪士荣第一个面无人色的大喊。
  “汪先生,这种火药是我第一个研究出来的,西洋也没有。”卢胖子不知羞耻的抗议道。
  “三好!”刘玄初忽然一把抱住卢胖子,疯狂的大叫道:“我们有希望了!我们有希望了!有了这东西,王爷有希望了,我们也有希望了!”
  “就是点火太麻烦了,用来炸敌人城墙倒是可以,用在野战战场上怕是不行。”汪士荣十分遗憾的说道。末了,汪士荣又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卢大人,这玩意造价贵不贵?是火药的几倍?”
  “目前造价当然贵,不过大量生产以后,肯定会便宜下来,应该不会超过普通火药的一倍。”卢胖子认真答道:“至于引爆问题,这点恩师和汪先生都不必担心,我马上着手研究专门用来引爆的雷管,到时候不仅可以用在战场上,还可以用在开花炮弹上,让……咱们都无比痛恨那些人好好喝上一壶!”
  汪士荣张口结舌,许久后,汪士荣才扭开脸说道:“卢大人,你确实是上天赐给我们平西王府的无价瑰宝!”
  “三好,雷管,你说的雷管!”刘玄初激动的抱着卢胖子摇晃,大吼大叫道:“快搞!快给我搞出来!我要带回昆明去,让王爷亲眼看看,你的三好火药究竟有多厉害!让王爷造,让王爷多多的造!”
  “老师,你别急嘛,昆明城不是一天可以建成的,这些东西得慢慢来。”卢胖子说道:“首先,我当然要搞出雷管,让王爷见识见识新火药的威力,坚定他的信心。然后,我得找出大量生产这种火药的法子。再然后,我就得搞火炮了和发射药了,再再然后……”
  “再再然后什么?”刘玄初迫不及待的问道。
  “再再然后当然是迫击炮和毒气弹了。”卢胖子微笑答道:“有了雷管、新式火药和发射药,我就有希望搞出一个人就能背着走、威力却远在红夷大炮之上的迫击炮!另外是毒气弹,我至少有把握搞出两种毒气弹,可以杀敌于无形!有了这些东西,天下还有谁能是我们平西王府的对手?!”


第一百零九章 机会来了
  满怀好奇的上了怒勒峰山腰,折腾了许久,又满怀希望的下到怒勒峰山脚时,怒勒峰大营的守将王景拦住了卢胖子、刘玄初和汪士荣三人。看看卢胖子三人脸上的开心笑容,王景忍不住好奇问道:“刘先生,汪先生,卢兄弟,你们刚才在山上做什么?怎么我们刚才在山下听到一声巨响,山上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们实验一种新火药,准备献给王爷过年时做鞭炮和做焰火用。”卢胖子含糊解释,又说道:“王二哥,你对下面一定要这么解释,让他们别往外瞎传,上山道路一定要封锁好,绝对不能让外人上山,也不要让工匠们随意外出,要什么直接由军队提供。”
  “那是当然,王爷可是下了严令的,二哥可不敢自己的脑袋乱开玩笑。”王景点头,又说道:“就象刚才吧,王爷从昆明派来了紧急信使,说是要立即面见你们,因为没想到你们会恰巧在怒勒峰山上,他没带来王爷准许他上山的手令,我就没敢让他进来,只是让他在营外暂时等候。”
  “王爷派来了紧急信使?要立即见我们?”卢胖子、刘玄初和汪士荣三人都是一楞,互相对视一眼后,都隐隐猜到必然是出了大事,否则吴三桂也不会急匆匆派人从昆明赶来这里。想到这点,卢胖子等人忙又一起说道:“快,领我们去见王爷的信使。”
  急匆匆来到怒勒峰大营门口一看,更让刘玄初和汪士荣等人大吃一惊的是,信使竟然是崇祯朝礼部尚书方一藻之孙、吴三桂心腹方光琛之子——方学诗!吴三桂或者方光琛派这样的人来担当信使,那更是必然出了大事无疑。刘玄初等人上前一问,果不其然,还真是京城那条惊天动地的消息——鳌党死对头、麻党最重要人物之一的九门提督吴六一,暴病而亡!
  “死因确定没有?”听到这消息,卢胖子、刘玄初和汪士荣三个坏种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异口同声就是问道:“真是突然暴病而亡?还是被人宰了?伪造成了暴病而亡的假象?!”
  “具体情况,我们还不太清楚,不过家父认为,吴军门死在鳌相爷手里的可能性最大。”方学诗老实回答,又解下背上包裹,说道:“家父让我把收集到的各种情报全抄了一份带来,让你们掌握参考。另外王爷让茂遐先生和良臣先生尽快回昆明一趟,还说卢大人你如果能抽出时间,也可以回一趟昆明,帮着王爷分析一下京城的形势,制订对策。”
  “好,现在天已晚了,我们今天晚上收拾一下,明天就回昆明。”刘玄初点头,又转向卢胖子说道:“一峰,你也收拾一下,准备着秘密和我们去一趟昆明,你擅长分析情报,到时候一定能发挥你的长处。”
  “学生遵命。”卢胖子点头,又说道:“既然学诗兄已经把收集到的情报都带来了,那我回到曲靖就连夜分析,争取在抵达昆明前弄出一个头绪来。”
  陪着刘玄初等人匆匆回到了曲靖,卢胖子交代了肖二郎等人准备行李干粮和马匹,连饭都顾不得吃不上一口,和刘玄初、汪士荣一起,一头就扎进平西王府收集来的关于吴六一暴死一案的各种情报之中,仔细研究和寻找各种有用线索,分析其中含义。但很可惜的是,因为此案牵涉重大,小麻子和鳌拜都有意无意的联手封锁消息,所以平西王府在京城的情报头头杨起隆即便是得到了卢胖子的指点,收集的有用情报还是不多,大部分内容都是鸡毛蒜皮,卢胖子研究来研究去,真正能找到的准确情况还是不多。
  首先,吴六一这个倒霉蛋是在康麻子七年十月十九这天下午的申时左右挂的,死因对外宣布是心急病(心脏病)——不过卢胖子非常清楚,至少云南和海南盛产的箭毒木毒液,就可以将人毒死后造成心脏麻痹而死的假象,而且这种毒药是通过血液感染,伤口会有明显红肿迹象,十分容易鉴定。
  但很可惜的是,倒霉蛋吴六一的尸检结果被严密封锁,吴应熊和杨起隆都无法确认他的尸体身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伤口,卢胖子自然也就无法判断吴六一到底是不是死于箭毒中毒。
  第二,吴六一死之前的头六天,因罪降为三等侍卫的孔四贞被小麻子决定暂留京城,在内务府供职,按常理推断,小麻子很可能是让孔四贞全权掌握内务府直属的十三衙门,利用孔四贞在间谍方面的天赋率领京城情报组织与鳌拜抗衡。
  而吴六一如果真是死于谋杀,凶手就打了一个很漂亮也很高明的时间差,利用小麻子麾下的特务组织更换领导的些许混乱之机,杀了麻子党一个措手不及,最大限度的减少了风声走漏的可能。
  第三,倒霉蛋吴六一惨死之后,他的副手穆里玛在不到一柱香时间内就封锁了命案现场,不仅为可能存在的凶手提供了毁灭线索和逃窜机会,还乘机以副都统身份接管九门防务,迫使小麻子不敢轻举妄动,坐视鳌拜一党猖獗九城。
  第四,吴六一死后第二天,鳌拜就上表朝廷,借口九门防务事关重大,不可一日无人统率,要求小麻子正式任命穆里玛为九门提督,掌管京城防务,以兵部尚书噶褚哈为首的鳌拜党羽群起响应,拥护穆里玛接掌此职。
  其后,小麻子虽然很聪明的选择了含糊应对,借口兹事体大,需要深思熟虑,用缓兵之计暂时搁置了这个任命,但九门兵权仍然实际在穆里玛掌握之中。可以肯定的是,就在这些消息南下的途中,京城里鳌党和麻党肯定已经围绕着九门提督人选这个问题,展开了无数次的明争暗斗。
  除此之外,卢胖子还发现了一个极不显眼但十分重要的情况,那就是倒霉蛋吴六一死前的头一天,鳌拜借口妾生幼子满月,邀请许多官员在家聚宴庆祝,并且派心腹班布尔善强行邀请了西山锐健营统领苏布图到场。而西山锐健营紧邻京城,重要性仅次于九门城防营和丰台大营,所以卢胖子判断,这很可能是一招极高明的声东击西——利用这点吸引麻子党特务组织的大部分注意力,乘机对倒霉蛋吴六一下手,从而一举成功!
  “如果吴六一真是死在鳌老头手里,那么这个鳌老头,比我想象的厉害嘛,竟然会声东击西虚虚实实了。”卢胖子露出些微笑,在心底说道:“看来我对他说的那个故事起作用了,鳌老头即便不想谋朝篡位,也在设法自保了。干掉掌管九门城防吴六一,等于是砍掉小麻子的一只胳膊,小麻子有得鼻子哭了。”
  “一峰,你怎么看?”同样仔细看完各种情报,沉默了片刻后,刘玄初向得意门生卢胖子问道:“你觉得,这个吴六一会不会是死在鳌拜手里?”
  “不能完全排除吴六一真是因为急病而亡,但至少有八成可能是鳌拜下的手!”卢胖子斩钉截铁的答道。
  “什么八成可能?”汪士荣冷哼,更加斩钉截铁的说道:“依我看来,吴六一绝对是死在鳌拜手里!否则的话,穆里玛那有那么快就做出反应,抢在所有人前面拿走九门兵权?”
  “良臣先生,还是不能太武断了。”卢胖子摇头,认真说道:“我倒不是为鳌拜开脱,只是凡事在没有眼见为实之前,都不能排除任何一个可能。在战场上更是这样,必须考虑到每一个可能,做好每一个可能的应对准备。”
  “别争了。”刘玄初怕卢胖子和汪士荣好不容易缓解了一点的关系重新恶化,赶紧转移话题道:“不管吴六一是真的暴病而亡,还是鳌拜老头下的手,这件事的影响都必然将十分重大。你们认为,这件事后,京城的局势会向着那个方向发展?”
  “鳌拜占据优势,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效仿伊尹霍光,行周公之事。”汪士荣答道。
  “鳌拜暂时占据优势,倒台时间延缓,能多活一两年了。”卢胖子答道:“但也不排除皇帝铤而走险,冒险和鳌拜拼一个你死我活!”
  “你太小看鳌拜了吧?”汪士荣疑惑的向卢胖子问道:“他除掉吴六一这么大的动作,就只是为了多活一两年?”
  “良臣先生太不了解鳌拜了,他如果真想谋朝篡位,去年年初咱们的麻子皇帝亲政时就应该动手了,那还会等到现在?”卢胖子摇头,严肃说道:“如果在去年年初动手,当时索尼和苏克萨哈刚死,遏必隆懦弱无能,咱们的麻子皇帝羽翼尚未丰满,鳌拜一家独大,不要说效仿伊尹霍光,就是效仿李渊曹丕都没多大难度。可他却偏偏没有这么做,还眼睁睁看着皇帝大婚亲政,这足以证明,他还是受君臣之礼约束,对爱新觉罗家还是有感情的,谋朝篡位或者行废立事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那他现在怎么又对吴六一下手了?”汪士荣不服气的反问道:“控制京城防务,这难道不是欲行大事的征兆?”
  “这是自保,同时也是对皇帝的警告。”卢胖子继续摇头,说道:“警告皇帝不可轻举妄动,向皇帝宣示实力。”
  “你就这么武断?”汪士荣冷笑起来,“刚才你可还说过,任何事在没有眼见为实之前,都不能排除任何一个可能?你就肯定鳌拜一定不会效仿伊尹霍光?”
  “那好吧,就算不排除这个可能。”卢胖子懒得和汪士荣抬杠,苦笑说道:“但鳌拜控制九门防务,没有立即向麻子皇帝下手,这点没错吧?就算鳌拜还要争取时间完全控制九门军队,安插亲信和排除异己,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办到的,而咱们的麻子皇帝当然不会傻看着不动弹,京城里照样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将会是龙争虎斗不肯止,我们也还有一点时间做出反应,这些总没错吧?”
  “这还差不多。”汪士荣又冷哼了一句。刘玄初则又问道:“一峰,那你说的麻子皇帝铤而走险和鳌拜拼一个你死我活,可能性又有多大?”
  “这个很难说得准。”卢胖子皱眉说道:“本来以麻子皇帝的少年性格,一怒之下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的祖母太皇太后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冒险行事不是她的风格,麻子皇帝除非瞒着她这么干,否则她一定会全力阻止,让麻子皇帝暂时忍让,韬光养晦,另寻机会收拾鳌拜。”
  “而且咱们的麻子皇帝还有一个巨大优势就是年轻,他的年龄只会越来越大,精力越来越旺盛,性格越来越成熟,鳌拜却只会越来越老,精力越来越衰弱,性格也只会越来越求稳求保守,所以时间拖得越长,对咱们的麻子皇帝就越有利。”
  “正的反的都让你说完了,还不是等于没说?”汪士荣继续冷嘲热讽的抬杠。
  “好了,良臣先生,用不着这样了。”刘玄初苦笑劝阻,又严肃说道:“不过一峰这话,倒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和鳌拜一样,我们的王爷也只会越来越老,精力越来越不济,性格也只会越来越求稳求保守。所以,不管是一峰你和我,还是良臣先生你,要想今生无憾,都得抓紧时间了,否则的话,不要说我们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就是能不能保住脑袋,也将是一个大问题了。”
  汪士荣和卢胖子一起默然无语,都知道自己们走上的这条路是没有回头余地的道路,要么成功,要么就是人头落地,不成功,就只能成仁。刘玄初见自己的话打动了汪士荣,便又说道:“良臣先生,你先别急着和一峰抬杠,等他说完了,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再反驳不迟。一峰,以你之见,吴六一这件事,对我们平西王府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而且无论后果如何,对我们平西王府来说,都只有占便宜的份,没有吃亏的份。”卢胖子飞快回答,又振振有辞的说道:“因为这件事很明显的代表着鳌拜和麻子皇帝的矛盾已经扩大化和尖锐化了,此事过后,二人的矛盾也只会向日益尖锐和扩大发展,不会有所缓和或者化解。而他们无论那一方,都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王爷,只会采取笼络安抚手段,至少要让王爷选择中立立场,绝不会把王爷逼到对手一边。”
  “我也这么认为。”刘玄初点头,又转向汪士荣问道:“良臣先生,你认为一峰说得对吗?”
  汪士荣照样摆架子板着脸不说话,半晌才微微点头,说道:“鳌拜一方,全力争取和王爷联手联盟的可能更大。麻子皇帝一方,只要让王爷立场中立足矣。”
  “良臣先生的话精辟,一针见血。”刘玄初点头,给汪士荣戴了一顶高帽子,忽然又说道:“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吴六一之死对王爷来说有利无弊这点,一峰你看出来了,良臣先生你也看出来了,老夫也看出来了,昆明的延献先生(方光琛)和胡国柱能够看到这点难度也不高,就是咱们那位喜欢优柔寡断的王爷,也很有可能已经是心中有数,暗暗欢喜。”
  说到这里,刘玄初顿了一顿,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在这种有利可图的情况下,王爷为什么还要急着召良臣先生你和老夫回昆明?还要让一峰也抽空去一趟昆明?王爷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语点中梦中人,卢胖子也忽然发现,以吴三桂的逆来顺受、优柔寡断和得过且过的懦弱性格,在这种摆明了站着观望便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忽然召集几个智囊讨论商议,是不是太不符合情理了?想到这里,卢胖子眼睛一亮,脱口说道:“难道王爷……?”
  “难道王爷醒悟过来了?”汪士荣的运思之快丝毫不亚于卢胖子,同样是眼睛一亮,抢着说道:“莫非王爷终于看出了眼下对他的有利局面,打算出手搀和一把?让麻子皇帝和鳌老头狗咬狗咬得更猛更疯狂一?把我们平西王府的利益最大化?”
  “很有可能。”刘玄初郑重点头,小声说道:“咱们背着说句不恭敬的话,之前我们劝王爷和鳌拜联手,王爷其实多少有些心动,只是太过鼠目寸光,害怕这是鳌拜和麻子皇帝联手布置的陷阱,更怕鳌拜一转身在麻子皇帝面前把他卖了,所以才死活不敢答应!我们几个虽然个个心急如焚,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王爷折腾,错失良机!”
  “但现在呢,麻子皇帝的心腹吴六一突然惨死,鳌拜的弟弟穆里玛乘机上位,掌握了最为重要也最为敏感的九门军队,直接威胁到了麻子皇帝的脑袋,两边的矛盾差不多已经是公开化!在这种情况下,咱们的王爷再怎么优柔寡断,再怎么鼠目寸光,怕也是看出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机会和巨大利益了吧?”
  “恩师言之有理。”卢胖子附和道:“在这种情况下还看不出机会来了,还不出手多占便宜,除非他是近亲结婚生下的弱智儿童!”
  汪士荣还是板着臭脸,许久后,汪士荣才扭开脑袋,冷冷说道:“方光琛派他的儿子方学诗来曲靖当信使,还把收集到的各种情报也给我们带来,说不定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他也看出机会来了,希望我们和他采取同一立场,劝说王爷出手,该捞的好处一定要捞足!还有,王爷这么急着召回我们,也很可能是想问问我们的意见,该不该插手?或者应不应该插手?”
  “除了这个解释,没有其他可能!”刘玄初一拍桌子,尽量压低声音却又无比激动的说道:“以王爷的性格,这会肯定是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想插手占便宜又怕惹祸上身,想当婊子又怕立不了牌坊!所以才迟迟拿不定主意,方光琛也说不动他,所以才派儿子来当这个信使,暗示兹事体大,机会来临,要我们和他联手行事,说服王爷出手参与,把好处捞够,捞足!”
  “那胡国柱应该是什么意思?”汪士荣担心的说道:“他可是王爷的长女婿,最得王爷信任,他如果反对,我们几个联手,只怕也未必能够说服王爷!”
  “胡国柱?哼!”刘玄初难得冷哼一声,说道:“他和王爷一样,也是喜欢瞻前顾后和畏手畏脚,这会他肯定比王爷还犹豫,既想占便宜又怕招来大祸,死活拿不定主意。不过没关系,这个人从来不吃亏,只要我们告诉他,他如果不出手占这个便宜,将要吃多大的亏,就由不得他不动心了。”
  “言之有理,回到昆明后,我们首先要去拜见的不是王爷,而应该是胡国柱。”汪士荣点头,沉吟说道:“不过到了那时候,我们又该劝王爷站在那一边呢?鳌拜?还是咱们的麻子皇帝?”
  “还用问?当然是鳌拜!”刘玄初和卢胖子异口同声答道。
  “鳌拜未必就一定能赢吧?”汪士荣疑惑问道。
  “鳌拜能不能赢关我们屁事?”刘玄初言简意赅,微笑说道:“只要王爷站到了鳌拜一边,赢的就一定是我们。”
  “良臣先生,你请仔细想想。”卢胖子比较罗嗦,耐心解释道:“如果王爷站在了鳌拜一边,如果鳌拜赢了,那么不管他是行废立之事还是直接谋朝篡位,控制朝政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天下必然重归大乱,王爷即便继续鼠目寸光保守行事,机会再度来临之时,有了这次的先例,也必然会再度出手抓住机会。而鳌拜如果输了,咱们的麻子皇帝还会轻饶了王爷?咱们的王爷又是容易束手就擒一道圣旨就自刎谢罪的人?到了那时候,我们再鼓动王爷做那种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汪士荣沉吟,半晌才难得同意一次卢胖子的意见,说道:“有理,劝说王爷和鳌拜联手,可以定为我们这次回昆明的第一目的。”
  “等等,不对啊?”说到后来,汪士荣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卢大人,不对啊?上次你回昆明成亲的时候,鳌拜派来密使请求和王爷结盟,你可是持反对意见的,还力劝王爷继续观望,与鳌拜虚与委蛇啊?”
  “没错,我也正要问你这事。”刘玄初也冲学生发难,微笑问道:“一峰,上次你对我解释你反对王爷直接与鳌拜缔结盟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记得你当时说,你是怕鳌拜或者麻子皇帝获胜之后,对王爷采取安抚怀柔手段,导致咱们的王爷继续得过且过、丧失志气。”
  “恩师恕罪,良臣先生也请恕罪。”卢胖子有些尴尬,肥脸微红的说道:“上次在昆明,我其实也是很想劝王爷和鳌拜缔结盟约的,只是看出了王爷的优柔寡断,不敢下定决心和鳌拜结盟,所以才编出那种鬼话投其所好,讨王爷欢心,骗取王爷的信任。后来良臣先生你骂我是鼠目寸光,学生又怕恩师你生气,不再眷顾学生,就又生拉硬扯,强词夺理,投恩师所好,编了后来的鬼话讨恩师你的欢心,学生知罪,请恩师和良臣先生责罚。”
  “茂遐先生,你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汪士荣勃然大怒,转向刘玄初问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涂了油的琉璃弹子么?”
  “岂止是涂了油的琉璃弹子?还是涂了油的肥泥鳅!”刘玄初不怒反笑,说道:“不过没关系,一峰的鬼话既然能把你我都骗了,还信以为真了,更何况咱们的王爷?这次回昆明有了他帮腔,我们成功的希望就大大增加了。”


吴老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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