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决战开始


  贾老贼领着一班幕僚和宋军将领上到城墙的时候,襄阳城外已是一片蓝白色的蒙古军旗帜海洋,从虎头山到万山这段距离的原野上,已经看不到道路、田野、丘陵和树木草丛的颜色,全部被蒙古军的旗帜淹没,以至于经验老道的襄阳守军都无法判断来敌少——蒙古军的旗帜太多了,各色各样的军旗比那春天原野里的花草还要茂密,又怎么能清点呢?披甲执戈的蒙古军士兵则是这些花草的土壤,黑压压的万头涌动,一队队一列列无边无境,带去的灰尘遮天蔽日,宋军即便用望远镜也无法看到队伍尽头。但饶是如此,西面万山脚下蒙古军搭建的六座浮桥上,仍然在有蒙古军队伍在源源不绝的渡河而来,无穷无尽。
  见此到蒙古军队如此声势,虽说宋军众将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个个骇然变色,仅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贾老贼还在鼓掌叫好,“好,忽必烈果然又中我的计了,鞑子的主力全部渡过汉水了!你们快看看,忽必烈的九旌白毛纛是在那个位置?忽必烈有没有来亲自督战?”
  “虎头山,忽必烈的白毛大纛是在虎头山上。”吕文焕举着望远镜向贾老贼禀报道。贾老贼赶紧举起望远镜张望东面的虎头山,果然在虎头山的山腰上方看到了忽必烈的九旌白毛大纛,再往纛下看时,贾老贼发现纛下设有一座铺有地毯的木台,木台正中设有一座。一名穿着绣金龙袍地中年人正高座椅上,也在举着望远镜张望自己。贾老贼顿时欣喜若狂,“忽必烈!他果然也来了!妈的,和老东西干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长什么模样——差我差远了!”
  “那是当然,太师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貌胜潘安,颜似宋玉。英俊威武又才高八斗,忽必烈给太师提鞋子都不配,又怎么能和太师相比呢?”宋军众将一起拍起贾老贼的马屁。贾老贼得意洋洋的自信狂笑几声,转向刘秉恕说道:“秉恕先生,快请你的师侄赶快计算忽必烈的指挥台与襄阳地城墙距离,他的指挥台到底有没有在我们地射程之内?”
  “已经在算了。”刘秉恕往城墙向阳处一指,被贾老贼称为若思先生那名中年文官果然已经坐在一堆仪器前面。一面观察着仪器的光影变化一边打着算盘,还不时在纸上记着什么,吕文焕和吕文福等将都有些吃惊,一起问道:“贾太师,这位是什么人?他能算出我们和忽必烈的准确距离?”
  “那是当然,他可是我们这个时代汉人中最伟大的数学家。”贾老贼傲然答应。这时候,陈炤忽然放下望远镜向贾老贼禀报道:“太师,不知道为什么。忽必烈旁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子?”贾老贼一楞,顺口问道:“听说忽必烈这次御驾亲征把皇后和太子都带来了,是不是他的儿子?”
  “不象。”陈炤摇头答道:“以前忽必烈亲自指挥攻城的时候,也曾经带上他的儿子,但每次都有他地皇后察必陪同。可这一次,忽必烈的皇后并没有出现。而且这个小孩穿的也不是蒙古太子的服饰。”
  “有这事?”贾老贼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举起望远镜时,虎头山的蒙古军指挥台上,忽必烈怀里果然多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忽必烈还在向着襄阳指指点点,似乎在对那小孩子说着什么。贾老贼心中叫糟,脸上却不动声色,放下望远镜微笑道:“管他那个小孩子是谁,两军阵前,谁还有空去理会?”
  “恩师。有传言说。你的儿子也被忽必烈带到了襄阳战场,会不会……?”杨亮节忧心忡忡地问道。贾老贼强笑道:“怎么可能?我那个儿子十有八九被关在鞑子的大牢里。怎么可能被忽必烈领到指挥台上?呵呵,哈哈哈哈……”贾老贼笑得虽然开心,可人人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苦涩滋味,这时候,蒙古军阵中忽然跑出一匹快马,打着白旗冲到襄阳城下,马上骑士用汉语大叫道:“宋人平章贾似道听着,你的独生儿子带话给你——叫你赶快开城投降,与他父子团圆,否则他的义父忽必烈大汗就要踏平襄阳,屠尽城中蛮子,包括你在内——这是你儿子的原话,是降是战,你自己决定吧。”
  “真是太师地儿子!”宋军众将一起惊呼起来,贾老贼脸上肌肉抽搐,半晌才吼道:“回去告诉那个认贼作父的孽子,叫他赶快自尽,不要留在世上丢老子的脸!”
  “哈哈哈哈,没问题。”城下蒙古骑士哈哈大笑,掉转马头飞奔返回本阵。贾老贼却气得重重一拳打在城墙之上,铁青着脸不愿去看众将脸色。宋军众将心情犹豫,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去安慰贾老贼。可就在这时候,一直在全神贯注的埋头计算、被贾老贼称为若思先生那人忽然叫了起来,“太师,师叔,我算出来了!忽必烈所在位置距离襄阳东城墙在三千一百一十二步至三千一百二十六步之间,恰好在我们重型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内!”叫到这里,那若思先生才发现贾老贼脸色不善,师叔刘秉恕也是垂头丧气,不由惊讶问道:“师叔,发生什么事了?忽必烈正好把指挥台暴露在我们的炮火之中,你为什么不高兴?”
  “忽必烈恰好在我们火炮射程之中当然是好事,可贾太师的独生子也恰好在忽必烈身边。”刘秉恕把那若思先生拉到一边,低声把贾老贼的儿子被汉奸绑架后送给忽必烈的前后经过和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那若思先生一听也傻眼了,迟疑道:“那……那怎么办?如果开炮打死忽必烈。肯定会波及到太师地独生子,这大炮还安装调试吗?”
  “当然要安装瞄准。”贾老贼放缓脸色,大喝命令道:“赶快把三十门已经运上城墙地重型大炮转移到东面,做好伪装工作,张世杰,花和尚,你们带上一队人马专门负责保护重型大炮的安全。绝对不能让鞑子发现和破坏。若思先生,大炮地调试和瞄准就拜托你了。等到时机成熟本官命令一下,你们就得立即开炮,轰死忽必烈那个狗鞑子!”
  “可……可要是到那时候,太师你的儿子还在忽必烈身边怎么办?”那若思先生试探着问道。贾老贼把眼睛一闭,霍然睁眼喝道:“那就由本官亲自来点炮!”那若思先生不再多言,躬身告辞,与张世杰等人赶往襄阳东城墙。寻找最佳炮位布置。
  ……
  “呜——!”宋军的重型火炮还在搬运调整的时候,虎头山上已经吹响了攻城的号角,四支蒙古军万人队在忽必烈爱将阿里海牙地率领下奔出阵脚,推抬着云梯、云台、冲车、回回炮和投石机等攻城武器缓缓逼近襄阳南门,左右两翼各有一支万人队闪出,东面蒙古下万户忽刺出,西面汉军世侯玉文干,分别包抄襄阳东西两门——很明显。蒙古军是把受损严重的襄阳南门当成了突破口,东西两门则是牵制和试探。贾老贼当即命令道:“吕文福将军,你负责东门,吴信将军,你负责西门,其余人等。随本官坚守南门。”
  “末将遵命。”吕文福大声答应,吴信却大声答道:“学生遵命。”贾老贼楞了一下,转目去看一致陪伴在吕文焕身边坚守襄阳地吴信时,吴信颇有些羞涩的答道:“恩师大概不记得了,学生也是丙辰科的进士,考中了二甲第十六名,在樊城殉国的周贲是一甲第九名,后来学生一直在朝中担任闲职,襄阳大战开始前不久,才与周贲一起被派到襄阳任职。因为战事紧张。大宋军队的将领损失惨重,学生便由文转武到了军队里领兵。不过恩师国事繁忙。不记得学生这个不肖门生也是当然的。”
  “谁说你不肖了?本官以有文天祥、陆秀夫、你和周贲这样的门生为荣。”贾老贼一笑,又喝道:“去吧,好生打完了这最后一仗,做老师地再给你论功行赏。”吴信大喜答应,飞奔往西门组织军队坚守。
  “轰!轰!轰!”蒙古军挖掘的坑道工事里二十余门忽必烈最后的老贼炮首先发难,喷射出一枚枚炮弹打向襄阳城头,和以前用来对付襄阳的实心炮弹不同,蒙古军这次的炮弹落地即碎,冒出滚滚浓烟。吓得宋军诸将一起惊叫,“毒气弹!鞑子又在用毒气弹了!”
  “怕什么?今天的风这么大,还怕鞑子的原始毒气弹?”贾老贼大喝一声制止宋军将士的慌乱,又指着前方喝道:“不用理会坑道里地鞑子火炮,城墙上的所有火炮给我瞄准鞑子的云台和回回炮,往死里打!那才是真正能威胁到襄阳城墙的东西!”宋军炮手依令还击,专打蒙古的军攻城武器,率军冲锋的阿里海牙见势不妙,赶紧下令后军擂鼓,催促蒙古军攻城队伍加快进军脚步。
  “咚咚咚咚咚!”战鼓声中,蒙古军怪叫着陡然加快脚步,步声喊声有如雷鸣,襄阳地地面也仿佛颤抖起来,贾老贼立在南城城头却不动声色,只是在心中紧张计算着蒙古军与城墙的距离,直到蒙古军冲到弓箭射程之内,贾老贼才大喝一声,“弓弩,放!”
  红色令旗招展,埋伏在箭垛背后的宋军拉弓开弩,万箭齐发,蒙古军前锋头上的天空仿佛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铺天盖地的箭雨箭雷雨落下间,无数蒙古士兵惨叫着在爆炸声中成片倒下,随即被后方的同伴践踏成血肉残块——宋军的箭雨猛烈,后面的督战队刀枪更凶狠,而且忽必烈战前已经放话,破城之后解放军纪三天,蒙古军自然是士气大振。箭落不止,蒙古军也冲锋不止。
  带着道道血迹,蒙古军的队伍冲到了襄阳城下,无数云梯同时搭上城墙,后面的蒙古军弓箭队也开始抛洒弓矢压制城上守军。就在这时候。城上忽然雨点一般落下无数巨石滚木和更多地手雷,巨石滚木砸入人群,砸出阵阵血花,手雷炸开,更溅起无数血箭,还有那滚烫地金汁、成桶的火油和一颗颗冒着浓烟黑焰地火球、铁蒺藜和毒烟弹,城下火焰与毒烟翻滚。伸手不见五指,皮肉烧焦的味道、鲜血的腥味和金汁的恶臭味混在一起。中人欲呕。几乎是在瞬间,襄阳城下就沿着城墙倒下了一片蒙古军士兵。但饶是如此,蒙古士兵还是在蚁附登墙,部署到位地回回炮和投石机也开始对着襄阳城墙泼洒石雨,人头大的石头混合着箭镞砸在襄阳城墙之上,发出阵阵令人耳膜发麻地声音,也溅起无数石屑、火星和血雨。
  蒙古军最可怕的武器其实并不是发射节奏缓慢的回回炮、投石机和老贼炮。而是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和无穷无尽的兵力,蒙古军的圆弓短小而轻便,射速极快,上万弓箭手对着城墙抛射,就象一道金属的河流飞向天空一般,襄阳城墙上几乎每一块地方都在下着箭雨,无时无刻不在有着士兵军民中箭倒下,以至于在战场上素来以疯狂闻名地贾老贼都不得不躲在亲兵的长盾保护之下。才能继续指挥战斗。而襄阳那条著名的护城河被蒙古军用沙包、石头、尸体、甚至伤兵填平后,蒙古军的步兵更是可以直接冲到襄阳城下,爬着云梯云台向城墙冲锋,倒下一个,后面又涌来两个,无穷无尽。——忽必烈在战前还有一个放话。这次攻城战从万夫长到普通士卒,不管谁退后一步都格杀无论,逃跑者留在后方的家眷也全部处死,屠刀之下,蒙古军也被激发出了最大的潜能。
  新的战鼓敲响,张弘范率领着两支万人队冲出战阵,在城墙远方,迂回包抄到襄阳西门,原来忽必烈看到宋军将主力集中到南门,南门急切难下。而襄阳西门的护城河被填平地地段远比东门为多。有利于军队展开,当即向西门增兵。妄图迫使贾老贼分兵。贾老贼发现蒙古军的这个举动,只稍一皱眉就喝道:“不必分兵,叫吴信坚决顶住!不用吝啬手雷,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守城战了!”
  宋军布置在东门的重型火炮还在紧张的运输和调试中,城下的战事却直接就进入了白热化,东墙和南墙两面城墙下的蒙古士兵密密麻麻,象蚂蚁一样不断地向上攀爬,宋军虽毫不吝啬的竭尽所有把手雷抛下城墙,可是已经习惯了手雷爆炸威力的蒙古士兵却不会象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时那么慌乱,只是在隆隆爆炸声中不断的向上攀爬,再攀爬,隔着城墙与襄阳军民对砍对刺。城下尸积如山,血流飘杵,蒙古军至少已经有一支万人队在编制中消失,可蒙古军还在不断向城墙增兵,仿佛打定了用尸山攻城的主意一般。
  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之下,襄阳军民的伤亡之惨重可想而知,前期的战斗中,襄阳宋军和城中青壮早已损失过半,现在又遭到如此强攻,自然更加不堪重负,开战没有多久,西门和南门几乎同时告急,尤其是箭跺已经基本损坏的主战场南门城墙如此,失去箭剁掩护的情况下,襄阳军民在蒙古军箭雨面前避无可避,差不多是上前一个就混身插满箭矢地倒下一个,才打了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南城地预备队就被迫全部派上了城墙壁。急得贾老贼大叫连连,“城里的军队还没醒?醒了地就赶快上来,襄阳军民流的血够多了,别让他们继续流血了!”
  “已经来了一些了。”举着盾牌保护贾老贼头顶的郭靖往城中一指,贾老贼回头一看,却见大约两个阵的临安宋军已经打着旗帜快步跑向南城,贾老贼稍微松了一口气,忙命令道:“快让他们上西墙,那边兵少,压力最大。再给王文统传令,不管他用什么办法,赶快把士兵叫醒,除了骑兵和炮船士兵,全部组织起来上城墙增援。再好凌震传令,叫他组织火枪兵上南墙增援!”
  宋军士兵陆续苏醒向城墙增援,自然逃不过虎头山上忽必烈的眼睛,忽必烈冷笑连连,“垂死挣扎!就算给这些伤兵半个晚上的休息时间,他们又能恢复多少战斗力?传令下去,西南两门再各自增派一支万人队,东墙增派两支万人队,一边填河一边攻城,同时向蛮子施压!”
  话虽如此,忽必烈却有一点还是疑惑,襄阳东墙上有一排被宋军用长盾严密遮盖着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不过忽必烈很快就把这个好奇念头暂时抛到脑后,眼下宋军援军刚刚入城而立足不稳,甚至连炮船上装备的火炮都来不及搬上城墙参战,自己眼下应该做的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攻下襄阳,而不是探察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否则等到贾老贼一旦缓过气来,光是炮船上那几百门大炮都够自己喝一壶的,如果不能把宋军的城防修缮和重新组织扼杀在萌芽之中,自己可就得滚回中原去舔阿里不哥的鞋底了。想到这里,忽必烈喝道:“所有战鼓一起敲响,催促大军攻城!”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一章 最后一滴血
  虽然临安来的宋军将士在获得短暂休息后,已经恢复了一定体力,并且开始陆续组织起来上到城墙参与战斗,但城墙上的战斗却还是不容乐观。从城墙上看去,城下的蒙古军士兵就象无边无际的海水一样把襄阳这座孤岛包围一样,密密麻麻的人头是海水,跑动中此起彼伏的旗帜是浪花,刀枪戟戈就是那浪花上的白沫。见此情景,贾老贼心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果然把忽必烈的主力诱到了汉水以南,忧的则是襄阳城能否顶住蒙古军的亡命冲击?坚持到宋军主力向襄阳合围?
  “太师,还有战斗力的弟兄们能上来的都在来的路上了,就剩两千多个勉强能动弹的重伤员要出战被王文统先生拒绝了。”刚刚领着虎锐军冲上城墙的宋军统制凌震一手提着一把五管燧发枪,一手举盾遮住头顶冲了上来,向贾老贼叫道:“伍隆起让末将向你请示?他的炮船是不是开始行动,切断鞑子的万山浮桥?”
  “派个人去给他传令,叫他不要急,得给鞑子看到一线希望,在追击中消灭的鞑子才能更多,我们的损失才更少,否则鞑子狗急跳墙,指不定就咬疼了我们。”贾老贼摆摆手,拒绝了宋军两支生力军之一的出战要求。贾老贼又指着战况激烈的南墙喝道:“虎锐军增援南墙,枪支弹药不用吝啬了,给老子狠狠的杀鞑子!”
  “得令!”凌震挥盾砸开一支飞向自己的流矢,举枪吼道:“弟兄们。跟老子杀鞑子去!”三千余名虎锐军齐声呐喊答应,跟着凌震冲向南门城墙地边缘,凌震冲到已经亲自领军在城墙边沿阻止敌军登墙的吕文焕后方,大吼道:“吕将军,请率队退开,这里交给我们!”已经挂了彩的吕文焕见生力军到来也不客气,立即率军散开。让出一片长约百丈的城墙缺口,正在蚁附登墙的蒙古士兵头顶压力一松。不明所以下欢呼着飞快向上攀登,霎时间就有数百人爬上城墙,城下蒙古军立即欢声雷动,还道襄阳城破在即,吕文焕却吓得魂飞魄散,冲着凌震吼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上去阻击鞑子?”
  “别急。”凌震不慌不忙,直到蒙古士兵有两千余人爬上城墙时。凌震才吼道:“开火!”话音未落,列成三行横队的宋军火枪手一起扣动扳机,千余条火蛇轮流从枪口喷出,已经冲上城墙的蒙古士兵如割麦一般倒下,毫无还手之力,很多蒙古士兵甚至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胸口小腹剧疼,全身鲜血飞溅,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当真是砍瓜切菜,畅快淋漓,才那么一眨眼地时间,冲上城墙的蒙古士兵就大部分哀嚎着摔倒在血泊中翻滚,剩下地蒙古士兵也吓得怪叫着争先恐后的跳下城墙逃生,“妖术!南蛮子在用妖术啊!”凌震则指挥火枪手一边轮流发射一边前进。迅速补上城墙缺口,开始对着城下蒙古士兵扫射。
  “这,这是什么东西?”又惊又喜的吕文焕跑到凌震身边,伸手要去摸凌震手中的火枪时却被滚烫的枪管给烫了一下。凌震忙说道:“小心,这玩意很烫。这是我们大宋军队刚刚开发出来的火枪,威力很大,就是数量太少,否则这些鞑子来一个死一个,来多少叫他死多少。”吕文焕连连点头赞同这个说法,对火枪的威力艳羡不已。可没容吕文焕多看。南门又一段城墙,吕文焕不得不率领军队赶去增援。又投入到血战之中。
  一千多支原始火枪地加入,对城墙的战事来说其实效果不是很大,顶多就是多杀几百上千个蒙古士兵而已,真正能挡住蒙古士兵的,还是更为原始的钢刀长枪和兵力。但贾老贼带到襄阳的临安宋军已经只剩下不到三万人,一万骑兵是贾老贼反击的本钱,不能动,炮船还有重任,也不能动,贾老贼能往城墙的宋军其实才一万多人,这点兵力放在蒙古军的三十余万军队面前,无异于就是往大海里撒了一把盐而已,丝毫扭转不了局面。而且这些宋军士兵大都身上有伤,体力也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城墙上地战斗仍然异常激烈,也更残酷。
  时近正午,天空风清云淡,地面上却是数十万人在生死厮杀,血流成合。襄阳城下,蒙古士兵残缺不全的尸体已经围着城墙堆成了一座座矮丘,有的尸山高度甚至已经达到襄阳城墙的一半;而城墙上方也是尸横遍野,鲜血完全染红了襄阳城墙的每一寸砖石,汇成小溪流入城中,集成血洼。可蒙古军还在源源不绝的向城墙增兵,用于攀爬城墙地云梯几乎将城墙遮盖,蒙古士兵密密麻麻的攀爬其上,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仗打到这个地步,什么火炮、毒气弹、投石机和回回炮都已经用不上了,有用的是手雷、震天雷、火油、弓箭、刀枪和拳头,宋军无时无刻不在把手雷抛下城墙,三四个时辰里,宋军抛下的手雷已经能以万数计,而蒙古军用上了军中的所有震天雷,并且极其歹毒的专挑宋蒙两军最为密集的墙段投掷,不分敌我的大量杀伤人命,忽必烈的镇山法宝蒙古铁骑也舍弃战马冲到城下,用弓箭对着城墙拼命抛射。在如此凶猛的打击下,宋军和襄阳军民伤亡之惨重可想而知,兵力不足地缺点也暴露无遗,文天祥和杨亮节率领地机动队在城墙上疲于奔命,不断填补兵力损失最为惨重的地段,却仍然是杯水车薪,城墙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
  “太师,我们地重型大炮已经安装和瞄准好了,随时可以投入战斗。”张世杰的传令兵送来喜讯。正在为战事激烈而焦头烂额地贾老贼心中一喜,举起望远镜去看虎头山时,却见忽必烈正在领着一帮蒙古军的文武将领正在向襄阳城墙张望,而在蒙古军队的后方,还有大量的蒙古军队没有动弹,预备着投入战斗。贾老贼咬了咬牙,心知忽必烈必然是还没有收到宋军诸路主力正在向襄阳合围的消息——否则以忽必烈的过性。必然是动用全军来做拼死一搏,然后再掉转矛头去对付来援宋军。稍一盘算后。贾老贼咬紧牙关,喝道:“告诉张世杰,敌人还没有疲,还不是时候,保护好大炮和若思先生,没有命令,不许开炮!”
  ……
  和贾老贼估计的一样。忽必烈确实还没有收到宋军诸路军队已经在襄阳合围地消息,所以忽必烈还能沉着指挥军队轮流攻城,用以节省军力。不过到了午时二刻的时候,忽必烈就没有那么能沉得住气了,先是荆门方向地斥候来报,高达已经率领宋军步兵从陆路出发,向襄阳挺进;然后郢州和均州方面的斥候同时来报,郢州李庭芝战船尽出。正在沿着贾老贼开辟的汉水水道赶往襄阳,而郢州宋军也是倾巢出动,在南宋湖北安抚使向士壁的率领下从水陆两路同时向襄阳进逼——也就是说,宋军的诸路部队已经开始向襄阳的合围行动。
  “贾老贼,你在鄂州占足了便宜,这次又想玩老花招吗?”看着沙盘标注的宋军动向。忽必烈气得几乎把牙咬碎——因为忽必烈非常清楚,如果宋军地优势水军在贾老贼的指挥下封锁了汉水水道,高达又封住蒙古军南下的道路,那么忽必烈的主力就又将被困死在汉水以南,宋军光靠饥饿和即将到来的冬季严寒就可以把蒙古军队冻死饿死,让忽必烈重蹈鄂州覆辙。不过让忽必烈稍微安心的是,李庭芝和向士壁的队伍即便是急行军,最快也要在傍晚时分才能抵达襄阳,也就是说,忽必烈还有半天时间从容攻城。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轮换。全部投入攻城!”忽必烈咬着牙嘶哑吼道:“傍晚酉时之前,务必攻破襄阳!”
  “大汗。不能再赌了。”姚枢劝谏道:“我们现在还有时间渡河,只有渡过汉水,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宋人一旦合围,封锁汉水河道,我们想撤都没办法撤了。”忽必烈的其他汉人谋士也是如此劝谏,都认为忽必烈不能再赌下去。
  “立于不败之地?”忽必烈冷笑道:“宋人兵少粮多,我军兵多粮少,宋人水军强,而我军水军已经全军覆没,现在撤过汉水是不会输,可宋人靠着汉水,照样能把我们耗死!”
  “大汗,我们还可以撤回中原。”张德辉小心翼翼地劝道:“以前子聪大师为大汗分析过,大汗的军队撤回中原之后,可以让出山东河北,扼太行天险据守山西河南,使中原呈现三足鼎立之势,三国混战,我军不是还没有机会。现在再这么赌下去,我军纵然还有全胜机会,可如果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忽必烈被张德辉说得心中一动,可举起望远镜看看已经血流成河的襄阳城墙后,忽必烈心中又犹豫起来——眼前这块诱饵太诱人了,如果攻破了襄阳,那么城中堆积如山的军需粮草可以让疲惫的蒙古军队获得充分补给,而且斩杀死敌贾老贼之后,宋国之中再无一人能镇住局面,能够让各路军马心悦诚服的听从指挥,高达不能,李庭芝不能,杜庶和王坚也不能,白痴皇帝赵禥更不行,忽必烈大可以将之分别从容击破,南宋江山唾手可得。从襄阳城中获得地宋军新式武器也可以让忽必烈如虎添翼,帮助忽必烈的军队脱胎换骨,到那时候,连粮食都不能自给的阿里不哥又算得了什么?摇摆不定间,忽必烈突然想起一句蒙古谚语——胆大的人渡洋过海,胆小的人跬步难行!
  “胆大的人,渡洋过海;胆小的人,跬步难行。”忽必烈缓缓念完他的父亲拖雷常说的这句话,突然一拍龙案吼道:“继续攻城!”姚枢和窦默等汉人谋士见忽必烈心意已决,也不敢多劝。只是叹着气退下,忽必烈却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也别闲着,都给朕去轮流擂鼓,鼓励前方战士奋勇作战。”姚枢等人不敢违抗,只得离开指挥台去往鼓台。而忽必烈赶走诸谋士的本意是担心自己被他们劝得动摇,可忽必烈做梦都没想到地是,自己地这个举动。却救了这些谋士的小命……
  “孩儿,过来。”赶走了众谋士后。忽必烈招手把贾老贼和孟丽君那个私生子叫过来,把他抱在怀里问道:“孩儿,你地亲生父亲还在顽抗,你觉得他做得对不对?”
  “不对。”孟疑奶声奶气的用蒙古话说道:“反抗大汗的人,都不对,都应该杀掉。”忽必烈大喜,将孟疑举过头顶。笑道:“好孩儿,不枉朕养育你一场!等将来你长大了,朕就封你做大将军,去替朕杀光那些反抗朕的人。”
  “好,我要杀光所有反抗大汗地人。”孟疑拍着手欢叫道:“大汗,其实我三岁就会杀人了,安童叔叔亲手教我杀蛮子,还教我吃他们的心肝。我现在就可以替你杀光反抗你地蛮子。”
  ……
  忽必烈的命令传达后,部署在汉水以南的近三十万蒙古军队全部动员起来,从扇形向襄阳城东南西三门包抄,襄阳城下的蒙古军士兵已经拥挤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可后方的同伴还在不断向着城墙挤压,无数蒙古士兵就这么活生生的被同伴踩在脚下。成为同伴向城墙攀爬地垫脚石,部分墙段下的蒙古军尸山甚至已经达到了四丈多高,距离襄阳城六丈高的城墙已经不远。
  “鞑子总动员了,看来忽必烈已经收到消息了。”贾老贼推开亲兵的长盾,以便自己能够更好的观察敌人动向,箭石‘飕飕飕飕飕’的不断从贾老贼耳边掠过,贾老贼却只是目视前方巍然不动,心中激动万分,“鞑子终于乱了,等到干掉忽必烈。鞑子的军队就会彻底混乱。大宋援军就会象砍瓜切菜一样把他们消灭在汉水南岸!中原就不会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忽必烈在四川地余党也可以从容解决。汉家江山,终究还会是汉家江山!”
  “启禀太师,西墙快顶不住了。”传令兵的急报把贾老贼从遥远的浮想联翩中拉了回来,几乎是在同时,东墙告急的消息也送到贾老贼面前。贾老贼下意识的去看已经布置东南方向的炮队,不过贾老贼很快压住这个念头,喝道:“坚决顶住!后退一步者,斩!”
  “现在还不是最好地时候,多顶住一分钟,鞑子的军队更乱一分,更累一分,合围的部队也更近襄阳一步。”贾老贼在心中提醒自己不可动摇。可城墙上的战事却不容那么乐观,襄阳军队和城中青壮已经全部上阵,伤亡惨重,贾老贼从临安带来的一万的宋军步兵水军也已经基本打残,就连留在后方的重伤员也全部上到了城墙,城墙上和城墙内的尸体也不比蒙古军留下尸体少上多少,城墙边几乎每一个宋军将士都是全身血染,包括吕文焕、杨亮节和文天祥等宋军将领在内,一个个都变成了刚刚从血池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一般。贾老贼另一个门生吴信的左臂甚至已经被砍断,可他还用仅剩地一条右臂在城墙上和敌军血战。贾老贼不由又有些动摇,“开炮吧,轰死了忽必烈,鞑子就乱了,虽然援军还没到,没办法封锁西山地河道,也没办法反攻,可襄阳军民就能得救了。”
  “太师,让我们上吧。”杨晨焕不知何时冲到贾老贼旁边,大哭着说道:“弟兄们损失太惨重了,让我们上城墙参战或者出城去冲一下吧,起码能让弟兄们少牺牲一点,少死几个!”
  “啪!”贾老贼一记耳光抽在杨晨焕脸上,就势揪住他的衣领,恰好一支流矢檫着贾老贼地脸颊飞落城中,在贾老贼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口,贾老贼却不抹不檫,只是狂吼道:“你给老子听好,老子也最后说一遍——骑兵是老子反击的本钱!你要是敢把老子的本钱丢了一分一文,老子现在就砍了你!滚下去,没有命令,不许出动!”
  连踢带打的骂走了杨晨焕,贾老贼又一拳锤在城墙内侧的箭垛上,向郭靖和龚丹吼道:“郭靖,龚丹,老子身边留四个亲兵就行了,你们两个给我带着其他亲兵上去,那里危险就去那里,别给老子丢脸!”郭靖和龚丹一言不发的向贾老贼一拱手,留下四个身手最好的亲兵保护贾老贼后,领着剩下的百余名亲兵冲向前方,贾老贼又在他们身后吼道:“城上如果还有火油,就全部泼下去,那玩意最管用!”
  火油其实早就用光了,手雷除了骑兵部队和张世杰部还有一些,也全用光了,就连箭雷都被宋军拆下来当做手雷抛下城墙,至于震天雷和飞火枪等武器,也早在中午之前就已经用光。但蒙古军根本就不在乎伤亡,只是不断的向前冲锋,再冲锋,在几个墙段处,蒙古军甚至跳起来就能爬到墙头,宋军将士和襄阳军民也在不断的倒下牺牲。贾老贼不只一次的冲到重型炮队旁边,有一次甚至已经抢火把,可贾老贼最终还是把火把扔掉,咬着牙齿说道:“还能坚持,还能坚持一会。”
  阴云不知不觉间布满天空,保护炮队的花和尚带着队伍冲到了前方,吴信小腹被扎了两个透明窟窿后,拉响身上的最后一枚手雷跳下城墙,周全牺牲,巩信牺牲,子弹和火药打光的虎锐军把火枪交还城内保管,提着刀枪死守在被回回炮轰塌了城楼的南城城门上,陈炤和一帮文官也拿着武器上到了城墙。贾老贼却不断在心里天人交战,“开炮?再坚持一会?开炮?还是再坚持一会?”
  ……
  和贾老贼一样紧张万分的还有忽必烈,贾老贼不敢去看时间,忽必烈却不时注视着指挥台正中的铜壶滴漏——时间已是申时二刻了,距离忽必烈的最后攻城底限酉时已经只剩下半个时辰时间,蒙古军在襄阳南方的石梁山上,已经能看到高达率领的宋军带起的滚滚烟尘。忽必烈几近绝望,几乎就想下令停止攻城,抓紧时间渡过汉水。可就在这时候,襄阳城方向却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有突破了?”忽必烈紧张举起望远镜,立即惊喜万分的看到,一面蒙古军军旗已经插上了襄阳西城门的城楼之上。忽必烈疯狂的跳起来,一把抱住贾老贼的儿子,高举过头大声喊叫,“城破了,城破了!”
  “嗖——!”忽必烈的欢呼声还没有停歇,虎头山东侧的汉水河面上,忽然升起一枚火球,飞到阴沉沉的天空中炸开,绽放成一朵美丽的烟花。雄壮而悲戚的军歌声音也渐渐响亮起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李庭芝的军队到了!”忽必烈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光荣属于大炮》!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二章 光荣属于大炮
  时间稍微向前推移片刻,垂死挣扎的蒙古军正在向着襄阳进行亡命攻击的那一刻。襄阳西城门上,兵力已经基本被蒙古军耗尽的宋军防线摇摇欲坠,接替吴信负责西城防御的宋军统领张贵也已经身负重伤,全身无数道伤口都在流着鲜血,右眼眼球还被一个垂死的蒙古军百夫长扣了出来,血淋淋的挂在脸颊上,张贵却仍然在杀敌不止,不断高叫鼓舞士气,“弟兄们,再顶一会,再顶一会,贾太师已经派人来传令,我们反攻的时候就要到了!我们只要再顶一会,我们就赢定了!”
  “张贵将军,我是临安禁军统领朱胜,太师有令,让你撤下城墙治伤,这里交给我们。”朱胜领着数十名宋兵冲上西墙,向张贵大叫呼喊命令。张贵挥刀砍断一只攀爬到城墙边沿的蒙古士兵手腕,转过头用独眼看看同样满身血污的朱胜,又指指自己挂在脸颊上的眼球,笑道:“我这伤还能治吗?你来帮我,欢迎,要我丢下弟兄单独撤退,不行。”
  “好样的,不愧是有名的两淮矮脚虎。”朱胜赞誉一声,挥刀冲上前来,将一名踩着尸山跳上城墙的蒙古军十夫长砍翻。看看城下的尸山血海,朱胜笑道:“那我就不管你了,尽量顶住吧,鞑子全疯了,证明我们的援军已经很近了,只要顶过这阵,就该我们大反攻了。”
  “那是当然,如果我们的援军不在逼近。鞑子也不会这么不惜代价地攻城,也让我们杀得真是痛快,下面怕是有两三万鞑子的尸体了吧?”张贵抛出已经卷刃的钢刀,顺手捡起一支断成两截的刺枪,奋力将一名上半身越过城墙的蒙古士兵捅下去,这才又向朱胜问道:“上次我们见过一面,你好象是范文虎的部下吧?听说你们部队每次打仗。仗还没打就先看准逃跑的道路,真有这事吗?看你地模样。也不象啊?”
  “那是范文虎范将军,与我无关。”朱胜老脸一红,一边和敌人奋力厮杀,一边抽空叫道:“我原来是范天顺将军的部将,范天顺是范文虎地侄子,范文虎贪生怕死,看我打仗勇猛。就硬是把我从范天顺将军身边要过去保护他,范天顺是他晚辈不好推辞就答应了,我跟了范文虎,真他娘倒了八辈子的邪霉,官倒是升了几级,祖宗的脸也跟着他丢光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范文虎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部将?”张贵也是胆大无忌。一边阻拦潮水一般扑上城墙的敌军,一边竟然和朱胜聊起了天,“说起范天顺,那可真是一个铁汉子,在樊城一点没丢大宋的脸,咱们可不能输给他。否则将来到了地下……妈的!不好!”
  吼叫间,张贵合身前冲,拼着肩上挨了一刀,将面前地敌人刺下城墙,指着城楼大叫道:“不好,鞑子冲上城楼了!”朱胜回头一看,却见三四个蒙古士兵不知何时已经爬上西门城楼,其中一个蒙古士兵手里还拿有一面蒙古军旗,朱胜立即也大叫起来,“妈拉个巴子。快上。绝对不能让鞑子把旗帜插上城墙!”嘴上吼着,朱胜和张贵并肩冲上城楼。三下两下爬下房顶,城上蒙古士兵挥刀砍杀,朱胜和张贵奋力还击间,抗着军旗那个蒙古士兵已经把蓝白色的旗帜插上了城楼……
  “大汗万岁!万万岁!”旗帜一立,城下蒙古军队伍响起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城上宋军则个个脸色大变,士气大沮,正在襄阳城墙东南角的贾老贼则发疯一样吼叫起来,“所有大炮,去伪装!去伪装!”一直死死守住炮队的张世杰队伍散开,遮挡大炮的盾牌和草包等物也随即搬走,露出两排共三十门打磨得埕亮的全金属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已全部对准了虎头山山上地蒙古军指挥台。
  “各就各位,预备——!”贾老贼抢过一支火把,站在一门大炮前嘶吼下令。可就在这时候,虎头山东侧忽然升起一颗火球,飞上半空轰然炸开,绽放出一束美丽的红色花朵。贾老贼狂喜过望,“李庭芝来了!”张世杰则大叫道:“太师,我们的援军来了,要不再等等?你的独生儿子也在鞑子指挥台上,一开炮,他也没了!”
  贾老贼的双眼迅速环顾一圈城墙,在忽必烈不惜代价不计伤亡的强攻下,城墙上地宋军将士和襄阳军民已经个个身上带伤,个个血染满身,而在城下,蒙古军仍然在潮水一般踏着尸山扑向城墙,无数城段上已经出现了扎着环耳双辫的蒙古士兵。贾老贼终于一咬牙,喃喃道:“他本来就是不应该来到世上的,还是让他回去吧。”说罢,贾老贼毅然将火把凑向炮管上方的导火线,“点火——!”
  “咝咝咝咝……”混有硝粉制成的导火线冒着青烟,飞快钻入炮身,两滴眼泪也从贾老贼的眼角悄悄渗出……
  ……
  贾老贼点燃导火线的那一刹那,一手抱着孟疑一手拿着望远镜观察襄阳城墙战事的忽必烈,也同时看到了襄阳城墙东南部出现了三十门大炮,忽必烈立即大惊失色,惊叫道:“那是老贼炮吗?为什么那么巨大?好象还是全铁的?”话音未落,三十门火炮已经先后喷出火焰浓烟,如雷的巨响也在战场上回荡起来……
  “瞄准我地吗?”忽必烈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地念头,“不可能吧?这里离襄阳城墙少说也有十里,这种老贼炮能打这么远?”
  “大汗,小心!”眼看天空黑点临近,怯薛长安童第一个冲上来,想要用身体把忽必烈压在地上,其他怯薛也是如此心思。都是大吼大叫着扑向忽必烈。可他们的动作再快也晚了,从天而降地炮弹第一枚就恰好打到忽必烈和孟疑身上——从点火时间推算,这一炮很可能是贾老贼亲自发射的那一枚炮弹……
  “轰隆——!”重达十五斤的开花炮弹在忽必烈和孟疑脚下炸开,忽必烈和孟疑身上同时血肉飞溅,幼小的孟疑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便即被炸得粉身碎骨,忽必烈因为怀抱孟疑。射向致命处的弹片被孟疑身体挡住,虽然没有当场毙命。但忽必烈的脸上和下半身还是同时被几块弹片射中,下巴被一块弹片削去,双耳被爆炸产生的巨响震聋,左腿也直接不见了踪影。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开花炮弹陆续在忽必烈身前身后炸开,双手沾满汉人鲜血地蒙古怯薛一个个摔倒在血泊中,指挥台上的蒙古官员和色目官员连逃跑地机会都没有,不是被炸得粉身碎骨。就是被弹片击穿身体,除了留守江北大营的老王塔察尔和汉人幕僚外,蒙古军高层的蒙古族文武和色目人官员几乎在瞬间一扫而空,在战斗中身负重伤被抬到虎头山上治疗的阿里海牙也在炮火中丧命,一块弹片直接钻进他的小腹,削断了他的肾脏和膀胱,也结束了这个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色目将领地生命。
  虎头山上,火光和硝烟奏响了汉人反击的进行曲。向蒙古屠夫和色目帮凶反击的进行曲。
  如雷的爆炸声中,蒙古军上下连攻城的厮杀都忘记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虎头山上的火光喷发,硝烟翻滚,呆呆看到他们大汗所在的御台被火光包围,看着他们大汗地九旌白毛大纛断折。消失在硝烟之中。几乎每一个蒙古士兵将领都在心中惨叫,“大汗,完了吗?”
  ……
  “呜——!”贾老贼身边的最后四个亲兵一起吹响反攻的号角,一队队旗甲鲜明的大宋骑兵在杨晨焕率领下,踏在直通城墙顶部的坡道冲上城墙,英资焕发的出现在混乱不堪地蒙古军士兵面前——没法走城门了,城门早被蒙古军士兵的尸山堵死了,不过蒙古军的尸山也搭起了大宋骑兵向下冲锋的道路,让大宋骑兵可以直接杀入敌群。环视一圈骇然奔逃的蒙古军队,杨晨焕举起钢刀。怒吼道:“弟兄们。杀鞑子——!”
  “杀鞑子——!”经过无数血与火考验的大宋骑兵高举钢刀,齐声呐喊。俯冲插入混乱不堪的蒙古军队。看到源源不绝冲下城墙的大宋骑兵,城下的伯颜、张弘范和刘整等蒙古将领连虎头山被宋军炮击和忽必烈的安危都忘记了,都疯狂地叫喊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宋蛮子竟然还有生力军?!竟然留到现在才用?!”
  “不可能!不可能!”同样惊讶地还有已经处在垂死边缘的忽必烈,下巴已经被弹片击飞地忽必烈没法叫出声音,只能趴在地上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望远镜艰难注视襄阳战况,当看到杀气腾腾的大宋骑兵出现在墙头时,一种绝望的感觉笼罩忽必烈全身,“仗打到这个地步,贾老贼竟然还留有生力军反击,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蒙古,完了。”忽必烈脑海中闪过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又一波炮弹袭来,乍闪的火光和翻滚的硝烟彻底淹没了这个本应该一统天下的蒙古枭雄,也宣布了历史走向的彻底改变……
  ……
  “大宋!”如果说冲锋的大宋骑兵象是一把钢刀插入豆腐,那么怒吼不止的杨晨焕就是这把锋利钢刀的刀锋,连续三天的战斗都靠兄弟部队保护,看到大宋将士为了保护自己们而血染沙场,这个被大宋军队自己人都称为疯子的悍将已经不能用疯狂的来形容!他的雪亮钢刀每一次砍下,都能带起一片鲜血,都能结束一个罪行累累的蒙古屠夫的生命,鲜血溅满他的全身,溅满他刺字的脸庞,让他看上去简直有如地狱出来复仇的修罗杀神一般,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上万名这样的修罗杀神!在这样的队伍面前,失去指挥又疲倦不堪的蒙古军队连组阵拦截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惨叫着象割麦子一般倒下。继而被踏成血肉残酱。
  “轰隆!轰隆!轰隆!”新地爆炸声传来,一直埋伏在襄阳城水门中的宋军炮船也冲出水门,分布到襄阳城的东西两侧,两百多门大炮对着岸边密密麻麻的蒙古士兵怒吼咆哮,每一枚炮弹落下,都能溅起一片血花,拥挤在襄阳东西两门城下的蒙古军这才想起——原来宋军的炮船也一直没有动用!但战场上的遗忘是需要鲜血来提醒地。眼看着同伴惨叫着被炮弹炸得粉身碎骨,被抛上半空摔得筋断骨折。被弹片射得胸开腹出,蒙古军不管是大将还是普通士兵,都下意识向南奔跑起来。
  “大宋——!”新的呐喊声传来,虎头山东北面地河岸处,李庭芝率领的郢州宋军船队陆续靠岸登陆,猛将姜才一马当先,率领涉水登陆的宋军杀向敌群。从东面包抄向蒙古军。蒙古军开是还奋力抵抗一下,可很快的,虎头山上跑下一队蒙古骑兵,抱着一具死尸大声哭喊不止,“大汗战死了!大汗战死了!”听到这喊声,蒙古军匆匆组织起来的阻击阵形立即崩溃,哭着喊着四处逃窜,互相践踏。死者无数。
  “鞑子大汗死了!鞑子大汗死了!”襄阳城上的宋军将士也喊出了忽必烈的死讯,加速蒙古军队地混乱崩溃。史天泽、伯颜、张弘范、刘整和突刺别等蒙古将领虽然竭尽全力组织队伍,无奈攻城战时的蒙古军队就已经混乱不堪,这会忽必烈战死、宋军骑兵突袭、炮船反击和李庭芝援军赶到,种种不利局面同时出现,就更加速了蒙古军队的溃散混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大部分蒙古士兵脑海中就只剩下奔跑一个念头,向南跑,向西跑,总之离宋军的骑兵和炮弹越远越好。朦胧的天空下,近三十万蒙古大军成了一盘散沙。
  “怒发冲冠,凭阑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新的军歌声音闷雷一般传来。襄阳南面的最高蜂石梁山上,一排排整齐的火把将傍晚地天际映得通红。满脸刀疤的邛应策马冲在江西宋军的最前面,不断怒吼,“快,快!想杀鞑子就给老子快!要是鞑子被两淮的弟兄们杀光了,老子就杀你们过瘾!”
  北面宋军炮船和大宋骑兵,东面李庭芝和姜才的两淮宋军,南面高达和邛应的江西宋军,宋军从三个方向向蒙古军队合围,知道大势已去地史天泽和伯颜等蒙古将领无奈,只得匆匆率领还没有混乱的军队撤往西面的万山——万山脚下,蒙古军有六条搭建得相当坚固的浮桥可以撤往汉水北岸。眼下史天泽和伯颜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宋军封锁汉水之前尽可能把队伍带过去,汉水以北还有忽必烈的皇后察必和太子真金,忽必烈死了,还有这两根主心骨在,只有尽可能保存元气,蒙古军才有微弱的一丝东山再起的希望,在战前已经被贾老贼下过必杀令的张弘范和刘整两人也才有活命的希望。贾老贼见此情景,果断下令道:“传令给伍隆起,打人不打桥!在向士壁军抵达之前,不要急着切断浮桥,要给鞑子一线活命地希望,否则鞑子狗急跳墙,我们地损失也会很大。”
  “传令全军,高喊口号——汉人投降不杀!”下完第二条命令,贾老贼一屁股坐在襄阳城墙上,继而呈大字形重重躺倒,城墙上流淌的血水血花飞溅,溅得贾老贼满头满脸。贾老贼也不擦抹,只是目视夜空,呆呆出神,一只温软地小手伸来,拿着一块锦帕细心替贾老贼檫去脸上血迹,贾老贼抓住那小手按在自己眼上,哽咽说道:“好险啊!我还是太低估忽必烈的军力和决心了,想不到他会这么不惜代价的来攻襄阳,他的垂死一击会这么猛烈,我们差点就撑不住了。”
  “本来我以为,樊城能在鞑子围攻下坚持一年,襄阳支持一天绝对没问题。”贾老贼揉弄着按在自己眼上的小手,抽泣着说道:“可我错了。以前忽必烈没有全力攻城,是因为他要保留兵力继续代价。现在忽必烈已经走投无路,只想要攻破襄阳,只想要我的命,六丈高的城墙对他的四十万大军来说算什么?用人填都填满了啊!这仗我虽然赢了,可我赢得太险了……”
  “从制订这个计划以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常常做恶梦,梦见我们输了。”贾老贼按紧眼上的温软小手,哽咽道:“可我又不能对任何人说,怕动摇军心,只能一个人坐在床上等着天亮,棉被都被我咬烂了两张啊。今天晚上,我终于可以睡过好觉了。”说到这,贾老贼忽然坐起,将身旁的少女抱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秋儿,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我保证一定会娶你?”
  “秋儿?你叫谁秋儿?”怀中少女忽然冷哼起来。贾老贼惊讶的放开少女,仔细一看却是忽必烈历史上的皇后——弘吉剌南必。南必漂亮的小脸涨得通红,怒道:“亏我刚下船就来看你,你竟然还想着今天搂着其她女人睡觉?你……你对得起我吗?”
  贾老贼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做答——弘吉剌仙童父女是贾老贼要李庭芝带到襄阳的,准备利用弘吉剌仙童的身份对蒙古军将领士卒展开心理攻势,只是贾老贼给忘了。还好郭靖及时赶来解围,“太师,向士壁将军的队伍已经到万山西面了,向我们发出了烟花信号,请示命令。鞑子王爷塔察尔率军增援浮桥,大概想要接应南岸部队。”
  “发信号,让向士壁他们别急着切断鞑子的万山浮桥,优先消灭鞑子的有生力量。”贾老贼跳起来大吼道:“传令伍隆起,让炮船向着汉水北岸的鞑子援军——开炮!”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三章 军歌嘹亮
  俗话说得好,晚霞行千里,朝霞不出门。宋蒙决战那天早晨——也就是南宋咸淳二年九月初一的那天早晨,朝霞满天,结果太阳果然只晃了晃就躲回了云层里,天色阴沉了一个白天,天色刚黑,到了初更戌时的时候,密集的秋雨终于洒了下来,但秋雨再密,风雨再大,却无法洗刷襄阳战场上的血腥味。
  不得不承认,贾老贼打人不打桥的战术确实是一个无比阴险歹毒的主意,看到一线活命希望的蒙古士兵在宋军的合围面前,几乎没有丝毫抵抗的念头,只是不要命的逃往万山浮桥,想要通过浮桥逃往没有宋军刀枪和炮弹的汉水北岸,可狭窄的六道浮桥一次又能通过多少军队?你真我抢之下,六道浮桥上人喊马嘶,人挤人,人踩人,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为了尽快上桥,甚至不惜对同伴拔刀相向,蒙古士兵被挤下浮桥落水溺死者、自相践踏和自相残杀致死者不计其数,汉水河面上到处是溺死的蒙古士兵尸体,密密麻麻,几乎将河面掩盖。
  不是没有蒙古将领站出来组织军队殿后,可黑夜之中,编制彻底被打乱的二十多万蒙古军队互相拥挤在万山脚下,人马互相践踏,方圆数里之内拥挤得连插一下一根绣花针都十分困难,又如何能有效组织起队伍抵抗?等到史天泽和伯颜等人好不容易聚齐一支军队殿后时,襄阳城头的重型大炮炮弹又呼啸而至。把已经组成队列地蒙古队伍又炸得七零八落,伍隆起率领的宋军炮船船队也专挑还有编制的蒙古军队伍开炮,外围还有杨晨焕率领的大宋骑兵不断来回冲击突袭,这更给蒙古军队增加了殿后难度,场面也更加混乱不堪。
  “列方阵,挤压,挤压鞑子!”宋军的各级指挥官都收到了贾老贼的命令。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组织起来,闪烁着寒光地长枪平举成排。雪亮的钢刀此起彼落,不断砍杀挨近地敌军,缓慢而整齐的向蒙古军队挤压过去,最大限度的削减蒙古军队的活动空间。大宋骑兵则在方阵的空隙之间来回穿插,专挑成编制的蒙古军队冲击,一旦冲散就不纠缠,掉转马头又去冲击其他尚有编制的蒙古军队。宋军地炮弹则不断落入拥挤得水泄不通的蒙古乱军人丛中。炸起一片又一片鲜红的血花。
  在贾老贼的无耻战术面前,一个奇迹般的场景出现了,兵力占少数且多为步兵的宋军队伍列着整齐的阵容,将兵力占优势又骑兵众多却混乱不堪的蒙古军队死死包围在万山一带,宋军象赶鸭子一般屠杀着向北逃窜地蒙古士兵,蒙古军队则毫无抵抗意志,只是不断的向着浮桥方向逃窜,争先恐后。你争我夺,你踩我踏,你挤我拦,种种言语已经无法形容眼下蒙古军队的混乱。偶有几支成编制的蒙古军队想要组阵拦截,却很快被大宋骑兵冲散或者被宋军火炮轰散,勉强整齐的队伍很快又零散不堪。化为散兵游勇消失在密集而混杂的人群中。
  如果忽必烈在天有灵地话,那么他现在后悔的肯定不是他的浮桥搭建得太少——搭在多也没用,宋军的炮船几波齐射就能全部轰塌——忽必烈后悔的肯定是他的浮桥搭建得太过结实!上万人的踩踏和挤压之下,六道浮桥竟然楞是没有一道被压跨压塌,否则没有退路的蒙古军队肯定会组织起来做困兽之斗,在襄阳这样开阔的地形上,胜负之数还很难说。可现在六道浮桥尽管被压得吱嘎作响,却楞是不断不散,少数蒙古士兵还能通过浮桥逃往北岸,看到一线活命希望的蒙古士兵也就没了什么成仁决心。只是不断地向北。再向北,那怕攀在浮桥边沿。也要爬过河去。而从均州方面赶来地向士壁军船队和从郢州赶来的李庭芝军船队上下合围,在河面上一字排开,万箭齐发,岸边和浮桥上地蒙古士兵中箭倒下的就无法统计了。蒙古士兵流出来的鲜血彻底染红了滔滔汉水,飘荡在河面上的尸体被蒙古军预设的水栅铁链拦截,几乎在河面上组成一道尸桥,蒙古军士兵哭喊和吼叫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贾老贼在襄阳城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屠杀还在继续,尽管绝大部分敌人都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恨透了鞑子的宋军士兵下起手来仍然毫不留情,只是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可以让自己多拿几把刀砍断鞑子的脑袋,多拿几支枪刺穿鞑子的肚皮,刀砍卷刃了,枪折断了,抢过敌人的武器继续屠杀,砍累了渴了,抓住一个鞑子,割断他的咽喉,喝上几口热腾腾的鞑虏血,复又龙精虎猛的扑向敌人。宋军队伍中的两大杀人魔王邛应和杨晨焕简直就象是新郎入洞房一般兴奋激动,一刀刀直往面前的鞑子脑袋上砍削,砍一刀就狂笑一声,喝一口鞑虏血也是狂笑一声,宛如魔王转世,修罗重生。隶属于李庭芝部队的姜才等两淮宋军将领则文雅些——他们只是用火烧,将一支支李庭芝军带来的飞火枪派上用场,无数支三丈多长的火焰横扫回荡,烧得蒙古士兵皮焦肉臭,哭爹喊娘,只恨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间。向士壁率领的均州宋军因为兵力较少,表现则更文雅,他们并不急于在友军增援赶到前推进挤压,仅仅是把敢于冲到面前的蒙古士兵砍成包饺子用的肉馅,和鞑子打了几十年仗的向士壁也仅仅是把两个生擒过来的蒙古将领拖到阵前,亲自用刀一刀刀削下他们身上的肌肉,两个倒霉蛋的哭喊哀求声压过了周围的喊杀声,也让周围的蒙古士兵全身汗毛倒竖。雨水混合着血水流淌,积满低洼。流满沟渠,飘起了死尸,也漂起了一面面残破断折的蒙古军旗。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不知是谁打头唱起了宋军军歌,很快就有不少宋军士兵跟着唱道:“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军歌嘹亮。压过了战场上地一切声音,唱的人越来越多,唱了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息,最后,几乎每一个宋军士兵都跟着唱了起来,二十余万宋军的齐声高歌。雄壮震天动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嘹亮军歌声中。本已经杀得有些手软身倦的宋军将士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体力和斗志,一边满怀激情的放声高歌,一边又毫不留情的刺砍面前敌人,向蒙古军队合围的挤压脚步也越来越快,各个方阵之间地间歇也越来越小,致于大宋骑兵也无法再在其中来往穿插。不得不退到步兵方阵之后。不过从傍晚杀到下半夜,大宋骑兵和战马也累了,也该适当的休息了。而蒙古军队地活动空间也越来越小,浮桥南岸的蒙古士兵人头涌动如蚁,宋军每一颗炮弹落下,都能溅起一片几丈高的血花。不过直到此刻,襄阳城上的贾老贼才想起一件大事——自己下令让全军高喊“汉人投降不杀”,怎么没有得到丝毫的执行?
  “去传令,全军高喊‘投降不杀,顽抗者死’。别只顾着杀鞑子痛快了。得考虑以后。”贾老贼大声命令道:“告诉李庭芝、高达和向士壁,再不执行命令。小心本官军法无情。”
  传令兵极不情愿的答应,拖拖拉拉的下到城墙,更拖拖拉拉地把贾老贼的命令送到宋军的三个主力军团主帅面前,大半个时辰后,宋军队伍中才响起呐喊,“投降不杀,顽抗者死!投降不杀,顽抗者死!”听到这喊声,早已丧失斗志又挤不上浮桥的蒙古军士兵立即抛弃武器,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其中大部分是汉人,纷纷用汉语大喊道:“我是汉人,我投降!汉人不杀汉人,我投降!”也有不少色目人也在用着各种叽里呱啦的语言大喊,“我是色目人,我投降!我们是被蒙古人逼着来的,我们投降。”
  “妈的,绳子肯定不够了。”宋军各级将领大为发愁,只得命令道:“把投降地鞑子收缴武器,押到后面看管,敢动一下马上宰了。”匆匆组织起来的宋军收俘队士兵这才上去收缴武器,押往后方看管,期间恨极了蒙古人的宋军士兵自然不会客气文雅,只是连砸带打的命令,“过去跪着等绳子,乱动一下马上砍了你!”蒙古汉军士兵是被欺负惯了,只是低头顺眉的听从命令。那些听不懂汉语的色目人则倒了大霉,几个想要蹲着等绳子地色目俘虏当场被乱刀分尸,剩下的色目人听不懂也懂了,乖乖的跪在一起等待。
  投降的蒙古汉军士兵和色目士兵越来越多,血债累累的蒙古士兵却几乎没有,只是不要命的往浮桥挤压逃窜,而通过浮桥逃到北岸的蒙古军队估计也超过了三四万人。贾老贼见时机已到,果断命令道:“传令伍隆起,开炮轰断鞑子浮桥,把鞑子困死在南岸。再把弘吉剌仙童叫来,我有话要向他交代。”
  “轰隆!轰隆!轰隆!”天色微明的时候,宋军的炮弹终于落向蒙古军的浮桥,几波炮击下来,浮桥上拥挤地蒙古士兵不是飞上了天就是摔下了河,六道浮桥也先后断裂,拥挤在南岸地蒙古士兵见退路已断,稍会水性的争先恐后跳入河中冒险泅水过河,大多数不会水地只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北岸接应的蒙古士兵也是哭声震天,子哭南岸之父,兄哭南岸之弟,场面之悲戚,丝毫不亚于蒙古军屠城数百时的惨景。
  “弟兄们,弟兄们,退路已断,前后都是死,我们和宋人拼了!”同样被困在南岸的史天泽高声怒吼。开始撤退时,史天泽本有机会逃到北岸,但这个对忽必烈和蒙古忠心耿耿的汉人世侯毅然放弃这个活命机会,选择组织军队把守浮桥。组织蒙古溃兵渡河,蒙古军能够逃过去三四万人,他居功至伟——至于张弘范和刘整,早就逃得没影了。
  “弟兄们,前后都是死,我们军人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火光照耀下,仅剩一支独眼的史天泽脸上表情异常狰狞。吼叫地声音连汉水北岸都听得一清二楚,“拿起你的武器。一起和宋人拼了,就算死,也要站着死!为大汗报仇!为牺牲的弟兄报仇!蒙古万岁!大汗万岁——!”
  “蒙古万岁?大汗万岁?”在史天泽的激励下,不少跪在地上痛哭的蒙古士兵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中也恢复了往日的斗志。可就在这时候,一枚重型大炮地炮弹飞来。恰好落到史天泽后方炸开,巨大的爆炸冲起无数血花,也将史天泽活生生震晕过去,摔倒在层层叠叠地蒙古军士兵尸体堆中。
  史天泽倒下,刚刚恢复了一点士气的蒙古士兵更为胆怯,士气又衰竭下去,外围向宋军投降的汉人士兵更是络绎不绝,玉文干和王磐等两个汉人世侯觉得自己手上沾的汉人鲜血不多。也是战战兢兢的有些想要投降,又怕宋军杀戮而迟疑不决,将士皆无斗志,军心动摇之至。这时候,宋军忽然停止了进攻,仅是将蒙古军队三面包围在汉水南岸。列阵弓箭侍侯。
  “苍狼白鹿的子孙们,投降吧。”宋军阵中忽然响起熟练的蒙古语声音,宋军阵形稍微散开,一队精锐宋军簇拥着一队穿着蒙古服装地父女出来——不用说,自然是弘吉剌仙童和弘吉剌南必父女。弘吉剌仙童流着眼泪,大声叫道:“蒙古的弟兄们,你们还认识我弘吉剌仙童吗?我是中统元年投降的大宋,现在是大宋的通议大夫,四品官,旁边的这个是我女儿。弘吉剌南必。也是你们皇后弘吉剌察必的嫡亲侄女。忽必烈杀了我全家,又说我已经被大宋凌迟处死了。还说我的女儿也被卖到大宋的妓院里了,那是假话!我们在大宋过得很好,贾太师和李庭芝大人都善待我们,没杀我们,也没欺负我们。”
  蒙古军队伍中出现一阵骚动,大多数蒙古士兵心下动摇——宋人连投降地蒙古皇亲国戚都这么善待,自己们这些普通士兵投降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时,南必尖声大叫道:“蒙古的亲人们,你们不要顽抗了,贾太师已经亲口对我说了,只要你们投降,保证不再荼害汉人,他就原谅你们以前的一切罪过。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等到了一定时间,他就放你们回大草原上,和你们的亲人团聚!贾太师到现在只对一个人说话不算话——那个人就是残暴的草原罪人忽必烈!忽必烈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要抛下妻儿老小给忽必烈殉葬吗?”
  “蒙古的兄弟们啊,你们不要再糊涂了。”弘吉剌仙童含泪大叫道:“大宋军队已经把你们彻底包围了,想要杀光你们很容易,可贾太师不想学忽必烈那么动不动就杀人屠城,所以他在还没开战地时候就把我们从扬州带了过来,让我们来劝你们投降,你们只要投降了,就一定能活命,一定能活着回到大草原上。”
  “要是宋人说话不算话怎么办?”一个蒙古士兵嚷了起来,“贾似道出了名的没有信用,要是我们放下了武器,他又反悔怎么办?谁能保证贾似道说话算话?”
  “对,对,谁能保证?”不少蒙古士兵都嚷了起来。这时,一个声音大叫道:“我能保证!”人群分开,贾老贼在一帮宋军将领的保护下了走进圈中,贾老贼大声说道:“北方汉人,蒙古人,色目人,你们都给本官听好了,本官就是大宋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
  贾老贼说一句,身后的亲兵齐声叫喊重复一句,尽可能把声音传得更远,贾老贼又拿出一支箭矢,举过头顶叫道:“大宋列祖列宗在上,贾似道今日在此发誓,从今往后,无论任何民族子民向大宋投降,大宋一律善待!除非犯有十恶不赦之罪,决不轻易杀害!若违此誓,贾似道千刀万剐!若违此誓,贾似道死后入油锅拔舌地狱,永不超生!若违此誓,贾似道有如此箭!”说罢,贾老贼将箭矢一折两断,抛到蒙古军队面前。
  “我投降!”蒙古军队伍中冲出一人,却是蒙古汉人世侯玉文干,玉文干向贾老贼双膝跪下,抛弃武器大叫道:“贾太师,罪人玉文干,愿向大宋投降!”
  玉文干这样的蒙古高官带了头,蒙古军队伍中立即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跪下的蒙古士兵呈弧形向北扩展,越来越快,片刻间就有超过万数的蒙古士兵投降。在宋军队伍的反复呼喊招降声中,剩下的被围蒙古士兵也纷纷跪倒,到了天色全明地时候,汉水南岸地蒙古士兵已经跪倒了接近一半……
  看着密密麻麻跪倒在面前的蒙古士兵,又听着四面八方传来地嘹亮军歌,贾老贼脸上露出微笑,眼中令人捉摸不定的寒光乱闪。而在无尽的地狱深处,一个凄厉声音响起,“不要脸的老东西,你发誓干嘛要报应到我身上——?!”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四章 解迷
  宋军的招降工作也不是完全的一帆风顺,至少约有一万余名的蒙古骑兵不肯向宋军投降,在忽刺出、兀突儿、茶罕章和阿里必等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蒙古将领率领下,利用宋军忙于接纳降兵而出现的机会,乘机向宋军兵力相对薄弱的西面奔袭突围。要换以前,蒙古骑兵即便被击溃逃走,宋军想追也追不上,但现在又不同了——贾老贼果断命令大宋骑兵追击这支大股溃敌,以免这群人类蝗虫危害百姓,并派出青阳梦炎军从后协助。
  一场追击战下来,体力保持得非常充沛的宋军骑兵追出上百里后,终于在九月初二天黑前将这支蒙古大股败军击溃,高鸣射死茶罕章,生擒兀突儿,杨晨焕连斩忽刺儿和阿里必等五名蒙古战将,其他大宋骑兵也杀死俘虏蒙古骑兵多人,缴获战马无数,剩下的小股蒙古骑兵只能零散逃入深山老林,青阳梦炎继续领军搜索追杀,杨晨焕和高鸣则率领大宋骑兵押着战俘凯旋,正式结束了汉水以南的宋蒙战事。
  大战后的战场总是格外的凄凉,东起虎头山,南至石梁山,西到万山以西二十余里,方圆几百公里的土地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一片暗红的血色,草地、道路、原野和山坡上堆满死尸和折枪短剑,无数的宋蒙两军伤员倒在血海尸山中发出或轻微或凄厉的呻吟呼喊,以至打扫战场的宋军部队连担架和药物都不敷使用,只能优先抢救己方伤员。对蒙古伤兵地哀求哭喊不理不问,顶多是一刀帮他了却痛苦。而在主战场襄阳城下和万山脚下,双方士兵流出的鲜血多得土壤都无法吸渗,汇成一片片没脚的血洼和一条条血色小溪流入汉水,将飘满死尸的汉水染得淡红,血腥的味道连汉水下游数十里处都可以清楚闻到。
  “太师,战俘太多了?没地方关押。怎么办?”“太师,军医队医官派人来报。包扎伤口的绷带已经用光了,请求供给。”“太师,死尸太多,无法全部收集焚化,又没办法统计杀敌数字,怎么办?”“我军第一批增援襄阳的队伍损失惨重,多名将领阵亡。编制混乱,阵亡将士已经无法统计姓名籍贯,不利于战后抚恤,如何处置,请太师示下。”“启禀太师,十万火急!鞑子战俘中有人散播谣言,说是我军准备坑杀全部战俘,战俘人心不稳。有暴动可能!”
  棘手地问题接踵而来,陈宜中和黄镛等文官又还在押粮赶往襄阳的途中,文职官员严重不足,使得三天三夜仅睡了两三个时辰地贾老贼颇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还好,贾老贼的两个随军参谋刘秉恕和王文统都是军政全才,立即从襄阳城的文人中火线提拔了一批文职官员参与战场的扫尾工作。拿出随军布帛组织城中百姓加工绷带,安抚蒙古战俘,又经贾老贼准允后组织蒙古降兵中的汉人士兵打扫战场,修建战俘营地关押战俘,又派出人手至邻近的荆门、枣阳和郢州等城报捷,组织当地民夫赴襄阳参与战后重建工作,料理得还算井井有条,为贾老贼解除了许多麻烦。顺便说一句,原来就是文职官员地陈炤本也想参加扫尾工作,贾老贼却没有准允。而是给他另外委派了一个重要任务不提。
  忙碌于打扫战场的同时。贾老贼并没有丝毫放松对江北蒙古军残部的监视,经过一次试探性渡河攻击后。贾老贼断定汉水以北的蒙古残军仍然具有相当之战斗力,便命令李庭芝水师出动,突入白河摧毁河上一切桥梁,将蒙古军残部围困在白河以西、汉水以北的樊城、邓城和吕塬一带,并派出水陆斥候严密监视蒙古军残部动静,等待时机反击,歼灭汉水以北的蒙古残部。襄樊战场也转入了暂时的平静。
  诸事都稍微有点头绪后,九月初二的夜里,贾老贼召集众心腹至襄阳城内,商议后续战事。众人刚刚坐定,贾老贼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诸君,靠着将士用命,诸军血战,我军成功歼灭了汉水以南的鞑子军队,击毙鞑子贼酋忽必烈,取得襄樊战场的决定性胜利!但忽必烈虽死,靠着他留下的班底,他的皇后察必和太子真金在中原仍然有一定影响力,如果让这对母子率领鞑子残部逃回中原,号召忽必烈残部继续抗宋或者直接投靠阿里不哥,对我大宋将来的北伐光复中原必然十分不利。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诸君可有高见?”
  “简单,马上打过去。”高达第一个说道:“我军大胜,眼下正是士气如虹之时,即刻渡河反攻胜算极大,而且我军埋伏在桐柏也可以随时切断鞑子退路,全歼鞑子残部地希望也不是没有。”
  “没那么简单。”贾老贼摇头,分析道:“从今天中午的我军试探性攻击来看,鞑子在汉水北面的军队多是骑兵——很明显,忽必烈当初留在汉水北面的都是无法直接攻城的骑兵,以我军的机动力来看,即便击溃了鞑子残部也追不上,同时曹世雄的兵力太少,光靠他是没办法全部拦住鞑子的。我们能不能把鞑子残部歼灭,得看陈炤能不能完成任务。”
  “太师放心,从上次杨晨焕和阿志沙混入鞑子大营炸毁鞑子工场的事情来看,陈炤大人的成功可能性极大——小生敢于断定,至少有八成把握!”刘秉恕缓缓说道:“眼下最关键地,是我们得拖住鞑子,稳住察必母子,给陈炤和曹世雄争取时间。如果鞑子立即撤军地话,陈炤和曹世雄是无论如何来不及动手的。”
  “秉恕先生言之理,可我们该如何暂时稳住鞑子残部和察必母子呢?”贾老贼沉吟问道。王文统站起来说道:“太师。小生有一计,也许能暂时稳住察必母子几天,只是没有十足把握。”
  “文统先生谦虚了,你地计策怎么会没有把握?快请赐教。”贾老贼笑道。王文统谦虚一笑,说道:“忽必烈死后,他地尸体已经被鞑子骑兵抢走,并第一时间送到了汉水以北。这是玉文干和严忠济等鞑子将领亲口招认的。而忽必烈身为蒙古大汗,自然不会就地安葬。察必母子必然要将忽必烈遗体带回中原隆重下葬,可返回中原路途遥远,忽必烈的尸体如果不做处理就无法保存。以忽必烈之身份,他的遗体保存之法以水银浸尸最为适合,既符合他的帝王身份,也能保证他的尸体不腐,可以运回中原下葬——我军就有了可乘之机。”
  “可乘之机?什么可乘之机?”贾老贼有些听不懂了。刘秉恕却首先反应过来。笑道:“文统先生果然高明,水银浸尸既需要大量水银,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鞑子残部之中又如何寻找如此之多的水银?我军若是遣使过河,给察必母子送去几百斤水银,再借口劝降与鞑子残部停战,暂时稳住他们,察必母子为了保存忽必烈遗体必然不会急于撤军。我军也就有了充足地时间准备接下来的战事了。”
  “小生正是这个意思,而且尸体浸泡水银之后沉重,搬运困难,还可以起到无形中削弱鞑子行军速度地作用。”王文统微笑道:“只是小生担心察必母子控制不住军队,军队强行挟持她们母子返回中原,那就大事糟了。”说到这。王文统又看一眼刘秉恕,迟疑着说道:“还有秉恕先生的兄长子聪大师,他现在仍然还在鞑子残部之中,小生此计必然瞒不过他,如果他揭穿……”
  “这个可以放心。”贾老贼说道:“本官与子聪大师曾有一个约定——若是对子聪大师有知遇之恩的忽必烈被本官所杀,子聪大师就归附于本官,本官也不会追究他以前的一切过失。眼下忽必烈已死,子聪大师一诺千金,必然戳穿我们。”说罢,贾老贼又微笑着说道:“说不定子聪大师还能帮上我们大忙。劝说察必母子暂时留下。甚至帮助我们生擒察必母子,那可就再妙不过了。”
  “多谢太师原谅家兄误入歧途之罪。”刘秉恕离座下跪。磕头说道:“既如此,小生愿修书一封,劝说家兄来降,并以我军里应外合,暂时稳住察必母子和鞑子残部。”
  “好,那就麻烦秉恕先生了。”贾老贼鼓掌,又为难道:“可是这使者人选难找,宋京那小子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宋京:还不是你不要脸的老东西害的?!),弘吉剌仙童倒是适合,不过他才能平庸,怕是难以说动察必母子,无法担当这个大任。”
  “恩师,学生举荐一人,定可胜任。”一直没说话地李庭芝忽然说道。贾老贼问那人是谁时,李庭芝却回答出一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名字,“我军战俘——姚枢。”
  “姚枢?”贾老贼大吃一惊,问道:“他是忽必烈的死党,出了名的对忽必烈忠心耿耿,本官虽然爱惜他的才学,有心笼络于他,可他就算投降也未必可靠,怎么能马上委与他重任?”
  “恩师有所不知。”李庭芝笑道:“昨天晚上包围虎头山的军队是学生的部下,他们把山上来不及撤退的鞑子官员差不多一锅端了,其中就有姚枢,他今日曾经求见于你,但你太忙,是由学生代为接见。姚枢告诉学生,他知道自己给忽必烈助纣为虐,为害无数汉人,罪不容诛,他也不想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他对大宋薄有微功地份上,饶过他同被我军俘虏的子孙门人,不要加害他们。”
  “他对大宋有功,我怎么不知道?”贾老贼怀疑的问道。李庭芝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枚蒙古铜钱递给贾老贼,笑道:“姚枢他请学生将凭证转交恩师,说是恩师看了这枚铜钱,就知道他对大宋的功劳了。”
  “看了铜钱就明白?”贾老贼翻看了一下那枚簇新的中统通宝,放声大笑道:“不错,这么说来他对大宋是有功劳。庭芝,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条老狐狸……哦,还不快去把姚枢老先生请到这里?”
  姚枢很快被带到了贾老贼面前,一起来的还有忽必烈地另一名幕僚窦默,当坚持要来面见贾老贼的窦默抢先自报家门后,贾老贼和吕文焕一起面上变色,贾老贼怒吼道:“狗汉奸,你还有脸来见本官?你用本官的名誉下毒暗害吕文德将军,玉文干和严忠济都已经老实交代了,本官把你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来人啊,把这个狗汉奸押往吕文德将军灵堂,生剖心肝祭奠!”
  “太师,这事请交给末将。”吕文焕一把提起窦默,大哭道:“我要在大哥灵前活剐这个狗汉奸,祭奠大哥的在天之灵!”贾老贼立即点头,吕文焕拖拉窦默时,窦默却大叫道:“慢着,谁说我下毒暗害吕文德将军了?”
  “啪!”吕文焕重重一记耳光抽在窦默脸上,怒吼道:“玉文干为了立功赎罪,被俘后马上把你献毒药暗害我大哥的事捅出来了,严忠济和王磐也承认有这事情,你还想耍赖吗?”
  “玉文干?记得你上次重伤,还是我把你从阎王爷面前拉回来,你还真够意思。”窦默苦笑一声,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举着药方说道:“这是当初我送给吕文德将军的丹药方子,文焕将军可以寻一背疽病人用药,若是用药之后病人死亡,或者病情不见大好,文焕将军和贾太师即便将窦默满门九族鱼鳞寸剐,窦默也毫无怨言。”
  “这么说来,当初你给吕文德送的药,是治疗背疽的良药?”贾老贼狐疑问道。吕文焕也吼道:“现在我大哥已经殉国,你当然说什么都行了,就算你手里的方子真是治疗背疽的药方,谁又能证明当时你送给我大哥地药就是这方子上地药?”
  窦默不答,仅是缓缓背诵道:“樊城外城已破,火器用尽,军队折损过半,抗敌惟有肉搏,末将病重,时日无多,若援军不至,樊城军民必尽数殉国!高丽诈降,我借机拖延时间……”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吕文焕听得莫名其妙。贾老贼却已经回忆起来——窦默背诵之信,正是吕文德借高丽使者送到临安的双意信。向吕文焕解释一通后,贾老贼转向窦默问道:“这么说来,当初你已经看破了吕文德将军地双意信,那你为什么不向忽必烈揭穿?”
  “我是河北广平人。”窦默落泪,哽咽答道:“忽必烈倒行逆施,为凑贡粮向河北诸地强行征粮,我的家乡饿殍千里,亲人乡亲饿死无数。我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鞑子暴行,只能以一封信、一瓶药向忽必烈提出控诉,向上天证明,我也是一个还有良知的汉人。”
  “文焕,放开窦默吧。”贾老贼向吕文焕挥挥手,又仰天长叹道:“天意如此啊!忽必烈,你焉能不败?传令下去,即刻起不得虐待和随意杀害俘虏,每日两餐,不得克扣俘虏口粮,俘虏中有汉人愿意加入我军的,一律收编。”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五章 忠贞子聪
  和贾老贼担心的一样,汉水以南的战局大事一定后,汉水以北的蒙古军残部人心惶惶下,除了少部分死硬份子叫嚷要渡江反攻为忽必烈报仇外,剩下的其实大都打起了撤军逃跑的主意。不过具体是反攻还是撤军,或者说撤军的具体时间,却是要取决于忽必烈的遗孀察必和代替忽必烈掌管江北大营的宗王塔察尔两人。
  忽必烈被大炮轰得惨不忍睹的尸体送回江北大营时,察必当场哭昏在地,同时黄金家族的宗王塔察尔老泪纵横,年仅五岁的蒙古太子真金还不怎么懂事,只是爬在父亲的尸体上摇晃着问,“父汗,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父汗,你的一条腿怎么没了?身上还怎么多血?父汗你疼吗?”小孩子的话虽然天真无邪,却更让大人伤心欲绝,察必一次又一次的哭昏哭晕,完全不能理事,塔察尔强虽然忍伤心主持了防御宋军试探性攻击的战事,却也无暇顾及撤军一事,直到九月初三的早晨,蒙古军残余的高层文武才聚齐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战事和忽必烈的战事。
  本来以张弘范、刘整和少部分铁杆汉奸将领的意思,蒙古军的会议应该首先讨论撤军事宜,可察必却坚持要先讨论忽必烈的丧事,蒙古籍的将领都是忽必烈的铁杆心腹,忽必烈死后自然惟察必的马首是瞻,忽必烈幕府中硕果仅存的子聪也站到察必一边,刘整和张弘范势单力薄。也只好屈服。所以由察必首先抹着眼泪说道:“大汗不幸战死,他的丧事不能草草了事,我们一定得把他地遗体运回大都隆重安葬。只是这返回中原路途遥远,大汗的遗体难以保存,不知如何是好?”
  “是不能草草安葬大汗。”不死心的刘整第一个答道:“依末将看来,我军可以用生石灰保存大汗尸体,然后乘着尸身未坏。立即运回大都隆重安葬,其后再考虑如何为大汗报仇血恨。”
  “用生石灰?不行。”察必断然摇头。落泪道:“当年我们弘吉剌家族也有人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也是放在生石灰里送回哈刺和林,可尸体从棺材里搬出来的时候,已经全黑了干了,连相貌都看不清楚,大汗贵为蒙古大汗,中原皇帝。怎么能用生石灰腌制?”
  “那用盐……”刘整又一个建议还没说完,塔察尔就已经须发怒张的大吼起来,“用盐?混帐东西,你打算把大汗做成火腿咸肉吗?”刘整赶紧把嘴闭上,又用眼角去看知己好友张弘范,希望张弘范出面解围,张弘范却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把嘴闭上。还好察必并没有追究刘整失言之罪的意思。仅是转向子聪问道:“子聪大师,这里的人数你最有学问,你说说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大汗地肉身不朽?可以送回大都安葬?”
  “回皇后娘娘,用水银即可。”子聪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没办法,跟了忽必烈几十年,多少已经有些感情了。子聪又说道:“自古帝王下葬。都是以水银灌入尸身,可使肉体不腐不坏,防虫防蚁,以大汗地身份,用这个办法最适合身份,也最有效。”
  “好,就用水银,子聪大师,这事就交给你安排了。”察必落泪说道。子聪檫去一把眼泪,为难答道:“皇后娘娘。不是小僧推托。只是大军远离后方,要金要银容易。水银却不是那么容易寻到。”
  “我们可以即刻撤军返回南阳,在南阳、邓州一带寻找水银。”刘整又提出建议,心说那怕先退回南阳都行,这里离蛮子的主力军队太近,一不小心只怕连小命都得丢了。子聪却横了刘整一眼,淡淡说道:“要想保存大汗遗体,所用水银何止百斤?南阳又不出产,怎么可能凑齐如此之多的水银?而且大汗尸身不做处理就运回南阳,路途颠簸,雨淋日晒,岂不是更容易腐坏?”
  “那?那怎么办?”察必又大哭起来,骂道:“亏你们一个个平时自夸文武双全,韬略满腹,现在大汗逝世,叫你们弄一点水银来就办不到,真不知道大汗养你们有什么用?”蒙古诸将皆有愧色,不知如何做答,子聪却眼珠乱转,开始琢磨缺德主意。这时候,帐外飞奔进来一名怯薛,向察必和塔察尔单膝跪下说道:“启禀皇后、王爷,汉水之上忽有一人手打白旗乘船过江,乃是我军大司农、中书左丞姚枢姚大人,他提出求见皇后与王爷,请皇后、王爷示下。”
  “姚枢,真是他吗?他竟然没死?”塔察尔很是惊讶。怯薛答道:“回禀王爷,确实是姚枢姚大人,他带来了十余名我军已经投降宋人的士兵,还有三十斤水银和八百多斤朱砂,说是要献给皇后和王爷。”
  “八百多斤朱砂?朱砂有什么用?”察必听得一头雾水。子聪忙解释道:“皇后有所不知,这水银乃是朱砂煅烧而得,八百多斤朱砂,至少可以烧出四五百斤水银,足够用来保存大汗的遗体了。”
  “好,快请姚大人进帐。”察必大喜说道。塔察尔怒道:“皇后娘娘,这姚枢既然手打白旗过江,还带来我军急需的朱砂水银,看来他必是已然投降了宋人,如此叛逆留他何用?不如早杀!”
  “王爷,姚大人对大汗素来忠心耿耿,如何会轻易投降?还是见他一面,听他解释原委再做处置不迟。”子聪建议道。察必也点头说道:“姚大人给我们带来了眼下最急需的东西,不管他是否投降,都应该见他一见。”塔察尔无奈,只得让怯薛去传姚枢。
  不一刻,满身孝服地姚枢被带进金帐。刚一进帐,姚枢便快步跑到察必面前双膝跪倒,低头将脸贴在地毯之上号啕大哭,“皇后娘娘,老臣无能,未能为大汗以身挡炮,致使大汗不幸惨死。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哭喊间。姚枢不断以头抢地,哀痛之情溢以言表,惹得本已平静下来地察必又是失声痛哭,塔察尔和子聪等人暗自流泪。
  “姚爱卿,前日你与大汗共往虎头山指挥战事,大汗不幸战死,你为何得以幸免?”察必流着眼泪问道。姚枢大哭着把忽必烈让一班汉人去鼓台擂鼓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大哭道:“宋人向大汗开炮之时,老臣正在为大汗军队擂鼓助威,不及抢救大汗,而后老臣赶去探视大汗时,大汗遗体已被我军送回北岸。乱军之中,老臣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又无士兵保护,因此宋人围山之后。老臣就被宋人俘虏,押进了襄阳。”
  “姚枢,你既已被俘,为何不自尽殉国?又乘座宋人船只过河,难道你已变节投降了宋人?”塔察尔厉声喝问道。姚枢大哭不止,答道:“王爷。老臣不是没有想过自尽殉国,可宋人看守严密,老臣一直没有机会动手。今日黎明,贾似道老贼召见老臣,对老臣百般引诱劝降,老臣本不想答应,可贾似道老贼提出要老臣担任宋人使者,送水银朱砂过河,乘机规劝皇后和王爷率军投降,老臣知道要想保存大汗遗体。肯定需要大量水银。老臣就假意答应为贾似道老贼劝降,这才得以将水银朱砂送往北岸。”
  “哦。原来是这样。”察必性格质朴善良——在蒙古简直就是稀有动物,对姚枢的话信之无疑。子聪却喝道:“大胆姚枢,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一个乍降之臣,如何能立刻取得贾似道老贼信任?向你委派如此重任?莫非你婢膝奴颜向贾似道老贼出卖我军军机,这才取得贾似道信任?”
  “对,你是如何取得贾似道老贼信任的?”被子聪一提醒,塔察尔也追问起来。姚枢流泪答道:“王爷,老臣的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也被宋人俘虏,贾似道老贼把他们扣为人质,老臣若是不会汉水以南,贾似道老贼就要把他们斩首……”说到这,姚枢又大哭流泪道:“老臣子侄死不足惜,他们和老臣一样,生是大汗的人,死是大汗的鬼!老臣渡河,只为送水银到军中保存大汗尸体,还有就是瞻仰一眼大汗遗容,然后老臣就自己了解,追随大汗而去啊!”
  说罢,姚枢向察必连连磕头,痛哭失声。子聪面露愧色,向塔察尔低声说道:“王爷,看来我们确实错怪了姚大人了,贾似道派他过河只是劝降,成与不成,全在王爷和皇后,姚大人也无法干涉。眼下我军新逢大难,正是用人之际,王爷可对姚大人善加抚慰,以嘉忠臣之心。”塔察尔觉得子聪说得有理,便上前柔声安慰姚枢,察必更是个没主意地,甚至还离座亲自来搀姚枢,对他百般劝慰,这才勉强劝住姚枢的哭泣。
  “王爷,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啊。”痛苦稍抑后,姚枢立即抓住塔察尔地手,哽咽说道:“眼下大汗驾崩,军队惨败,我军士气低落而宋人士气高昂,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尽快返回中原,以图东山再起。否则贾似道老贼一旦渡河反击,我军怕是又要损失惨重。”
  “对,对,末将也是这个意思。”刘整和张弘范赶紧附和,对姚枢的一点疑惑也一扫而空。塔察尔为难答道:“本王也想赶紧撤军返回中原,可皇后却要妥善保护好大汗的遗体再做决定,本王也没办法说服皇后。”
  “大汗的遗体已经没问题了,只要把朱砂煅烧成水银,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炼出足够地水银保存大汗遗体。”子聪皱眉说道:“只是这煅烧出足够水银至少需要一天时间,将水银浸尸入敛时间,若是宋人忽然来攻或者乘机偷袭,我们怕是……”
  “子聪大师,我们能不能先把大汗的遗体运回南阳,然后在南阳煅烧水银再入殓大汗遗体?”一直没说话的伯颜试探着问道。子聪摇摇头,“荆襄一带气候炎热。将大汗遗体送回南阳,至少得需要一天时间,到时候再煅烧水银,怕是来不及了。而且宋人发现我军仓促退兵,必然追杀,而且贾似道老贼布置在桐柏地曹世雄军也必然拦截,大汗地遗体能不能运回南阳都成问题。唉……有了!有办法了!”
  “大师有何妙计?”塔察尔和伯颜等人一起问道。子聪答道:“小僧觉得我军可以暂时装做考虑投降。派出使者至襄阳与贾似道老贼虚与委蛇,拖延时间。骗得宋人暂停反击,对我军不做防备。我军抓紧时间煅烧水银保护大汗遗体,并暗中准备撤军事宜,待到大汗遗体入殓,我军就乘黑连夜撤军,只要退到河流稀少的朝水以南,宋人的追兵也就拿我们无可奈何了。”
  “妙计。我们就这么办。”塔察尔鼓掌称赞。伯颜却狐疑问道:“骗得宋人不做防备?以贾似道老贼之奸诈,他会轻易上当吗?”
  “贾似道老贼是不会轻易中计,但他必然会与我军停战。”子聪淡淡的答道:“大汗已然战死,贾似道老贼下一个对手就是阿里不哥,而大汗虽然战死,在中原仍然具有相当影响力,大汗的残部也会继续跟随察必皇后与真金太子。我军若是归降宋人,那阿里不哥必败。我军若是依附阿里不哥,那阿里不哥如虎添翼,马上就可以军逼长江!贾似道老贼为了争取我军,是不会不考虑手下留情的,今天派贾似道老贼派姚枢姚大人送水银朱砂等我军急需之物渡河劝降,摆明就是想向我军示好。争取我军残部倒向于宋人。”
  “争取我军归降于他?贾老贼想得美!”塔察尔往地毯上狠狠吐了一口痰。察必也俏脸之上尽是寒霜,冷冷说道:“他是想得美!可我既不会投降宋人,也不会投降大汗,我要秉承大汗遗志,率领剩下地军队种子返回大都或者返回山西,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踏平宋国,横扫大漠,为大汗报仇血恨!”
  “皇后所言甚是,小僧愿誓死追随皇后。为大汗报仇!”子聪向察必双膝跪下。必恭必敬地磕头,语气郑重得象是以前面对忽必烈一般。其他蒙古将领不敢怠慢。也是跪到察必面前,郑重发誓要为忽必烈报仇——当然了,其中当然少不得心怀鬼胎和口是心非之辈。察必又咬牙说道:“就依子聪大师之计,派人过河与贾老贼谈判,拖延时间,积极准备撤军事宜!子聪大师,你说派谁过河为好?”
  “皇后娘娘,这很可能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差事,小僧不敢举荐,只能自荐。”子聪沉声答道。察必一想也是,抬头去看众将时,察必地亲弟弟弘吉剌乌马尔站出来,哽咽着说道:“姐姐,这事只有我去最合适,我是你的亲弟弟,有资格代表你和宋人谈判,我是一个文官,就算死了对军队的影响也不大,你就让我去吧。”察必与蒙古众将一起落泪,最后在乌马尔的再三要求下,察必最终还是答应了乌马尔地请求。
  “皇后娘娘,小僧还有一个奏请。”子聪又说道:“大汗故去,我军军心离散,其中不乏居心叵测之徒。为防备意外,小僧建议皇后娘娘将剩下的近七万军队整编为四股,分别由塔察尔王爷、伯颜将军、刘整将军和张弘范将军统属,至于怯薛队,则由皇后娘娘的堂兄率领。塔察尔王爷和伯颜将军就不用说了,对大汗忠心耿耿,刘整将军和张弘范将军都是上了贾似道老贼必杀榜地人,他们两人对大汗的忠心也可见一斑,有他们四人掌管军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万无一失。”说到这,子聪又补充一句,“当然了,四人之中以塔察尔老王爷为首,其他三人都必须听他调遣。”
  “子聪这秃驴不错啊,真是路遥知劲马,日久见人心啊。想不到平时这个秃驴老是喜欢给老子们下绊子,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把最后的兵权分给我们?”伯颜、刘整和张弘范心中大乐——这年头有兵就是硬道理,子聪建议把剩下的兵权分过他们三个嫡系部队基本打光的将领,倒大大出乎平时和子聪不对付的伯颜、刘整等人预料。塔察尔则因为子聪要求以他为首,也是心中暗乐赞同。仅有姚枢心中无比惊讶,“子聪秃驴疯了还是傻了?塔察尔、伯颜、张弘范和刘整四个,都是贾似道老贼的死对头,把兵权分给他们四个,贾老贼地仗不是更难打了吗?”
  “子聪大师,大汗生前曾经不只一次在我面前说过——当初鄂州之战,如果他听从你地建议,决不会落到如此处境。”察必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才明白,大汗没有看错人。就依你的意思,把军队整编为四股,分别由四位将军统属。”
  又谈论了一会军情之后,侍女飞报忽必烈地太子真金从睡梦中哭醒,察必急着回帐安慰儿子,将弟弟乌马尔派往襄阳谈判后便吩咐散帐,塔察尔和伯颜等人因为要整编部队,向子聪道谢后便即离去。子聪则与姚枢并肩走出金帐,到得金帐门口,子聪瞟到阿里不哥派来的监军麻里阿图和刘长平正在远处不断向金帐张望,便向姚枢一努嘴,低声说道:“过去和阿里不哥的人打招呼,多套近乎,然后来我的帐篷找我——宋国地姚大人。”
  “狗秃驴,把老夫当你部下指挥啊?”姚枢心中有气,却不得不按子聪的指挥过去与刘长平等人打招呼套近乎——没办法,人家子聪的亲弟弟刘秉恕早就是贾老贼的头号谋士了,姚枢以后要想混得好混得开,就不得不过子聪兄弟这一关。
  “忽必烈死了,他的知遇之恩也报完了,现在。该佛爷我大展拳脚了。”子聪一边表情哀痛的走往自己的营帐,一边在心中偷笑,“贾老贼啊贾老贼,还有佛爷那个缺德弟弟啊,看来在玩计谋方面,你们还是差佛爷我一大截——你们只会想到拖住蒙古军队撤退的脚步,佛爷我却要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六章 子聪大师的菩萨心肠
  蒙古军残部重新编组为四股后,分为三班倒每四个时辰一股值勤,另一股为机动兵力,预防意外——这也是塔察尔、伯颜、张弘范和刘整共同商议并经蒙古忠臣子聪点头的经过。而九月初三下午未时到戌时结束这段时间,是由张弘范直属的军队值勤——很幸运,大概因为子聪的缓兵之计起了作用,期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戌时以后值勤的部队是伯颜的军队,换岗后,军队倒是在张弘正和李恒等张弘范心腹的率领下散去休息了,心事重重的张弘正却没有抓住这个抚慰部队收买人心的时机,而是独自一人去找了拜把兄弟刘整。到得刘整寝帐后,脸色异常凝重的刘整正在帐中自酌自饮,显得心事重重,张弘范也不客气,坐到刘整对面,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才向刘整笑道:“这么有信心?刚拿到手里的军队也不去看看,跑来这里一个人喝酒?”
  “三个万户是我的人,十六个千户有一半也是我的老部下或者同乡,他们会替我打点军队,用不着我操心。”刘整闷闷不乐的答道。张弘范楞了一下,然后惊讶问道:“三个万户里面,你儿子刘垣占一个,另外两个是蒙古人和色目人,竟然也是你的人?你怎么把他们弄到手的?”
  “这你别管,我只有办法。”刘整不肯吐露自己控制军队将领的经过,只是斜着眼问张弘范道:“倒是你。你新拿到手地军队怎么样了?出事的时候,有没有把握让他们听话?”张弘范一笑,答道:“我手里的军队汉军多,大部分是我死鬼老头的部下,李恒虽然是党项人,但跟了我张家二十多年,靠得住。”
  “靠得住就好。靠得住就好啊。”刘整叹了口气,给自己和张弘范满上一杯。摇晃着酒壶慢慢说道:“现在大汗死了,主力也完蛋了,贾老贼的主力又离我们那么近,皇后却为了一具尸体不愿立即撤军,不抓紧点军队,咱们两个上了宋人必杀榜的,指不定那天就人头落地了。”说到这。刘整又叹了口气,颇有些失落的说道:“不过抓紧了军队也没多少用,中原破败成那样,朝廷又是孤儿寡母和一群蒙古老糊涂当政,贾老贼肯定会打乘机北伐地主意,我们就算回到了中原,估计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刘将军是在说我吗?”张弘范狡黠一笑,低声问道:“刘将军早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还用担心自己地前途吗?”
  “我给自己安排了什么退路?”刘整满脸的忠厚老实相,吃惊的反问道。张弘范大笑,又低声说道:“刘将军,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吗?我早就看出来了,阿里不哥大汗对你青眼有加,你也没少给他出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毒气弹的配方就是你送给阿里不哥大汗的吧?我今天晚上来找你,就是想请刘将军帮帮忙,在阿里不哥大汗面前提携小弟一把。当然了,小弟一定会重重感激将军。”
  刘整默然无语,半晌才低声答道:“不错,毒气弹的配方是我送给阿里不哥大汗地,其实不光是毒气弹,老贼炮和回回炮的图纸我也送给阿里不哥大汗了。可我在阿里不哥大汗面前的说话分量,并没有你想象那么大,最起码阿里不哥大汗对我不是完全信任——他现在最信任的汉人将领。还是刘太平和刘长平兄弟。咱们两个如果现在过去。最多也就是个万户,还比不上留在大都。”
  “那我们联手去走走刘长平的路子?”张弘范试探着问道:“据我观察。刘长平也不是那种不贪财不好色的圣人,只要他肯收咱们送的银子美女,这事就好办了。”刘整又沉默一阵,良久才答道:“就算他替咱们说话,咱们俩又能超过他们兄弟?区别又有多大?”张弘范默然,心知刘整的话很有道理——自己们就算买通了刘长平举荐,阿里不哥也不可能让自己们超地地位过刘太平兄弟,要想继续向上爬还是十分困难。
  无计可施下,两个铁杆汉奸只能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闷酒,这时候,刘整的亲兵进来,在刘整耳边低声禀报道:“将军,姚枢姚大人求见。”刘整一楞,忙答道:“快请。”
  亲兵答应出帐,片刻后,须发花白的姚枢便被领进了刘整的寝帐中,刘整和张弘范一起离座迎接,见张弘范也在帐中,姚枢也是楞了一下,然后才会心的笑道:“原来张将军也在这里,那可真是巧了,本来老夫还想让刘将军派人去请张将军,现在倒免了不少麻烦。”
  “听姚先生地意思,你这次是想同时见末将和刘将军?不知姚大人有何见教?”张弘范惊讶问道。姚枢不答,只是看了刘整的亲兵一眼,刘整会意一挥手,先将亲兵赶出寝帐,这才笑道:“姚老先生,快请上座,坐下谈话。”
  “多谢。”姚枢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正中上座,刘整和张弘范左右坐下。三人坐定后,姚枢慢腾腾的说道:“二位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我军惨败必须撤军,已成定局,但中原屡经战乱,已是残破不堪,又被宋人和阿里不哥大汗上下夹击,东山再起的希望实在渺茫,不知二位将军将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努力辅佐皇后太子,尽力而为了。”刘整和张弘范何等奸诈,刘整嘴上说尽力而为,张弘范就说,“若是宋人或者阿里不哥来攻,我们就提兵上阵,大不了战死沙场,追随大汗而去吧。好歹搏一个忠臣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既然二位将军已有此决心。那老夫今天就算白来了,告辞。”姚枢比张弘范和刘整更奸诈,马上提出告辞。这下刘整和张弘范急了,忙一起把姚枢按回座位,刘整说:“姚老先生,怎么刚来就走?且请坐下,小酌几杯?”张弘范说。“老先生太着急了,我们的话还没说完。我等返回中原之后,第一要务当然是为大汗报仇,刚才沮丧之语,不过戏言尔。”
  “替大汗报仇,说得容易。”姚枢冷笑,问道:“中原现在还有什么?河北饥荒,百姓易子相食,暴乱此起彼伏;山东历经李璮之乱,已是破败不堪;河南数年前被宋人骑兵扫荡一番,又是与宋人交战地最前线,抽丁抽粮最为严重,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休想恢复元气;只有山西还算富足,可一地之力,又能赡养多少军队?又能拿出多少赈灾。帮助各地度过难关?现在大汗又已经驾崩,皇后太子孤儿寡母难以服众,我军撤回中原之后,不要说为大汗报仇了,就算自保都难。”
  “姚老先生所言极是,这也是我们二人最为担心之事。”张弘范和刘整都是愁容满面。张弘范试探着问道:“姚老先生既然深夜来寻我二人谈论此事,莫非是姚老先生有什么妙计帮助我军度过这道难关,所以来找我二人商量?”
  “我军失败,已是大势所趋,上天注定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姚枢摇摇头,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姚枢倒有一计,可为忽必烈大汗报仇血恨,也可助我等三人禄位不失,甚至可以让我等三人更进一步。位登人臣之极。”
  “先生有何妙计?”刘整和张弘范一起屏息静气问道。姚枢压低声音。慢慢说道:“挟持皇后太子,献给阿里不哥大汗。以做晋身之阶,借阿里不哥大汗之手,剿灭宋国,为忽必烈大汗报仇。”
  “挟持皇后和太子?”刘整和张弘范一起脸上变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姚枢却冷笑道:“对,挟持皇后和太子献给阿里不哥大汗!皇后和太子身份尊贵,在中原仍然极具影响力,阿里不哥大汗得到她们后,只要逼着她们颁布一道诏书,中原、四川和吐蕃的土地、军队和子民唾手可得,阿里不哥大汗的大军也可以立即饮马长江,声势远超宋人!到那时候,我等凭此大功不仅可以获得阿里不哥大汗地嘉奖和封赏,更可以借阿里不哥大汗之手,灭宋报仇!”
  姚枢说完后,刘整和张弘范久久不语,半晌后,刘整和张弘范互相对视一眼,双双跳起来抽出宝剑,张弘范指着姚枢吼道:“大胆老贼!竟然敢鼓动我等造反谋逆,卖主求荣,你可知罪?”刘整也指着姚枢吼道:“老贼,你把我刘整当什么人了?忽必烈大汗对我恩重如山,他刚过世,你竟然就煽动我去挟持大汗地皇后、太子?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哈哈哈哈哈……!”姚枢大笑起来,站起来说道:“好吧,既然二位将军不肯听老夫金玉良言,那么二位将军就请将姚枢绑缚,交与皇后王爷治罪,成全二位将军地忠贞之名。——只是将来二位将军兵败身死之时,可不要后悔。”
  “老匹夫,你给我闭嘴!”著名大忠臣刘整刘将军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姚枢地衣领,吼道:“走,老子现在就把你交给皇后王爷,看他们怎么收拾你!”张弘范也低吼道:“老东西,你刚刚从宋人那边过来,马上就煽动我们挟持皇后太子,到底是谁指使你地?走,跟我们去见王爷和皇后去!”
  张弘范和刘整嘴上叫得凶,脚却不肯迈动一步,只是观察姚枢表情目光,想要寻找姚枢的破绽。这时候,刘整的寝帐响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声,“二位将军,姚老先生如果是我指使的,你们是不是也打算把他交给察必和塔察尔啊?”说话间,帐篷门掀开,阿里不哥派到忽必烈军中的使者麻里阿图阴笑着走了进来。
  “麻大人,刘大人,你们怎么来了?亲兵怎么不通报?”张弘范大吃一惊,不知不觉的放下了宝剑。刘整则低声解释道:“没什么奇怪,是我对亲兵早有吩咐。麻里阿图大人和刘长平将军什么时候来见我都可以,不需要通传就让他们进帐。”
  “多亏了刘将军以前地命令,我才能听到姚老先生和二位将军地对答。”麻里阿图满脸的狰狞,向刘整狞笑道:“刘将军,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你在大汗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愿意投靠,愿意为大汗效犬马之劳。现在姚老先生请你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挟持察必、真金献给大汗,你竟然还想把姚老先生交给察必那个婊子和塔察尔那个老不死?这就是你对阿里不哥的忠心吗?”
  “麻里阿图大人。你误会了,我绝没那个意思。”刘整吓得魂飞魄散,忙解释道:“末将只是担心姚枢是来欺骗试探,所以反过来试试他,末将绝对没有背叛阿里不哥大汗的意思。对了,这么说来,姚老先生也是阿里不哥大汗的人?”
  “姚老先生早就是大汗的人了。否则我怎么会叫他来给你们献计?”麻里阿图傲然答道。姚枢也在心里补充道:“对,我早就是阿里不哥地人了——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投靠他了。”刘整和张弘范大惊失色,忙一起抛剑向姚枢鞠躬行礼,双双道歉道:“姚老先生,末将等实在不知你的身份,得罪,得罪。”
  “算了,不知者不为罪。”姚枢大度地一挥手。又低声笑道:“怎么样?二位将军现在可觉得老夫的计策可行了?只要挟持了察必、真金献与大汗,立下了盖世奇功,大汗还不重奖二位将军吗?”麻里阿图也低声说道:“张将军,刘将军,帮个忙吧,现在你们兵权在手。只要抓到了察必那个婊子和真金那个小杂种,大汗就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货真价实的阿里不哥使者都这么发话了,刘整和张弘范不免大为心动,不过两人也有些担心,张弘范问道:“麻大人,这条计策固然是妙计,我们也非常希望能为阿里不哥大汗效力。可我们俩手里的兵力加起来才三万人左右,伯颜和塔察尔两人手里地兵力足有四万,兵力并不占优势,而且察必和真金还有怯薛保护。那些是更不好对付的人。”
  “不用担心。姚老先生早为你们安排好一切计划了。”麻里阿图阴笑说道:“现在忽必烈的军队工匠正在日夜不停地煅烧水银,水银炼好后。忽必烈的尸体就要入殓,到时候察必肯定会带着真金一起去监督,伯颜和塔察尔也肯定跑不了。到那时候,你们俩就可以……事情一成,忽必烈残余的其他军队群龙无首,我们再逼着察必小婊子颁布一道诏书,还怕忽必烈那些残部不乖乖听话吗?”
  “可他们要是不听话呢?”刘整担心问道。姚枢一耸肩膀,笑道:“如果他们不听话,只要皇后和太子在我们手里,他们也不敢向我们进攻,我们大可以把他们扔下,由你们控制的军队保护我们返回中原,南京路的兵力早被忽必烈大汗抽空了,南阳剩下点军队也拦不住我们,我们能说服南阳守将合刺与张荣祖孙加入我们当然更好,不能说服也可以绕过南阳直奔潼关,潼关以西部署得有阿里不哥大汗的重兵,有他们接应,我们还怕大功不成吗?”
  “有道理。”刘整和张弘范都觉得姚枢的计策可行,却迟疑着不敢立即点头。那边麻里阿图火了,怒道:“你们俩到底干不干?你们愿意干,成功后大汗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如果你们不愿干,那我们马上就走,你们俩都是上了贾似道老贼必杀榜地,自己等着给忽必烈殉葬吧!”
  “拼了,我愿意。”早就投靠了阿里不哥地刘整第一个点头。张弘范稍一盘算后也咬牙说道:“干也是死,不干也是死,怎么都得赌上那么一把!我也愿意!”
  ……
  为了尽可能让行动万无一失,姚枢、麻里阿图、张弘范和刘整一直商量到午夜三更,直到轮到刘整的部队值勤,四人方才散去。既紧张又激动地张弘范去找兄弟心腹谈话,争取他们的支持;麻里阿图是回帐去向刘长平报知喜讯,姚枢则是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帐中,寝帐里黑黢黢地。仅有一颗光头反射着微光晃动。那光头向姚枢阴笑问道:“怎么样?他们答应了吧?”
  “答应了。”姚枢点头,也是阴笑道:“太师果然高明,那两个家伙果真是脑生反骨,我和麻里阿图才鼓动那么几下,马上就下定决心动手。”
  “脑生反骨?他们也配?他们不过是在为自己地小命和荣华富贵着想而已。”那光头冷笑连连,又微笑道:“看来今天晚上真是决定忽必烈残部命运的一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晚上张荣祖孙应该也和贾老贼派去的陈炤见面了吧。”
  “娘的。这个贼秃驴太厉害了,心肠毒成这样。死后肯定少不了要下十八层地狱。”姚枢悄悄檫了一把冷汗,对面前之人既是敬佩,又是害怕……
  ……
  和那个光头猜测的一样,九月初三地晚上,靠着宋军在南阳细作的帮助,张荣祖孙确实见到了贾老贼派去地使者陈炤,也同时见到了张荣最小的孙子——张窠!祖孙和兄弟见面。少不得一场抱头痛哭,等祖孙三人稍微平静后,张宏立即向陈炤问道:“陈大人,忽必烈真地死了?大宋主力怎么还不反攻?”
  “忽必烈千真万确已经死了!”化装成普通百姓地陈炤斩钉截铁回答,又微笑道:“贾太师之所以没有立即反攻,是因为贾太师希望二位将军能助大宋一臂之力,帮助大宋将忽必烈的残部一网打尽,以免他们返回中原之后。继续危害中原百姓。”
  “贾太师希望我们在南阳堵住忽必烈残部地退路?”张宏试探着问道:“可我们手里的军队才有一万来人,城里还有合刺地三千多人牵制我们,兵力远远不足啊?”
  “曹世雄将军的骑兵已经到了堵水河,只要你们一点头,他明天下午以前就可以赶到南阳助阵!”陈炤从怀里拿出一颗蜡丸,“至于你们怎么阻拦鞑子败军。贾太师已有妙计安排,你们不用担心。”张宏颤抖着接过蜡丸,捏碎打开一看时,张宏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信上只有短短八个字——放敌进城,……!
  “张宏将军,蒙古大势已去,你们二位早存归顺大宋之心,贾太师也是早知道的。”陈炤劝道:“现在就是你们二位为大宋立功赎罪的最好机会,只要你们答应。曹世雄将军将为你们提供一切帮助。南阳城里的合刺部队,你们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也有曹世雄将军帮助你们解决。至于城中的百姓,你们也不用担心,区区几千户人家,让他们出城暂避一下也很容易,大宋军队将来肯定会给他们双倍赔偿。就请二位将军不要再犹豫了,迷途知返,现在还来得及啊。”
  “爷爷,你怎么看?”张宏转向正抱着张窠疼爱的张荣问道。张荣抹去一把眼泪,疼爱的将脸贴在小孙子脸上,缓缓说道:“大宋时刻不忘我们北方汉人,我们祖孙也不会忘记大宋和陈大人你地恩情,这事,我们做了!也不要曹世雄将军帮忙,乘着现在是深夜,今天晚上的城防也恰好在我们手里,我们现在就动手干掉合刺,他的部队里也有一些汉人,可以争取过来,不能争取的,我们的力量也足以把他们全部解决!”
  “老将军高义,陈炤佩服。”陈炤向张荣一揖到底。张宏也跳起来叫道:“爷爷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动手。陈大人你放心,其实我们早有准备投降大宋的打算,我们军队都是从济南带来地嫡系部队,绝对听我们的话。”
  是夜,南阳城守将蒙古下万户合刺遇刺而亡,张荣、张宏部队高举义旗,反蒙归宋,合刺部队大部投降,余者皆被诛杀。
  ……
  充满阴谋味道的一夜很快过去,到了九月初四的正午,咱们的佛爷子聪大师忽然找到察必皇后、塔察尔王爷和伯颜将军,单独向他们禀报道:“皇后娘娘,王爷,伯颜将军,大事不好了!小僧查到一件大事,刘整、张弘范二贼与阿里不哥使者暗中来往,似乎已有不臣之心!”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七章 归来
  “皇后娘娘,王爷,伯颜将军,大事不好了。”子聪满脸的惊恐,压低声音用一种极为可怕的语调说道:“小僧无意之中查到一件大事,昨天夜里,汉将刘整、张弘范与阿里不哥使者麻里阿图暗中来往,似有不臣之心,小僧担心此二人吃里爬外,会做出对我军不利之事。”
  “真有此事?子聪大师,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与子聪单独密谈的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三人都是脸色大变,只是因为子聪连打禁声手势才没大叫出来。子聪表情异常紧张,低声答道:“昨天夜里,伯颜将军的军队与张弘范的军队换岗后,小僧领着少许亲兵巡查军营,本意是想检查明暗岗哨有无缺漏,以便弥补——当时小僧还遇到伯颜将军,将军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时候好象快到亥时了。”伯颜点头承认。子聪又沉声说道:“后来小僧与伯颜将军分手后,途经刘整寝帐,因见寝帐灯光未息,刘整又是我军手握兵权的四大将之一,小僧便想进帐去劝刘整早些休息,不要耽误了军队事务。不曾想小僧走近帐篷时,却见阿里不哥的使者麻里阿图立于刘整寝帐门外,小僧就时大吃一惊,赶紧领着亲兵退进暗处,在暗中观察麻里阿图举动。片刻后,麻里阿图忽然进了刘整的营帐,小僧心知其中必有奇异,便在帐外守侯观察,不曾想那麻里阿图进帐之后,直到三更将过、四更换岗时方才出来,而且与他一同出帐的除了刘整之外,竟然还有张弘范也在其中!”
  “麻里阿图和刘整、张弘范密谈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在谈什么?”察必万分惊讶的问道。子聪一耸肩膀,答道:“皇后娘娘见谅,刘整帐外有他亲兵严密看守,小僧无法接见偷听,是以不知。”
  “来人,去把刘整和张弘范那两只汉狗传来!本王要亲自问他们的话!”塔察尔怒吼命令道。不等子聪说话,同样深明韬略的伯颜赶紧阻止道:“老王爷,不可!刘整、张弘范二贼私下与阿里不哥伪汗使者见面,你若直接询问,他们怎可承认?我们这边又只有子聪大师一位证人,他们若是抵赖不认,我们不仅拿他们无可奈何,反倒会打草惊蛇。”
  塔察尔仔细一想也是,叫刘整和张弘范过来对质,如果真有这事,他们肯定抵赖不认,麻里阿图也不可能承认这件事,到时候自己才真是骑虎难下。这时,察必回忆着说道:“子聪大师的话应该不假,大汗在世之时,曾经对我说过,刘整这个人可用不可信。现在看来,当初把兵权给他,真是我们的安排失误。”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这都是小僧之过。”子聪满脸的愧色,自我检讨道:“当初小僧建议将兵权四分,是因为我军惨败之后,能员干将已经折损大半,史天泽、郭侃和阿里海牙等大将之才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能用之人捉襟见肘,又见张弘范和刘整素来对大汗忠心耿耿,还上了贾似道老贼出征的必杀名单,应该可靠,便把兵权分了一半给此二人。不曾想这二贼竟然暗中勾结阿里不哥,大大出乎小僧所料,小僧见事不明,请皇后娘娘、王爷、伯颜将军治罪。”
  “子聪大师不必过于内疚,抛开刘整不说,单说那张弘范,我对他了解也算深了,他的父亲张柔是贾似道老贼所杀,平时里言谈之中也常以他的汉人血统为耻,对大汗更是忠心耿耿,所以子聪大师你让他掌管兵权,末将也没有反对。”伯颜安慰子聪一通,察必和塔察尔也觉得伯颜的话有道理,便一起安慰子聪,表示不会追究,伯颜才又说道:“如今之计,我们得先弄明白刘整、张弘范二贼与阿里不哥的人到底来往到了什么地步,若是二贼与麻里阿图只是寻常朋友来往,那我们就可以不必追究。若是二贼与麻里阿图勾结,欲行不轨,我们就不能迟疑,要马上除掉二贼!”
  “可他们行事秘密,又如何能刺探到他们来往的真实情况?”塔察尔问道。伯颜低声说道:“我等可暗派心腹士卒秘密监视二贼,若是二贼继续与阿里不哥伪汗的人暗中来往密切,我们基本就可以断定二贼生出异心,即可设法除之。”
  “伯颜将军言之有理。”子聪补充道:“但我们还需要盯紧他们的军队,如果他们掌握的军队之中有异常调动或者有异常人事升迁调任,也可以从侧面证明此二贼心怀不轨,妄图谋逆。”察必和塔察尔一起点头称是,当下由子聪建议,塔察尔和伯颜布置安排,迅速从怯薛队中和伯颜、塔察尔的亲兵中抽出大量人手担当细作,混入刘整和张弘范部队秘密监视。
  ……
  因为大宋军队的主力正在汉水以南虎视耽耽,留给阿里不哥派系动手的时间不多,所以刘整、张弘范二人调整和控制军队的动作也异常迅速,忽必烈派系的塔察尔和伯颜把细作派出去后,才到了傍晚时分,张弘范和刘整部队的种种异常举动就送到了忽必烈派系的几个头目面前。
  在张弘范军中,张弘范利用他老爸张柔留下来的势力,大肆提拔心腹、亲信和旧部掌管精锐部队,忠于忽必烈的将领则被排挤,带的都是老弱士卒甚至伤兵满员、编制不足的部队;而刘整除了重用同乡亲戚之外,还大量任用与阿里不哥派系沾亲带故的蒙古将领,还有墙头草色目人将领也得到刘整重用,忠于忽必烈的将领同样遭到排挤,或是派去掌管工匠,或是明升暗降剥夺兵权。总之一句话,蒙古军残部将近一半的军队,已经不姓忽必烈了。
  让塔察尔、伯颜和子聪大师鼻子都气歪的是,当遭到排挤的蒙古将领跑来告状的时候,察必故意派人询问刘整和张弘范原因,两个铁杆汉奸竟然一起振振有辞的答道:“请回禀皇后娘娘,眼下大敌当前,我军形势危急,若是我等不能迅速掌握军队和熟悉军队,那我军危矣!不得已,我二人只能提拔亲信旧将,才能更好的指挥部队,保护皇后娘娘和太子安全。至于被委屈的几位将军,我等日后定当补偿。”不过真正让察必、塔察尔、伯颜和子聪大师气急败坏还在后面——当天晚上,也就是九月初四的夜里,阿里不哥的使者麻里阿图、刘长平和张弘范竟然都先后赶到刘整寝帐,而且进去以后就一直没出来!
  “肯定是了!”塔察尔狠狠一拳砸在茶几上,咆哮道:“本王可以肯定,刘整和张弘范两个逆贼肯定已经背叛了我们,和阿里不哥伪汗勾上了!两个卖主求荣的狗贼,本王如果不宰了你们,本王就不叫逊都思塔察尔!”
  “他们打算干什么?会不会是想带着军队投靠阿里不哥?”察必担心的问道。伯颜恨恨答道:“如果他们只是分裂我军,那还好说。怕就怕这两个狗贼在打兵变的主意,挟持皇后和太子献给阿里不哥,那对我军无异于就是灭顶之灾!”
  “那……那怎么办?”察必的眼泪滚滚而落,哽咽道:“大汗刚刚战死,主力军队又大部分被宋人歼灭,情况都危急成这样了,我们的军队里还出了两个叛徒狗贼,打我们孤儿寡母的主意,难道上天真要亡我蒙古吗?”
  “皇后不必焦急,老臣这就点齐兵马,去杀掉那两个叛逆狗贼。伯颜,你也快去集合军队,咱们俩一起动手。”塔察尔怒吼,大步冲出金帐准备集合军队。子聪和伯颜一起冲上去拉住他,子聪连声劝道:“王爷息怒,请息怒,我军大敌当前,如果不能一举诛杀二贼,二贼为求自保必然兵变。届时我军内讧,自相残杀,宋人必然趁火打劫啊!”
  “王爷,子聪大师的话很有道理。”伯颜也劝道:“如果我军内讧,贾似道老贼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到时候我们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塔察尔吼道:“那两个狗贼正在和阿里不哥的走狗一起商量密谈,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会动手,到时候还不是内讧?不如乘他们现在聚在一起,立即动手把他们一锅端了。”
  “王爷,现在要动手也可以。”子聪建议道:“但我们不能带军队去,否则绝对逃不过两个狗贼眼线的眼睛,让他们有了察觉。我们不如在金帐之外埋伏刀斧手,借口斥候发现宋人军队秘密向北移动,企图合围我军,以皇后娘娘的名誉召二贼进帐议事,只要二贼一来,刀斧手一起涌出,将二贼砍为肉酱!只要二贼一死,余者传檄可定!”
  “把二贼骗来砍成肉酱?”塔察尔楞了一下,然后大力点头道:“好,可以这么办!”察必和伯颜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马上点头答应。子聪又建议道:“还有一点,现在是张弘范的军队轮值,他的军队已经处于备战状态,我们如果不做好预防突发事件的准备,只怕会吃大亏。小僧建议王爷和伯颜将军立即召集将领,做好备战工作,然后再传二贼前来动手。”
  “好,我们立即安排。”塔察尔和伯颜一起答应。子聪又向察必说道:“皇后娘娘,请你的怯薛队也做好准备,抽出一部分人去灵堂保护大汗遗体,剩下的全部武装起来,保护你和太子殿下。”察必感激不尽,自是按子聪之计安排。片刻后,塔察尔和伯颜的军队已经悄悄开始动员备战,子聪再三确认后,这才点头同意派出使者传唤刘整和张弘范。
  ……
  察必的使者教程很快,才用了两柱香时间就赶到刘整寝帐外,刘整此刻正在与麻里阿图、姚枢、张弘范和刘长平四人密谋劫持察必真金,闻得军情有变,刘整和张弘范不敢怠慢,赶紧告辞要去金帐。姚枢却喝道:“且慢!刘将军张将军你们的军队也有斥候在外,为什么他们没发现宋人军队动向?此事必然有诈,二位将军若去,只怕有去无回!”
  “有道理,难道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刘整和张弘范都吓得面如土色。姚枢又说道:“事不宜迟,二位将军可借口更衣拖延时间,速速派人打探塔察尔、伯颜军队动静,等到回音再做打算!”
  “好吧,就这样办。”刘整和张弘范可不愿拿自己的脑袋去冒险,对姚枢的万全之策自然是言听计从。故意拖延了片刻时间后,噩耗传来,塔察尔和伯颜的部队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已经在秘密动员——这还多亏今天晚上执勤的队伍是张弘范的军队,否则也很难立即发现。听到这消息,刘整、张弘范、麻里阿图和刘长平四人都是全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智囊姚枢还算冷静,一拍桌子说道:“现在可以肯定——不知那里出了纰漏,我们的行动被察必、塔察尔和伯颜发觉了。”
  “那……那怎么办?”麻里阿图胆战心惊的问道。姚枢咬牙说道:“惟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去向皇后娘娘和塔察尔王爷请罪,主动交代罪行,请求他们的原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刘整和张弘范听得直翻白眼,心说你老东西出的好主意——以蒙古人对待叛徒的惯例,我们去主动交代叛变罪行,察必和塔察尔还不杀我们全家啊?
  “那另一个办法呢?”刘长平沉声问道。姚枢沉声答道:“另一个办法就是——拼了!今天晚上是张弘范将军的部队执勤,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乘着伯颜和塔察尔的军队还在准备,张将军马上提兵去中军大帐抓察必和真金,斩杀此刻肯定在金帐中的塔察尔和伯颜,刘整将军动员军队接应!事若成,抓到了察必和真金,也杀了塔察尔和伯颜,我们就可以逼着察必颁布诏书向阿里不哥大汗投降,接管大营。事若不成,我军立即撤军北归,抢占南阳邓州,截断察必和塔察尔的退路,让宋人去收拾他们,等到他们的败军逃往南阳,咱们还有抓住察必真金的机会!”
  “妙计!”麻里阿图和刘长平一起鼓掌。刘整和张弘范则面面相窥,有些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姚枢明白两个铁杆汉奸的心思,马上向麻里阿图使个眼色,麻里阿图会意,转向刘整和张弘范狞笑道:“张将军,刘将军,你们为大汗建立盖世奇功的机会到了,请先砍了外面的察必使者,然后就动手吧。”
  “可要是宋蛮子趁火打劫怎么办?”张弘范战战兢兢的问道:“我们动手攻打金帐,肯定会遭到反抗,两军火并起来,宋蛮子再趁火打劫,我们可就谁都跑不掉了。”
  “这个不用担心,老夫有一计,可使宋人只打察必塔察尔,不打我军。”姚枢阴笑道:“张弘范将军好象忘了,阿里不哥大汗现在和宋人还是盟友,刘长平也对贾似道老贼有过救命之恩?二位将军可派一条小船送刘将军到对岸,面见贾似道老贼,晓以厉害,许以黄河以南的土地,劝说贾似道老贼与我军联手夹击察必、塔察尔和伯颜军队,虽不一定成功,却至少可为我军争取少许时间。”
  “劝说贾老贼?”刘长平有些担心——贾老贼可不是那么好蒙的。姚枢看出刘长平的犹豫,便挺身而出道:“刘将军若不嫌弃,老夫愿意与你同往,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贾似道老贼,对他晓以厉害——贾似道老贼其实也没把握全歼汉水以北的忽必烈残部,有此天赐良机,他定然不会错过!凭此一条,老夫有八成把握说服于他!”说到这,姚枢瞟一眼刘整和张弘范,补充道:“否则的话,若是察必抢先向汉水南岸派出使者,请贾似道出兵助她,那二位将军……”
  “好吧,我这就安排小船,送刘将军和姚老先生过河。”张弘范一口答应——没办法,如果察必真派人过河去请贾老贼出兵平叛,那张弘范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事发紧急,察必的使者也在帐外不断催促,刘整也没时间定下心盘算,只是咬牙跺脚道:“没办法了!只好赌上一赌了!就按姚先生的主意行事!”说到这,刘整喝道:“有请皇后使者!”
  帐门掀开,察必的使者大摇大摆进来,见刘整的寝帐中竟然有这么多人,那使者不由大吃一惊,但不等他再说一句话,张弘范、刘整、麻里阿图和刘长平已经一起狞笑着扑了上来,四把钢刀你起我落,三两下将那使者砍成数截。张弘范提刀吼道:“刘将军,我们出去动手,剩下的事,就拜托你和麻里阿图大人了!”
  ……
  刘整的营地早被忽必烈派系的眼线盯上,刘整和张弘范砍杀察必使者的事虽然没有人能看到,但张弘范领着刘长平和姚枢杀气腾腾的冲出大营,赶往河岸召集军队起事的动作,却绝对不可能逃过眼线的眼睛。消息传到金帐,这回连脾气暴躁的塔察尔也知道张弘范就要动手了,无奈之下,咱们的子聪大师只好请塔察尔和伯颜速返军队,召集军队前来保卫金帐。同时请察必的亲堂哥钦察率领怯薛死守金帐。
  “杀啊——!”塔察尔的第一支千人队赶到中军大帐增援时。张弘范的军队已经打着阿里不哥的旗号一路杀人放火的冲了过来,塔察尔亲自指挥忠于忽必烈的军队迎战,本来塔察尔还想在阵前喊话动摇张弘范的军心,但同样战场经验丰富的张弘范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的军队不断高喊着“活捉察必真金”和“阿里不哥大汗万岁”口号,不要命的与塔察尔的军队混战在起来。准备不足的塔察尔因为军队还没有完全动员,兵力不足,被武装到牙齿的张弘范部队杀得节节败退,金帐一带火光冲天。
  “杀啊!”“阿拉!”“忽必烈大汗万岁!”“阿里不哥大汗万岁!”金帐外马蹄声、喊杀声和口号声震天动地,刀剑碰撞声和箭矢破空声连绵不绝,间或还有士兵临死时的惨叫哀嚎声,金帐内却是阵阵抽泣之声。被吓得全身发抖的侍女领着忽必烈的一干儿女,躲在金帐角落哭泣,察必却抱着惊恐不安的儿子真金坐在忽必烈以前的位置上抽泣——没办法不哭,外面打得热火朝天、杀得血流成河的都是察必丈夫忽必烈的嫡系部队啊!而我们的子聪大师也跪在察必和真金面前,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不断从眼眶中滚出,流满双颊。
  “嗖——!”一支带着火焰流矢钻破金帐的牛皮帐顶,斜插到距离子聪不远的羊毛地毯上——没办法,老天爷也看子聪大师不顺眼了。子聪赶紧去拍打火焰时,察必哭着问道:“子聪大师,你说我们能挡住叛军吗?”
  “皇后娘娘请放心,绝对能挡住!”子聪斩钉截铁的答道:“在军队重新编制时,小僧暗中指点塔察尔王爷,请他将军队最精锐者编入了自己的部队和伯颜将军的队伍,我军现在只是准备不足,仓促应战才被张弘范杀到中军大帐,等到我军缓过气来,张弘范和刘整的军队绝对不是我军对手!”
  “那就好。”察必稍微放下心来,可听着帐外一波高过一波的喊杀声,还有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金铁交加声,察必的心不知不觉间又提到了嗓子眼。还好,塔察尔带着满身的血迹冲了进来,向察必叫道:“皇后请放心,老臣的军队又有三支千人队过来了,肯定能守住金帐。”
  “多谢王叔,王叔也请小心。”察必抹着眼泪答应。塔察尔点点头,转身出帐。可塔察尔刚要出帐时,子聪忽然大叫起来,“糟糕!小僧算漏了一点!我军危险了!”
  “大师,我军有何危险?”察必万分紧张的问道。子聪答道:“小僧算漏了宋人!若是麻里阿图和刘长平遣使过河,许以厚利请宋人出兵相助,夹击我军,那我军还拿什么抵挡?”
  “啊!”塔察尔也叫了起来,“不好,开战前眼线来报,张弘范派人保护一条小船过河,难道是阿里不哥的人派去的使者?”
  “他们已经派人去请宋人军队了?”察必面色大变,几乎昏厥过去。还好子聪及时叫道:“皇后、王爷莫慌,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如今之势,我军弱而阿里不哥强,皇后娘娘和太子若是落入阿里不哥之手,对贾似道老贼也十分不利。小僧若火速过河,面见贾似道老贼说明其中关节厉害,许以土地请他出兵帮助我军,或者让他按兵不动,那我军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说到这,子聪大师忽然面露难色,“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察必又紧张问道。子聪大师为难答道:“只是怕贾老贼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至少河南一半的土地就要归宋人了。”
  “现在蒙古的国运都快没有了,还管什么一半的河南土地?”察必大哭说道:“子聪大师,那就麻烦你立即过河一趟,我拿大汗的金牌借你,谈判条件全权委托于你。我派怯薛保护你上船过河,务必要稳住宋人,不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既如此,请皇后娘娘多多保重。”子聪向察必郑重磕了一个头,双手接过察必递来的忽必烈金牌令箭。子聪又向塔察尔磕了一个头,起身抓住塔察尔的手说道:“王爷,小僧此去,成与不成全在于天。若是不成,王爷和伯颜将军当立即保护皇后撤离,不用理会小僧,切勿理会小僧死活。”说到这,子聪又握握塔察尔的手,郑重说道:“王爷,你也请保重。”
  “子聪大师,你也保重。”塔察尔被子聪的一番真情弄得老泪纵横,哽咽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子聪点点头,这才在怯薛的保护下从后帐离开,于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向汉水河岸乘船过河。
  ……
  夜风劲吹,蒙古军大营喊杀之声益发激烈,火光映得夜空通明。波涛荡漾的汉水河面上,子聪立于船头,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张开,仿佛要将汉水南岸的大宋江山揽入怀中一样。而在汉水南岸的码头上,如星火把照耀下,贾老贼率领着宋军文武将领正装与待,当子聪走上码头时,贾老贼率领宋军众将士向他行拱手鞠躬之礼,迎接他的到来。
  飘荡的火光照耀中,子聪一步一个脚印,缓缓走到贾老贼面前,忽然双膝跪下,合掌郑重说道:“太师,小僧遵守承诺,回来了。”
  “子聪大师,果然是信人。”贾老贼也向子聪双膝跪下,眼中饱含热泪,哽咽道:“大师归宋,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大宋江山之福,大宋子民之福,当今万岁之福,贾似道之福!”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八章 趁火打劫
  时已三更,蒙古军残部的内讧火并还在继续,而随着刘整和伯颜的军队加入战斗后,火并内讧的规模彻底扩大到整个蒙古军大营,以张弘范和刘整为首的叛军占据靠近白河的东面军营,不断向中军大营发动攻击;以塔察尔和伯颜为首的忽必烈军则在军营西面占据上风,并且死守中军大营,保护金帐内的察必和真金母子。
  混战中,蒙古军的帐篷被火把与营火点燃,整个蒙古军的营盘火光冲天,大大小小的火头将夜空映得有如白昼,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口号声也和马蹄声、喊杀声、金铁碰撞声和惨叫声。叛军士兵高喊,“阿里不哥大汗万岁!活捉察必、真金!”忠于忽必烈的军队则高喊,“忽必烈大汗万岁!保护皇后太子!”叛军士兵又高喊,“跟着阿里不哥大汗有饭吃,有女人睡,有荣华富贵!”忽必烈的军队则又大喊,“誓死效忠忽必烈大汗,杀光叛徒!”双方步骑兵在营地里一边高喊口号一边自相残杀,死伤无数,宋军将士却在汉水以南看得眉飞色舞,欢声笑语不断。
  和子聪预计的一样,兵力和兵员素质占据优势的忽必烈军因为是准备不足仓促应战,前期确实打得非常艰苦,张弘范的叛军甚至一度杀到金帐门口,幸着塔察尔和怯薛长钦察率领敢死队死守营栅,付出巨大伤亡代价后才没有让张弘范的叛军杀进金帐虏走察必和真金——也幸亏是张弘范只想要活人,否则一通火箭、火把的扔进金帐,察必母子非得被活活烧死不可。不过随着塔察尔的部队逐渐增援金帐,忽必烈的军队逐渐控制住了中军大营的战局,将叛军逐渐逼离金帐,而在中军大帐的外围,匆匆集结起来的刘整和伯颜的部队也开始了火并。
  为了鼓舞叛军士气,阿里不哥的使者麻里阿图不断在阵前对叛军士卒将领封官许愿,鼓动叛军士卒生擒察必和真金到阿里不哥面前领功,还多次冒险冲到最前沿,吼叫煽动忽必烈军的将士叛变,“蒙古的好汉们,你们的忽必烈大汗已经死了,女人和孩子当不了家,只有投靠阿里不哥大汗,你们才能活命,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凡是归顺阿里不哥的将领,一律官升三级,士兵赏银十两!否则河对面的宋蛮子一旦杀过来,首先要杀的人就是你们!将来阿里不哥大汗夺取中原,你们的全家也会被杀!”
  但不管张弘范和刘整攻得再猛,麻里阿图的威胁如何可怕,许诺如何诱人,仍然具有一定凝聚力的忽必烈军队伍中还是很少出现叛徒——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至少有三四个色目人将领就当场倒戈。稍微缓过气来后,绝大部分忠于忽必烈的军队又在伯颜和塔察尔的指挥下向叛军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反扑,墙头草居多数的叛军队伍本来就缺乏那种悍不畏死的精神,在忽必烈军的奋勇反击下纷纷后退,更有不少色目人又打起了反正投降忽必烈军的主意,只有少部分核心叛军在刘整和张弘范的率领下苦苦支撑,虽不至于立即崩溃,却也完全丧失了反击的力量。
  又打了小半个时辰,兵力和兵员素质都不占优势的叛军处境更加危险,不仅被远远逼离中军大营,还被忽必烈军打得左支右绌,阵形几乎崩溃。几个色目人将领见势不妙,马上扯掉捆在左臂上代表叛军的白色布条,宣布脱离叛军反正归降忽必烈,掉转刀枪对着叛军穷追猛打。见此情景,麻里阿图、刘整和张弘范几个叛军首脑急得直叫,“刘长平和姚枢怎么还不回来?他们到底有没有说服宋人帮助我们?”
  “呜——!”汉水河面上忽然响起宋军号角,无数宋军大小战船打着火把,潮水般扑向汉水北岸。那一刻,叛军和忽必烈军的首脑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既希望宋军是来帮助自己剿灭敌人,又害怕宋军是来支援敌军,更怕宋军趁火打劫,对叛军和忽必烈军都痛下杀手。当宋军船船队靠岸那一刻,宋军旗舰上忽然站出一员大将,却是张弘范的堂哥张世杰,张世杰举刀高呼道:“阿里不哥大汗万岁!大宋军队支持盟友阿里不哥大汗!”
  “大宋军队支持阿里不哥大汗!”宋军船队中响起震天动地的整齐呐喊。听到这喊声,忽必烈军上下个个面如土色,叛军上下则个个欢呼雀跃,士气大振,那些已经把白布条扯下的色目人更是飞快把标准绑回臂上,高喊着“阿里不哥大汗万岁”的口号,挥刀猛砍刚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忽必烈军将士!
  “咚咚咚咚!”宋军战船上的战鼓震天敲响,张世杰一马当先,率领宋军队伍冲上北岸,猛虎下山一般杀向混乱不堪的战场,也不管是叛军还是忽必烈军,一律见人就砍,见兵就杀,后面宋军士兵则拿出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胡乱杀人,飞火枪喷出的火焰挥舞乱烧,手雷专往人多的地方招呼,烧得叛军和忽必烈军士兵都是皮焦肉臭,须发尽燃,炸得双方都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见此情景,张弘范赶紧派弟弟张弘正出来迎接解释,张弘正冲杀到面前,向张世杰大叫道:“堂哥,我们的人左臂上都绑有白布条,别杀错了!”
  “好!”张世杰爽快答应,并飞快把区别叛军的办法传达下去。这下子战场形势迅速逆转,得到增援的叛军和宋军联手互相弥补,骑兵众多的叛军来回冲击,宋军步兵则列阵推进,把刚才还占据上风的忽必烈军杀得溃不成军,血流成河。不少聪明的忽必烈军色目人将士也看出叛军和忽必烈军的区别办法,赶紧找来白色布条捆在臂上,并掉转刀口猛砍猛杀忽必烈军,火线起义成为光荣的叛军一员。而士气大泄的忽必烈军节节败退,迅速又退回到中军大帐一带,以金帐为圆心组阵坚守,叛军和宋军几次冲击,都因为无路可退的忽必烈军拼死抵抗未能成功。
  “堂哥,堂哥。”战局稍微稳定下来,张弘范马上和刘整、麻里阿图跑来与张世杰套近乎。虽然不敢过于靠近张世杰身边,张弘范还是一口一个堂哥的叫得十分亲热,又远远向张世杰大叫问道:“堂哥,刘长平将军和姚老先生在那里,他们和贾太师谈判,谈得怎么样了?”
  “谈判还在谈,不过贾太师遵守盟约,派我先过来帮你们杀忽必烈。”张世杰的态度不热不冷,只是大声答道:“我们负责包围忽必烈的残余走狗,你们去把他们冲散,抓到察必和真金,两家一边一个。”
  “把他们冲散?”张弘范有些为难——眼下忽必烈军剩余的力量仍然颇为强大,又是结阵而守,要想冲散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付出的代价也必然十分惨重。张世杰把眼睛一鼓,吼道:“怎么?我这个堂哥带兵过来帮你,还想要我去冒险攻坚吗?”
  “大哥误会了,小弟当然不会让大哥去冒险。”张弘范心里诅咒死鬼老爸张柔当年为什么要抚养张世杰这个反骨仔,脸上却满面笑容的答应,又把一手大挥,硬着头皮大吼道:“全军进攻,生擒察必!”那边刘整也在麻里阿图的再三催促下不情不愿的发动总攻命令,中军大帐四周战事更为激烈。还好忽必烈军队里的色目人看忽必烈军情况不妙纷纷倒戈,加入叛军队伍自愿充当前锋,刘整和张弘范才没有过多损失嫡系和心腹军队,不过塔察尔和伯颜率领的忽必烈军仍然坚守在中军大营,虽然死伤惨重却毫不动摇,刘整和张弘范一时也拿忽必烈军毫无办法。
  ……
  宋军增援叛军的消息送进忽必烈的金帐后,忽必烈的遗孀察必几乎吓晕过去,稍微冷静下来后,察必立即大哭起来,“天要亡我蒙古吗?子聪大师都已经过河去和蛮子谈判了,为什么蛮子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难道贾似道老贼真不知道,现在是我们弱阿里不哥强,灭了我们,他还不是照样要和阿里不哥开战?”
  “宋人战略上鼠目寸光,由来已久。”伯颜恨恨说道:“当年宋人联合金人灭契丹,契丹人苦苦哀求,记恨的宋人就是不理不听;后来我们联合宋人灭金,金哀宗再三遣使向宋人解释唇亡齿寒之理,记恨靖康之耻的宋人照样不理不听,灭金时杀的金人军队比我们杀的还多。现在宋人记恨大汗几次攻宋之仇,自然不会听我们的。”
  “那……,那怎么办?”察必大哭问道。塔察尔答道:“皇后莫慌,子聪大师临走之时,曾经向老臣叮嘱——他过河谈判若是失败,我军应当立即突围,只要我们突围撤到南阳,基本上就安全了。”
  “可大汗的遗体怎么办?如果现在突围,大汗的遗体就没办法保存了。”察必还在有些犹豫。塔察尔和伯颜双双跺脚叫道:“皇后,活人比死人更重要,如果你和太子落到宋人或者阿里不哥的走狗手里,那我们就全完了。再说水银也基本够了,我们把大汗的遗体泡进水银里,一时半会也坏不了。”察必无奈,只得点头答应突围。
  片刻后,忽必烈的尸体被匆匆入殓,棺木倒满水银浸泡,又将棺木匆匆密封后,忽必烈军即开始向北突围。伯颜军在前方开路,塔察尔军殿后,察必的堂兄钦察率军保护察必母子乘座的马车和忽必烈棺木居中,全军向北全力冲杀。见此情景,知道忽必烈军大势已去的色目人军队纷纷倒戈,刘整和张弘范则分出骑兵迂回阻击,宋军包抄忽必烈军两翼,匆匆撤兵的忽必烈军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混战间损失惨重,哭喊之声响彻四野,麻里阿图和张世杰都乘机分别招降忽必烈军队伍中的蒙古人和汉人,降者无数。
  天色微明,宋军和叛军一路追杀忽必烈军至樊城北方的吕堰镇,忽必烈军队伍中除了机动力强大的骑兵外,步兵已经基本全部阵亡或者投降,从樊城到吕堰的大路上,到处都是被砍得肢体不全的忽必烈军士兵尸体,仿佛在樊城和吕堰之间铺上了一层血肉地毯,血水汇成小溪,流满沟渠,飘起断旗,场面惨不忍睹。而在战斗最前线的叛军士兵同样损失惨重,只是因为忽必烈军队伍中的色目人队伍不断倒戈补充,叛军才没有遭受太大损失。倒是宋军在张世杰的率领下口号喊得凶,弓弩等远程武器也射得密集,却因为极少近战而损失最少。
  吕堰镇里还有一支本属于伯颜管辖的驻军,只是这支由色目人控制的军队看忽必烈军情况不妙,马上倒戈投奔叛军,关闭吕堰镇门,已经杀得满身血泥的伯颜和塔察尔都不敢这队叛徒纠缠,只是打算绕过吕堰继续向北。可就在这时候,南面忽然喊杀声、脚步声和马蹄声震天,无边无际的宋军大队漫山遍野追来,当中一面大旗,却是贾似道老贼的帅旗。见此情景,叛军再一次欢声雷动,还道宋军是全力来援,纷纷让开道路,任由宋军的前锋骑兵追至面前。可大宋骑兵接近忽必烈败军队伍后,旗门忽然分开,子聪大师越众而出,向忽必烈败军的后队大叫道:“塔察尔王爷,小僧已经代表皇后娘娘和贾太师订立了同盟条约,贾太师扣押了阿里不哥伪汗的使者,亲自领兵来增援我们了!——忽必烈大汗万岁!”
  “忽必烈大汗万岁!大宋蒙古联盟万岁!”大宋骑兵和张世杰率领的宋军齐声高吼,马上掉转矛头猛砍手足无措的叛军,这下子轮到忽必烈军欢声雷动了,被叛军追杀得尸横遍野的忽必烈军这会也不跑了,前队变后队,怒气冲冲的杀向叛军,叛军队伍里的色目人也是马上扯掉臂上的叛军标志,高喊着“忽必烈万岁”的口号狠杀叛军,形势再一次逆转过来。
  “大宋万岁!忽必烈万岁!”宋军忽然掉转矛头的时候,张世杰正好领着一军在张弘正军旁边,子聪才开始说话,张世杰就已经象有先见之明一样率军冲向张弘正,被形势瞬间惊得目瞪口呆的张弘正措手不及,被堂哥张世杰一刀砍中,连头带肩砍为两截,横尸当场,宋军乘机冲杀,顷刻间将张弘正的队伍杀散。那边张弘范听到兄弟被杀,立即大哭失声,又率军来攻张世杰报仇,不曾想忽必烈军掉转矛头,张弘范的队伍又被缠住。
  宋军在贾老贼指挥下忽然间厚颜无耻的倒戈,吕堰战场的混乱可想而知,报仇心切的忽必烈军专挑叛军砍杀,叛军队伍中的色目人争先恐后的倒戈反正,叛军队伍则既要对付杀气腾腾的忽必烈军,还要应付来自宋军忽然之间的偷袭,狼狈可想而知。而宋军则一边高喊着宋蒙友好万岁的口号,一边操刀专往扎着环耳双辫的蒙古士兵和高鼻深目的色目人身上招呼——不要问那些被杀的蒙古士兵到底是忽必烈军还是叛军,宋人大爷来不及分辨!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尘土飞扬,血肉飞溅,宋军、忽必烈军、叛军和墙头草色目人军队四支队伍纠缠混战,或敌或友,或友或敌,交战的主力蒙古士兵血流成河,哭喊声、怒吼声和惨叫声震天,专门在背后捅刀子的宋军士兵则兴高采烈,巴不得多打上几场这样的混战。而贾老贼率领的宋军主力则不声不响的将战场三面包围,并迅速向北迂回包抄合围。
  天越来越亮,混战的局面也越来越明显,被忽必烈军和宋军夹击的叛军死伤惨重,聪明的墙头草色目人则纷纷向宋军投降——没办法,谁叫宋军现在占据绝对优势,投降宋军显然是最安全的选择。色目人大多倒戈,使得色目人占相对人数的叛军更是势单力薄,阿里不哥派来的使者麻里阿图也惨死在乱军之中,被士兵和战马践踏成肉泥。张弘范和刘整看情况不对——再不跑就跑不掉了,二人只得匆匆换上普通士兵的衣服,率领千余名嫡系部队向西北突围,付出惨重代价后,赶在宋军彻底合围前杀出一条血路逃入深山,消失在密林深处。因为这两个逃命专家没打自己的旗号,宋军专心合围忽必烈军残部,未能全力追杀,两人才得以逃脱生天。
  接近正午的时候,混战基本结束,身处战圈的宋军张世杰部队和杨晨焕部队不声不响的撤出战场归队,忽必烈军残余的两万余人则被围困在了吕堰镇外。事情到了这步,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也看出情况不对了,察必赶紧派出使者打着白旗来见贾老贼,要求贾老贼公布同盟条件。贾老贼很和蔼的接见了察必的使者,更加和蔼的让使者给察必带话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后,子聪大师答应,只要我们大宋军队出兵解救你们,你们就全部放下武器向大宋投降,察必皇后和真金太子随本官到临安面见大宋皇帝称臣,接受大宋皇帝封号,还有忽必烈控制的土地和军队也全部并入大宋。现在我们大宋军队已经遵守了盟约,帮你们消灭了叛军,现在你们也该放下武器投降了。”
  “子聪大师,你竟然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忽必烈军的使者脸色大变,惊叫着向贾老贼旁边的子聪质问道。子聪微笑点头,答道:“请回禀皇后娘娘,当时情况紧急,小僧是代替她答应了大宋提出的一切条件,请她遵守全权委托小僧谈判的承诺,放下武器向大宋投降吧。”
  “世上那有这么苛刻的条件?你这是卖国!”忽必烈军的使者冲着子聪怒吼起来。贾老贼却一耸肩膀,笑道:“管他条件是否苛刻,总之你们的全权代表子聪大师已经拿着忽必烈的金牌令箭答应了。快回去给察必带话吧,她如果想反悔,大宋军队决不答应!她如果遵守承诺,大宋绝对不会亏待她和你们太子,最起码会给一个蒙古王的封爵。”说到这,贾老贼又补充一句,“顺便告诉察必皇后一声,本官已经五年没有见到她的芳容了,对她十分思念,希望她能放聪明一些,别逼着本官动手。”
  忽必烈军使者无奈,只得打马跑回吕堰,向正在镇外休息的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三人禀报。当听完子聪答应的条件后,察必气得柳眉倒竖,塔察尔和伯颜则暴跳如雷,塔察尔大吼道:“贾老贼,狗贼!欺人太甚!竟然想要吞并我们蒙古,扣押皇后太子?”察必也毅然说道:“你再跑一趟,告诉贾似道老贼,他如果让开道路放我们返回中原,我们可以把河南割让给大宋,也可以向大宋称臣,但我们决不投降,也决不会答应把蒙古并入大宋。”
  “是,小人这就去。”使者答应,正要转身,伯颜却喝住他。伯颜向察必和塔察尔拱手说道:“皇后娘娘,王爷,我军已被宋人重重包围,贾似道老贼不可能会有半点让步,再派多少使者过去也是无用,只是自取其辱而已。惟今之计,只有拼死向北突围,我军多是骑兵,突围并非没有半点希望。”
  “对,立即突围!”塔察尔点头道:“乘着宋人还没来得及修建工事,我们突围还来得及,拼着再付出惨重代价,也好过被宋人羞辱。”察必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马上保护大汗的遗体突围。”
  “皇后娘娘,对不起,大汗的遗体我们不能带了。”伯颜沉声说道:“大汗的棺木之中灌满水银,沉重无比,带着棺木突围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说到这,伯颜忽然打了个寒战,心说贾老贼好心给我们送水银,该不会是故意想用大汗的遗体来拖慢我们的速度吧?察必却没象伯颜那么考虑那么多,只是落泪道:“大汗不幸战死,我们还要丢下他的遗体不管,将来他的遗体落到宋人手里,不知又要遭受什么样的羞辱了。”
  “皇后娘娘,宋人敬重死者,不是杨琏真珈,不会随便拿大汗的遗体羞辱。”伯颜安慰道:“我们暂时把大汗遗体留在宋国,等到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夺回来或者换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和太子落到宋人手里,那我们才永远没机会再把大汗的遗体带回中原啊。”
  察必又大哭一阵,终于还是答应留下忽必烈尸体突围。当下塔察尔和伯颜又稍做商量,决定由伯颜殿后,塔察尔保护察必母子轻骑突围,为了不拖慢行军速度,武艺不错的察必也放弃马车,身背真金骑上战马,忽必烈的其他几个儿女则由怯薛背负,组成清一色的骑兵准备突围。当然了,察必和塔察尔等人的举动,当然没有逃过宋军望远镜的观察。
  “太师,看样子鞑子准备突围了。”高达沉声问道:“他们大部分都是骑兵,怕是没那么容易阻拦,我们是不是赶快把杨晨焕的骑兵调到北面,增强阻击力量?”
  “没关系,骑兵就留在南面,鞑子突围时才好追杀。”贾老贼摇摇头,又露齿一笑,说道:“鞑子还有两万多最精锐的骑兵,又是抱着必死决心突围,要在野战啃掉这块硬骨头,搞不好会崩掉我们几颗牙。要用策略,用策略才能把这块硬骨头烧成灰。”
  可怜的孤儿寡母察必和真金能否逃脱贾老贼魔爪?请看下章,《火烧南阳》!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九章 火烧南阳
  “阿拉!阿拉!阿拉!”轻装薄甲的蒙古骑兵一边疯狂叫喊着,一边抛射出一波又一波他们赖以成名的箭雨,如雨似雹,密密麻麻又连绵不绝。在如此凶猛的箭雨面前,躲在长盾背后阻击的宋军士兵情况还能好点,其他宋军队伍基本上只要敢于靠近他们一百五十步之内,都在这又密又快的箭雨面前割麦一般倒下,继而溃散逃离,只能用唯一能和蒙古军骑射箭雨抗衡的神臂弓还击。对射之下,战场上羽箭来往如蝗,闪亮的金属箭头横来弧去,在天空中组成一横一弧两道金属河流,横的是宋军的神臂弓,弧的是蒙古军的弓箭,嗡嗡弓弦振动声和嗖嗖箭镞声交相辉映,奏响了忽必烈军中蒙古铁骑的最后绝唱。
  “蒙古铁骑,果然名不虚传。”在望远镜中看到宋蒙两军弓弩对射的壮观景象,又看到蒙古骑兵那快如闪电的放箭速度,贾老贼忍不住向旁边共同观战的一干心腹走狗说道:“幸亏咱们很少和鞑子野外决战——两次大型野战决战,一次是利用了武阳关的狭窄地形,第二次是忽必烈突然被我们轰死,鞑子军队失去指挥,两次都没有能发挥最强战斗力。否则光以我们的步兵,在野战中想要对付鞑子的铁骑还真够呛。”
  “全赖太师指挥得当,计策神妙,我军才得以在两次决战中扬长避短,以己之长克敌之短。究其原因,太师当居首功。”宋军众将都异口同声的拍起了马屁——但也勉强算是实话。仅有投靠贾老贼不到一天的子聪说话没有顾忌,一针见血道:“太师所言差矣,野战之中,大宋的步兵方阵其实丝毫不用惧怕蒙古铁骑冲锋。蒙古铁骑最擅长者,乃是弓箭,蒙古弓箭有效射程基本在一百五十步之内,而大宋的神臂弓射程足有二百七十步之遥,使得蒙古铁骑无法通过弓箭骚扰破坏大宋步兵阵形。若是直接冲锋,蒙古铁骑将面临大宋军队的神臂弓和羽箭轮流打击;幸存者即便冲到阵前,大宋军队也有长枪、斩马刀可以克制战马。所以说在平原野战中,大宋步兵的坚实足以克制蒙古铁骑的飘逸灵动。”
  贾老贼和忽必烈不同,忽必烈是从谏如流却有些优柔寡断,贾老贼却是能兼听则明又极有主见,子聪非常了解贾老贼的这个性格,所以说起话来丝毫不用考虑贾老贼的面子。见众人听得入神,子聪便更不客气的说道:“既然大宋步兵之强悍丝毫不亚于蒙古铁骑,那为什么大宋军队为什么在野战之中常常败给蒙古铁骑?换成贾太师带兵,为什么又能对忽必烈百战百胜呢?原因有很多,诸位若是有兴趣,小僧可以为诸位一一分析。”
  “反正我们现在很难拦住鞑子铁骑逃走,乘着现在有空,请大师指教。”贾老贼微笑,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手势。子聪赞赏的点点头,答道:“大宋军队之所以在野战中屡屡败给蒙古铁骑,原因一,机动力,胜了追不上,败了逃不掉;原因二,粮道,蒙古铁骑在野战中无法击溃大宋步兵方阵,却可以迂回切断大宋军队粮道,粮道一断,饿都可以把大宋军队饿死——大宋端平北伐之所以失败,除了内部不和外,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粮道被断,这才导致北伐军队崩溃!如果能解决这两个弱点,那么蒙古铁骑在大宋军队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这两个缺点我也很清楚,也是我最头疼的问题。”贾老贼点点头,微笑道:“大师接下来要说的话,本官也很清楚了——本官之所以能对忽必烈百战百胜,抛开大宋军队的武器改良不谈,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本官是打防守战,粮道全在内线并由水路运输,不用担心粮道被断,所以能够把大宋军队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换成是本官主动进攻,深入中原去打攻坚战,那本官绝对不会是忽必烈的对手。”
  说到这,胜不骄又败不馁的贾老贼往北方一指,微笑道:“就象现在,本官明明占据绝对兵力优势和绝对武器优势,却说什么也拦不住鞑子铁骑的逃窜。”说罢,贾老贼一挥手,淡淡命令道:“让步兵收兵,给杨晨焕传令,叫他依计行事,让大宋骑兵咬死鞑子骑兵的尾巴,把他们逼进南阳城!”
  旗号打出,抓紧时间给战马喂饱了草料的大宋骑兵冲锋而上,咬上了已经疲惫不堪的忽必烈残部尾巴,宋军步兵则归队收兵,准备撤回汉水。贾老贼又向子聪笑道:“子聪大师,既然你我都很明白大宋军队的优点缺点,那么大宋军队将来来北伐之时,面对阿里不哥的骑兵,又该以什么战术弥补缺点,消除隐患?”
  “步兵光靠战术和武器改良完全克制骑兵,难。”子聪摇摇光头,叹气道:“骑兵灵动而步兵坚实,两者互相克制,若能相辅相成,自然百战百胜。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宋不产马匹,仅靠缴获战马组建骑兵,骑兵数量很难提升上去;而阿里不哥久在漠北,麾下骑兵比之忽必烈更为众多,对于骑兵的重视也远胜忽必烈。太师若是不能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就休要提北伐之事。”
  “大师所言甚是,不过大师也有局限性,至少本官已有两个办法对付阿里不哥骑兵。”贾老贼微笑说道。正听得入神的宋军众将一起大哗,子聪更是惊讶问道:“太师已有解决之法?而且还有两个?请赐教。”
  “第一个办法,把鞑子的骑兵变成步兵。”贾老贼微笑道:“本官知道一种瘟疫,可让鞑子战马大量死亡,对人和猪牛羊禽却无影响,这个本官已经派人去海外疫区购买战马,设法运到中原传播——只是海路遥远,风浪多险,能否成功本官心里也没底。”说到这,贾老贼将目光转向西南,悠悠说道:“这第二个办法嘛,大宋旁边正有两块产马之地,只要把它们夺过来,就可以解决大宋战马匮乏之忧了。”
  “大宋旁边的两处产马之地?那两处?”宋军众将一起追问道。贾老贼笑而不答,子聪则立即明白过来,忙向贾老贼合掌笑道:“原来太师早就胸有成竹,小僧倒是白担心了。”贾老贼大笑,挥手命令道:“传令全军,带上忽必烈的棺材,收兵回营了。”
  ……
  什么叫相逢一笑泯恩仇?用来形容子聪和黄药师在襄阳见面的情景是最合适不过了!贾老贼和子聪率领宋军主力凯旋返回襄阳时,一直象乌龟一样躲在郢州的黄药师听说宋军已经在决战中获胜,马上领着衙内军和好友范文虎范大将军跑到襄阳来抢功劳了,也恰好在襄阳城水门码头上撞见与贾老贼并肩而行的子聪。这对曾经斗得死去活来的活宝乍一见面,牛鼻子黄药师马上合掌向子聪行佛家礼,秃驴子聪则竖起一掌行道家礼,以示对对方的尊敬,不过在发现对方和自己都行反了礼节时,牛鼻子和秃驴忍不住握手大笑起来,往日恩怨烟消云散。
  “子聪大师,当初贾太师说你是我们大宋在蒙古的卧底,本道爷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了。”黄药师笑眯眯的对子聪说道。子聪却笑着打了黄药师一下,笑道:“既然将信将疑,那你别乱说啊。你在窑子里当众说本佛爷是大宋细作,传到忽必烈耳里,结果害得本佛爷蹲了不少日子的大牢,还差点没要了本佛爷的命,你说该怎么补偿本佛爷?”
  “好说,一定补偿。不过襄阳城基本上被打烂了,到郢州去,给你安排两个姑娘侍侯如何?”黄药师大笑问道。旁边宋军众将正要呵斥对子聪不敬的黄药师,子聪却先笑道:“两个姑娘那里够?起码得四个吧?”黄药师大笑答应,宋军众将却一起昏倒——这对活宝真的是和尚道士吗?
  子聪和黄药师在这边有说有笑,贾老贼却在那边凶神恶煞的向义子董平高呵斥,“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成天只会躲在郢州喝花酒玩女人,叫你上前线你说不敢,现在前线将士出生入死打胜仗了,你倒跑来抢功劳了啊?滚回郢州去,别在这里给老子丢人现眼!”董平高被贾老贼骂得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答应。旁边子聪看不下去了,出来说道:“太师,这位应该是你的义子董平高董将军吧?”
  “就是他,不成器的东西!”贾老贼恼怒的答道。子聪笑道:“太师切莫动怒,我观令公子面相,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又嘴唇宽阔,虽然不是猛将之相,却是更为难得的福将之相,太师何不让令公子带兵去追击蒙古残部,说不定又能立下盖世奇功?”贾老贼好不容易才把子聪从忽必烈那边拉过来,自然要给他点面子,马上点头道:“看在子聪大师给你说情的份上,别急着滚回郢州了,把你的衙内军带上,给老子去追杀鞑子败兵去。”
  “是,是,孩儿这就去。”董平高连声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义父,孩儿的衙内军在神臂城和龙尾州连遭折损,现在已经是兵不满千了。孩儿能不能把范文虎将军也带上?他的嫡系也还有三千来人,可以助孩儿一臂之力。”
  “可以。”贾老贼嫌范文虎碍眼,自然答应。收了范文虎不少好处的董平高欢喜答应,忙去召集部队准备追击,他的行军参谋黄药师正要与他同去时,子聪却叫住黄药师。子聪在黄药师耳边低声说道:“黄道长,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小僧再送你一场大功劳。你们追到南阳以后,可以……”黄药师听完大喜,鼓掌道:“子聪大师,如果你这招真的准,那等我成功以后,一定请你到临安喝十顿花酒,每顿都给你叫八个漂亮姑娘!”
  ……
  贾老贼一党倒是在襄阳城里春风得意,以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三人为首的忽必烈军残部可没那么好的命。吕堰镇突围战中,已经疲惫不堪的忽必烈军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才冲破宋军的阻截——这还多亏了贾老贼担心宋军伤亡惨重而手下留情,否则宋军的步兵叠阵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期间,塔察尔和伯颜双双中箭,都被宋军的神臂弓射伤,年轻力壮的伯颜还好点,中箭后还能坚持住,年过七旬的塔察尔就有些抗不住了。可无耻的贾老贼却不肯给蒙古军残部丝毫喘息之机,又派出大宋骑兵追杀不止,塔察尔甚至想要停下来好生包扎伤口喝点水休息都做不到,只能用破烂军旗草草包住腹部箭伤,继续保护察必母子向北逃窜。
  一方为了活命逃得快,一方杀敌追得紧,战斗变成了比拼人马的持久力,一逃一追奔出四十余里,双方同时接近历史上曾经大名鼎鼎的新野镇的时候,宋蒙两军骑兵的体力就决出了高下。忽必烈军与叛军、宋军轮流鏖战了一夜半天水米未进,更没能有半点喘息时间,此刻已经是又渴又饿又累,无比希望能进驻只是一个小镇的新野休息片刻,喝些水吃点饭,让战马也休息一下。可新野的百姓大部分都被忽必烈抓到襄阳去填护城河或者干苦役了,剩下的百姓也逃得干干净净,新野已是一座破败不堪的空镇,想要找出一颗米一粒麦都难,忽必烈军根本无从寻找补给,后面宋军又在紧追不舍,并且已经和忽必烈军的殿后部队交上了手。察必、塔察尔和伯颜等人无奈,只得匆匆商量该继续往那个方向逃命。
  “新野的西面是邓州,北面是南阳。”伯颜向察必和塔察尔介绍道:“其中邓州近南阳远,但邓州城在两年前已经被吕文德儿子的吕师夔一把火烧了,战乱连年又一直没时间修复,城中百姓也基本上被抽光了,我军难以寻到补给,一旦被宋人包围后也无法坚守。南阳离新野比较远,但那里是我们的粮草转运处,屯有大量粮食,驻有我军重兵,城池也非常坚固,可以补给和坚守。”
  “那去南阳吧,要是我们又被包围在邓州城里,那就全完了。”塔察尔喘着粗气说道。察必看一眼塔察尔小腹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担心的问道:“王爷,那你的伤还撑得住吗?如果不行,我们就先到邓州去驻扎一夜,让你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塔察尔摇摇头,答道:“皇后放心,本王这点小伤不碍事,不能因为我误了全军命运。我们赶快向北,只要到了南阳,我们就安全了。”话虽如此,塔察尔却感觉小腹箭伤一阵阵的抽疼,只是强咬住牙没有哼出来。察必和伯颜见塔察尔坚持立即撤往南阳,察必便点头道:“好吧,全速撤往南阳,王爷你如果撑不住就开口,我安排怯薛背着你。”
  如雷的马蹄声又在新野荒镇中响了起来,忽必烈军残部匆匆离开失去坚守价值的小镇,选择了继续北上南阳之路。后面的宋军骑兵大将杨晨焕和高鸣见了,双双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赞贾老贼神机妙算,料定忽必烈残部不敢逃往邓州。杨晨焕刀指北面大吼道:“继续追,要让鞑子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大宋——!”
  “大宋——!”大宋骑兵中爆发出欢呼,拍马扬鞭直追上去。凡是遇到体力不支落下的蒙古骑兵,宋军骑兵总是争先恐后的包围上去,乱刀将马上敌人砍成肉酱,抢走战马做为己用;只要能追到射程之内,殿后的蒙古骑兵也就成了大宋骑兵练习骑射的活靶子。总之一句话,体力相对充沛的宋军骑兵是一边杀敌一边追击,死死咬住蒙古军残部尾巴,不给筋疲力尽的蒙古骑兵半点喘息机会,新野通往南阳的路上,洒满了蒙古士兵流出的鲜血。
  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全黑了,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星月无光,仓促逃亡的蒙古军残部连火把都没准备,只能细雨中顺着大路摸黑全进。不知是谁带头哭了出来,转瞬之间,蒙古军残部中便是哭声震天,塔察尔、伯颜和钦察等将领虽然极力喝骂和鼓舞士气,却也始终忍不住泪水盈眶——出征时,蒙古的四十万大军何等威风壮观啊?可现在呢,蒙古军只剩下不到两万的残兵败将在秋雨中逃回来路,仓皇如丧家之犬,凄凉酸楚之情,已然无法形容。
  不断有体力耗尽的蒙古骑兵摔下战马,也不断有身上插在箭矢的战马口吐白沫倒下,将马上骑士压得半死,落马的士兵在地上挣扎着大声哭喊求救,却没有一个同伴敢去救他——多一个人骑马,就多一分被后面那群杀人恶魔追上的危险;倒下的战马惨嘶着看在主人,双目流出眼泪,可主人却狠心的抛下它,徒步去追前面的同伴,或者逃入路边树林,消失在细雨黑夜中。细雨声、哭泣声、战马嘶叫声、后面追兵喊杀声和羽箭破空声,组成了一首令人落泪的凄凉乐曲。察必大哭,她背上的真金也大哭。
  十分幸运,到了半夜的时候,杨晨焕率领的宋军骑兵始终没能追上蒙古军残部大队,贾老贼预先布置在襄阳以北的曹世雄也始终没有出现在蒙古军残部前方,而南阳城城楼上的灯火,已经象指路明灯一样出现在穷途末路的蒙古军残部眼前。
  “加把劲,前面就是南阳城了!”塔察尔强忍着箭伤疼痛,大吼道:“进了南阳城就能休息,就能吃饭,就能好好睡觉!”各级将领把塔察尔的话转达,蒙古军残部总算奋勇起一点士气,互相鼓励的喊叫声也大上了几分。足智多谋的伯颜却忧心忡忡,放慢速度和察必、塔察尔等人并骑而行,说道:“皇后娘娘,王爷,南阳只怕也不安全啊。南阳城里虽然有合刺将军的三千多蒙古族士兵,但是还有张荣和张宏的一万多汉兵,他们祖孙俩和宋人的关系你们也知道,要是他们……,我们就真的完了。”
  “那怎么办?”察必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是沙哑着嗓子问道。伯颜咬咬牙,“为了预防万一,进城之后,我们得马上和合刺将军一起除掉张荣祖孙。”察必和塔察尔一起点头,表示赞同。就在这时候,前方大路上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队蒙古骑兵打着火把过来,为首一名扎着环耳双辫的将领大叫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可在?塔察尔王爷和伯颜将军可在?末将沙志阿,是合刺将军的副将,奉合刺将军之命前来接应!”
  “沙将军,皇后娘娘和太子都在这里。”伯颜大叫道。那沙志阿大喜过望,冲到察必面前翻身下马,双膝跪下磕头,用熟练的蒙古语说道:“末将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沙将军平身,免礼。”察必沙哑着嗓子让那沙志阿起身,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沙将军,南阳城现在情况如何?附近有没有发现宋人军队的踪迹?”
  “回禀娘娘,南阳周围并没有发现蛮子军队。”沙志阿回答,又为难道:“至于南阳城里……”
  “南阳城怎么了?”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三人大惊,异口同声的问道。沙志阿答道:“回禀娘娘,南阳城没什么,只是合刺将军收到大汗驾崩的消息后,为了预防万一,已经把蛮子张荣和张宏关进了大牢,合刺将军说他未经娘娘同意就擅自囚禁世侯,有越权之罪,请娘娘原谅。”
  “哦,原来是这样。”察必和伯颜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察必强笑道:“沙将军放心,合刺将军是为了大局着想才囚禁张荣祖孙,有功无罪,我自会重重赏赐与他。”
  “谢娘娘。”沙志阿向察必拱手,又说道:“皇后娘娘,王爷,伯颜将军,你们请快些入城休整,追兵请交给末将阻拦。”同样筋疲力尽的察必大喜答应,那沙志阿上马将刀一举,大吼道:“弟兄们,跟我上!杀光蛮子!”
  “杀光蛮子!”沙志阿带来的千余名骑兵用蒙古语整齐大吼,跟着沙志阿从察必等人队伍旁直冲向南。察必喜道:“想不到合刺将军如此精明能干,带出来的军队也这么强悍,我们总算有一处容身之地了。快走,全军进城。”
  “大宋!”“阿拉!”后方传来宋蒙两军交战的喊杀声,察必、塔察尔和伯颜等人彻底放下心来,赶紧率领残兵败将直冲南阳城。到得城下,城门已经打开,吊桥也已经放下,城上灯火通明,插满蒙古军旗帜,一名蒙古将领在城上用蒙古语大喊,“皇后娘娘,蒙古的弟兄们,快快进城!我们已经准备好饭菜和草料了。”
  “得救了,快进城!”得脱大难的蒙古军残部又哭又笑,连滚带爬的冲进南阳城中,察必、塔察尔、伯颜和钦察等人也被簇拥在队伍中,潮水一般冲进亮有不少灯火的南阳城中。城门处狭窄,无法容纳接近两万的蒙古败军,先进城的队伍只好跑进城中街道,这才给后面的同伴让出进城队伍。更有不少筋疲力尽的蒙古士兵刚找到容身之所就摔下战马,滚爬着互相拥抱在放声大哭,庆祝自己获救,南阳城中很快哭声一片。
  “真金乖,我们已经安全了。”察必被堂兄钦察搀扶着下马,赶紧放下背在身上已经一天的真金,哄着同样哭干了眼泪的真金说道:“好孩子,我们得救了,马上就有牛奶喝了,又马上有好吃的吃了。”说着说着,察必本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又渗出了眼角。
  “不对!”伯颜突然大吼起来,指着街道旁边的房屋吼道:“房间里亮着灯,怎么没有人影?我们这么多人进城,城里的百姓怎么都不起来看一看吗?”
  “上当了!这是座空城!”塔察尔也醒悟过来,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再要上马。可就在这时候,南阳城墙上忽然一声炮响,灯火大张,无数面朱红色的宋军旗帜树立起来,一名宋军将领站在旗下,哈哈大笑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许远,“狗鞑子!认得我大宋曹世雄否?”
  “放箭!”南阳四周的城墙上同时响起怒吼,无数支火箭抛射入城,只在眨眼之间,南阳城各条街道的房屋中就燃起火头,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转瞬间就是满城火起。夜风最大,南阳各条街道小巷烈火浓烟一起翻滚,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蒙古军残部在火海中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直烧得哭爹喊娘,人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烈火烧身间,察必母子嚎啕大哭,伯颜和塔察尔吼骂不绝,察必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贾似道老贼,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我们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想一把火烧光我们?”


第三卷 襄阳血

吴老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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