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功败垂成
作者:吴老狼|发布时间:2024-06-29 00:21:50|字数:24099
“诈降?”当孟士元提出诈降取关之计后,解诚和张柔都不置可否,仅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孟士元,心说你该不会是假诈降真投降吧?孟士元看出解诚和张柔等人对他的怀疑,一张白皙脸立即涨得通红,愤怒道:“解将军,张将军,难道你们怀疑末将假诈降真投降吗?末将的妻子女儿都还留在大都,如果末将真向宋人投降,你们大可以将末将妻女凌迟,这下你们总可以相信了吧?”
解诚和张柔等人还是不说话,这几天向宋军投降的汉军将领里,不知有多少人的妻儿老小被留在北方,可他们还不是毫不客气的选择了投降,孟士元拿妻子女儿做保,解诚和张柔自然不肯再信。两个上级的态度让孟士元更加愤怒,呛啷一声拔出腰刀,举起左手一刀斩去尾指与无名指,大声道:“末将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表,日夜可鉴,若有半点虚假,如同此指!”
“孟将军,是我们错怪你了。”看到孟士元那两根血淋淋的断指与坚毅的表情,张柔和解诚不觉大感羞愧——他们可做不到把自己的手指头砍下来。不过张柔还有一个疑问,“孟将军,你的计策虽然可行,但此时距离天色尚早,必须要等到天黑布置埋伏方可实行,期间若是贾似道老贼亲率宋军主力追来。向我军发起进攻,那我军如何挡之?”
“这个……”孟士元有些迟疑了,刚才他可没考虑到这点。不过孟士元确实极有计谋,稍一盘算后就又是计上心来,抱拳道:“二位将军,这个好办,请让末将先向贾似道诈降。末将假说愿在我军之中发起哗变,刺杀二位将军。约定今夜子时与贾似道内外策应,为我军争取喘息准备时间。除夕佳期将至,贾似道为了尽早结束战斗让士兵过节必然动心,加之我军已有不少叛徒投降,末将投降合乎情理,贾似道定会相信末将。末将再借口回营准备返回我军,在子时之前率军向李庭芝诈降。诈开关门行事。”
“今日贾似道军骑兵与李庭芝军同时向我军展开攻击,证明二者之间已通过信鸽取得联系。”孟士元信心十足的说道:“末将向贾似道诈降之后,贾老贼肯定会将此事通知李庭芝,届时末将再借口计划泄露提前向李庭芝诈降,李庭芝更会相信末将,我军更容易得手。”
孟士元地计划颇为可行,解诚和张柔心中不免有些动心,经过一番交头接耳的密谈之后。蒙古军正副指挥解诚和张柔终于同意了孟士元的计划,两人又流着眼泪拉着孟士元的伤手哽咽道:“孟将军,形势危急,我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奖赏你,但你只要能为我军争取到时间并诈开关门,让我军顺利脱逃。那回到大都之后,我们一定向王爷重重举荐于你,那怕把我们的爵位封地转赠于你都行。”
“二位将军言重了,孟士元只为我军主力顺利撤回信阳,不图封赏。”孟士元向解诚和张柔一拱手,又骑上张弘范亲自为他牵来的战马,在马上又拱手道:“二位将军,末将去也。”
……
穿过冰雪覆盖的原野,孟士元策马转入山丘树林,抄偏僻小道向南行进。又行了二十余里。道路两旁忽然窜出四骑,却都是穿着宋军军衣地宋军斥候。其中四个斥候都举箭瞄准孟士元。其中一个斥候喝道:“来者何人?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不要放箭。”孟士元将武器抛下,高举双手叫道:“我乃蒙古汉军下万户孟士元,特来向大宋贾丞相投诚,有机密要事禀报,请几位速带我去面见贾丞相。”
“下万户?”那四个宋军斥候大吃一惊,只管着三千军队的下万户虽然比不了上万户与万户,但自开战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高级地蒙古军官主动向宋军投降。那四个斥候不敢怠慢,忙取来绳索将孟士元捆绑,并通知暗哨留在原地继续哨探,这才押着孟士元赶寻找二十里外正在强行军途中的宋军主力队伍。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孟士元被顺利送至宋军主力队伍中,因为是强行军追击敌人的缘故,宋军之中如韩震、宋京、陈宜中等文官和赵禥夫妇都被留在后面,率领辎重队伍缓行;贾似道身边仅有高达、吕文德等武将和廖莹中一个掌管机要文字的幕僚。所以贾似道也没有搞升帐迎接那一套,而是直接在一块路旁平地上接见了,并假惺惺的亲自为孟士元松绑,又虚伪无比的笑道:“孟将军远来辛苦,行军匆忙,来不及设酒席为孟将军接风洗尘,还望孟将军千万不要在意。”
“孟士元不过一败军之将,丧家之犬,竟蒙贾丞相亲自松绑,孟士元粉身碎骨,实在难报丞相大恩之万一。”孟士元比贾老贼还要虚伪,竟然流着眼泪说道:“丞相,孟士元此来相投,只为恳请丞相救一救我们汉人,我们在蒙古军队里的汉人!解诚和张柔那两个老贼,竟然想用我们汉人地尸体搭成尸山攻城!望丞相念在汉人手足同胞的份上,救一救我那些汉人兄弟。”
“孟将军放心,本相之所以让步兵强行军追击蒙古鞑子,就是为了阻止解诚和张柔那两条丧心病狂的疯狗。”贾似道安慰道:“最多到天黑的时候,我军就可以抵达武阳关外围,有本相的大军在旁,张柔和解诚不敢做出那丧尽天良之举。”
“丞相,请恕末将顶一句嘴。解诚和张柔敢这么做!”孟士元哽咽道:“解诚和张柔两个老贼也知道丞相天军正在逼近,所以他们决定利用大宋天军强行军之后疲倦不堪的机会,在今夜丑时向武阳关发动强攻,不惜一切代价杀上关头,为蒙古鞑子争取到逃跑道路。”
“真会抓机会啊。”贾似道捏着光秃秃地下巴冷笑,不携带过多辎重的话,宋军步兵地正常行军速度是一天六十里。强行军能达到一天九十里左右,但强行军一天下来确实会疲惫不堪。所以贾似道对孟士元的话颇为相信。点头说道:“多谢孟将军传信,本相这就飞鸽传书李庭芝,让他做好准备。”
“丞相,末将还有一事。”孟士元抱拳说道:“末将有一计,可使丞相在今夜大破蒙古鞑子,取到张柔、解诚人头,在除夕之前结束战事。”
“孟将军有何妙计?快快请说。”贾似道大喜。赶紧向孟士元询问——如果能在除夕之前结束战事,消灭骑兵力量尚存的蒙古军队,让宋军士兵过一个安稳平和的除夕夜,那对贾老贼提高在军队中的威望可有大大地帮助。见贾老贼如此急迫,孟士元心中也是暗喜,恭声说道:“孟士元此次前来相投,是假借巡逻之名离开队伍,解诚张柔并不知情。罪将可以再返蒙古军队,在今夜子时之时率领军队发起哗变,将解诚与张柔两个老贼诱至末将军中,为丞相将二贼除之。再与丞相里应外合夹击蒙古鞑子,定可大破鞑子军队。”
“会不会是诈降?”贾老贼其实比忽必烈还要多疑,听到孟士元地话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是否诈降。不过贾老贼也和忽必烈一样能装。心里怀疑,表面上却点头说道:“孟将军此计甚妙,至于是否可行,容本相稍做考虑再做决定。郭靖,快给孟将军安排酒肉,顺便带孟将军下去暂时休息。”孟士元再三拜谢,随郭靖离去。他地前脚刚走,贾老贼就向旁边的高达、吕文德和廖莹中三人问道:“刚才孟士元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这事你们怎么看?这个孟士元会不会是诈降?”
“我们的贾丞相人品真不怎么样,怎么动不动就怀疑别人诈降?”高达、吕文德和廖莹中三人心里嘀咕。高达摇头说道:“丞相。依末将看来。孟士元诈降的可能性极小——举凡诈降,必有所图。孟士元自告奋勇在鞑子军中哗变,与我军里应外合共破鞑子,他若欺骗丞相,必然不会正在哗变,我军可以轻易探知真假。就算无法辨别,也可在外围坐视其变,他若真是依计而行,我军接应即可;他若是假,我军也可以从容防御反击,不用冒险。”
“末将也觉得可以答应孟士元。”吕文德也站到了高达一边,微笑道:“以蒙古鞑子目前的处境,能否在我军总攻开始后守住一天对是问题,还有什么力量和士气来伏击我军?退一万步讲,我军就算中计失利,鞑子也只是伤及我军皮毛,无法脱出包围,仍然对无粮无援更无险可守的鞑子形成压倒性优势,仍然可以从容歼灭鞑子。但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我军就可以提早结束战事,于国于军,都有莫大好处。”
“孟士元和蒙古鞑子都已经被我军包围,他再用诈降计欺骗恩相,就算能够得逞,他就不怕恩相重整旗鼓把他碎尸万段吗?”廖莹中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自然是从贪生怕死地角度分析。而贾似道反复思量,也想不出孟士元为什么要用诈降计,只觉得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大好机会,纵然失败也损失轻微,不会构成致命失误。所以考虑再三后,贾老贼点头道:“也好,本相就相信孟士元一次——不过也得做好预防万一地准备,廖莹中,你赶快飞鸽传书李庭芝,告诉孟士元地这个计划,让李庭芝今天晚上加强戒备,如果我军中计遇到埋伏,他得赶快分兵袭击鞑子,给我军减轻压力。”廖莹中答应,迅速依令而行。
不一刻,廖莹中将信鸽放出,贾似道这才让郭靖把孟士元又带到面前,先是答应了孟士元的计划,又拉着孟士元地手说了许多亲热话和给出了许多封官赏赐的空头许诺——总之那么一句话吧,只要孟士元能帮助宋军一举歼灭蒙古军残余军队,那贾老贼简直可以把丞相的位置让给他坐。而孟士元自然是对贾老贼感激涕零,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解老贼和张老贼地人头献给贾老贼当夜壶,末了又说道:“丞相,天色不早了,为了不让解诚张柔起疑,末将得立即告辞。”
“甚好,有劳孟将军——但不管能不能拿到解诚张柔的人头,孟将军都请一定要保重。”贾老贼最好说了一句假惺惺的话,又亲自扶孟士元上马——也许是老天爷不开眼,也许是贾老贼的运气,在孟士元上马扬鞭准备离去时,贾老贼又佯做关心的客套了一句,“对了,请问孟将军在大都都有那些亲眷?本相可以飞鸽传书,密令身在大都的大宋细作,将他们营救出来,免得孟将军反正之事祸及他们?”
“回丞相,末将在大都仅有一妻一女。”为了不让贾老贼起疑,孟士元老实答道:“末将之妻姓张名音,小女孟丽君,丞相若能将末将妻女救出,那末将全家一定叩谢丞相恩德。”
“孟将军不必客气,本相尽力为之。”贾老贼嘴上客气,心里却在琢磨,“孟丽君,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既如此,那末将告辞了。”孟士元又给贾老贼行了一个礼,催马向北离去。看着他地背影,贾老贼若有所思,“孟丽君?好象是一个很有名的女人……对了,她就是那个女扮男装化名考中状元的小美人……等等,孟丽君的父亲是因为在战场上给蒙古鞑子卖命,仗打输了被奸臣诬陷,所以孟丽君才化名……化名什么来着,考上状元给她的父亲洗刷冤屈——这样一对铁杆汉奸父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投降?还里应外合帮本相杀他们的主子?”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一百零一章 武阳关决战
在蒙古军众将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天渐渐的黑了,快到戌时的时候,贾似道率领的宋军主力终于抵达了武阳关南面二十里的位置,在那一刻,知道计划的蒙古军高级将领几乎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贾老贼立即发起总攻,那蒙古军可就彻底玩完了。不过天遂人愿,因为经过一天强行军士兵疲惫不堪的缘故,贾老贼选择了就地扎营,搭建临时行营并布置防御工事,摆出准备让宋军休息一夜再做进攻的架势。
“谢天谢地,看来贾老贼终于中计了。”见宋军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解诚和张柔等蒙古军高级将领总算松了一口气——以蒙古军现在的状况遭遇贾老贼进攻的话,也许骑兵部队还能抗住,但步兵基本就彻底玩完了。不过解诚和张柔等人也不敢太过怠慢,一边让骑兵严密监视贾老贼主力动向,一边双双亲自赶往已经调入骑兵部队驻扎地集结的孟士元军队处,查看挑选敢死队的情况。
“弟兄们,我们向宋人投降容易,可我们在北方的家人怎么办?”解诚和张柔到得现场时,孟士元正在给他挑选出来八百多汉军士兵做最后的宣传动员,在贾老贼那里骗得一顿酒肉吃饱喝足的孟士元恢复了不少体力,喊起话来也中气十足,“做士兵的投降,你们的家人将不再享有免税免役,你们的父母子女将在北方受尽白眼。受尽屈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军官地投降,你们的父母不是被杀头就是去做苦役,妻子女儿充作营妓,儿子成年的砍头,未成年的阉割后卖到大食做奴隶——你们忍心看到家人被你们这样连累吗?所以说,向宋人投降。不光你们要为家人后悔!将来王爷再度南征,你们更得后悔啊!你们说。你们愿意投降吗?”
“不愿意!”孟士元军队的士兵整齐答应——不管是不是真话,总之现在嘴上不叫不想投降,旁边督战队的钢刀可就要逼他们叫了。孟士元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又叫道:“既然不能向宋人投降,那我们怎么办——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就能活着回家,活着回家去和家人团聚!”
“噢。一定。”孟士元这话是其他将领叫过无数次而没有实现地,所以尽管有督战队在旁。很多士兵还是选择了沉默抗议,所以应和声音显得异常的低落和参差不齐。孟士元也不生气,直接叫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又是在骗你们吧——我们军队现在被宋人彻底包围,进退无路,后有贾似道亲率大军追击,前有武阳关雄关拦道,我们除非用尸体堆成尸山攻上武阳关。否则我们拿什么打破武阳关?但你们错了,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跟着我走,就一定能攻破武阳关,打破宋人对我们地包围!”
“将军,那我们怎么打?”不少士兵都将信将疑的问道。孟士元摇摇头。“这个先不能说,总之你们只要按我的命令行事,今夜子时以前,我们就一定打破武阳关!你们相不相信我?”
“相信!”张柔第一个叫了起来,然后张柔旁边的解诚、张弘范和阿木尔等蒙古将领一起大叫,见平时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将军都这么叫了,孟士元部队的士兵好歹提起一些士气,一起大声叫道:“相信!”解诚又站到孟士元旁边,大叫道:“弟兄们,你们尽可以放心相信孟将军。他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率领你们打破武阳关,为我军打出一条生路!为了让你们有力气和孟将军一起杀敌。我们又专门给你们宰杀了五十匹战马,让你们好好吃一个饱!”
“好啊。”直到此刻,孟士元部队地士气才算彻底鼓舞起来,为了节约战马,前几顿饭都是一百人分吃一匹战马,很多士兵都吃不饱,而现在专杀五十匹战马给八百多人充饥,这些快要饿疯的士兵自然士气高昂了,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上立时便挂满了笑容,冲着孟士元和解诚等将欢呼不已。见此情景,解诚、张柔和孟士元等人也是暗暗心喜,知道今天晚上的偷袭计划有戏了……
……
诈降的军队动员好,准备好;突袭武阳关的骑兵敢死队也准备了出来,由阿木尔亲自带队,统率的三千骑兵全部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忠诚度与战斗力绝对没话说,给战马喂足了从雪地里挖来的草料树叶,又用掺有人血地热水喂饱战马,就用笼头笼住马嘴,又用布包好马蹄,尽最大可能减少马匹行进时发出的声音,一切就算准备完毕,只等行动开始那一刻。
蒙古军本打算是在亥时正开始行动的,可是在亥时只差一刻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出现了——蒙古军斥候发现贾似道营中有一队人数不多的宋军步兵乘着夜色掩护,绕过蒙古军队驻扎地赶往了武阳关。骑兵将领请示是否向这队宋军发动袭击时,解诚和张柔两人不觉大感头疼,有心进攻又怕暴露诈关计划,不进攻吧,又担心宋军玩什么鬼花活;但思来想去,为了关系到蒙古军存亡地诈关计划,张柔和解诚一致决定对这队宋军步兵视而不见——反正那队宋军步兵人数不多,就算他们是增援武阳关,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不过到了战后,当贾老贼得知蒙古军已经发现了那一小股宋军步兵却没有进攻时,不由很是擦了一把冷汗……
……
亥时正,诈关行动正式开始,八百多名蒙古汉军在孟士元率领下公开赶往武阳关,阿木尔率领的骑兵则借着夜色掩护,人衔枚。马套环,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孟士元队伍之后,并在武阳关外三里外潜伏下来。孟士元部队则加快速度继续向前,并故意弄出许多声音,吸引武阳关守军注意并通知蒙古军主力做好准备。
孟士元吸引武阳关守军注意的动作十分有效,他的部队刚走近武阳关两里内,武阳关上就已经是灯火通明。大队大队宋军士兵出现在关头张弓搭箭,超远射程的床子弩也张满了弦。待孟士元军队再往前即将走近弓箭射程之内时。武阳关上立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再往前就放箭了。”
“别放箭,别放箭,我们是来投降的。”孟士元大叫答道:“请问是李庭芝李将军吗?我是孟士元啊,贾丞相有没有告诉你我的事情?”
“我就是李庭芝。”关上传来声音,“你是孟士元?你不是说好子时以后才率领军队向我军投降吗?现在亥时还没过去一半。你怎么就来了?”
“李将军,我的计划被解诚和张柔那两个老贼发现了。”孟士元焦急地叫道:“刚才我想把两个老贼骗到我地营地砍掉,让鞑子地军队群龙无首,再拿他们的人头献给贾丞相,可两个老贼不但没到我地营地,还秘密派人去调正在与贾丞相对峙的骑兵包围我的部队,张柔的一个亲兵是我同乡,就悄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我没办法,只好带着部队提前撤出营地,向你投降来了。”
“有一支汉军跑了,快追啊。”仿佛是给孟士元做证一般,远处的蒙古军营地一片火把混乱,隐约还可以听到嘈杂声。孟士元更急。又向李庭芝大叫道:“李将军,我们已经被发现了,请你看在大家都是汉人地份上,快开关门让我们进去,一会鞑子的骑兵追来了,我们也就没地方可逃了。”
“把你们的武器交出来。”李庭芝相信了孟士元的话,吩咐守军放下二十来个大吊篮,向孟士元叫道:“孟将军,不是我李庭芝不相信你,只是深夜开关非同小可。请你让军队把武器全部放到这些篮子里交给我们。我才敢开关放你们进来投降。”
“弟兄们,赶快把武器交给你们的十夫长。别耽搁时间。”孟士元向带来的军队大叫,那些蒙古汉军依令而行,只在片刻间,八百多名士兵的钢刀、长枪和弓箭等武器就被集中后放到吊篮中,二十个大吊篮先后拉了三次才全部吊上来。而远处已经传来蒙古军整齐的脚步声。孟士元又叫道:“李将军,我们地武器都已经交上去了,请赶快开门,否则就来不及了。”
“开门!”李庭芝在武阳关关头命令一声,沉重的武阳关关门立即缓缓推开,吊桥也放了下来。孟士元心中狂喜,低声吩咐道:“队伍进去一半后,立即动手抢占关门,后队发信号,不得有误!”
“是死是活,就看现在了。”孟士元一挥手,第一个快步跑上刚刚落定的吊桥,后面队伍紧紧跟上,蜂拥入关,因为人数太多缘故,开启关门的宋军士兵甚至还被从门前挤进了关内。眼看着宋军在关内列队迎接,做梦也没想到计划如此顺利的孟士元心头不由阵阵狂喜,眼看着八百来人进来一半时。孟士元立即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高喊道:“动手!”
“砰——!”孟士元的话音未落,后面已有一声巨响传来,同时还有蒙古军士兵疯狂地惨叫声。孟士元大惊回头,顿时傻了眼睛——关门上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一道千斤铁闸,不仅将开启的关门堵得严严实实,更将关门处密集的蒙古军队伍砸得血肉横飞,不知多少士兵已经在铁闸下粉身碎骨。不等孟士元做出反应,那些列队迎接的宋军士兵已经端起刀枪弓箭,死死包围了已经入关的孟士元队伍三百来人……
……
“得手了!”看到孟士元队伍中火把乱舞,喊杀震天,埋伏在武阳关三里外的阿木尔立即狂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啊!阿拉!”(注1)
“阿拉——!”五千蒙古铁骑整齐呐喊,不约而同的向前疯狂冲锋,但他们刚冲出不到半里地。道路两旁就是尘土飞扬,一根根坚实的黑色绳索漫天飞舞,同时地面上青烟乱窜,火光四绽,埋在地下地拉线式地雷先后炸开,“轰隆!轰隆!轰隆!”巨大的冲击波把蒙古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抛上半空,又沿着抛物线四处撒落。只见得地雷一枚枚炸开,蒙古军一片片飞起撒下。惨叫声和惊叫声络绎不绝。只一轮地雷爆炸下来,阿木尔率领地五千蒙古铁骑倒下了近一半——这可是蒙古军队伍中目前最精锐也最有战斗力地队伍啊……
……
“杀啊!”听到阿木尔的骑兵队伍冲锋开始时发出地喊杀声,张弘范当即长刀一挥疯狂大吼,第一个冲向北方。已经全部集结在蒙古军营地中的蒙古骑兵同时大喊,“阿拉!”也是催促马匹全力冲锋,赤红着眼睛扑向北方。解诚和张柔也领起蒙古军步兵,起步全速冲往武阳关。但他们刚刚全部加速冲锋,蒙古军营地南端就传来更加整齐雄壮地口号声,“大宋——!”
“大宋!”口号声与马蹄的轰鸣声交相辉映,成千上万地宋军骑兵从黑暗中涌出,潮水般扑向已经失去骑兵保护的蒙古军后队,雪亮钢刀与火把同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直晃得蒙古军各族士兵眼花缭乱。位于宋军骑兵中部的拐子马重骑蹄声如雷,直震得蒙古军各族士兵心脏乱颤。
“不用管后面的敌人。全速冲锋!”解诚和张柔都知道全军生死已在一线,也不管自军是否中计——仅是从信号从判断宋军已经开启了武阳关大门,为了争取那最后一线生机,解诚和张柔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全速冲锋,并不理会宋军骑兵掩后追杀——其实想做理会也来不及了,等把轻骑兵调回来阻拦。宋军的重骑早就冲进蒙古军步兵队伍里开始屠杀了……
……
“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迎接来向你投降地汉人同胞吗?”发现自军被切断在关内,吓得心战胆裂的孟士元不由脱口大叫问道。武阳关城楼上闪出李庭芝清瘦高挑的身影,李庭芝微笑道:“孟将军,真是不好意思,你和这些鞑子挨得太近了,所以不小心把你也包围在了里面——你快站出来,本官就要下令放箭射死你背后那些鞑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孟士元气得彻底头脑混乱,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李庭芝话中的含意。而李庭芝又佯做惊讶的叫道:“孟将军,你不是说骗一些鞑子来给我杀吗?怎么你带来的人全是汉人?难道这些汉人是铁杆汉奸。你想让本官把这些铁杆汉奸也杀了?”
“大人。我们不是汉奸,我们是汉人!”孟士元带来那些汉人士兵个个大叫。并对孟士元横眉怒目——原来你小子是拿我们的人头来献给宋人啊!李庭芝徉做惊讶,稍一思考后,李庭芝命令道:“既然你们是汉人,那你们就把藏着的武器全扔掉,抱头跪下,饶你们不死。”孟士元带来那些汉人士兵为了活命大都照做,全都将藏在身上地短刀扔掉,抱头跪在地上,等待宋军士兵捆绑。仅有十几个死忠于蒙古的汉军士兵握刀傲立,用仇恨的目光紧盯在周围的宋军与孟士元。
“都站起来!”总算弄明白一点事情原委的孟士元声嘶力竭大叫,“不要给宋人下跪,都站起来和宋人拼了!”谁知李庭芝马上又在关上叫道:“孟将军,不要让汉人自相残杀了,他们投降也算是他们人头落地,功劳全算你的。”
“你胡说!”孟士元大怒,扑向前面地宋军意图拼命,但他身体刚动,那十几个死忠于蒙古的汉军士兵就已经冲上来,短刀乱砍乱捅,将他生生砍死,“狗叛徒!叛徒!我杀了你!”垂死的孟士元也不分辨,只是疯狂惨叫,“王爷,末将对不起你了。”言罢,孟士元仰面摔倒,当场毙命。李庭芝在关上目睹了孟士元惨死的全过程,感叹之余,李庭芝淡淡命令道:“将负隅顽抗的敌人射死。把投降的俘虏押上关墙,让他们告诉关下那些蒙古军汉人——是孟士元故意设计,把他们害成这样的。”
“师兄,这样太过了吧?”文天祥从李庭芝旁边站出来,低声说道:“虽然是忠于蒙古,但孟士元怎么说也是一个忠臣,何必在他死后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你以为我愿意?这是恩师的意思!”李庭芝没好气的答道:“恩师要让天下汉人都知道,那怕是死忠于蒙古鞑子的铁杆汉奸,到头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冲!冲!快冲啊!”虽然明知道后队地蒙古士兵正在在被宋军骑兵屠杀,正在争先恐后地向宋军投降,但解诚和张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疯狂的催促士兵前进,妄图冲进那已经打开关门地武阳关关内。可是往前面冲了四五里路后,前方飞骑来报,“将军,大事不好,我们中计了!孟士元那个狗贼向宋人出卖了我们,我们冲进武阳关的士兵全部被俘,关外的汉兵也投降了,只有少数人跑回来向我们报信。还有阿木尔将军的骑兵中了宋人新式武器的埋伏,伤亡惨重,阿木尔将军身受重伤!”
“孟士元,我操你十八代祖宗!”解诚和张柔双双咆哮怒吼,恨不得将孟士元撕成碎片。那传令兵又追问道:“二位将军,现在张弘范将军的骑兵已经到得武阳关下,请示该如何是好?”
“攻城!”张柔气得连兵法最基本的常理都忘了——竟然命令骑兵攻城,“立即开始攻城,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我们才有活路!”解诚也咆哮道:“全军继续前进,不关花多少代价,都要给我攻下武阳关!”
张柔和解诚的命令刚一传达,好戏立即开场,在陆地上纵横无敌的蒙古骑兵离开马鞍,或是抗着临时赶制的粗糙云梯向武阳关关头冲锋,或是用箭矢不足的弓箭与关上守军对射,而武阳关上箭如飞蝗,灰瓶擂木大石滚落如雨,狠狠砸向射向这些培训成本最为高昂的蒙古骑兵。待到张柔和解诚带着步兵赶到拥挤不堪的武阳关下时,宝贵的蒙古骑兵已经损失了两三千人——却连一个杀上关墙的人都没有。直到此刻,解诚和张柔才意识到自己的指挥失误,赶紧命令骑兵后撤,换擅长攻坚战的步兵上场,可武阳关前狭窄的道路上已经拥堵了数万蒙古军队,转腾挪移又谈何容易?加上以汉人为主的蒙古步兵士气低落不肯卖命,互换战场间速度更是缓慢,待到勉强把部队交换战场时,居高临下的武阳关守军又射杀砸死上千蒙古骑兵和无数步兵。
“弟兄们,是生是死,就看现在了!”为了鼓舞士气,解诚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张柔,赤着胳膊冲到了最前线,准备亲自率领敢死队夺取关墙。可他鼓舞士气的话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发出攻击命令。蒙古军后方就已经惊叫声不绝,“贾似道!贾似道亲自来了!”
夜风呼啸,宛如繁星般密集的火把照耀中,精忠报国大旗与贾似道帅旗在蒙古军后方开阔地的夜空迎风招展,贾似道全身戎装,剑指蒙古军放声高叫,“将士们,精忠报国,就在此刻!大宋——!”
“大宋——!”数十个宋军方阵齐声呐喊,加快脚步扑向混乱不堪的蒙古军后队,而蒙古军队伍中的汉人士兵争先恐后抛去武器,跪在地上抱头投降……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一百零二章 鄂州最终战
兵法有云:围师必阙!意思是说在包围敌人时,必须要故意留下一个缺口让敌人逃走,可以避免敌人与自军拼得鱼死网破,让敌人在逃跑还是死战之间摇摆不定,使得敌军士兵斗志涣散;敌人一旦逃走,再追击士气涣散的敌人,自军的损失就能减少许多——这也是兵法常理——但贾老贼偏不!
在贾老贼的指挥布置下,三万宋军主力步兵排成十个方阵,成‘品’字形布置在武阳关南面那块开阔地上,‘品’字之尖的那个方阵顶在蒙古军南逃的道路正中,两个方阵为第二道防线,护卫前阵侧后两翼;第三排三个方阵和第四排四个方阵为预备队,随时能顶上去接替前队。而宋军骑兵则在各个方阵之间的空隙地带迂回穿插,封堵自军方阵在蒙古军冲击下出现的漏洞,并阻击漏网之敌。三万步兵与一万余骑兵就象瓶塞一样,死死堵住蒙古军南逃道路;又象压路机一般,排着整齐的队形呐喊着不断向前碾压,向前推进,所经之处,尽是血肉残肢与腥风血雨。
“大宋——!”“阿拉——!”宋蒙两军士兵各自高喊着自军的口号,摸爬滚跌着,在已经被鲜血雪水浸透的湿滑土地上亡命厮杀,至少八成的蒙古汉军已经选择了向宋军投降退出战斗,剩下的以蒙古士兵和色目士兵为主地蒙古军队别无选择。只能是拼命的向北攻城和向南冲锋,争取那飘渺的一线活命希望。鱼死网破的决心之下,宋蒙两军之间的接触地就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绞肉机,将一队又一队的宋军和蒙古军队伍吞进去,吐出来地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暗红地血液顺着稍南斜的道路流淌,飘起了断折的旗杆与羽箭。淹没脚背。
“丞相,第一方阵快要打光了!”负责联络的宋军骑兵正将曹世雄之弟曹世杰带着满身血污与二十余名同样满身沾血的骑兵。策马奔到位于宋军第三队正中的贾似道面前,大声叫道:“唐超将军负伤,请求后队接替!”
“顶住!”贾似道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坚决。曹世杰一拱手就要去传令,簇拥着贾似道左右地高达和吕文德却一起叫住他,高达向贾似道拱手道:“丞相,唐将军的第一队已经在前面冲杀了近一个时辰。伤亡巨大,可否让第二队的牛富方阵或者第三队邛应方阵顶上?这两个方阵都是精锐部队,顶住鞑子绝对不成问题。”
“不行!”贾似道的声音仍然非常坚决,“你的江西军在这段时间的战斗中专打硬仗,伤亡最为惨重,得给江西军留一些种子。牛富方阵也不能上,他抗着唐超侧右翼,一旦与唐超方阵互换位置。鞑子的骑兵就能乘机冲到开阔地带,到时候再用步兵包围鞑子骑兵就没那么容易了。”说罢,贾似道又向曹世杰喝道:“告诉唐超,再往前冲半里,压缩鞑子骑兵的活动空间。冲到了,本相就派军队接替他。冲不到,就给本相死在前面!”
“遵命!”曹世杰催马匆匆离去。贾似道却站起来向北面道路东旁大别山地悬崖峭壁张望,略带愤怒的问道:“伍隆起是搞什么名堂?本相命他率队登上道路旁边的至高点,用手雷炸路上的鞑子,他为什么还没开始行动?”
“回丞相,登山无路,伍将军只能一边开路一边前进,加上天黑路滑又要迂回登山,速度缓慢情有可原。”吕文德向贾似道答道:“根据伍隆起将军信使回报,很多地方根本无路可走。只能先让人徒手爬上去。放下绳索吊起辎重,才能继续前进。所以登山速度非常缓慢。但伍隆起将军已经保证,一定在寅时之前赶到预定位置,协助我军作战。”
“希望如此。”贾似道坐回帅椅,恶狠狠的嘀咕道:“如果伍隆起说到做不到,就算他以前的功劳再大,本相也饶不了他。”贾似道是真地急了,残余的数万蒙古部队已经宋军堵在武阳关南面这不足五里长、较为狭窄的道路上,已经最大限度的抵消了蒙古军骑兵的冲锋力和高机动力,已经是彻底歼灭蒙古主力的最好机会。但蒙古军狗急跳墙,自然要和宋军拼一个鱼死网破,贾似道如果再不拿出一支奇兵彻底摧毁蒙古军的斗志,那宋军即便取胜也将是伤亡惨重,打成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个结果不管是对南宋军队,还是对贾似道个人,都将是极其不利的。
越担心就越容易出意外,又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曹世杰又从前线飞奔回来,大叫道:“丞相,大事不好,鞑子放弃了攻打武阳关,改为全力向南突围,唐超将军在反冲锋中阵亡,第一方阵三千人已经不足四百人,急需援救!”贾似道又站起来,大喝道:“传令,第三队左翼方阵顶上!告诉黎尚文,不管他花代价,都得给本相堵住窄路,不能让鞑子骑兵冲进开阔地带。”
旗号台火把摇晃,位于第三队地黎尚文方阵立即离开原地,穿过友军方阵之间地狭窄道路赶赴前线,到得杀声震天的战场时,宋军唐超方阵三千人已经只剩下不到百人,如果不是宋军骑兵奋力以弓弩压制,只怕蒙古军已经杀到宋军第二队阵前。黎尚文也不多说,只是将手一挥,“跟我上。”第一个冲到阵前,他地部队各按队形迅速前压,接替已经完全崩溃的第一队阵地。“大宋”的口号声与战鼓声再一次在阵前回荡起来,悍不畏死的宋军也再一次用血肉之躯挡住蒙古铁骑亡命冲锋,宋蒙两军地步兵骑兵就象疯了一样在阵前对砍。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璇即跟上,一边是要杀出一条血路逃生,一边是拼命挡住道路,为消灭侵略者的总攻争取时间。双方士兵都已经将生死完全抛之度外,也忘记了刀枪加身的痛苦与恐惧,只知道不停的挥刀刺枪。暗红的血花不断飞溅,口号声厮杀声战鼓声惨叫声怒吼声完全混为一体。完全分不出是那一边军队发出地声音,为了争夺仅仅一步路的距离,常常要付出十几人、甚至数十人地生命——只一柱香时间,黎尚文的三千人就倒下了三分之一,而蒙古军队倒下的士兵也不比宋军少。
“将士们,我们都是蒙古人和色目人,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和宋人拼了!”年近七旬的张柔花白须发上尽是血迹。表情狰狞的用蒙古语疯狂呐喊,“要想活命!杀出一条血路!”咆哮着,张柔亲自冲到最前面,挥刀与宋军士兵近身肉搏,受将领感染,蒙古士兵与色目士兵共同怒吼,“阿拉!”不惜一切的又挤压上去,顿时将宋军防线压后十余步。
“弟兄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给大宋百姓报仇!”小腹已经被刺穿地黎尚文同样站出来怒吼与疯狂砍杀敌人,鲜血从他嘴里和小腹处流出,但他仍然挥刀不止,步步前进。宋军士兵共同怒吼,发起反冲锋反压敌人。尽管前面敌人的钢刀如海,长枪如山,但义无返顾,即便中枪中刀砍下,也要抱住敌人的腿或者武器,将敌人从战马上拖拉下来,扑上去咬住敌人的咽喉脸庞,与敌人同归于尽。付出近千人的代价后,宋军又一次冲回刚才的阵地上,但黎尚文也在这次反冲锋中身中数十刀而死。接替他指挥部队的副手陆栖也没能撑多久便倒在血泊中。
黎尚文队仅顶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几乎全军覆没。虽然邛应、范天顺和牛富等猛将都强烈出战,贾似道却一口拒绝。仅是从第四队中又抽调出一个方阵、也就是中央禁军的张鹏程部队顶上去,贾似道并让传令兵转告邛应和牛富等将,“你们是预备队,等把鞑子骑兵耗跨了,你们再去做最后一击!”
“报!张鹏程将军队伍顶不住了,鞑子已将我军防线逼退两百余步。”虽然张鹏程部队顶上去了,但不到两刻钟时间就有不利战报传来,贾似道大怒中央禁军与地方军战斗力差距巨大之余,站起来喝道:“起旗,本相要亲临前线督战!”郭靖等亲兵不敢怠慢,连忙举起帅旗与精忠报国大旗,簇拥着贾似道亲赴前线,高达、吕文德与廖莹中等副手也都跟上。
策马到得前线时,张鹏程率领地中央禁军又已经被蒙古军压退了数十步,贾似道也不多说,直接将亲兵队领到蒙古军弓箭射程之内,在帅旗下脱去战甲,精赤着上身高举宝剑叫道:“禁军的儿郎们,你们没吃饱饭吗?张鹏程,你他娘的带的什么兵?给老子争气点!前面牺牲的勇士们在看着你们——大宋!”
“大宋——!”被贾似道这么一激,本来战斗力较弱的张鹏程部队立即爆发出怒吼,一个个就象打了鸡血一般奋不顾身地向前反冲锋,霎时间就把蒙古军队压回去不少。蒙古军队伍则一片大乱,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惊叫呐喊,“贾似道!贾似道!”“贾似道上来了!”“他在射程内,快用弓箭射他!”箭如飞蝗,全都射向帅旗之下的贾似道,贾似道高坐马上纹丝不动,只是不断高呼鼓舞士气,郭靖等亲兵则争先恐后的用盾牌、甚至身体去给贾似道挡箭。
“妈拉个巴子!老子和你们拼了!”被贾似道当着敌我两军责骂统兵不力,宋军禁军统领张鹏程羞愧得无地自容,为了挽回颜面,张鹏程也是扯去了身上战甲,精赤着上半身,血红着双眼一路砍杀,直冲正在前线的蒙古军副帅张柔。张柔身边自然有大量的亲兵和蒙古士兵护卫,见张鹏程杀到,这些人立即迎上来把张鹏程包围乱砍乱刺,张鹏程则灵机一动就地一滚,在蒙古骑兵马蹄下闪转挪移,冒着随时可能被战马踩死的危险滚爬摸向张柔。张柔地亲兵意图下马拦截时,被贾似道激得嗷嗷乱叫的宋军士兵已经冲杀上来。拖住了拦截张鹏程的蒙古士兵。张鹏程则乘着这千载难逢地唯一机会,滚爬到张柔面前不到十步地距离跳起,顺势砍倒一名蒙古士兵,直冲向正在前线督战的张柔。
“快拦住他!”眼看张鹏程杀近,张柔不由大慌惊叫,并想催马逃开,可惜蒙古军队伍已被宋军压缩得极紧。张柔身后几乎是水泄不通,自然无法逃开。张柔身边剩下地几个亲兵更是大惊。赶紧上来拦截,无奈张鹏程已经抱定了与张柔同归于尽地决心,任由一名张柔亲兵的钢刀砍在他地左肩上,左手在失去力量的那一刹那将那亲兵拖下战马,张鹏程乘机一踩马蹬跳起,象大鹏展翅一般扑向张柔,右手钢刀向张柔脖颈全力斩落。“狗鞑子,受死!”张柔逼无可逼,只能举刀猛刺张鹏程胸腹……
“唰!”“扑!”钢刀斩断脖颈的声音与刺穿身体的声音同时响起,张鹏程的胸口稍微偏下一些被张柔钢刀洞穿,张柔的脖子也被张鹏程钢刀斩断,只剩下些许皮肉与身体相连挂在肩上,鲜血同时从张鹏程的胸口与张柔地脖腔处喷出。张鹏程一击得手也不耽搁,拼着最后的力量一把揪住张柔挂在肩上的花白头颅。大步冲杀返回自军的队伍。蒙古军队伍则一片大乱,“张老将军阵亡了!张老将军阵亡了!”宋军乘势冲杀,立时又将蒙古军队压回百余步。
带着满身鲜血,带着已经斩断的左肩和被钢刀洞穿的小腹,张鹏程提着张柔人头大步冲回贾似道帅旗下,高举人头向贾似道叫道:“丞相。末将没给禁军丢脸!”话音刚落,全身血液几乎流干的张鹏程翻身倒地,以生命捍卫了中央禁军的荣誉。
“将张鹏程将军遗体送回后队,明天好生为他安葬。”贾似道强忍泪水,淡淡命令亲兵将张鹏程遗体送回后队,又捧起张柔那颗沾满血污地花白头颅,摇头道:“张老将军,当年在蔡州,本相的恩师孟珙将军救了你一命,想不到你不但不领情又助纣为虐杀害南宋无数汉人。还生出张弘范那么一个超级大汉奸儿子——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本相。算了,看在你也养大了张世杰的份上。本相给你一个厚葬吧。”(注1)
身为蒙古军副帅的张柔战死,蒙古军前队士气大挫,很快便被宋军杀得节节后退,被迫又退回了狭窄的山道。而张弘范听得父亲阵亡地消息后,先是哭昏在地,被救醒后又亲自冲到前线,带领张氏子弟向宋军展开亡命报复,加之蒙古军队已经被宋军压得极度密集,再压缩蒙古军阵地已然困难。战线又一次僵持下来,形成反复的拉锯战与消耗战。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伍隆起那边有消息没有?怎么还没发动奇袭?”眼见宋军士兵在阻击战中伤亡巨大,贾似道不免大感心疼,不断向旁边的高达和吕文德等人询问时间。但吕文德和高达总是回答时间没到,更不知道伍隆起部队是否抵达战场。这时候,张鹏程的方阵也已经在疯狂的消耗战中伤亡殆尽,贾似道不得不又从后队中抽出一个方阵顶到前面,继续封锁蒙古军队的活动空间,给伍隆起的奇袭部队制造大量杀敌机会。终于,在第四个方阵替换下了伤亡惨重的张鹏程部队后,北面的蒙古军队伍中终于传出巨大的手雷爆炸声……
……
“砸!给老子狠狠地砸!”武阳关山道东面地悬崖峭壁顶上,满身挂伤擦伤又崴了脚的伍隆起坐在地上,咆哮着抓起一枚枚手雷,拉下引线狠狠砸向山下道路;在他地两旁,五百余同样全身挂伤、擦伤和摔伤的宋军士兵一字排开,也是将一枚枚拉开引线的手雷砸下悬崖;而在他们身旁或者身后的脚下,还有成捆成捆的手雷静静躺在那里……
“轰隆!轰隆!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在大别山脉与桐柏山脉之间的山谷中回响,一团团青黄的硝烟翻腾弥漫,火光闪现,铁片四飞,被宋军牢牢堵在山谷内的蒙古军士兵避无可避,被从天而降的手雷炸得鬼哭狼嚎,人喊马嘶——可哭爹喊娘又有什么用呢?南有贾似道的宋军主力步步进逼压缩,后有坚如磐石的武阳关拦路,弓箭擂石热情招呼,蒙古军往前、往后、留在原地、甚至投降全都是死路一条,又能有什么办法?
“吹号,雷箭攻击!”见伍隆起的奇袭开始,贾似道乐得也不去管伍隆起部队有没有按时抵达战场里,只是不断嚎叫命令。号角吹响,一直按兵不动的宋军后队开始行动,将一辆辆推动式床子弩推到阵前,弩弓上扬呈四十五度角,令旗一挥,数以百计的雷箭抛射而出,越过正在前线交战的宋蒙两军头顶,直接落到蒙古军后队头上炸开,开始又一轮对蒙古士兵和色目士兵的屠杀。宋军第二队两个方阵则从第一队两翼逼上,排出一支支长队组成纵深,继续拦截已经走投无路的蒙古士兵。
“丞相,可以总攻击了吧?”兴奋得直搓手的高达连声向贾似道问道。贾似道同样兴奋却还算冷静,摇头道:“不慌,高达带上去山顶的手雷足有四千枚,先让手雷彻底摧毁鞑子的士气和意志再说——这样我军也能少损失一些士兵。”
“轰隆隆隆隆……!”无时无刻不在落下的手雷和雷箭组成了一连串轰雷声音,络绎不绝,连绵不断,硝烟完全笼罩了大别山与桐柏山之间的山道。在这样超高密度的火药武器攻击下,蒙古军不管是蒙古人和色目人,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彻底丧失了斗志,自杀的自杀,跪地投降的投降,更多的人则是连绵爆炸中爬在地上抱头痛哭,后悔不该跟随忽必烈来侵略南宋。蒙古军主帅解诚则长叹一声,“悔不该啊。”言罢,解诚挥刀自刎,以死向忽必烈谢罪……
“呼——啪!呼——啪!呼——啪!”三枚橘红色的烟花升上半空炸开。信号发出,宋军总攻开始,武阳关打开关门,身为文官却身有武艺的李庭芝一马当先,率领淮东军杀出关来,杀向已经被手雷炸得尸横遍野彻底崩溃的蒙古军队伍。贾似道这边也以邛应、牛富和范天顺三员猛将并头齐先,一起杀出,贾似道亲自掠阵,并高呼命令道:“传令下去,不管蒙古人,色目人,投降者一律不杀!”
“不管蒙古人,色目人,投降不杀!”宋军各支队伍一起呐喊,声震云霄,听到这喊声,通晓汉语的蒙古士兵与色目士兵互相翻译转告,争先恐后的跪在宋军面前,交出武器投降。偶尔有几队负隅顽抗的蒙古军队伍,也很快被数倍甚至十倍于他们的宋军包围切割,乱刀砍成肉酱……
天色微明,武阳关南面答应两里处,蒙古军最后一支残余队伍在身负重伤的千户阿木尔率领下向宋军投降,宣告武阳关之战结束。自八月开始以来的鄂州之战也同时宣告结束,将近半年的战争里,宋军先败后胜,不仅成功保住了南宋门户鄂州,又全歼与俘虏蒙古入侵队伍二十万,取得完胜。消息传开,南宋土地上一片欢腾,而已经北撤到许州的忽必烈则连吐三大口鲜血,当场昏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鄂州鏖战》最终章《不和谐的结局》。
注1:公元一二二三年宋蒙联军共同攻打蔡州的蔡州之战中,张柔在攻城时中箭被金兵包围,是宋军主将孟珙遣军将其救出,对张柔有救命之恩——让人郁闷的是,张柔第九子大汉奸张弘范是在其后数年方才出生……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一百零三章 不和谐的结局
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打完鄂州之战的最终一战,宋军刚刚集结好军队与俘虏,贾老贼与李庭芝这对许久不见的师徒还没来得及叙旧,韩震和赵禥夫妇就已经率领着宋军主力后队抵达了武阳关。见到韩震到来,贾老贼就象见到了亲人一般高兴,立即将打扫战场、关押俘虏、安置伤兵和掩埋死者等等一股脑杂事全踢给韩震,然后撒腿就往武阳关跑。进了武阳关后,贾老贼也懒得理会那些向自己行礼的淮东将士,抓住一个军官就咆哮道:“卧室在那里?本相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再然后贾老贼被领进卧室寻了一张还算舒服的床,三两下扒光衣服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时,时间已是腊月二十九的傍晚……
“李妴,本相醒了,给本相准备朝服。”和往常一样,贾老贼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极为奢侈的叫一名公主来服侍自己穿衣洗漱。但是和往常不同,平时里随叫随到的李妴却没有推门进来,不仅如此,贾老贼还听到隔壁有少女低低的嘤咛哭泣声音。好奇之下,贾老贼随便抓起早上脱下的肮脏军衣随便裹在身上,悄悄隔壁的房门,一眼便看到李妴正坐在隔壁房间的床上,这段时间几乎成为李妴影子的丐帮小公主张一刀却匍匐李妴怀中不断抽泣,象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
“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了。贾丞相醒了,姐姐先去侍侯他更衣。”李妴发现贾老贼的到来,忙拍着张一刀地乌黑秀发柔声说道。张一刀哽咽着坐直,贾老贼却挥手问道:“李妴,这是怎么了?张小姐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人死不能复生,谁牺牲了?”
“一刀妹妹的爷爷。丐帮的张老帮主。”李妴低声答道:“腊月二十四那天晚上,你的门生文天祥诈开武阳关大门后被鞑子包围。张老帮主为了掩护文天祥,不幸……”李妴说到这里,本已经收住哭泣的张一刀秀目中又是泪如泉涌,扑在李妴腿上大哭,“爷爷……!”
“张布鞋死了?”贾老贼一阵失望——他可还指望着借助张布鞋的力量组建特种部队,现在算是泡汤了。失望之余,贾老贼又盯到张一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妩媚脸蛋上。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走上前坐到李妴旁边,假惺惺地向张一刀安慰道:“张小姐,保重身体,你爷爷为国捐躯,虽然很让人伤心,但这也是光荣的事情,这一次鄂州之战。半年里先后有三万多名大宋男儿为国牺牲,你爷爷和他们一样,都是大宋地英雄,大宋的骄傲。本相一定会上奏朝廷,为你爷爷追封官职谥号——不知道你父母在什么地方?本相可以为他们请封官职,以慰张老帮主的在天之灵。”
“我父母……他们早就……”贾老贼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张一刀立即哭得更加厉害。李妴解释道:“一刀妹妹的父母在十年就已经双双过世,都是死在鞑子的屠刀下,她是张老帮主抚养长大的……可怜的一刀妹妹,现在已经是一个无亲无故地孤儿了。”
“那本相养她。”贾老贼这举话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考虑到李妴在场加上张布鞋是为国捐躯,贾老贼还是强压下冲动说道:“没关系,张帮主生前和文天祥关系很好,文天祥是本相门生,本相让他抚养张小姐。他不敢不听。”嘴上说得好听。贾老贼心里却着实肉痛得紧,“文天祥啊文天祥。这么一个小美人让给你——我这个老师简直是太伟大了。”
“不,我不想去文大哥家。”张一刀收住哭泣,红着脸摇头。李妴和她是知己,了解她的心思,便又解释道:“丞相,你不知道,文天祥已经有三房妻子,彼此间斗得很厉害,虽然文天祥对一刀妹妹很好——可文天祥的三位夫人……”说到这,李妴瞪一眼贾老贼,哼哼道:“你这个老东西还真小气,干嘛把抚养一刀妹妹的责任推给学生?你很穷吗?以后就让一刀妹妹跟我住在一起,她的一切衣食开支由你负责!”
“妴姐姐,不要让丞相为难了,我从小就跟着爷爷以乞讨为生,自己能养自己。”张一刀俏脸更红,低着头小声说道。心花怒放的贾老贼则赶紧拉起张一刀柔若无骨的小手,更加虚伪的说道:“张小姐,你不必客气,只要你不嫌弃,以后你就住到本相家里,给你李妴姐姐和本相地女儿做个伴,将来……”贾老贼小声咽了一口口水,“将来本相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归宿。张小姐,你愿意吗?”
“愿意。”张一刀回答的声音比蚊子哼还要低,柔美的小脸完全红到了脖子根,却始终没有把手从贾老贼魔爪中抽出来。李妴则横了一眼表情平静眼神狂喜的贾老贼,又看一眼满面娇羞的张一刀,立即想起那天早上贾老贼把张一刀误认为是她的事,李妴便忍不住冷冷地哼哼起来……
……
丧尽天良的贾老贼正在打战士遗孤主意的同时,武阳关另一个僻静的房间中,全玖正在翻弄着一沓手抄本,并静静的聆听着手下两名侍女的报告。而站在全玖对面的,正是她准备送给贾似道却遭到拒绝的两名美貌少女,年龄稍大那名少女唤做千幻,年龄小那名少女名叫冰云,都是全玖亲手调教出来的美女间谍,都曾为全玖立下不少功劳,算是全玖的绝对心腹。
“禀报王妃,贾似道派到蒙古军队里地内线已经查明,姓黄名固号药师。是贾似道亲兵队长郭靖地岳父。据陈宜中说,黄药师在从蒙古军营回到我军大营后就再没露过面,估计贾似道还要把他当细作使用。”首先向全玖报告地人是年龄稍小地冰云,因为得自全玖真传,冰云的声音也十分娇媚,“另据陈宜中向奴婢吐露,贾似道在闰十一月二十二那天晚上。背着皇上与蒙古小王爷阿里不哥使者萨满签定了盟约,答应阿里不哥尽全力驱使大宋朝廷共同夹击忽必烈。并收受了萨满大批金银珠宝贿赂。”
“有这事?”全玖停止翻看那本足有四寸厚的手抄本,俏颜上露出微笑,喃喃道:“贾老贼,你的胆子还真够大啊,竟然敢背着皇上和一个蒙古王爷结盟——光凭这一条,你的战功再大,也抵消不了罪名!”说罢。全玖又问道:“那份盟约在那里?可曾打听出来?”
“回王妃,奴婢虽然将陈宜中灌醉,但他开始怎么都不肯说。”冰云柔声答道:“后来奴婢牺牲了身子,辗转反复才从陈宜中口中打听出来,那份盟约是被贾似道心腹廖莹中保管。除此之外,奴婢还发现了一件事也许对王妃有用——陈宜中很想迎娶贾似道之女贾妙,借以获得贾似道的全力扶持。”
“本妃没看错他,果然是个野心勃勃地家伙。”全玖抿嘴微笑。得意自己的看人之准。全玖转头向千幻问道:“千幻,你这边怎么样?李庭芝有没有碰你?”
“回王妃,奴婢无能。”千幻满脸惭愧,垂头答道:“李庭芝似乎不好女色,奴婢今天几次暗示他,他都不置可否。奴婢甚至连他地房间都没机会进去。奴婢辜负了王妃的期望,请王妃治罪。”
“没关系,李庭芝本来就是一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否则贾老贼也不会那么信任他。”全玖并不气馁,又问道:“那宋京呢?有没有从他身上打开缺口?”提起宋京,俏丫鬟千幻娇媚的脸上立即写满愤怒,愤怒答道:“王妃,宋京那头肥猪实在太奸猾了,他占够了奴婢的便宜不说,却不管奴婢如何恳求引诱,他都一个字不肯吐露——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奴婢陪他回来后才发现——王妃你赐给奴婢的那支碧玉凤钗不见了。”
“狗东西——象足了他地主子!”同病相怜的全玖也气得粉面煞白。唾骂了几句后。全玖命令道:“罢了,宋京那条线不用再去接触。从今天开始,冰云你要加强对陈宜中的控制,一定要拿到他的把柄。千幻,你的目标转移到廖莹中身上,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打通他那一条线,拿到贾老贼与阿里不哥那份盟约的副本。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让冰云或者其她姐妹帮你!”
“遵命。”千幻和冰云一起答应。末了,千幻又怯生生的问道:“王妃,奴婢可不可以晚几天开始行动?傍晚地时候,奴婢突然来月事了。”
“可以。”全玖漫不经心的点头答应,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但宋军还需要休整后才能撤军,时间还很充足。但千幻和冰云刚刚转身离开后,全玖忽然全身一震,一张俏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就连手里那本写满贾似道历年来所犯罪行的手抄本掉在地上都没发现……
又过了数日,已经近三个月没有和丈夫同房的全玖忽然心血来潮,很主动的钻进了赵禥房里,将赵禥身边地女人全部赶走并留宿一夜。
……
“恩师,听说你醒了,弟子李庭芝求见。”李妴刚服侍贾似道换上军衣,门外就传来李庭芝严肃的声音。经贾似道同意,李妴先是打开房门,然后就到隔壁房间去继续安慰痛失亲人的张一刀去了。而身材高挑的李庭芝则大步进房,到贾老贼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弟子李庭芝,叩见恩师。”
“祥甫,快快请起。”贾老贼忙双手搀起李庭芝这个名满天下的学生。直到此刻,贾老贼才算有机会仔细打量自己的得意门生,瘦瘦高高的个头,面容虽不很英俊却十分威严,一双细长眼精光十射,显得十分精明干练,贾老贼不由连连点头,心说不愧是南宋末期的栋梁大将。果然仪表非凡。李庭芝也是仔细打量贾老贼,略带哽咽地说道:“恩师,半年多不见,你瘦多了,请恩师千万要保重身体,别太辛苦操劳。”
“没事,有钱难买老来瘦。瘦些好。”贾老贼哈哈一笑,也是拍着李庭芝的肩膀说道:“祥甫。你也瘦了,你更得保重身体啊。”
“谢恩师关心,学生还年轻,还抗得住。”李庭芝恭敬答道。贾老贼大笑,先拉着李庭芝坐到桌旁,这才问道:“祥甫,这么晚来见本相。不会是只为叙旧吧?发生什么事了?快快说来。”
“恩师,真是抱歉。”李庭芝垂首答道:“今天早上你让我们集中力量寻找张柔之子张弘范,但我们花费众多人力,查遍了所有俘虏和死尸,却始终没有发现张弘范地下落,就连张弘范之弟张弘正和朱国宝、张荣实这些鞑子汉军大将都没有找到。学生怀疑,这些人昨天晚上很可能乘乱逃走了。”
“狗汉奸,果然狡猾。”贾老贼骂了一句。昨夜宋军总攻开始后战场异常混乱,张弘范等人确实有机会乘乱逃脱。但贾老贼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过于纠缠,仅是安慰道:“没关系,跑就跑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只要还活着,将来我们师徒一定还有机会在战场上宰了他。”虽然李庭芝很奇怪老师为什么对一个名不见经传地张弘范恨之入骨,但还是恭敬道:“学生记下了,将来只要在战场上再遇到那个小汉奸,学生一定砍下他的人头,献给恩师。”
将张弘范地事情放到一边,贾老贼又和李庭芝聊起别来之情与时下军政要务,言语十分投机,和贾老贼一样,李庭芝也是对朝廷里阎马丁当四大家族恨之入骨。也赞成贾老贼对这四个蛀虫家族采取的分而击之策略;也和贾老贼一样。李庭芝也十分欣赏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地文天祥,并向贾老贼提出要人——希望贾老贼能让文天祥到淮东职。不过贾老贼这下可不答应了,“这可不行,本相手下十分缺人,文武都缺,这次本相返回临安,想让文天祥到朝中任职,做本相的副手,他可不能交给你。”
“恩师,学生觉得文贤弟还是别进朝廷地好。”贾老贼舍不得放文天祥,换了别人,肯定不敢再和贾老贼讨价还价,但李庭芝却不给老师面子,并直接说道:“朝廷里的情况恩师比学生更清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文贤弟进了朝廷,只怕立即就要陷入无穷无尽的党争之中。与其让文贤弟去参与党争消耗精力,消磨锐气棱角,不如让他到地方上去做一些实事,一来可以锻炼他的能力,二来可以发挥他的长处,更可以让他积累功劳,便于恩师更近一步提升他。”
“有道理。”贾老贼并不固执,被李庭芝这么一说,也是觉得让仅有二十三岁的文天祥现在就进朝廷不太现实——文天祥年龄太轻资历太浅,贾老贼再怎么提携他,也不可能坐上太高的位置;还有就是在朝廷里斗争很容易弄满一身污泥,不利于文天祥地成长——真正的贾老贼手下那帮走狗就不同了,一个个都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顶的角色,别说被朝廷风气污染,他们不污染朝廷风气就阿弥陀佛了。不过贾老贼并不打算就这么把文天祥白白让给李庭芝,稍一沉吟后,贾老贼无耻的说道:“这样吧,既然你很想让文天祥到淮东做事,那你得拿一个人来交换。”
“什么人?”李庭芝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贾老贼奸笑道:“陆秀夫——这小子是内政长才,让他到本相麾下来,更能发挥他的长处。”李庭芝一阵心疼——陆秀夫可是他在政务上的第一助手啊,但做老师的贾老贼既然已经开了口,做学生地李庭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道:“也好,恩师身居宰辅,是需要陆秀夫这样的内政长才协助,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
“阿嚏!”正在交谈的文天祥和陆秀夫一起打了一个喷嚏,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该不会有人在背后算计我吧?”
……
一夜的时间转眼过去,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开平元年地最后一天、腊月三十地清晨。贾老贼亲自带队,率领众文武到武阳关外宋军阵亡将士合葬的万人墓前祭奠,贾老贼先是让人供上牛羊祭品,然后假惺惺的痛哭一场,率领众文武高呼三声,“安心上路!”隆重祭祀阵亡将士英灵。最后贾似道又命令犒劳全军,准备好酒好菜让宋军将士庆祝除夕佳节与军队大胜。并命令大赏三军,按往年惯例三倍发给宋军士兵过年赏钱。命令传开。宋军大营与武阳关一片欢腾,无不感谢贾似道的出手大方。
“解散,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做完了这一切,贾老贼打着呵欠让众将解散,并把李庭芝拉到自己旁边,揉着眼睛边走边说,“祥甫。本相考虑了一夜,这一次回朝廷后,本相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保举你做淮南东路安抚制置使——别慌着谢我,本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淮南东路境内有一个叫六合县的地方,六合县东北有一座山叫马鞍山,那里有一座还没有被开采地、储藏量十分巨大的铁矿……”
“恩师,你怎么知道马鞍山有储藏量巨大地铁矿?”李庭芝惊讶问道。贾老贼摇头。“这个你不要问,总之那里一定有铁矿,你也一定要把那个铁矿给开发起来,这对我们大宋的国计民生和军队建设都十分重要。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要让本相失望。”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一定开发好马鞍山。”李庭芝沉声回答。贾老贼点点头。又说道:“本相会尽全力协助你,如果人手不够,本相可以上奏朝廷,让这一次抓来地俘虏去给你做苦役。钱不够……废话!你手里握着扬州盐运,比本相还有钱,想必也不好意思再向本相开口吧?”
“恩师放心,学生不会向朝廷伸手地。”李庭芝尴尬一笑,他虽然也算是个清官,但他手里握着放屁油裤裆的扬州盐运,随便把手指头紧一点就有数之不尽地银子铜钱。确实是肥得流油。贾老贼也是微笑。心说等马鞍山开发起来,你小子肯定只会更富。到时候本相也可以狠狠捞上一把。
“恩相,出事了。”贾老贼和李庭芝言谈正欢的时候,负责后勤地贾老贼心腹韩震匆匆追来,脸色严峻的向贾老贼禀报道:“高达将军的军队中出事了,可能有哗变迹象。”
“高达的江西军?哗变?”贾老贼几乎怀疑韩震是在说谎——这次的鄂州之战中,出力最大的就数高达的江西军,专打硬仗却从没抱怨,更不象中央军那么经常出现整支部队投降的丑事,眼下已经全歼了蒙古军队,江西军反而出了问题,贾老贼自然就不敢相信了。但看到韩震那严峻地表情后,贾老贼不敢怠慢,赶紧命令道:“不回武阳关了,赶快去大营。”
“高达呢?他有没有去现场?”快马回营的路上,贾老贼向韩震问道。韩震点头答道:“高将军就在现场,吕文德将军也赶去了。”贾老贼再不说话,心中却更是疑惑,高达既然就在现场,为什么军队还会出问题?
一路飞奔回到宋军大营,江西军驻扎地高达的帐篷外已上一片人山人海,到处可以听到士兵愤怒的叫喊声,“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赏钱这么少?”“是被谁贪了?”“我们要去告贾丞相!”“高将军,请你出来说句话!”贾老贼心下立即雪亮,心知肯定是自己拔给江西军的赏银出了问题。果不出贾老贼所料,当江西军士兵看到贾老贼到来时,马上蜂拥迎来,七嘴八舌地向贾老贼喊冤。
“都别吵。”贾老贼跳下战马,先是喝住士兵的嘈杂,然后指着一个江西军士兵问道:“你说,你们究竟为什么要吵闹?”
“丞相,你给我们的赏钱。”那士兵气呼呼的叫道:“我们江西军每年的过年赏银是三贯钱,今年蒙你开恩,给我们按中央军的赏钱五贯三倍赏给,应该是十五贯。”
“没错,那你们拿到多少?”贾老贼点头问道。不等那士兵开口,几乎所有的江西军士兵都吼了起来,“三贯!我们只拿到三贯!”
“三贯?好大的胆子!”贾老贼的脸都气紫了——每名士兵克扣十二贯,两万江西军就是二十四万贯,贪污军费数额如此巨大,已经足以抄家灭门!这时候,高达和吕文德已经从帐篷中走出来,待走到贾似道面前后,高达忽然向贾老贼“扑通”一下双膝跪下,嘴里却一言不发。吕文德则凑到贾老贼耳边低声说道:“恩相,末将已经问过了,是高将军的弟弟高阳和高成干地。”
“还好,不是高达干地。”贾老贼松了口气,他可舍不得杀高达这么一个能征善战的猛将。可吕文德又接着说道:“但高达将军也承认,这事情是他指使地——江西太穷了,江西军平时里军费开支经常入不敷出,高达将军为了弥补军费,在各个府库里都做给手脚,为了弥补府库的缺口,只好……也怪高阳和高成白痴,竟然在恩相你公开宣布的赏赐里做手脚。”(注1)
贾老贼痛苦的闭上眼睛,南宋军费开支巨大,经常拨给不足,中央军还好一些,地方军队入不敷出的情况却到处都有——不过李庭芝握着扬州盐运,吕文德背靠两湖鱼米之乡,都是一等一的大肥缺,即便短缺也可以另想办法;但高达所在的江西路却不同,那可是南宋数一数二的贫困地区……
“嗒,嗒,嗒,嗒。”虽然有上万人在场,场面却安静得连贾老贼在冰冷僵硬的土地上踮步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转了两个圈子后,贾老贼忽然听在专管后勤的心腹走狗韩震面前,抬手狠狠给了韩震一个耳光,咆哮道:“你干的好事!”
“恩相,我没有……”韩震被贾老贼打得晕头转向,下意识的出言分辨。贾老贼却又是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咆哮的声音更大,“还说你没有?你是怎么监督手下的?竟然敢让他们贪污江西军如此之多的军费?马上给本相去查,看是你手下那个兔崽子干的?本相要剥他的皮!”
“下官该死,下官这就去查。”韩震马上明白贾老贼的真正用意,赶紧跪下磕头。贾老贼又咆哮道:“还有,先把江西军弟兄的赏银补上!这一次鄂州之战,江西军的弟兄出力最大,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能打出现在的局面?按中央军的赏钱,五倍赏给!马上去办,再出问题,本相亲手砍了你!”
“下官这就去办。”韩震磕了一个头,上马匆匆回中军大营,准备贾老贼要求的赏银——顺便再准备一个替死鬼给江西军士兵出气。江西军士兵中欢声雷动,个个向贾老贼感谢不已。跪在贾老贼面前的高达也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已尽是泪水……
“高将军,起来吧。”贾老贼双手搀起高达,淡淡说道:“本来本相可以想办法把你调来富裕一些的地方,但江西路民贫地薄,更容易出骁勇士兵,所以本相觉得你留在江西路更好,可以替大宋招募训练更多的精锐部队——今后军费不足就向本相开口,本相替你想办法。”
“谢……丞相。”高达这个面对敌人千军万马毫无惧色的猛将,终于在贾老贼面前哭了出来……
虽说获得了高达的绝对效忠,但贾老贼心情却更加沉重,转目去看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积重,难返啊。”
《大宋权相》第一卷《鄂州鏖战》完,欲知后事如何,请看《大宋权相》第二卷,《风云临安》!
注1:历史上高达虽是骁勇善战的抗蒙名将,但是在军费上却有问题,因此在鄂州之战过后不久,即被真正的贾老贼扳倒。
第二卷 风云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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