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风骨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发布时间:2024-06-29 00:21:38|字数:17092
“呵呵呵,哈哈哈……八千袁骑……八千袁骑,哈哈哈!”
“……”歪了歪脑袋瞅着坐在帐中主位上的曹操,戏志才心中很是纳闷。
自己不过是询问一下战况,主公何以如此?
“八千骑军啊!”重重一拍扶手,曹操大笑说道,“如有神助!”
“皆是主公洪福所至!”经历了不可思议之事的曹军诸将抱拳恭维道。
“怎么回事?”戏志才低声询问身边的曹昂。
“是这样的……”就算是事隔一个时辰有余,曹昂眼下仍是心有余悸,回想着那八千袁骑奔腾疾驰、直直朝自己等人冲来的一幕幕,曹昂深深吸了口气,将事情经过一一告知戏志才。
“此言当真?”戏志才为之动容,就算是深谋如他,亦感觉此事过于悬乎,令人匪夷所思。
“千真万确,”只见曹昂露出一个惊骇的表情,摇头低声说道,“军师不知,当时八千袁骑已近在咫尺,只需再过几息,我等恐怕……然而就在这时,天象大变,猝然下起暴雨,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隐隐可以感觉到,那些袁军骑兵连人带马、滑到在地、挤做一团的惨剧……待一刻光景之后,暴雨休止,啧啧……八千袁骑,惨不忍睹啊……”
“哦哦……”戏志才点点头,忽然皱眉望了眼曹操,低声问道,“主公这是……”
“这个……”曹昂嘿嘿一笑,挤眉弄眼说道,“谁知道啊,老爹从方才就一直就这样,或许是受了惊吓吧……”
“胡说八道!”坐在主位上的曹操笑骂一句,帐内曹将哄堂大笑。
很不可思议地死里逃生,众曹将心中暗暗称奇,莫非主公当真受上苍庇护?
“好了好了,你等也是疲惫,便先下去歇息吧!”狠狠瞪了曹昂一眼,曹操挥挥手笑道。
“诺,那主公好生歇息,末将等告退!”众曹将抱拳一礼,依次而退,而曹昂,早在父亲曹操一瞪眼之时,拉着陈到溜出帐外去了。
见四下无人,戏志才摇摇头,拱手说道,“还请主公治在下失察之罪!”
“失察?”曹操笑了一笑,摆摆手说道,“志才将颜良大军动向算得分毫不差,助我诛灭此军,乃是大功,如何失察?”说着,他见戏志才欲开口说话,抬手笑道,“志才言,一炷香时辰内要击溃颜良前部,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既然我等大功告成,志才便不必再行自责了,我还要靠志才谋划,击败袁绍呐!哈哈哈!”
“主公大度!”戏志才拱手一拜,随即面容有些古怪地望着曹操。
似乎看穿了戏志才心思,曹操大笑着摆摆手说道,“志才放心,曹某可不曾得什么失心之症,乃是心中喜极!”
见曹操说破,戏志才面上有些讪讪之色,长叹道,“幸好乃有天助,补全在下计中疏漏,否则在下……”
“好了好了,”曹操起身,走至戏志才身旁,拍拍他肩膀,点头说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非是人力所能算到,志才能算到如此地步,曹某心中已是暗暗庆幸……此战,那八千袁骑败得太过诡异,我心中实是有些不敢相信……
志才,你可知,那八千袁骑已开始冲锋,仅仅数息之后,怕便会将我等击溃,然而就在这时,天降暴雨,不多不少,一刻时辰……便是这一刻时辰,叫八千袁骑全军覆没,而我等,仅仅是站在雨中……”
“此乃主公气运所至!”戏志才拱手恭维道。
“气运?”曹操皱皱眉,抚着下巴在帐内踱了几步,摇头说道,“我知奉孝、志才、守义等,皆是世间名士,知气运,晓阴阳,不过曹某对此事倒不甚了了,亦不深信,人呐,还是要靠自己,岂能托付于天?”
“主公英明!”戏志才呵呵一笑,随即好似想起一事,笑着说道,“听闻主公不曾下令将那八千袁骑逐一杀死?”
只见曹操眼眉一挑,大笑说道,“唔,确实!”说着,他走到桌案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玩忽说道,“那八千袁骑死伤六七千有余,战马幸存者、可复用者,一匹也无,曹某恻隐之心一起,便放那些残兵败将回去……”
“哈哈哈!”戏志才抚掌大笑,指着曹操玩味说道,“恻隐之心,主公可莫要欺在下哦,”说着他望着曹操,一字一顿说道,“主公怕是想着将此些袁军放回,以乱袁军士气吧……啧啧,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便是在下亦感天威之难测,这些败兵心中更是戚戚然,回得营内那么一说,袁绍必会将其斩之,以绝军中谣言,其军必然惶惶,哈哈……妙计!”
只见曹操一口将杯中茶水饮毕,摇头无奈说道,“曹某心思,瞒不过志才啊!”
“此乃在下身为军师之本份!”戏志才拱手正色说道。
“呵,志才身子尚未康复,仍需注意,莫要操劳过度,”颇为担心地望了戏志才一眼,曹操忽然想起一事,神秘说道,“那八千袁骑中,我抓回一人,志才可想猜猜是谁?”
“唔?”戏志才皱皱眉,望见曹操笑得极为畅快,犹豫说道,“主公竟畅快如斯……唔,必定是袁绍帐下的大人物,莫非是袁绍谋士?”
“一语中的!”曹操呵呵一笑,凝神说道,“逢纪、逢元图!”
“竟然是他……”
数日之后,颜良于乌巢被曹军所伏大败,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短短数日便传至袁绍大军之中。
而此刻,袁绍已率麾下四、五十万大军抵达白马附近,得问此报,袁绍眼睛一瞪,当即昏厥,幸得身旁之人急救。
躺在榻上渐渐转醒,袁绍吸了口气,忽然想起颜良兵败被杀之事,心口便是一痛。
“主公!”帐内众将见袁绍转醒,纷纷唤道。
袁绍摆摆手,望着站得稍远、正低头想事的庞统叹息道,“士元,悔不听你之言……我早该知晓,颜良贪功冒进,不堪大用……”
然而庞统似乎不曾听到袁绍所言,仍顾自想事,帐内众人面面相觑。
“士元!”沮授暗暗扯了扯庞统衣袖。
“唔?”庞统这才醒悟过来,环视一眼帐内众人,又见主公袁绍半坐在榻上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复杂,急忙拱手说道,“在下方才正苦思一事,还请主公恕罪!”
方才见庞统无视自己,袁绍心中有些不渝,自己好歹已拉下脸面言‘悔不听你之言’,你还想怎得?如今见庞统向自己告罪,袁绍心中不满瞬间消逝,反而对庞统苦思之事,来了兴致。
“士元苦思何事?”
“在下觉得,”庞统舔舔嘴唇,有些犯难说道,“这阵雨,来得着实蹊跷,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等骑兵开始冲锋之时降下,而且雨势猝急,叫人难以应变……”
“是啊!”沮授点点头,附和说道,“听败兵回报,当时我等八千骑兵已开始冲锋,短短半炷香之后,便可将曹孟德或杀、或擒,然而就是这时……唉!上天助曹不助袁!可恨!”
“沮大人所言,颇似妖言惑众、怠我军军心啊!”站在庞统另外一边的郭图眼神一闪,冷笑说道。
沮授此刻也知自己失言,急忙拱手解释道,“郭大人误会了,在下一时失言,非是……”
“非是什么?”郭图连连冷笑。
“公则兄!”庞统暗暗扯了扯郭图衣袖。
望了一眼与自己相处至好的庞统,看在他面上,郭图这才冷哼一声,就此为止。
而这时,一直愣神听着的袁绍眼睛一瞪,张张嘴不可思议喃喃说道,“莫非……莫非真是上天欲助曹孟德……”
“主公多虑了!”谋士审配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世间之事,凑巧者万万千,皆是天意耶?不尽然,依在下之见,连日来此地酷热难当,凑巧降雨、恰逢此时叫曹孟德捡回一条小命罢了,主公莫要多虑!”
凑巧降雨?岂会有如此凑巧之事?庞统心中暗暗撇嘴,非是针对审配,而是针对他所言之事。
庞统与诸葛亮自幼相识,两人所学,大致相同,其中差别在于诸葛亮主习内政,庞统主习兵略,对于占星问卦之事,两人或有涉及,就因如此,庞统敢确定。
这雨,来的着实蹊跷!
就算连日酷热难当,然而观此间天色,却非是那时降雨……
六丁六甲奇术?
莫非曹操帐下亦有能士懂六丁六甲天术,行云布雨?
然而《六丁六甲》天书在孔明手中,世人就算能从先贤杂书中学得奇术一二,又如何比得过孔明,又如何能掌握得如此精妙?
庞统自是明白,若不是暴雨恰巧在那八千骑军开始冲锋之时降下,那些骑兵岂会全军覆没?哪怕是降雨早那么数息,那些骑军也必定是缓缓撤军。
骑兵,虽是沙场利器,然深被天时地利所克……
曹营中人,究竟是谁……懂六丁六甲之术?庞统心中暗暗猜测着。
其实,那阵雨,非是六丁六甲之术,而是奇门遁甲之术,就因庞统不了解其中究竟,是故想岔。
也不怪庞统算岔,谁叫恰巧是天降暴雨为曹操解围呢?
《六丁六甲》天书,自是可以驱使天象,行云布雨,可是莫要忘了,天卷天书分上下,除了六丁六甲之外,还有《奇门遁甲》。
为何《奇门遁甲》亦算天卷奇书?
倘若《六丁六甲》驱使的是天象,那么《奇门遁甲》驱使的便是天意,便是‘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的那个‘天’!
作为两本天字卷天书,《六丁六甲》与《奇门遁甲》威力远在其余地、人天书之上,一本有迹可循、一本无迹可寻。
《六丁六甲》着重天威,《奇门遁甲》着重天意,两者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中的‘天时’。
但是论两者之区别,《六丁六甲》乃是驱使天力为己用,呼风唤雨、兴云起雾,就算冬季起东南风,亦不在话下,期间过程,皆由那人自行控制,而《奇门遁甲》,乃是借天力为已用,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就拿曹操来说,此次是天降暴雨,救了曹操一次,那么下次,也有可能是河道决堤,救了曹操第二次,并非一定便是便是天象改变,乃是天意,是故,此事无迹可寻。
就因如此,司马懿最是心惧,亦是最想得到的,便是这本,《奇门遁甲》!
“非是天助,曹孟德岂能脱此险地?”袁绍长叹一声。
“主公勿虑,”庞统见帐内众人颇有些谈‘天意’而色变,心下冷笑一声,拱手说道,“主公,就算是天意叫曹孟德脱险,主公欲如何?”
“唔?”袁绍面色一愣,不明庞统意思,诧异说道,“我不明士元之意,请详言之!”
“诺!”庞统微微一笑,再复一拱手,哂笑道,“倘若当真是天意,天意叫曹孟德脱险,那么主公何处何从?是继续南下呢?还是打道回府?待日后养虎为患,反为其所制!”
“你这是什么话!”帐内有一袁将大声呵斥。
“士元!”郭图与沮授皆有些色变,暗暗提醒庞统慎言。
“……”只见袁绍面生露出浓浓不渝之色,深深望了庞统一眼,忽然哈哈大笑,帐内众人,皆是惊愕。
“哼!”轻哼一声,袁绍好似有些无奈,用手指着庞统笑骂道,“若在以往,我早已将你推出去斩首了,士元也真是,就不能好好将道理言于我么?我袁本初可是冥顽不灵、愚笨之极之人?唔?”他环视着帐内众人。
帐内众人不明所以,讪讪一笑,不敢搭话。
“是啊!”点点头,袁绍扯开身上被褥,起身坐在榻边,凝神说道,“我等如今,不过只有两条路可行罢了,一者,南下取中原,成不世霸业;一者,黯然回河北,坐看曹孟德气候渐成,我等为其所败……哼,就算天欲助曹,那又如何?我袁本初坐拥四州百万大军,既然能叫曹孟德陷入险地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倒是要看看,上天如何助他!”
“主公英明!”庞统拱手小小恭维一句。
原来如此……郭图抚须一笑,然而与同样笑意盈盈沮授对视一眼,脸上笑意顿时收起,冷哼一声。
沮授摇摇头,一声苦笑。
“尔等怎么了?”望着帐内众人,袁绍大喝道,“不就是叫曹孟德逃过一劫么?”
“主公……”犹豫一下,审配上前,迟疑说道,“方才不及禀告主公,元图……元图不慎为曹军所俘……”
“什么?”袁绍面色大惊,急切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再细细禀于我一次!”
“诺!”审配拱手应命,将自己知晓的,一一告知袁绍。
“唉……”听罢,袁绍长叹一声,抚着榻边扶手,喃喃说道,“他亦曾言于我,颜良性狭,虽骁勇,不可独任。可恨我不从,如此他才自愿居颜良身旁……”说着,袁绍忽然想起一事,面色微变,低声喝道“那许攸呢?”
审配犹豫一下,细声说道,“许大人领五千将士,保延津不失……”
“哼!”袁绍重重一拍扶手,冷哼一声。
“主公,”或许是怕主公袁绍迁怒无关之人,沮授上前拱手说道,“主公,那八千骑军尚幸存者,已随败军回延津、平丘一带,在下以为,此些将士如今四肢不全,重、轻伤不等,不如放归故乡,以慰主公仁慈之心……”
“不可!”沮授尚未说完,庞统一口喝断,摇头拱手说道,“在下听闻,此些将士在军中散播谣言,当斩之以正军威!”
“什么?”沮授面色大变,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庞统,急声说道,“军师所言大大不仁呐!”
话音刚落,郭图望了沮授一眼,拱手说道,“主公,军师之意大善,在下附议!此些士卒经此巨变,心神大损,惶惶不知其所言乃乱我军心,为顾及大局,当斩之,以绝军中谣言!”
“郭大人之言不妥!”审配摇摇头,出列拱手道,“为何这些将士能归平丘、延津,哼!若是在下所料不差,必然是曹操诡计,叫此些将士将所见之事言于同泽,以乱我军。杀,则军心惶惶,不杀,则曹操奸计得逞,‘上天助曹’之言,不需几日,便会在我军中蔓延。然而即便如此,在下亦不认同诛杀此些有功之士,此乃大不仁!再者,若是要杀,杀的可不止是那些骑卒,颜将军麾下溃败的两、三万将士,亦是望见此事……”
“好你个曹阿瞒!”袁绍总算是明白了曹操的用心险恶,怒哼一声,低头思考。
“主公,”见袁绍犹豫不决,庞统出列,环视帐内众人,尤其是审配、沮授二人,凝神说道,“诛杀有功之士,却是乃大不仁,这样可好,散播谣言者,皆以军法处之,其余人等不论!”
“善,在下附议!”郭图拱手附和道。
审配与沮授对视一眼,迟疑一下,拱手说道,“我等……附议!”说罢,二人不动声色望了庞统一眼,心下暗叹。
此人当断则断,绝无丝毫拖泥带水,实是军师最佳人选,我等虚长此人十余岁,却……
比起谣言顿起,军中人心惶惶,还是……唉!
见帐下谋士意见统一,袁绍当即便下达了命令,但凡有人散播谣言,怠慢军心者,不闻缘由,皆斩!
此令一下,虽说袁军人心有些惶惶,然而总好过到处传播谣言,言曹孟德受上苍庇佑吧?
两日之后,袁绍再复召集麾下文武,商议战事。
“如今颜良大败,我军士气大降,尔等以为,我等当如何处之?”
话音刚落,帐内便有一将抱拳吭声道,“颜良与我情如兄弟,如今被曹贼所杀,我安能不雪其恨?”
庞统转首一望其人,只见此人身长八尺,面如獬豸,正乃河北名将,早先驻守白马的文丑。
袁绍面色大喜,大笑疏导:“非你不能报颜良之仇,我与十万兵,定要将曹阿瞒擒来,我当引大军在后,做你之援助!”
话音刚落,沮授上前拱手谏言道,“主公不可。我军粮草,皆是从青州运至,如今军中之粮,不过半月,在下以为,眼下当留屯延津,待青州粮草运至,再行进图兖州之事,方乃上策。文将军勇则勇矣,恐怕半月间亦难击败曹操,反为其所制!”
“你竟如此小觑我耶?”文丑虎目一瞪,大声喝道,“何需半月,十日之内,我当破曹军,取乌巢,献曹贼首级献于主公,主公若是不信,末将敢立军令状!”
“这……”袁绍的眼神不由望向默然不语的庞统。
“善泳者,溺于湖……”庞统望着文丑暗暗摇头。
“你待如何分说?”见庞统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文丑心下焦怒,皱眉喝问庞统。
还未等庞统答话,审配插嘴说道,“士元,这样吧,在下便与文将军一道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庞统望了一眼审配,点点头拱手笑道,“有大人亲往,在下无忧矣!”说罢,他转首望着文丑,笑着说道,“将军既然想去为颜将军报仇,在下并非不允,只不过要与将军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文丑眉头深皱。
“其一,不得贪功冒进,徐徐图之;其二,谨慎提防曹军诡计,休要步颜将军后尘……”
“你……”文丑闻言大怒,正欲呵斥却被庞统大声喝断。
“其三!一路之上,要听从审大人意见,不得擅动,这三条漏了一条,在下便不应允将军前去!”说罢,望着满脸怒容的文丑,庞统冷声喝道,“摆着主公在此,从与不从,还请文将军给在下一个定夺!”
“文丑!”座上袁绍皱皱眉,呵斥说道,“军师也是为你好,休要对军师不敬!”
“……诺!”只见文丑深深望了泰然自若的庞统一眼,犹豫一下,转身对审配抱拳说道,“如此,便有劳审大人了……”
此人当真是军师之才啊!与沮授对视一笑,审配拱手说道,“文将军言重了,在下乃文人,厮杀之事,还需靠将军……将军勇武,在下素来便知……”
既然庞统做白脸,那么审配自然乐得做红脸,夸文丑两句。
“那是!”得审配赞许,文丑心中有些得意,抱抱拳望着庞统哂笑道,“不知军师大人还有何吩咐?若是不曾有,末将便即刻回去准备了……”
“将军请,”庞统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祝将军旗开得胜!”
“哼!”冷哼一笑,文丑对袁绍一抱拳,低头说道,“主公,末将去了!”
“唔!”
同时,庞统亦低声言于审配,“有劳审大人多多费心了!”
“哪的话,”审配笑呵呵说道,“此乃审配本份,告辞,先走一步!”
“可惜了元图啊……”
“是啊……唉!”
建安三年八月十一日,袁绍命麾下大将文丑为帅,审配为军师,统十万兵马,赶赴延津。
因大军粮草未全,袁绍引近五十万大军居于白马。
建安三年八月十二日,青州刺史、袁绍长子袁谭率军八万,突袭东郡,被东郡守将夏侯惇击败,尾随掩杀二十余里。
而此刻,乌巢曹营之内,曹操正提问袁绍帐下谋士逢纪。
数日前遭逢那暴雨一劫,逢纪虽侥幸逃得性命,然而身体亦受大创,左臂在乱军之中或为兵戈削断,右腿亦是骨折,浑身上下,伤势极重。
逢纪刚硬之名,即便是曹操素有耳闻,亦盘算着想中他口中,打探一些袁军事项,再者,逢纪已有数日,不曾进食了……
望着身着一件染满污血、捂着左臂强自拖着一条右腿站立的逢纪,曹操心下暗叹,吩咐左右搬来一把椅子,抬手说道,“请坐!”
岂料逢纪望也不望,犹是傲然立着。
曹操感觉好生无趣,心中有些不渝,挥挥手叫人将那椅子又撤下,随即望着逢纪说道,“逢元图,你之大名,曹某素来有耳闻,今日曹某也不为难你,只要你……”
“曹公可容在下先说一句?”默然不语的逢纪突然丢出一句话。
“唔?”曹操有些惊讶,抬手说道,“请!在下洗耳恭听!”
“好!”逢纪呵呵一笑,随即面上笑意渐收,望着帐内众曹将一字一顿说道,“但凡曹公所问之事,在下一概不知!但凡曹公所言之事,在下一概不从!如此,请曹公续言……”
“好胆……”曹操帐下大将徐晃指着逢纪骂了一句,随即望着他凄惨的模样,徐晃皱皱眉,却是骂不下去了。
“……”只见主位之上,曹操深深望着逢纪,哂笑道,“原本还想从先生口中套些话来,如今一看,显然是曹某过于妄想了……不过,听闻将士言,先生数日滴水未进、粒米不食,怎得,莫非是我军中饭食不合先生口味?”
“非也,”逢纪摇摇头,正色说道,“在下早该死于前几日乱军之中,曹公将我救回,必是别有图谋,不过曹公若是要拿在下令主公投鼠忌器,哼哼!曹公还是死了这条心才好!”
“此话怎讲?”帐内戏志才笑着插嘴道,“先生乃袁使君帐下名士,可莫要妄自菲薄哦!”
淡淡望了一眼戏志才,逢纪冷笑说道,“你便是郭嘉、郭奉孝?”
“哈哈!”戏志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帐内众人亦是大笑,曹操亦是。
“怎……怎么?”逢纪纳闷地说了一句,忽然想起当初在黄河边,远远曾望见那郭嘉,好似非是此人……
“你乃何人?”逢纪紧声追问道。
“无名之辈,”戏志才哂笑说道,“颍川戏志才!”
竟然是他!逢纪心中一惊,他早就听闻,曹操帐下有三人精通兵略,颍川郭嘉、戏志才,以及徐州江哲,而这一次,曹操令江哲镇守许都,将麾下另外两大军谋名士带在身旁……等等!
忽然想到一事,逢纪环视帐内众人。
“怎么?”戏志才笑吟吟说道,“先生想问什么?”
只见逢纪眼神一凛,努努嘴愣了半响,喃喃说道,“你……你等分兵了?”
戏志才小小吃了一惊,随即再复满两笑意,点头说道,“真不愧是袁使君帐下高谋,一语中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几日与我等斗的,非是郭嘉,而是这戏志才,那么郭嘉呢……他……莫非……
糟了!
见逢纪神色大变,戏志才嘿嘿一笑,诱惑说道,“先生,你看这样可好,在下问先生三个问题,只要先生就实答来,我等十日之后,便放先生回去,绝无虚言!”
“哼!”岂料逢纪一听,面上慌乱渐渐退去,冷笑说道,“想套我军中虚实?休想!十日之内……啧啧,看来曹公还欲再折我主一臂啊!休想!”
“啧啧,就倒是叫在下有些犯难了,你看这样可好,这十日间,先生可任意在我军营内探查,我等绝不阻拦,只需先生……”
“探查?”逢纪望了眼自己重伤的身体,似笑非笑地望着戏志才。
戏志才尴尬一笑。
“何需探查,”逢纪苦笑一声,仰头叹道,“你等心思,不过是诱我主急进……我想得到的,他一样想得到……”说罢,逢纪下意识一拱手,却发现左臂已被削断,唏嘘一叹,傲然说道,“曹公所问,在下一概不知,就此请死!”
“……”望着逢纪决然的眼神,曹操为之动容,起身皱眉劝道,“何必如此,若是先生不想说,曹某绝不会多问……”
“在下主意已决,曹公不必再言了!”逢纪淡淡道了一句,深深望着曹操,意有所指说道,“我主麾下人才济济,即便是曹公扣着在下,亦无半点好处,再者,逢纪如此重伤,命不久矣,何必为苟活数日,坏我名声?”
曹操皱皱眉,犹豫良久挥挥手吩咐左右道,“带下去,不可怠慢!”
“曹公何以不杀逢纪耶?”被两名曹兵架着走出帐外,逢纪大声呼道。
“真乃义士……”曹操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我不忍杀之!”
“有些事,非是主公不愿,便可避免的!”站在帐门处,望着越来越远的逢纪,戏志才淡淡说道。
果然,数日之后袁绍帐下谋士逢纪刚硬,绝食而死。
此前,或有人苦劝,逢纪高声言,“我乃袁主帐下谋士,岂能食‘曹米’?”
得闻此事,曹操心下大叹,下令厚葬。
“逢元图,极具圣贤风骨……”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司徒何苦不听劝?”
作为医者,还能有什么比患者不听劝告,更令人心怒?
前几日江哲试验气运,侥幸救了曹操一次,次日,便被华佗瞧得分明。
一切的一切,此人的脉象中显示得清清楚楚嘛,精气大损!
“司徒想来是又妄动奇术了吧?”望着年纪比自己小两轮不止的江哲,华佗是心下暗叹。
“老丈莫要动怒,非是江某不听劝,实在此事太过悬乎,是故试验一二……”尴尬地望着眼前的华佗,江哲讪讪说道。
你倒江哲为何尴尬?难道仅仅是为指责自己的华佗?
非也!
乃是为伫首一旁,摒眉而立的秀儿……
摇摇头淡淡瞥了江哲一眼,华佗叹息说道,“也罢,事已至此,再说亦是无用,不过日后,司徒还是好自为之,眼下,老朽先去为司徒配置一副药……”
“额……有劳老丈了!”江哲拱拱手逊谢道。
“呵!”暗暗一笑,华佗摇晃着脑袋出去了。
他这一走,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秀儿立马开口了,“夫君……”
“为夫错了!”还没等秀儿将话说出口,江哲讪笑着说道。
望着自家夫君好似孩童一般,秀儿哭笑不得,盈盈走到书房门口,将房门合上,回头疑惑问道,“夫君,奇门遁甲之术,当真要折寿么?”
“唔……”江哲沉吟一下,徐徐说道,“别的尚不知,似乎这气运之事,怕是如此了……”
“呀!”秀儿掩嘴惊呼一声,急忙走到江哲身前,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夫君。
“秀儿放心,为夫只是稍稍试验一下,并不曾妄改……”见秀儿如此担忧,江哲说了一句善意的谎言,心中暗暗腹议华佗多事,为防自己不听劝,竟然将自己病情……咳,身体状况告知秀儿……这老头!
“当真?”秀儿有些狐疑地望着江哲眼睛。
“自……自然……”江哲讪讪说道。
“唉……”凝神望着江哲眼神良久,秀儿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伤心地望着江哲说道,“短短几年,夫君已学会诓骗妾身了么?”
“怎……怎么会……”
“夫君不知,夫君说谎时,眼神会闪烁不止么?”望着江哲,秀儿幽幽说道。
“啊……”江哲张张嘴,此刻面色着实尴尬,搂着秀儿讨好说道,“其实,为夫稍稍改了一丝,并无大碍,不告诉秀儿,是不想叫秀儿担忧……”
“妾身乃江家之媳,夫君之妻,死后当与夫君一同葬入江家祖坟,夫君何故瞒着妾身?华老丈所言甚善,天命岂能妄改?若是惹得天怒,降下大祸与夫君,这叫妾身……叫妾身如何是好?”说着说着,秀儿语气梗咽,眼眶一阵泛红。
“别别,”江哲一见有些心慌,手忙脚乱擦去秀儿眼角泪珠,讨好说道,“秀儿,别这样,你这样为夫……为夫日后再不会瞒着秀儿,可好?”
“……那夫君可要向妾身保证,日后不动那气运之事……”抬头望着江哲,秀儿抓着夫君手臂,幽幽说道。
“唔……好!”江哲点点头。
轻轻拭去眼角晶莹,秀儿有些自责地说道,“妾身妇道人家,本不该过多过问夫君之事,只不过此事……我等乃是人,非是神,妄动天数,若是惹来天神震怒,那当如何?当今世上,妾身所重,唯有夫君与晟儿,若是夫君……叫妾身孤儿寡母……”
见秀儿越说越悲伤,江哲干干一笑,揶揄说道,“秀儿这番话,竟是忘了琰儿、贞儿、铃儿、睿儿哦……”
只见秀儿面颊绯红,白了江哲一眼娇嗔说道,“夫君就会取笑妾身!”
“嘿嘿!”调笑般望着秀儿,江哲上下打量着秀儿,直将秀儿看得耳根通红。
“夫君这是做什么……”
“嘿嘿,比起我等初见之时,秀儿更具风姿……啧啧,叫为夫心中……嘿嘿!”
“咯咯!”自家夫君的一通赞美,叫秀儿心中满足不已,搂着江哲手臂,羞涩自嘲说道,“夫君廖赞了,妾身呀……老了……”说着,一记媚眼疑得江哲有些六神无主。
“秀儿这怎么会老呢!”江哲只感觉小腹有股热上涌。
“夫君……”似乎想到一事,秀儿眼神中罩上几丝阴霾,幽幽说道,“若是……若是妾身日后人老珠黄,夫君……夫君还会如此待妾……呀!”话音未落,秀儿有些委屈地伸手揉揉自己额头。
“说什么呢!”江哲似乎有些生气。
“夫……夫君……”
“傻瓜,”轻轻将秀儿揽入怀中,江哲柔柔说道,“秀儿可莫要忘了,为夫比秀儿大三四岁呢,若是日后秀儿老了,为夫岂不是老得老得连牙齿都掉光了?”
“咦?咯咯……”
搂着怀中丽人,江哲望着门口,轻笑说道,“待得日后天下安定,为夫便带着你们离开这许都,寻一山明水秀之地……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观朝霞晚霞……若是我们都老得走不动了,就在路边歇歇……”
“唔……”静静倾听着江哲的话,秀儿只感觉心中安宁,深情说道,“妾身等着……等着夫君助曹公平定天下……”
“呵!”江哲呵呵一笑,低头望着秀儿。
对上江哲眼神,只见秀儿脸上露出几许嫣红,随即缓缓抬起头,闭上眼睛……
“唔……”半响之祸,秀儿抿抿嘴,略带羞涩望了一眼江哲,将头枕在江哲胸口。
“老爷!”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呼唤,随即便有一下人匆匆走入屋门,待一望屋内情景,慌忙底下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呀!”秀儿轻声惊呼一声,死死埋首在江哲怀中。
相比于秀儿的脸薄,江哲倒是神色自若,搂着秀儿淡淡说道,“何事?”
“启禀老爷,”那府中下人不敢抬头,低声说道,“太师府送来一封请帖,说是请老爷今夜前去赴宴……”
“太师府?”江哲愣了愣,杨彪、杨文先?他不是一直称病在家么?皱皱眉,江哲疑惑问道,“为何设宴?”
“好似是杨太师寿诞……”
“原来如此……”江哲点点头,抬手说道,“将请帖留下,你且退下吧!”
“是,老爷!”下人匆匆上前几步,低头将手中请帖放于桌案之上,随即躬身退出。
“走了!”望着怀中如鸵鸟一般的秀儿,江哲心中好笑,伸手取过案上请帖。
偷偷望了一眼门口,秀儿这才抬起头,见江哲脸上笑意,娇嗔说道,“这人也真是的,不经通报便进来,这叫妾身……”
“哦,这是我吩咐的,区区几步路,还要通报什么啊!”江哲笑着解释一句,拆开请帖细细一看。
“这是……”秀儿凝神一看,望着江哲谨慎问道,“夫君要去么?”
“秀儿以为呢?”江哲微笑问道。
“妾身以为,夫君当去,”点点头,秀儿紧声说道,“杨太师与伯父乃世交,亦算是夫君长辈,如今长辈寿诞,夫君如何能不去?此乃礼数!”
“唔!”江哲点点头,望了眼秀儿暗暗想道,如果是琰儿,便会说夫君去不得,这杨家可与袁家关系暧昧啊……
“好,为夫去!”
“咯咯,”秀儿掩嘴一笑,起身说道,“如此的话,待妾身为夫君准备一些礼品……”
“好,有劳秀儿了!”江哲笑着拍拍秀儿翘臀。
“呀,夫君真是!”娇羞瞪了江哲一眼,秀儿盈盈走出屋外去了。
寿诞……嘿!
一个人前去赴宴,实在太过无聊,是故江哲叫上了一人……
司马懿!
晚饭时分,两人漫步在许都街道,身后跟着两名江府下人,提着江府夫人准备的礼品,他们有些搞不懂,为何老爷弃马车而不用呢?
“司徒雅士,在下不如啊……”司马懿就着这个话题笑道,“在下以为,偌大许都,再无一人,有司徒一般雅兴,但愿太师府莫要将我等当成闲杂人等拒之门外才好……”
“呵呵,仲达说笑了,”江哲摇摇头,失笑说道,“一个人的价值,不在其车辇、服饰,亦或是随行仆从,仲达以为呢?”
司马懿心下一愣,由衷附和道,“司徒所言极是,在下受教!”说着,他眼珠一转,淡笑说道,“司徒可曾听闻一事……”
“唔?何事?”
舔舔嘴唇,司马懿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刘辨未死!”
“……”只见江哲脚步一停,转身凝视司马懿良久,皱眉说道,“怎么可能?”
“司徒不信?”司马懿哂笑说道,“其实在下原本亦不信,只不过听得多了……传闻张白骑拥立刘辨……嘿嘿!”
“张白骑……”江哲皱皱眉,心下醒悟,原来如此,这天下帝者,唯有刘辨、刘协,刘协已死,张白骑拥立刘辨,那么大汉残余气运,自然与黄巾连成一脉,可是张白骑为何要这么做?
要知道他如此做,天下更为纷乱……
难道他还嫌这天下不够乱么?!
一时间,江哲面色有些难看?
嘿!望着江哲面色,司马懿暗暗一笑,故作叹息说道,“黄巾气运未灭、天下大乱不止啊……”
“气运……”江哲喃喃念叨一句,抬脚淡淡说道,“走吧!”
咦?见江哲无动于衷,司马懿有些诧异,心中暗暗想道,莫非江哲已知,乱天运会损及寿命?他前几日不是还……怪哉!
要不要再挑唆几句?唔……罢了,如今曹袁之战胜败未知,这江哲死不得,倘若江哲一死,兖、豫、徐三州必定大乱,曹孟德必败无疑,不利于自己……
啧!为自己大业,如今反倒要保着此人,当真可笑!
不过……此人究竟师承何处?为何每每道出之语,皆是如此发人深省?
摇摇头,司马懿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太师府,坐落于许都东面、皇宫之外,不同曹操帐下文武府邸坐落在许都中央,朝中百官府邸,大多在此。
旧日的太尉、如今的太师,杨彪杨文先,已有一两年不曾出府一步,皆在府中称病,尤其是天子刘协龙驭归西之后,杨家之人,可算是洁身自好,就算是苛刻如程昱,亦是找不出半点苛责之处。
韬晦之计嘛!江哲看得明白。
杨家与袁家交情匪浅,杨家族人之女,或有嫁于袁家之子,就算是袁绍、袁术,妻室之中亦有杨家女子,如此,倒不难理解程昱为何时刻盯着杨家,为防后院起火嘛!
早先杨家长子杨修,也曾多次去司徒江府拜访,不过随着日子久了,杨修去的次数,自然也少了,无外乎杨家乃帝党,而江哲,乃是曹操一脉人物罢了。
原本江哲还想回访一二,不过待蔡琰一劝,便就此作罢。
一来当时刘协陨落,朝中大臣深恨曹操,难免迁怒自己,二来嘛,江哲可不想去管这些百官琐事,他们想怎么样,都与自己无关,只要……
只要莫要触及自己底线!
在江哲心中,区区一皇帝,何足挂齿?岂能比得过社稷、百姓?
荒谬!
原本江哲以为,不管这些百官怎么闹,就算是离了许都,去了荆州亦或是别处,都无大碍,反而清净。
不过待程昱一劝说,江哲顿时明白过来了。
别看这些百官碌碌无能,他们久在朝中,于朝于野,多有名望,若是他们离了许都,靠着自己名望,反过来抵抗曹操,倒是极为棘手。
是故,这件事,随后便交与程昱处置了。
程昱可不会像江哲这般心软,图谋不轨的,杀!胸怀二心的,杀!
你不是自诩名望大么,那么便叫你身败名裂,随后再杀之!要整治这些手无寸权的朝官,程昱有的是手段。
待整治了一批顽固之人后,许都风气顿时和善许多,走在路上,也不会听到,谁谁谁又上表欲拥天子了。
帝位……多少人为之疯狂?江哲嗤之以鼻,他是管也不想管,听也不相听!
后世不是有句话么,灯光下的黑暗,那是最为黑暗的!
光华背后,又是什么呢?
“司徒,到了!”司马懿的一声低呼打断了江哲沉思。
“唔?”江哲抬头望了一眼偌大太师府,见府前车马、人流不绝,淡淡说道,“人还真多!”
司马懿面色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意有所指说道,“那是,杨太师可是朝中元老,深得陛下所信,极是如今是眼下这幅局面,前来恭贺的,也不会少啊……”
这司马懿……
淡淡瞥了司马懿一眼,江哲对府门努努嘴。
“嘿!”只见司马懿望着杨府冷笑,对身后江府下人使了个眼色。
“司徒江,前来恭贺杨老太师寿诞!”短短数息之后,杨府门前有个高声喊道。
“司徒?”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杨彪长子杨修心中微惊,环视一眼四周,见江哲一行三五人站在不远处,急忙上前拱手拜道,“司徒亲至,鄙府不胜荣幸,在下替家父谢过司徒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德祖兄何以如此……”江哲笑着拱手回礼。
此间众人尽皆侧目而视,敬重者、钦佩者、不屑者、嘲讽者、冷笑者,不一而足。
然江哲神色不变,泰然自若。
气度仍是这般宏大……杨修偷偷打量一眼江哲,心下暗赞一声,忽然望见江哲身边之人,见其身着儒衫,立于江哲之旁,心下诧异,迟疑问道,“观这位气度,不像是……”
话音未落,只见那人没好气回道,“我乃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跟在江哲之旁,或许会学到不少,但就是有一点不好!看那人眼神,难道以为我司马懿乃小厮耶?
“啊?”杨修顿时愕然。
“呵呵!”见司马懿一副愤愤之色,江哲呵呵一笑,解释说道,“此人复姓司马,名懿,字仲达,其才不可限量……”
“哦!”江哲这么一说,杨修顿时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司马懿拱拱手,淡淡说道,“杨公子言重了!”
见司马懿如此冷淡,杨修显然脸上有些挂不住,江哲见此,暗叹一声,这司马懿锋芒毕露,不似历史中所写一般啊,怪哉!想了想,江哲率先岔开话题,“德祖兄,不知杨老太师身体眼下如何?”
“哦,”有些感激地望了一眼江哲,杨修恭敬说道,“家父身子……唉,只是年纪大了,不比往日,些许小疾,便要卧床休养,是故在下不曾司徒府上拜访……在下已命下人备好上等茶水,司徒请!”说罢,他笑呵呵对司马懿说道,“司马兄,请!”
“多谢德祖兄(杨公子)!”江哲与司马懿拱手谢道。
将江哲与司马懿带到客房,叫二人饮茶少做歇息,杨修便退下到府邸前迎接宾客去了。
望着杨修远去的背影,司马懿冷笑一声,回头自嘲道,“今日若不是随司徒一道来,我恐怕连这府门都不来,何谈……”说着,司马懿取过案上茶盏,再复冷笑道,“何谈饮此上好茶水?”
“呵!”坐在桌案边,轻抿一口茶水,江哲摇摇头,淡淡说道,“仲达何以如此愤愤不平?世家门槛,向来如此!”
“唔?”司马懿眼眉一挑,坐于江哲对面,轻笑说道,“司徒倒是泰然自若……听闻往日,司徒对世家乃有成见,今日一见,在下却是不曾见到,莫非是谣传?”
“世家……”望着杯中茶水,江哲沉吟说道,“曾几何时,我亦想杜绝世家,可惜,今日才知,此事难于登天!”
“何解?”司马懿疑惑问道。
抬头望了一眼司马懿,江哲摇头轻笑道,“仲达,就你所知,如今天下人,分几等?”
“唔……”稍稍沉思一下,司马懿皱眉说道,“皇室、世家、寒门,以及百姓,若是再分细些,百姓犹有……”
“不必不必,”江哲笑呵呵地摆摆手,随即沉声说道,“除去皇室、百姓之外,世家与寒门之间的矛盾,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何以杜之不绝?”
“何以?”
“呵,”江哲苦笑着摇摇头,淡淡说道,“仲达,世家,不管是如今仍是兴旺之世家,还是家道中落之世家,心中所想,不过是光耀门楣,传于后世,仲达以为呢?”
“……”司马懿张张嘴,愣了半晌方才点头,哂笑说道,“除去一些别有图谋的,或是如此!”
“别有图谋?”江哲摇摇头,再复点头说道,“仲达言中之意,我明白,不过不光是世家,寒门亦有可能……直达天际!不过最常见的,便是寒门兴旺为世家、世家贫落为寒门,两者虽是对立,然而其中犹有联系,这便是无法杜绝之缘由!”
“原来如此……”司马懿点点头附和说道,“就算根除一些世家,那么便有另外一批世家诞生,从寒门之中,那么寒门之中的空缺呢?从何处补至?百姓中?”
“呵!”江哲低头饮茶,笑而不语,待他抬起头,笑着说道,“若是我没记错,仲达亦是出自世家吧?河内司马家……”
江哲此言何意?司马懿心中一紧,随即心中又释然,摇头说道,“若是照着司徒这理论,在下家门,不过是寒门罢了,家父虽早年曾做过京兆尹洛阳令,不过随着家父被罢免,家道中落,唉……在下幼年四处游学,亦是出自无奈,若是家中仍有藏书供我苦读,何意千里迢迢,游学各地、遭人轻视?”说着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客房,冷笑说道,“若是在下家境如厮,方才便不会差点连府门都进不来!”
“哦?”江哲哂笑一声,抬手给自己与司马懿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不想仲达犹是耿耿于怀……”
“那倒不是!”只见司马懿脸上有些泛红,连忙摆手解释道,“司徒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若是在下家境与杨家相仿,如今就算比不过司徒,亦不会如此籍籍无名,遭人轻视……司徒莫要怀疑,在下往年游学四处,哼!这杨家还算是客气的,看在司徒面上……”
“所谓世家子弟、寒门子弟,依我之见,日后成就,或仍是寒门子弟犹高一筹……”
“唔?”司马懿微微有些动容。
“所谓世家子弟,不过是起步比寒门子弟高,学识比寒门子弟容易罢了,这不过温室中的花朵,自然比得过外边的劲草能承受风雨,不是么?”
“……司徒之言,每每发人深省……”虽不是很明白‘温室’的含义,司马懿亦为之动容。
“世家子弟能学到的,寒门子弟努力一些,辛苦一些,亦能学到,然而寒门子弟的心境,却不是世家之弟能比,仲达以为呢?”
“在下受教了!”
“呵呵,对了,还不曾问仲达有何志向?”
“志向?”被江哲说得心中激动,司马懿脱口说道,“在下之志向,便是光耀我司马家,叫天下人……”
“司徒!”就在这时,杨修叩门而入,恭敬说道,“家父得闻司徒亲自,心下大畅,本是要亲自前来,不过在下念家父年老,是故代替家父前来请司徒赴宴,还望司徒莫要见怪……”
“本该如此!”江哲起身笑着说道。
“呵呵,司徒请!”杨修对二人一拱手,抬手说道,“司马兄,请!”
“多谢!”江哲与司马懿拱手回礼。
跟在杨修身后,江哲转首问司马懿说道,“方才仲达不曾说完,叫天下人如何来着?”
“……”此刻司马懿已是收敛心神,平复了心中激动,闻言淡笑说道,“司徒说笑了,在下亦是俗人,还能有什么?假以时日,若是在下能如司徒一般,名传天下,便是死了也值,只不过……”
“呵呵,”摇摇头,江哲望着司马懿,凝神说道,“莫要妄自菲薄,你日后……不可限量!”
“唔?”司马懿心下一惊,谨慎说道,“如此要多谢司徒提携……”说着,他好似看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古人云,宴无好宴……司徒可要当心了!”
“哦?”江哲愣了愣,待他抬头望了一眼大厅外的朝中百官,顿时双眉紧皱。
来的……
都是帝党一流么……
“贤侄!”江哲还未走近厅堂,便听到一声笑喝,“怕是有年逾不曾来老夫府上了吧?莫不是嫌老夫招待不周?”
杨彪?司马懿微微一愣,环视望了四周一眼,心下若有所思。
“世叔言重了,”在厅外众朝官侧目而视的眼神中,江哲不动声色,上前谈笑说道,“近来事务繁忙,不曾来拜见世叔,小侄心下有愧啊!”
“呵呵呵!”杨彪硬朗一笑,上下打量着江哲,暗暗点头,此子气度,远非自己族中晚辈可比,就算是自己长子德祖,亦差之远矣!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冷笑,“事务繁忙……但不知江司徒所忙之事,乃国事、乃家事?乃公事、乃私事?亦或是仅仅敷衍之词?其实司徒闲得很呢……”
此言一出,此间顿时寂静一片,老太师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江哲敷衍之词,老太师难道不知?江哲如此说,不是正好叫他与杨彪都好顺阶下台么?
可偏偏有不长眼的!
嘿!有意思!司马懿心中冷笑一声,有些好奇江哲如何反驳,毕竟此人能言善辩,可是出了名的。
“这位大人说的对啊!”只见江哲笑呵呵地转过身,望着那出声的人群,淡笑说道,“其实呀,这世上本无事,只不过闲的人太多了,这事……也就一件一件冒出来了!诸位大人以为呢?!”最后一句,语气冷然不已。
“司徒所言极是……”
“江司徒之言大善……”似乎是被江哲气势所摄,人群中依稀有几人讪讪附和,其余人等,大多低头不敢望向江哲。
好气势!司马懿眼睛一亮,心中暗笑道,但愿这些家伙别自不量力,弄出什么事来才好,否则,嘿嘿,有好戏看了!
望着那人群暗暗摇摇头,杨彪抬手对江哲说道,“贤侄能来,老夫欣慰不已啊……贤侄请!”
“世叔请!”江哲拱手一礼。
似乎望见了司马懿幸灾乐祸的眼神,江哲暗暗瞪了他一眼,随即心中苦笑一声。
当真是宴无好宴啊……
这些帝党聚集一处,想做什么?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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