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先机(二)


  一切都朝着贾诩的算计而发展着……
  建安二年十月末,刘表率领十万兵甲逼近江哲所在的安乐,而围困安众的曹洪、张辽、徐晃三将‘得知’此事,心下大惊,当即率领麾下将士,回军安乐‘救援’……
  与此同时,刘表秘令文聘、魏延二将率五千精兵、千余精骑,前去途中设伏。
  十月末的某天傍晚,不说天阴沉沉下着小雨,就连入夜,也比寻常早了几分,一片黄昏景色。
  泥泞的道路之上,一军大军缓缓朝前行进着,军中乃有两面大旗,俱是黑底白字,一面上书‘曹’,一面则上书‘江’,在两旗旁边,亦有三面较小的旗帜,却是不如那两面大旗般考究,上书‘曹’、‘张’、‘徐’,如此看来,此军必定是江哲派出围困安众的曹洪等奖兵马。
  踏着湿滑泥泞的路面,其中更有不少将士因此滑到在路上,然而观此等将士面色,却好似丝毫不曾被这恶劣的天象所影响,依旧士气高昂。
  不为外界因素影响心神的军队,自可称之为精兵!
  “吁!”此军前端,为首一将勒住马头,眯着眼凝神望着面前远处,似乎是在探查前方的动向。
  三将之中,会有如此谨慎的,也唯有徐晃、徐公明了!
  “公明,”在徐晃身旁,曹洪瞥了他一眼,轻笑揶揄道,“若是吓跑了前来伏击我等的刘表军队,公明如何向大帅交代?”
  听闻曹洪此话,张辽哑然失笑,低声说道,“曹将军,虽说我等乃是诱敌,不过将军也莫要大意才好……”
  “此事我自是知晓,”曹洪点点头,在他身边,徐晃皱眉转身望了一眼身后,低声说道,“我等都离去乃有半日之多,想来那身在安众的蒯子柔已是知晓此事才对,为何久久不见他前来,莫非是看破司徒之计?”
  张辽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那蒯良就算是足智多谋,岂能比之司徒?再者,战场厮杀,岂容这厮耍阴谋诡计?蒯良麾下无大将,当是要与刘表派来之军前后夹击我等……”
  “文和言之有理!”曹洪点头附和道,“况且安众城外,仍有张(绣)将军率领三千精兵潜伏在外,那蒯良若是当真尾随而来,呵呵,我等只需击溃了刘表伏兵,复杀回去助张将军一臂之力即可!”
  “此事倒是颇为易也……”徐晃微微一笑,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轻笑说道,“就连上天亦是心向我等,此战岂容不胜?”
  张辽、曹洪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有些笑意。
  如此恶劣的天气,徐晃竟说上天心向他们?
  不过细细一想,倒是有几分道理,盖因贾诩此计胜在出其不意,谁能料到表面上急急行军回去救援江哲的三位曹将,竟是想着要反戈一击、意在攻下安众呢?
  只是可惜曹洪等三将麾下俱是步兵,如此若是要攻下安众,就不能离此城太远,否则如何赶得及助张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安众?
  可是若是着令大军缓行,又恐被蒯良看破……
  就在曹洪等人左右为难的时候,一场小雨却是替他们解了围:如此湿滑的地面,就算着令麾下将士稍稍缓行些,亦不会教蒯良心中起疑。
  “唔?”策马走着走着,徐晃望向远处的眼神为之一凛,当即低声喝道,“文远,子和!”
  “唔?”曹洪与张辽闻言抬头望向远处,但见远处有一密林,密林之上乃有不少飞鸟盘旋于上空。
  一处密林自然没有什么不妥,然而那密林之上盘旋不下的飞鸟,却是极为可疑。
  世人皆知,禽类畜生想来最为爱惜自己的羽毛,决然不会冒雨飞于半空,当是会寻找一避雨之所。
  此处乃有密林,正好可与这些飞鸟多雨,然而为何它们却久久不曾下落呢?
  如此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林中有人!而且数量为之不少!
  “嘿!”冷笑一声,曹洪对张辽、徐晃使了个眼色,二将自是意会,装作漫不经心地朝左右两边靠去。
  侧身望了一眼身边的护卫,曹洪低声说道,“暗暗传令下去,叫将士们好生戒备,以待厮杀!”
  “诺!”那护卫微微一抱拳,拨马传令去了。
  而与此同时,密林之中却是响起了些许响动。
  细细一望,正如曹洪等人所想,此林中确实乃有附近埋伏,而且,正是文聘与魏延所率领的军队。
  “似乎有些不对……”凝神望着远处曹军,文聘犹豫说道。
  “有何不妥?”文聘身边魏延诧异问道,“仲业可是想起了什么?”
  “非是如此,”只见文聘满脸迟疑之色,望着曹军喃喃说道,“曹军似乎有了防备……”
  “怎么可能?!”魏延一脸惊讶,错愕说道,“我自思我等不曾露出破绽,曹军如何会知晓?”
  “我也不知,”文聘摇摇头,望着由远而近的曹军迟疑说道,“只是我心中有些担忧罢了……”
  “呵呵,”魏延哂笑一声,低声说道,“仲业且放心,我等只需待曹兵路过半数之际,从中杀出,配合军师前后夹击,曹军必定大败,如此我等也可不负主公众望!”
  “唔……”文聘缓缓点点头,犹豫说道,“担忧是我想多了……文长且下去安排,这里便交给我吧!”
  “恩!”魏延点头应了一声,瞥了一眼远处的曹军,徐徐朝后退去。
  当真是我想多了么?文聘眼中还是有些怀疑。
  忽然,一声鸟鸣传入他的耳畔,叫文聘为之一惊。
  顺着鸟叫声猛得抬头,文聘面色大变,口中惊呼道,“糟了!”说罢,他转身望向魏延退却的方向,却愕然望见数十支火箭猝然被射向空中,随后于半空炸裂,火星四射……
  与此同时,距离那地估摸有四五里的路程,蒯良率领着帐下仅有的一千八百骑兵,正在等着文聘、魏延二人的信号。
  “军师,”忽然,麾下一员偏将指着某处说道,“军师且看,信号!”
  “唔?”蒯良定睛一看,见确实是早先与刘表约好的信号,当即喝令道,“全军……杀!”
  “喝!”随着一声大喝,一千八百骑兵一甩马缰,驾驭着胯下战马杀向面前远处的曹军。
  然而,蒯良心中亦是有几分诧异:一路为随而来,竟是不曾碰到半个曹军斥候,是曹军心急回军救援,还是另有目的?
  “该死!”望着半空中的火星,文聘恨恨地低骂一句,随即取过兵刃,朝着曹军所在方向喝道,“诸君,杀!”喝罢,身先士卒、率先冲出。
  他心中自是还存有几分侥幸……
  就算曹军如今有了防备,然而他们一路踏着泥泞而来,力气必然不支,岂能久战?当是可胜!
  “喝!”附近的刘表军大呼应喝,将军如此骁勇,他们又岂能落后?都纷纷随着文聘从林中杀出。
  而林后的魏延,亦同时率领着千余骑兵,从侧面迂回击向曹军右侧。
  “来了么?”望见林中杀出无数敌军,曹洪自无半点惧色,冷笑一声举枪喝道,“将士们,随我杀敌!”
  两支军队如潮洪一般撞击在一处,然而迸开的却是那赤红的鲜血……
  战争,就如一架永远填不满的绞肉机,仅仅是一个照面,战场之上景象已是叫人难以相信。
  “杀!”随着一声大吼,一名曹兵狠狠一刀将挡在面前的敌军杀死,随即便感觉腹部一凉,愕然一望,却见一柄长枪已是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小腹。
  “该死的……”忍着喉咙处不停上涌的血水,那名曹兵眼中尽显疯狂之色,竟是一把抓过眼前的长枪,右手举起长刀,朝前狠狠劈去……
  然而,还未等他劈出,他却是感觉自己脖颈处一凉,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望着眼前缓缓倒地的曹兵,魏延一甩佩剑上的血渍,皱眉望了一言半空,伸出左手摊开,只觉落在手掌之中的雨水渐渐变得密集起来……
  雨,渐渐变大……
  或许正如徐晃所言,上天此刻是站在曹军一方的……
  对于骑兵来说,雨水……不,是吸收了雨水之后的地面,对于骑兵实在是毁灭性的打击。
  伴随着一阵马儿嘶叫之声,魏延麾下骑军竟然大半因地面泥泞,滑到于地,随即便被附近的曹兵一拥而上,砍成肉泥。
  “混账!”眼睁睁看着麾下将士被杀,魏延为之震怒,一夹马腹冲向曹军最为密集之处。
  然而,事实证明,他也绝非特殊,只听一声胯下战马一声悲鸣,魏延顿感胯下一空,随即便有一股巨力将自己向前抛出。
  “砰!”重重砸在地上,魏延用手一摸额头,随即摊开手掌,入眼一片血红,待他转身再看自己战马之时,却发现那马儿折了前腿,瘫倒在地上不住地哀鸣。
  “杀,杀!”周围的曹兵自是发现了魏延,见他装束与他人大为不同,顿时心知是将领级人物,面露喜色朝魏延扑去。
  “哼!”望着四周无数曹兵向自己杀来,魏延冷笑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柄战刀迎战。
  率先将冲杀在最前的一名曹兵砍成两截,随即挥舞战刀,片刻之际他脚下地面,已是倒下了十余人。
  “我魏文长岂能容你们所欺?”冷冷哼了一句,魏延充满杀气的眼神环视四周,沉声喝道,“下一个,何人前来送死?”
  “……”望着如杀神一般魏延,就算是战意极强的曹兵,亦是不免有些心惧。
  “哈哈哈,”望着四周无数曹兵被自己一人所震慑,魏延心中很是得意,仰天大笑。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喝,“阁下如此张狂,我张文远倒是要试试阁下武艺!”伴随着此声冷语的,还有一道极为冷冽的寒风。
  “唔?”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魏延面色猛变,当即将战刀横档在胸前。
  只听“铛”的一声,魏延竟是被硬生生击退三步。
  望着地面那两道被自己双脚划出的痕迹,魏延抬眼望着来人,惊疑不定喝道,“来将通名!”
  只见张辽一拉马缰,教胯下之马连跺几下化解了魏延的反震之力,随即举着战刀凝神喝道,“雁门张辽、张文远!”
  几乎从小就在马背上厮混的张辽,一身骑术何其精湛,岂能与他人一般?虽说如此恶劣的环境对张辽也有一定的影响,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却是不会像魏延一般。
  “当日温侯帐下大将张辽、张文远?”魏延惊异问道。
  “正是!”张辽冷然喝道。
  环视一眼四周的曹兵,魏延仰天大笑,随即指着张辽不齿说道,“素闻张文远勇武之名,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哼,休要用言语挤兑我,我岂能不明白你心思?”冷笑一声,张辽翻身下马,战刀前举,指着魏延低喝道,“如此可是满意?哼!就算不借马力,我要杀你,亦在覆手之间!”
  原本见张辽识破自己的小把戏,魏延面上自是露出几许羞愧之色,然而听罢张辽所说,他脸上的羞愧之色早已被愠怒所代替。
  “杀我?乃在覆手之间?”魏延面上挂起几丝狰狞,恶狠狠说道,“如此,我魏延自是要见识见识阁下绝学!”
  说罢,踏前几步,手中战刀狠狠劈出,而同时的,张辽亦是出刀。
  “铛!”一声巨响,两人附近的雨水尽数被弹开,而围在四周的曹兵,却是顿感脸上一阵剧痛,然而待他们用手一摸,却愕然发现并无任何异样。
  “铛铛铛!”一连窜的兵戈交击之声连续响起,此二人的气势就连雨水亦不能渗透,一旦接触,纷纷被弹开。
  好家伙!竟是这般难缠……魏延咬咬牙,用尽劈出最后一刀。
  “锵!”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两人手中的战刀俱是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这家伙非是寻常将领……望了眼手中的半截断刀,张辽复望魏延,面露惊异之色。
  “杀我,乃在覆手之间?”魏延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覆手杀我?”
  “我等且助将军一臂之力!”附近的曹兵见魏延如此张狂,心中大怒,纷纷举着兵刃欲冲来。
  “你等且退!”张辽喝退欲来相帮的麾下士卒,望着魏延不怒反笑,将手中半截断刀丢弃,握了握拳头低声喝道,“你乃何人,报上名来!”
  张辽的心思魏延亦是知晓,闻言亦是丢弃手中断刃,握拳冷喝道,“张文远且记好了,老子义阳魏延、魏文长!”
  “好胆!”张辽沉喝一声,大步上前,趋右臂狠狠砸向魏延,而魏延,自是同样用右臂抵挡。
  “砰!”伴随着一声闷响,一道肉眼可见的波动向四周迸散,而二人,却是丝毫不动。
  嘶……暗暗抽了一口冷气,魏延顿感右手手臂一阵剧痛,怕是亦伤到了筋骨。
  同样的,张辽的面色亦是十分不好看,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他半拳虚握,然而虚握的手指却在不住地颤抖。
  “杀!”也不知是何处又传来一阵厮杀之声,只见魏延、张辽二人眼神一凛,于同时出手,噼噼啪啪,打成一团。
  莫要以为没有了武器,便无性命之忧,只听他们身上不时传来的骨裂之声,便知此战极为险恶。
  拳拳到肉,险之又险……
  “砰!”最后一次交锋更为激烈,两人俱是被反震之力弹开数丈,在泥水中翻滚了一圈。
  “呼呼……”挣扎起身,张辽吐出一口血水,眉头深皱用手擦拭一下嘴角,随即再吐一口血水,用手一触胸肋,竟是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魏延,则是不顾泥水,半坐在地上,咬着牙死死握着握着颤抖不停的右手,脸上一片痛苦之色,竟是连起身的气力也无。
  两败俱伤之局……
  见方才那般张狂的魏延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四周的曹兵纷纷上前,欲将他擒获,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骑径直跃入曹兵之中,连连挥舞手中长枪将四周曹兵逼退,随即一把抓起地上的魏延放置身后,掉转马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莫、莫要追了……”张辽强忍着痛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喃喃说道,“魏文长,刘表麾下竟也有如此猛将,着实不可小觑……嘶……”
  “将军?”一名曹兵小心问道,“将军伤势可有大碍?”
  “皮外之伤……皮外之伤……”其实张辽早已是疼得冷汗直冒,幸好此刻的大雨,掩盖了他的心虚。
  回头望了一眼战场之上,张辽却发现此处的战事已近尾声,些许残存的刘表军俱是纷纷投降,任由曹军处置。
  再看此刻地面,就连泥水,亦是呈现红色……
  “文远,”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原来是徐晃。
  走进张辽,徐晃上下打量一眼他,惊愕问道,“何人将你伤至如此?”
  “一个叫魏延的混账!”张辽低声骂道,随即望了一眼自己伤势,皱眉叹道,如此伤势,恐怕要在床上躺个把月了……
  “魏延?”徐晃皱皱眉,随即摇头说道,“看来刘表帐下猛将亦是不少啊,方才与我交手的那将,唤作文聘文仲业,枪法精湛,实乃劲敌……”
  “劲敌?”张辽面色古怪得打量着徐晃,见他浑身上下,小伤不断,大伤无有,哂笑道,“好一个劲敌……”
  “文远误会了,”没想到徐晃摇摇头叹息说道,“此人知进退,不恋战,当是劲敌!”
  “原来如此……”张辽点点头,算是明白徐晃的意思,随即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出言问道,“我自方才始,就不曾见到蒯子柔兵马,莫非……”
  “来是来了……”提起此事,徐晃便心中大笑,拍着张辽肩膀说道,“可惜今日上天心向我等,那蒯良所率的尽数是骑兵,此地如此泥泞,他岂敢陷身?在外围绕了一圈便退却了……”
  “嘶,”徐晃一拍,正中张辽伤口,只见他浑身一颤,低声骂道,“该死的,我如今可浑身是伤……”
  “抱歉抱歉,”徐晃讪讪一笑,随即正色说道,“子和率军追击蒯良去了,如此大雨,蒯良兵马跑不远……子和留下话,叫我等前行与司徒大军汇合,他待助张将军攻下安众之后,自会率军归去。”
  “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张辽小幅度得挥挥手,抽气说道,“此间事便由公民一人处之,我却是要去包扎一下伤口,若是就这样,怕回不回得了司徒大军都成问题……”
  “额……”徐晃一愣,见张辽表情不似作假,急忙说道,“如此,文远且去。”
  点点头,张辽忍着痛将胸肋的一根断骨板正,随即又怒骂一声,“魏文长……甚是该死!”
  而与此同时,张辽口中的魏延却是猛得喷出一口鲜血。
  “文长?”驾驭着战马的文聘回身惊声唤道。
  “不……不碍事……咳咳,”身受重伤,却又要受颠簸之苦,魏延自是苦不堪言。
  “我等,如今向何处而去?”
  只见文聘面上闪过一阵愧疚,叹息说道,“我等深负主公重望,唉……也不知主公要如何责罚我等……”
  “大不了一死,”魏延满口鲜血,哂笑说道,“如今对于我而言,生于死,不过在那半口气罢了……唔,仲业,若是你不想叫我死于你马背之上,可否缓行?”
  “哦……我倒是忘了我等已逃出曹阵了……”
  与此同时,江哲所在安乐!
  望着屋外的倾盆大雨,江哲站在门边,重重叹了口气。
  “司徒有心事?”屋内桌案旁,贾诩一手手持黑子,一手手持白子,下的不亦说乎。
  “非是有心事,只是有些想念身在许都的妻室……”
  “快了……”贾诩下了一枚白子,将黑子一条大龙破去,随即拍了拍手起身说道,“如今,只待扬州袁术出兵,刘表自是无力再起事端,我等所重,乃是西凉马寿成兵马,只要司徒按诩计谋行事,当可诛马腾于此地!”
  “唔……”缓缓点了点头,江哲皱眉问道,“文和,洛阳……当真不保么?”
  “非是不保,此事利大于弊,如今曹公之窘迫,乃是地广而兵稀,就算司徒今日能打下荆州又如何?没有足够的兵力把守,仅仅是为他人做嫁罢了?如今,既然我等唯一的‘盟友’袁公路欲取荆州,不如且叫他与刘表两相争斗,至于荆州,日后再取亦是不迟,当务之急,乃在北面。
  如今曹公之危机,在于四面环敌,别的不说,就说那袁绍,为何曹公要如此匆忙从洛阳调兵至官渡?门下虽是不知详细,亦可推算出:怕是那袁本初亦坐不住了……”
  “烦!烦!”江哲懊恼地摇摇头。
  贾诩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忽然外面走入一曹兵,抱拳禀告道,“启禀大帅,荆州刘表乃派人送书信至!”
  “唔?”江哲有些愕然,皱眉说道,“拿来我看!”
  “诺!”曹兵恭敬地将手中书信递过。
  撕开封皮,抽出里面的书件一看,江哲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贾诩好奇地凑过身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一个大字。
  战!
  “哼!”冷笑一声,江哲走到案边,提笔加上数个字,对那曹兵说道,“再将此信还送与刘表!”
  身旁贾诩摇头一笑,他自是看得清楚。
  你要战,我便战!


第三百零一章 猛将
  江哲江守义,四海知名的谋士,传闻他用兵如神,善谋善断,若是能击败此人,必传名于天下!
  虽说如今的刘表不需要踏着江哲这块‘玉石’来传名天下,但是能看到如此贤士在自己面前露出畏惧的表情,自也是叫人极其愉快的事情,更别说,他当初自己就对那家伙极为忌惮……
  安乐城外二十里,刘表大营之中。
  “哈哈哈……”帅帐之内,刘表手举酒杯,望着帐内的数位将军谋士哈哈大笑,随即揶揄说道,“此次,我倒要看看那江哲,能出得何等对策!哈哈,德珪,你说那江哲能如何?”
  “这……”蔡瑁犹豫一下皱皱眉,偷偷望了一眼刘表,见他凝神望着自己,急忙说道,“主公所言极是,曹洪之军一破,那江……那江哲就算有通天本事,亦止不住麾下将士士气大跌,我等便趁机相攻……”
  蔡瑁之后,其弟蔡和、蔡仲对视一眼,眼中自是有些复杂,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这可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不不不,”没想到刘表听了之后却大大摇头,取笑说道,“我并非欲诛那江守义,哼,听闻此人乃曹孟德麾下首席谋士,若是围住他,曹孟德必然来救,我正要借此一报他折辱皇室之仇!”说到最后,自是一脸冷意。
  “主公,”刘表麾下随军司马赖恭闻言皱眉,抱拳谏言道,“主公莫要小觑那江哲,此人年岁不过三十,然而却能在曹孟德帐下脱颖而出,自是有些真才实学,此人当初攻伐徐州之时,四十余日破三城、名震天下,主公可莫要掉以轻心啊……”
  “……”听闻赖恭之言,刘表脸上挂起几丝不渝,冷冷喝道,“大战之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扰我军心,你该当何罪?”
  “这……”赖恭面色一滞,望着刘表冷冽的目光竟是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抱拳说道,“末将仅是望主公慎重,别无他意,望主公明鉴……”
  “哼!”刘表极为扫兴地将手中酒杯重重砸在桌案上,随即坐在主位上淡淡扫视着帐内众人,低声说道,“你等且来说说,那江哲可会应约而战?子初,你来说说!”
  “是……”只听一声轻应,帐内某位缓缓走出一名青年,对刘表一拱手,平淡说道,“依属下之见,那江守义必定会应战!”
  此人正是刘巴,刘子初!
  在历史中被刘备称之为“才智绝人”的一流谋士……
  “哦?”见刘巴如此笃定,刘表却是有些诧异,疑惑问道,“子初,为何你如此肯定?”
  观刘巴的神色,似乎对刘表的问话不是很上心,闻言拱拱手说道,“我观江守义此人,虽说智计连连,然而却并非是很沉得住气,换而言之,便是此人吃不得半点亏,就算一时中计,也要千方百计讨回来;再者,此人最喜抢攻,‘四十余日破三城’,此事最是叫人津津乐道,除去赶路的时日,几乎是一日一城……虽说是战绩辉煌,却也是他破绽所在……”
  “此话怎讲?”刘表为之动容,起身问道。
  抬头望了眼刘表,刘巴脸上似乎有些不耐,迟疑说道,“当初与江哲对阵的乃是袁公路麾下那些将军,俱是些匹夫罢了,能有几许谋略?若是换做袁公路帐下杨宏、荀正等善谋之士守城,那江守义又岂能如此轻易便将城池夺了去?”
  “哈哈,说得好!”刘表欣然而笑,点点头说道,“如你说来,那江哲仅是运气使然,实无多少真才实学?”
  “那也不尽然,”刘巴摇摇头,低头顾自说道,“此人内政之才,确实是世间少有,至于用兵……用奇,向来非是王道之兵!”
  “唔,”望着族中侄儿侃侃而言,刘表心中欣然,可是想起自己膝下长子,他却又有些不渝了。
  每每与那些狐朋狗友胡聚一处,每日饮酒作对、寻欢作乐……唉,琦儿,你实在是太令为父失望了!
  若是琦儿能如子初一般,那自己便放心地多了……
  似乎有些抵不住刘表炽热的眼神,刘巴缩缩脑袋,讪讪说道,“比起江守义,属下更为担忧那袁公路……”
  “袁术?”刘表闻言一愣,随即冷笑道,“此人志大才疏,率麾下五万余人讨伐曹贼,竟被曹贼麾下戏志才以区区一万兵吓得不敢越雷池一步,哼!还不是打定主意想借机消耗我荆州实力,他以为我不晓得他的心思?”
  “恐怕不仅如此啊……”刘巴皱皱眉,喃喃说道。
  “袁公路之贼心,昭然若揭!”
  距离刘表不知距离几何,荆州襄阳刺史府邸之中,他口中不成器的儿子刘琦对面那儒生淡淡说道。
  “此话怎将?”刘琦闻言诧异问道。
  “哼!”那儒生轻哼一声,徐徐说道,“如今尊父刺史大人伐豫州,江东孙伯符伐徐州,如此天赐良机,若是袁公路当真有讨贼之心,岂会被那戏志才区区一万人马吓住?公子莫要忘了,当初此人五千精兵袭许都,以至于险些身陷,何等胆大?如今却这般胆小,岂不是不合常理?”
  “可是……”望着对面那人侃侃而谈,刘琦疑惑问道,“莫非是那袁术在徐州被那江哲败了几阵,起了畏惧之心?”
  “江哲……”那儒生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即轻笑说道,“亮观袁公路,当是欲图我荆州,方才如此作为!”
  “什么?”刘琦面上大惊,惊声说道,“孔明,此话当真?”
  孔明?诸葛孔明?
  只见刘琦对面那儒生缓缓抬起头,借着烛火一探,正是当初叫江哲心中懊悔不曾将他留下的诸葛亮……
  “袁公路此行骗得过别人,却是骗不过我!”
  “……”刘琦满脸惊色,瞪着眼睛愣神望着诸葛亮,随即忽而出言问道,“我当如何?”
  “呵呵,”诸葛亮闻言一笑,望着刘琦揶揄说道,“公子欲如何?”
  “我自是不能叫袁术奸计得逞!”刘琦铿锵低喝道,眼中充满着坚毅。
  “如此……公子不妨先遣人守住江夏,依亮之见,若是袁术果真有图我荆州之心,当先取此城!”
  “派……派人?”闻言刘琦满脸尴尬,讪讪说道,“实话言与孔明,父亲向来不喜我,荆州人人皆知,再者,江夏乃有黄(祖)太守在,袁术怕是不易得逞吧……”
  诸葛亮闻言一笑,正要说话,忽然门外走入一人,口中笑讽道,“黄祖匹夫也,粗鄙不通谋略,公子岂能期望于他?”
  “元直?”刘琦一见来人,面上大喜,起身招呼说道,“早些时候我邀孔明之际元直且不在……”
  原来来的,竟是徐庶徐元直!
  “呵呵,”望着徐庶,诸葛亮微微一拱手算是见礼,见他面色颇有喜色,疑惑问道,“元直莫非遇到了何等好事?”
  “好事?”徐庶一愣,随即摇头说道,“非是如此……”说着,他在桌案边坐下,望着诸葛亮神秘说道,“孔明,你猜我今日在路上见到了何人?”
  诸葛亮为之愕然,失笑说道,“元直一日所遇之人,不下数百,这叫我如何猜得出?”
  “唔……”徐庶皱眉思索一下,随即展颜说道,“此人孔明亦曾见过,恩……若非是你,我自是记不住此人……”
  “这……”听着这不算提示的提示,诸葛亮眉头深皱,心下苦思,忽然,心中猛地跃出一个人的名字。
  “刘玄德?”
  “……”只见徐庶张张嘴,满脸诧异,显然是被诸葛亮猜中了。
  “刘玄德?那不是我叔父么?”与刘备有过数面之缘的刘琦诧异问道,“我叔父屯兵新野,见到我叔父有何可称奇之处?”
  那刘玄德可是有真龙之相啊,再说……暗暗想着,与面色不变的诸葛亮对视一眼,徐庶讪讪一笑,摇头说道,“公子也知,庶出身寒门,自是不曾见过刘皇叔,再者,刘皇叔不是领兵在安乐抵御曹军,如今却在襄阳见到,岂不蹊跷……”
  “元直欺我……”指着徐庶,刘琦嘿嘿一笑,随即起身说道,“也罢,既然元直不愿意说,琦也就不多问了,二位稍后,我去取坛家父珍藏的美酒来,我等边饮边商谈……”说着,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商谈?商谈何事?”徐庶诧异地抬头问道。
  “袁公路之事!”诸葛亮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闻言徐庶嘿嘿一笑,扣着桌案嘲讽道,“我道你等为何要提起那黄祖,却是如此,我还以为孔明对此人另眼相看……”
  甚为无奈地望了眼徐庶,诸葛亮朝门口处撇瞥了瞥,随即问声说道,“为何无缘无故,提及那人?”
  “那人?黄祖?”徐庶故作惊讶。
  “你!”诸葛亮为之气结,双眉紧紧皱起。
  “玩笑玩笑,”见诸葛亮神色凝重,徐庶自是不在与他开玩笑,讪讪说道,“乃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此人……”
  “废话!”诸葛亮低声喝断道。
  “嘿,孔明莫要心急,我可还未曾说完啊,”谁知徐庶挤挤眼,对诸葛亮狡黠说道,“我会留心此事,乃是因为他向襄阳百姓询问一人……”
  “何人?”诸葛亮下意识问道。
  “你说何人?”徐庶耸耸肩,一脸哂笑说道,“此人便是在天下众谋臣中位居十五的琅琊诸葛孔明咯……”
  “休要再提此事!”只见素来淡然儒雅的诸葛亮额头迸起一根青筋,面色也有些涨红,他也着实没有想到,许劭‘仅仅’将他排在第十五位……
  虽说在偌大天下中排位十五却是可令人为之雀跃,但是那人决然不是诸葛亮、庞统、徐庶等大才之士……
  更别提,谋臣榜只排十五人,挂在最末,实叫诸葛亮心中难堪,这还不如不上榜呢!
  而比诸葛亮更惨的是,庞统与徐庶,如此多智之人,竟然都不曾上榜……
  皆因三人名望太浅,许劭实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叫三人居于高位,那可是许劭日后要散遍天下、意欲流芳的传世之作。
  话说,日后江哲得知此事时,亦是哭笑不得,他万万不想到,有‘多智近妖’之称的诸葛丞相,竟只能排在末尾……
  狠狠饮尽一盏茶将心中不满压下,诸葛亮转首叹道,“前几日还在安乐,如今却在此襄阳,看来刘玄德遭遇惨败啊……”
  “恩,”徐庶点点头,一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面附和说道,“只观他不去刘刺史处汇合,却返回此地,便知此人遭遇大败,无颜见刘刺史……不过,孔明,此人当真有真龙之相?”
  “我却是不会看走眼……”
  “孔明意欲如何?那刘玄德如今麾下可无贤士相助哦……”徐庶端着酒杯哂笑道。
  “……再看看吧!”诸葛亮淡淡说道,然而徐庶却看得出,他眼中有几许凝重,无疑是在认真思考此事。
  “哦,对了,”忽然想起一事,诸葛亮面色古怪地对徐庶说道,“日间我收到了士元托人送来的书信,言他在袁本初麾下为用……”
  “哦?”徐庶称奇道,“士元如此放浪之人,那袁本初竟然容得下他?怪哉怪哉……”说着,他将举杯而饮。
  “咳咳,”只见诸葛亮强忍着笑,继续说道,“恩,他如今是大受重用,作了一名县令……”
  “噗……咳咳,”猛地喷出一口茶水,徐庶被水呛得连连咳嗽,险些连眼泪也咳了出来。
  “县令?哈哈哈……我当真想是极为想知道士元如今心中滋味……”
  “我早先便对他说起,袁本初折节下士是假,沽名钓誉是真,无奈士元不从……”摇摇头叹了口气,诸葛亮脸上挂起几许犹豫,望着徐庶迟疑问道,“许世叔当真已敲定那江守义为天下第一谋臣?”
  “……唔,”徐庶颇为郁闷地点点头,低声说道,“只消那江守义帮曹孟德退去此六路兵马,他便是……唉!我等所学自思不逊于他,奈何毫无名望,此事怪不得世叔……”
  “如此当真可惜了,那江守义已是退却了近半兵马,破曹时机已逝……”
  “这倒未必,”只见徐庶微微一笑,指指北面哂笑说道,“若是那一路兵马亦出,局势顿变!”
  “如此……当是要在那江守义不得抽身之际出兵,若是待袁公路发难……南面三路皆平,恐怕就算是坐拥四郡的袁本初……亦是奈何不了曹孟德……”
  “如此说来,如今天下局势,曹孟德之胜败,其关键皆在于江守义……恩,刘刺史身边乃有刘子初在,应当无事吧……”
  “刘子初确实有惊天之才,可惜为人傲气不说,行事太过谨慎,每每要等证据确凿之际,方才信罢自己心中所思……而江守义用兵,却从来不按常理行事,我观此事……难!”
  建安二年十一月,也就是刘表向江哲送出战书的第三日,两方约好在安乐城东南二十里处相战。
  此地名为马尾坡,周边地势复杂,对骑兵极为不利,刘表选择此地,正是为了克制江哲麾下的虎豹骑。
  早先从文聘、魏延口中得知了虎豹骑的存在,刘表虽说有些不信天下乃有如此勇猛之军,但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他还是选择了此地作为战场。
  清晨,刘表早早麾下欲带出出战的三万人叫醒,令其饱食,养足气力,好与曹军抗衡。
  待得辰时一至,刘表点起大军,率领麾下大将蔡瑁、庞季、张虎、陈生、韩嵩、吕介等人直奔马尾坡,大营,且叫麾下治中邓羲、从事傅巽、行军司马王粲、蔡仲、蔡和、刘巴、张允守却大营。
  生怕江哲出尔反尔,引军相袭,是故刘表一路上行军极为谨慎,光是斥候便派出了足足三千余人。
  来到马尾坡,见此处半个曹兵也无,刘表急忙领军抢占了有利地势,由此便可以看出,刘表虽口上对江哲丝毫不在意,然而心中却是极为忌惮。
  可是叫刘表无比恼火的是,时至午时,却还不见江哲领军前来。
  虽说十一月的太阳不是那般热炙热,可是对于早早便到了此地的刘表将士而言,临战前心中那份畏惧却是掩抹不掉的,时间越长,将士们心中便更为焦躁。
  而此刻江哲,却在其大营中悠闲吃着午食,期间还与麾下曹兵谈笑几句,也是,唯有在自家营中,那份临战的畏惧之心才可稍稍消去。
  为此,贾诩是哭笑不得,一面抬眼看着天色,一面催促江哲赶紧动身,要是叫人以为曹军惧战,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急什么,天色早着呢!”叫人无比郁闷的,江哲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极为悠闲地将手中的大饼吃完,随即起身白白手,在贾诩以为他要下令出兵的时候对火头兵喊了句,“那个……谁,来碗汤润润肠胃……”
  于是乎,待着未时过半,等得极为焦躁的刘表才望见了姗姗来迟的江哲大军。
  望着对面曹兵俱是精神饱满,再看看自己麾下将士,大多萎靡不振,刘表心中大怒,拨马上前喝道,“江哲,你何以如此无礼,姗姗来迟!乃将战事当儿戏耶?端地不为人子!”
  闻言摇头一笑,江哲坐在马背之上,极为有礼地一拱手,淡淡说道,“将战事当儿戏的并非在下,乃是使君也,使君数次引兵犯我兵境,徒生兵戈之祸,殃及无辜百姓,使君心中乃有愧疚之心否?”
  刘表的焦躁无礼,比之江哲温文儒雅,两者孰高孰低,高下立判。
  身旁贾诩见刘表出言不逊,本想替江哲出言嘲讽刘表几句,此刻见江哲说得头头是到,心中暗暗点头说道:司徒每每叫人惊叹不已……
  “好好!”刘表自是被气得面色涨红,马鞭遥遥指着江哲,怒声喝道,“我且问你,大战之期,为何姗姗来迟?你在营中做得什么?”
  “哦,问我做的事啊,那就多了……”只见江哲一本正经地细细数道,“清晨起来,我先在营中小跑一圈,听说这样有利身心,随后喝了一碗小米粥填填肚子,人啊,肠胃好,什么都好,再随后嘛,就在营内散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嘛,再再随后我又在帐中看了会书,古人说,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我虽不为师,不过复习复习功课总没有坏事吧……”
  “……”刘表直听地额头青筋直冒,他岂能听不出江哲话语中的调侃之意?别说他,就连他身后的大将们亦是听得满脸愤愤之色,不过其中唯独蔡瑁是面带怒色为假,饶有兴致望着江哲才是真……
  “江守义,”刘表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江哲沉声说道,“需晓得你亦是天下闻名之士,为何行事竟如此无礼,叫我等在此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我实是知晓你欲耗我军将士气力,然而如此狡诈之计,非大丈夫所为!”
  “使君误会了……”江哲满脸诧异,摊摊手纳闷说道,“使君仅仅邀我等今日相战,又不曾说得什么时辰,如此在下何以知晓?在下还怕来早了呢!”
  “来早了?”刘表闻言气急反笑,指着斜挂半空的秋日冷笑道,“江守义,你为何来得不再晚一些?如此我等披星举灯而战,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真不知使君欲如此……”江哲喃喃说了一句,只不过这声音有些大了……
  随即,他转身颇为懊恼地对贾诩说道,“你看看你,我就说使君非常人,不会心急,我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你非得把我拉起来……”
  “……额,这个……”绕是贾诩,当着这数万人面,亦是有些尴尬,只不过他心中却是哭笑不得。
  “哦,对了,”好似忽然想起一事,江哲对刘表诧异问道,“使君说相战乃在午时,为何是午时?不是巳时、未时?我见麾下将士们刚吃午饭,神情疏懒,是故叫他们歇息了会,使君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地很!狠狠瞪了江哲一眼,刘表咬牙切齿,恨恨说道,“自古以来,便是午时相战,司徒岂是不知?”连司徒这个称呼都出来了,看来刘表着实被江哲气得不轻。
  “哦,是么?”江哲很诧异地转首问身边的贾诩道,“文和,有这回事?”
  ……我对你说了不下十遍,你还来问我?贾诩面上挂起一抹古怪之色,咳嗽说道,“咳咳……确有此事……”
  “哼!”刘表自是听到了贾诩的话语,冷笑一声且看江哲如何作答。
  没想到江哲张张嘴,对刘表讪讪一笑,颇为轻描淡写地说道,“那真是太抱歉了,我实在不知晓,要不,我等明日再战?”
  “你!”刘表面上冷笑顿时僵在脸上。
  明日再战?开什么玩笑?我白白在此等了三个时辰,就等来你这句话?止住身后愤愤难耐的将领,刘表气得双眉直颤,沉声喝道,“曹贼,我恨不得深啖其肉,岂能再苦等一日?待我今日破你,明日复取曹贼首级!”
  “好!”没想到江哲面色一变,正色喝道,“既然你要战,我当迎合你意!众军听令,列阵!”
  “喝!”几乎同一时间,江哲身后一万余士卒收起面上笑意,列阵备战。
  “……”刘表顿时就楞了,显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望着刘表呆若木鸡的模样,再回头望望江哲,见他一脸平常,贾诩是心中极其想笑,然而又很匪夷所思地笑不出来……
  “呼……”深深吐了口气,刘表凝视江哲眼神,乃过良久,方才指着他说道,“早先便闻你诡计多端,今日一见,果是如此……我自是不曾想到,两军邀战,竟也能被你弄出这般多花样来……曹孟德能得你相助,实乃三生有幸!”
  “使君过奖了,小小伎俩,不足挂齿……”如今的江哲,自是又一副名士模样,不过在他心中,却对刘表能如此快静下心来颇感意外。
  凝神打量着江哲,刘表心中实是越看越喜此人,摇摇头,指着他沉声说道,“守义,我乃问你一事,望你从实作答!”
  江哲闻言一愣,摇头笑道,“我且不知使君要问何事……只要是在下知晓的、能说的,当实言!”
  “我刘景升向来不行诈计……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死助曹贼?”
  “曹贼?”江哲摇头一笑,淡淡说道,“何谓曹贼,我只知我主乃是当朝大将军,曹孟德!”
  “哼!”刘表闻言冷笑一声,嘲讽说道,“曹孟德,虽旧为大将军,实乃窃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使君且不必说了……”江哲平淡反驳道,“其实使君与在下,以及天下明眼之士,岂会不知其中乃有蹊跷?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何足道哉……”
  被江哲一语道明,刘表哑口无言,确实,他确是知晓曹孟德没有那般胆量,冒着与天下为敌、只身横死的下场陷害天子,不管是他,还是天下各路诸侯,都是为各取所需罢了,正如江哲说的,何足道哉?
  “主公!”刘表麾下庞季上前一步,冷眼望着江哲对其说道,“主公休要再与这厮废话,待末将擒获这厮之后,交予主公发落便是!”
  “不可无礼!”刘表低声喝道。
  “主公,”帐下大将张虎亦出言说道,“若是今日我等无功而返,日后怕是要为天下人耻笑……”
  “唔?”刘表面色微变,如今的他,要成事独独差两件东西,一件,便是名望,另外一件,则是袁术手中的神器、传国玉玺!
  见主公刘表闻言犹豫,庞季与张虎对视一眼,随即指着江哲方喝道,“何人敢去挑将?”
  庞季话音刚落,军中便走出一人,口中呼道,“末将愿往!”
  “你?”见来人一幅低级将领装束,庞季自是有些看不起。
  “若不胜,当斩我头!”那将铿锵喝道,随着他的话音,他身上散发出一阵极为强大的气势。
  “……如此,你且去……”
  “末将遵命!”那将重重一抱拳,随即从军中牵出一匹全身上下好几处脱了毛的战马,翻身而上,直驱曹军中军。
  “唔?”望着前来挑战的刘将,赵云眼神一凛,当即取过豪龙胆,口中丢下一句话策马而出。
  “此人交予我!”
  “子龙?”江哲有些诧异,疑惑地凝神望向那刘将,然而这一望,却是再也移不开视线。
  其实那将也无其他出奇之处,只是他背上那张一人多长的巨弓叫江哲有些愕然。
  莫非此人是……


第三百零二章 愈加混乱的局势(一)
  莫非这人是……
  江哲眼中聚齐浓浓的凝重,若真的是他,那就不好办了……
  “司徒?”贾诩好似望见了江哲面上的神色,疑惑问道,“那将有何不同寻常之处,叫司徒如此凝重?”
  “文和且看着,此人……绝世猛将……”江哲皱眉说道。
  “啊?”贾诩有些惊讶,转身望向场中,这一望,顿时叫他双目瞪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看到了什么?
  场中,赵云单手手持银枪豪龙胆,死死向下压,眼神望着面前之将,沉声问道,“我观你武艺,与你身上服饰极为不符,敢问阁下大名?”
  同样单手持刀,来将好似轻轻松松便挡住了赵云的银枪,口中低声喝道,“南阳黄忠、黄汉升!”
  黄忠,黄汉升,历史中西蜀五虎上将之一,以老龄之躯尚可斩却夏侯渊的绝世猛将!
  后世乃有传言,几近七旬的黄忠尚能斩夏侯渊于定军山,那么他年轻之后呢?他壮年时候呢?
  然而此刻在赵云面前的黄忠,观其面色,不过四十上下,正是实力最为巅峰的时段……
  “果然是他!”江哲听闻黄忠自述,喃喃说道。
  黄忠?黄汉升?贾诩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此人很有名么?为何司徒知晓然而自己却不知晓?怪哉……
  望了眼手中银枪,感受着枪身上传来的强大反震之力,再加上面前这人隐隐传来的压迫力,赵云有种面对吕布吕奉先的感觉。
  此人……绝不在吕布之下!
  收敛心神,赵云缓缓抽回长枪,抱拳说道,“在下常山赵子龙!”
  “哦?”黄忠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方才还在想,这面前一枪就叫自己差点把持不住的家伙是谁,没想到是当初力敌飞将吕布的赵云赵子龙,怪不得有如此实力……
  出战之前倒是没想过会遇到此人……
  想着想着,身为武人的黄忠身上战意瞬息间暴涨,能与如此猛将交锋,实乃平生快事!
  “哼,”赵云自然也感受到了黄忠暴涨的战意,轻哼一声,随即眼神一凛,双手持枪,身上气势一时间便暴涨到了顶峰。
  真乃幸事!
  两将心中闪过一道心念,随即同时出招……
  “轰!”随着一阵巨响,战场之上,沙尘漫天飞舞,令人望不清场中局势,只听得那一阵阵极为急促的兵戈交击声,与那模模糊糊的身影。
  “汰!”
  “哼!”随着黄忠一声暴喝、赵云一声轻斥,周围的沙尘呈环状,顿时向四处迸散。
  江哲身旁曹纯皱皱眉,策马上前到江哲与贾诩之前,挡住吹来的漫天沙尘。
  同样的,对面刘表帐下那几员大将亦是出身挡在其主面前。
  “此人……”眯着眼睛,刘表诧异地望着场中与赵云打得不分上下的黄忠,转身问众位将军道,“此人乃何人帐下之将?”
  听闻刘表此问,众将之中大将庞季、张虎、陈生、韩嵩、吕介对视一眼,面有难色:观此人服饰,不过裨将罢了,襄阳裨将乃有几何?这叫我等如何说?
  “为何不说话?”刘表心中有点气,低声喝道,“那赵子龙何许人物?你等帐下既有如此猛将,为何不推荐于我?你等乃有私心耶?”
  “岂敢!”庞季、张虎、陈生、韩嵩、吕介五将急忙抱拳说道,“实是我等当真不识此人……”
  “你等……”刘表气结,随即摇头叹息道,“如此猛将,却身着牙将服饰,若是被他人知晓,还道是我刘景升目浊难识人才……”
  “咳咳,”刘表话还没说完,蔡瑁一阵咳嗽声将他打断。
  “德珪?”刘表狐疑地望向蔡瑁。
  只见蔡瑁上前凑近刘表,低声说道,“此人亦非牙将……莫非主公忘却了?此人乃主公亲自提拔的裨将……”
  “……”刘表张张嘴,皱眉狐疑问道,“当真如你所说?”
  蔡瑁望了一眼刘表,低头暗思片刻,复抬头细声说道,“主公,此人有一子,得了一种怪病,日夜咳嗽不止……”
  “是他!”刘表为之愕然,脸上顿时起了几许尴尬之色。
  原来,黄忠之子黄叙素有怪疾,日夜咳嗽,是故黄忠变卖家中产业,举家来到襄阳为儿子看病,不曾想儿子的病还没治好,身上的盘缠却已用得差不多了,为此黄忠有些犯愁。
  有一日,黄忠上街给儿子买药,中途却碰到几个地痞,将他身上的钱财偷了去。
  待黄忠来到药店,一摸怀中,竟是一个铜钱也无,顿时面色大变,想起方才死缠着他的那几个地痞,他心中勃然大怒。
  这可是叙儿的性命钱啊!
  那一日,襄阳治安大恶,究其缘由,乃是一人当街“行凶”,力敌百余地痞,将对方打得连连讨饶……
  而当初差人将黄忠拿住的,便是掌管襄阳治安的蔡瑁。
  听闻黄忠道出实情,蔡瑁平日就深恨那些地痞屡次给他找麻烦,见黄忠如此勇武,乃将他推荐给刘表,不过却将黄忠力敌百余地痞之事去了……
  也是,若是被刘表知晓城中治安败坏如斯,蔡瑁岂不是自找麻烦?
  而后,听闻黄忠之事,刘表果然不予怪罪,更助了黄忠两千钱。
  两千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然而对于黄忠来说,是绝对不够用的。
  为此,刘表心中也是知晓,见黄忠面上愁容未去,乃笑着问他,是否愿意在自己帐下出任。
  黄忠此时正为日后发愁,闻言当下拜谢应允。
  从白身提拔,自不好提拔太快,是故刘表乃欲先用黄忠为城门令,掌观一处城门,随后再用为将领,谁知后来诸事太多,又有曹孟德‘害’天子一事,刘表便将此事给忘了……
  于是乎,黄忠便在襄阳东门,做了将近一年的城门守备……
  不过对此,黄忠却不是很在意。
  刘表治下荆州,确实可称是天下少有的几处富饶之地,理所当然,黄忠的军饷也不会太低,自是足够为儿子买药之余,弥补家用。
  对此,黄忠心中自是对刘表心存感激,是故当刘表颁布将令欲起兵讨伐曹操麾下江哲,从襄阳守备军筹集人手时,黄忠第一个报了名……
  “咳咳……”想起了来龙去脉,刘表面上自是有几分尴尬,若是说到底,那黄忠可是算他帐下人物的,点点头,他面色自若地说道,“此人与赵子龙不分上下,甚为骁勇……”
  蔡瑁何等人物,当即便明白了刘表的意思,插嘴说道,“主公,如此猛将,不可不重用啊!”
  面对着如此识趣的小舅子,刘表心中大畅,点头说道,“是极!此人当受大用,德珪,此事你来安排!”
  “是!末将记下了!”蔡瑁一脸平静,恭敬说道。
  “唔……”刘表转头望了一眼场中,见黄忠与赵云打得不相上下、难舍难分,乃皱眉说道,“赵子龙,非一人可敌,此人能将他逼迫如斯,实属不易,德珪,鸣金叫他回来!”
  “是!不过……此刻胜败未分,这……”
  “唔?”刘表满脸古怪之色,转身对蔡瑁说道,“赵子龙乃天下闻名之将,你以为他如此无用耶?”
  “额,是!末将当即令人鸣金……”
  赵云自是天下闻名不假,然而黄忠除却名望之外,本身武艺却不在赵云之下,刘表自诩识人乃明,却亦是低估了黄忠……
  而同时的,贾诩亦是在向江哲询问这个问题,他想来想去,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司徒何以如此高看那黄忠?”
  五虎上将啊……
  江哲苦笑一声,他自是想不到此行会遇到这位壮年、堪比吕布的猛将,黄忠、黄汉升!
  “此人武艺精湛不说,其箭术……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箭术?”贾诩闻言朝场中黄忠看去,自是望见他背后那巨若一人的战弓,面色大愕:若要开启此弓,需耗费多少气力?
  贾诩低头望了望自己瘦弱的手臂,面色大皱,随即望了一眼身边江哲,顿时得到了安慰……
  “文和?”江哲对贾诩面色古怪地望着自己胳膊,狐疑问道。
  “唔?”贾诩猛地回过神来,暗暗埋汰自己几句,随即凝声说道,“若是此将当真有如司徒口中那般实力,恐怕赵将军难以功成,如此一来,我等便要早做准备……”
  “唔!”江哲点点头,对站在面前的曹纯说道,“子和,此次便要看你虎豹骑了!”
  “是!末将谨记!”曹纯低喝一句,随即心中暗暗骂道,这该死的杨鼎,关键时刻,死哪去了!还有那孟旭……这两混账东西!
  曹纯自不会为这两人担忧,只要是能进虎豹骑的,自是能以一当十之辈,更别说伯长级的将领,若是换做别的军队,就算为副将,亦可胜任。
  别看杨鼎那区区两百虎豹骑,却是能当两千骑兵之用,若是有人欲剿灭此军,必动用大量军队乃可功成……
  正如如今代理襄阳事物的蒯越那般做法,动用整整八千兵甲,四处围捕在荆州腹地捣乱的虎豹骑……
  话说短短十余日,荆州已有两、三处县城不备之间,被这两百虎豹骑冲入城内,杀却守官,烧却存粮,随即消逝远遁。
  为此,蒯越深感头疼。
  说远了,且再回到赵云与黄忠的交锋之中……
  两将相斗足足百余合,然而却亦是胜负难分,而观两人神情,黄忠面色涨红,气喘不已,然而目中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坚毅,而向来气息悠长的赵云,如今却是胸口起伏不定。
  此人……确实不在那吕奉先之下……赵云皱眉想道。
  而他却想不到,此刻黄忠心中更为惊愕,他出阵本是欲斩却几员曹将,以报刘表往日恩情,没想到却遇上了赵云,更没想到的是,任凭自己如何发力,那赵云好似磐石,丝毫不动。
  赵云的枪法,本就是讲究‘先立于不败之地,后乃求可胜之机’,当初对阵吕布如此,如今对阵黄忠亦是如此。
  皱眉想了想,黄忠策马退后几步,收起手中大刀,随即从背后取过那柄巨弓来,望了一眼赵云,他从战马一旁的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支,然而令人无比惊愕的是,那玩意与其说是箭支,不如说是短枪,除去背后的翎羽,与短枪又相差几何?
  “什么?”望着对面黄忠举弓搭箭,赵云眼神惊疑不定,这……这也算是箭?
  就在赵云疑惑的同时,黄忠猛地拉弓,偌大一巨弓,竟被他拉至如满月一般,仅观弓弦粗偌小指,便知此人实是天生神力……
  “锵锵锵……”然而此刻,刘表阵中却响起一阵鸣金之声。
  “唔?”黄忠皱皱眉,疑惑地望了一眼身后,随即心中犹豫一下,猛地一箭射向赵云面前一丈外的地面……
  但听一声霹雳之响,赵云只见一道寒光逼近自己,正要举枪抵挡之时,却听“轰”的一声,面前丈余地面尘土飞扬……
  “……”待得面前尘土缓缓散开,赵云惊见丈外那处插着一柄‘箭支’,大小如短枪一般,大半截深深埋入地面,只余下尾部翎羽颤抖不停,通体由铁打造的箭支,此刻犹是发出一阵‘温温’之响。
  而观此箭支周围地面,竟是如蛛网一般裂开数丈……
  “嘶……”两军中皆倒抽一口冷气,实是想不到黄忠竟有如此绝技。
  江哲虽说早已知道黄忠本事,然而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赵云心中震惊,暗暗想道,若是此箭方才射向自己,自己可否挡下?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万全把握。
  “下次见面,当用此箭败你!”用手遥遥指着赵云,黄忠铿锵说道。
  此刻,就算是他穿着一身低级将领的铠甲,两军之中亦无一人敢出言笑话,因为黄忠已用自己的绝技,震慑住了他们!
  “呼……”重重吐了口气,赵云冷笑一声,淡淡说道,“下次见面,莫要做了我枪下之魂!”
  “……”黄忠面色一愣,丝毫无动怒之色,摇头微微一笑,一抱拳,拨马便走。
  此人……乃劲敌!
  赵云如是对自己说道。
  “呜呜……”既然两将交战不果,那么唯有短兵相接了,同一时间,两军中阵响起一阵战号,随即便是震天的擂鼓之声。
  “虎豹骑!”曹纯大喝一声,手指刘表军喝道,“有敌无我,杀!”
  “喝!”两千余虎豹骑同时带上头盔,翻身跃上马背,持枪便朝刘表军冲杀过去。
  “此地对骑兵不利,尔等莫要心俱!”握着一口宝剑,刘表遥遥指着江哲方喝道,“杀!杀一人,赏百钱!杀十人,赏千钱!杀一员虎豹骑,赐黄金十两!杀……擒江哲者,官升三级,列侯,赏黄金万两……”
  “嘿,”江哲摇摇头,转身对贾诩笑说道,“文和,看来我是越来越值钱了,改天若是缺钱了,倒是可以将自己卖了……”
  “不不不,门下倒是认为刘景升小气了,”知道江哲是在说笑,贾诩少有地揶揄道,“司徒莫要忘了,有人可是用洛阳等数城来换司徒呢……”
  “呵呵,”江哲摇头一笑,随即正色说道,“好了,不说笑了,击退刘景升之后,便将他交予袁术吧,我等却是不淌此混水了?”
  “司徒不怕袁公路尽得荆州之地?”贾诩哂笑道。
  “如此……”仰头望着天,江哲长长叹道,“如此我倒反而安心!”
  “咦?”贾诩面色发愣,显然不解江哲话中含义。
  太小看我虎豹骑了!冲在最前,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枪阵,曹纯心中冷笑一声,随即大喝道,“投枪!”
  “喝!”随着两千虎豹骑一声大喝应和,两千杆精铁打造的战枪被他们用力丢出。
  这可比两千支箭支要令人震撼地多,仅观刘表军面色就可以明白。
  “啊!”望着天下黑压压的一片,冲在最前的刘表军惊呼一声,气势顿时为之一扼,更有甚者,有的士卒竟楞神望着越来越近的战枪,呆若木鸡。
  “轰,轰!”随着一阵巨响,刘表军中大乱,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岂有此理!”刘表喃喃念叨一句,愕然望着自己麾下士卒被虎豹骑精铁打造的战枪死死钉在地上,惨叫着求助。
  然而战场之上,何人有余力可救他们?
  他们有的连人带马被钉在地上,有的却是三、两人被钉在地上,有的被长枪穿过头颅、心口等紧要部位、当即气绝,有的,却是被刺穿在腹、腿等部位,存下半口气,哭号着求助。
  他们却是哭号,刘表军士气便更为低落。
  不少刘表麾下将士望着直冲过来的虎豹骑面露惊惧之色,双手双脚好似是不听使唤,颤抖不停。
  “取刀!”望着敌军眼中的惊惧之色,曹纯心中冷笑,又是一声大喝,“杀!”
  两千虎豹骑取刀在手,借助马力,恍如鬼神一般收割着刘表军士卒的性命。
  但见战场之中头颅、断臂、鲜血四下飞舞,虎豹骑犹如地狱中归来的恶鬼一般,叫刘表军将士不敢对付。
  “虎豹骑名不虚传……”刘表暗暗一叹,随即对身边护卫喝道,“传令下去,叫庞季、张虎、陈生等人将虎豹骑给我截住!不惜一切代价,遏制其马力!”
  “诺!”数员护卫当即应命,拨马分别朝几员将领处而去。
  短短片刻的功夫,曹纯便有心觉,似乎面前的刘表军越来越密集了?
  抬头望了眼远处,曹纯乃望见刘表帐下数员将领死命驱使麾下士卒前来,而同时的,虎豹骑的冲力亦被渐渐遏制。
  骑兵若是没有了冲力,就会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么?
  或许别的军队是这样,然而却绝对不会是虎豹骑!
  刘景升,你太小看我虎豹骑了!曹纯暗暗又重复了一遍……
  而与此同时,袁术望着面前的襄江,随即又转身望了眼身后接天连地的军队,脸上露出几许笑意。
  “出发!目标……江夏!”


第三百零三章 愈加混乱的局势(二)
  骑兵,向来便是步兵的克星。
  而步兵,自然也有对付骑兵的妙法,那就是枪阵!
  枪阵,长枪兵紧密排列的方阵,亦或者说是盾墙……以人的躯体构成的盾墙,目的便是遏制骑兵的冲击。
  众所周知,骑兵一旦没有了机动性,便只能称之为胯在马上的步兵,下马之后,或许还不如一般士卒来得强。
  对面枪阵,骑兵唯一的选择便是退却,而后趁机偷袭……
  当然了,这是一般的骑兵,决然不是虎豹骑。
  当初在许都练兵之际,江哲便对帐下虎豹骑如是说,恩,也可以认为是要求、是准则。
  吃最好的食物,拿最多的军饷,做最苦的训练,去最恶劣的战场……
  这便是虎豹骑!
  事而如今,虎豹骑初具成型已有年逾,期间不曾遇到真正的恶战,就算半月之前被贾诩设计埋伏,被淯水直冲下游,虽说损了不少战马,然而虎豹骑将士却是未曾折损一人。
  而此刻,他们却迎来了自己第一场恶战!
  以两千之数冲击三万人的刘表军队,冷眼望着面前如盾墙一般的枪阵,虎豹骑乃欲叫人重新定义骑兵的含义……
  除此之外,他们更欲人明白一事,就是……
  虎豹骑,不管马上马下,皆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挡住了,挡住虎豹骑了!”在整整五千余刘表军的通力合作之下,虎豹骑的冲势被遏制住了。
  “做得好!”刘表帐下大将庞季大手一挥,朝两边喊道,“张将军、陈将军,休要迟疑,左右夹击!”
  “唔!”张虎遥遥与陈生对视一眼,率领各自帐下士卒从两翼迂回包抄虎豹骑,意欲夹击。
  以整整五千人为诱饵,为的仅仅是欲围住虎豹骑,这个饵下得不可谓之不大……
  眼看着虎豹骑便要被刘表军拦截包围,而后面的曹兵却是还未赶到,贾诩面上自是挂起几丝担忧,转身对江哲犹豫说道,“司徒,虎豹骑孤军入内,怕是不妥啊……”
  “唔……”只见江哲皱眉望着场中局势,然而神色却无半点异样。
  唔?这算何等答复?贾诩面色古怪,正欲再行问话之际,却听江哲淡淡说道,“三千虎豹骑的花费,支撑三万寻常骑兵亦有余,倘若奈何不了如今这般局势,那这虎豹骑……”
  要来何用?贾诩自是在心中为江哲补上了后半句,随即心中暗暗想道,三千虎豹骑的花费竟可支撑三万骑兵……看来司徒怕是将此次当做练兵了……
  兵不贵多而贵在精,司徒深得其中奥妙……贾诩暗暗点头。
  “你方才说什么?”望着面前呆若木鸡的刘表士卒,虎豹骑伯长陈开冷笑说道,“遏制住了我虎豹骑?笑话!”说着,他缓缓抽回手中战刀,从那士卒腹内。
  “唔?这……”凝神注视着虎豹骑动向的刘表心下大为愕然,失声说道,“竟有此事?”
  在刘表身后,蔡瑁皱眉遥遥一望,见那两千虎豹骑被己方士卒围地结结实实,其中有不少更是被斩杀了胯下之马,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虎豹骑直到如今,却亦是未折一人!
  太小看我虎豹骑了!曹纯在心中极为自傲地说道。
  记得当初,江哲携三十万青州黄巾并其家眷至许都,曹操乃令于禁取其精锐冲入各军,而作为曹操的心腹族兄弟,曹氏与夏侯氏自有资格先选精锐,然而在那时,曹操却是将曹纯平调到了虎豹骑。
  虎豹骑统领,多少曹操麾下将领死死盯着这个位置?
  就连夏侯惇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亦是眼馋,更别说夏侯渊、曹仁、曹洪等人,其余外姓将领虽说明知此军轮不到自己,不过看看总可以吧?
  于是乎,曹纯顶着不少族中兄弟眼红的目光,硬着头皮坐上了这个位置。
  虎豹骑确实没有叫他失望,不对,应当说是远远超乎了曹纯的想象。
  换而言之,虎豹骑除却对上级极其不敬、打架斗殴屡禁不绝之外,曹纯对自己所掌的这支军队还是极为满意的。
  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望,曹纯平常板着一张脸,可谁知道他心中乃在暗暗偷笑呢。
  虎豹骑,震慑天下乃在今日!
  曹纯心中涌出强烈渴望,浑身战意愈来愈强,单手持着战刀,重重喝道,“虎豹骑……”
  “喝!”仅仅一声重喝,不曾有任何口号,但即便如此,虎豹骑全军的气势一时间亦是涨了几分。
  “嘿嘿,”在曹纯身旁不远处,虎豹骑伯长陈开淡然望着自家统领统领冲杀在最前,心中暗暗点头。
  虎豹骑,象征着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亦是如此;就算面前时刘表军的枪阵,亦是如此!
  就在刘表等人惊愕的眼神中,虎豹骑两千骑重重撞击在刘表军的枪阵上……
  “嘶嘶……”随着一阵战马的惨嚎,数百匹战马瘫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仅仅只是一波冲击,虎豹骑便折损了战马三百余匹,将士……唔……不曾折损?!
  “怎么可能?”对此,刘表惊呼一声。
  “呼……”重重吐了口气,曹纯缓缓从地上站起,手中死死抓着眼前敌兵砍来的长刀的刀刃,冷笑说道,“你欲何为?”
  那刘表士卒目瞪口呆地望着曹纯左手血流不止,随即又望望曹纯面色,一时间有些发愣。
  在我面前走神,找死?曹纯冷笑一声,起身一道将面前的刘表军砍成两半,随即环视四周,见此人似乎被刘表军团团围住,乃对他们勾勾手,冷然说道,“来,过来杀我!”
  见曹纯如此笃定,附近的刘表军却是有些迟疑,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乌合之众!”曹纯冷哼一声。
  “你说什么!”附近乃有一员刘表麾下偏将见曹纯出言不逊,勃然大怒,挥舞着手中长矛策马冲将过来,然而还未靠近曹纯,却被呼啸而来的一骑诛杀。
  “统领大人似乎有些狼狈啊?”来将似笑非笑地对曹纯说道。
  曹纯瞥了那人一眼,见是自己麾下伯长陈开,当即笑骂道,“夺我功勋在前,辱我在后,陈开,几日不教训教训你,你倒是又有些皮痒啊!”
  “嘿!”陈开嘿嘿一笑,指着方才那员偏将的战马笑道,“岂敢岂敢,统领大人且上马……”
  “算你识相!”在附近众多刘表士卒不知所措的眼神中,曹纯翻身上马,随即笑哼说道,“可敢随我冲杀一阵?”
  “有何不敢?”陈开扛着战刀大咧咧说道,“统领身后半丈之内,末将自当紧随!”
  “好大的口气,那你便紧跟试试!”说着,曹纯面色一凛,直直朝着刘表军士卒最为密集之处冲杀而去。
  “好家伙!”陈开苦笑一声,摇摇头紧跟在后。
  而观此刻战场局势,两千虎豹骑,在为数众多的刘表军冲击之下,渐渐被分割包围。
  对此,江哲眉头大皱,聚则存、分则损,这个兵家道理他岂能不知?然而就算他知晓,帐下虎豹骑却不知晓。
  这下麻烦了……贾诩偷偷望了一眼江哲,见他面色不渝,当即选择闭口不言。
  “哼!”江哲冷哼一声,打定主意日后要给那帮嗜杀的家伙好好上一课,想罢转身对心腹护卫喝道,“擂起战鼓,全军压上!”
  若是虎豹骑尽数折在此地,那江哲还不心疼死?哦,还有荀彧与曹操……
  “咚咚咚……”
  听闻江哲中军响起一阵战鼓声,随即其中军冲杀过来,仅留下数百士卒护卫,刘表心中一愕,诧异说道,“这般便动用全军了?”说罢,他亦对身边裨将喝道,“擂鼓,我等自是不可示弱!”
  “诺!”
  于是乎,双方乃用前军试探变为真正的全军鏖战,其罪魁祸首,便是战场之中最为耀眼的虎豹骑!
  马上乃是虎,下马便成了羔羊?
  若是你这般认为,那么虎豹骑会用他们手中的战刀告诉你,这个想法极为错误!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刘表军,就算虎豹骑有马铠,亦是损及了不少战马,那么这些失去了战马的虎豹骑当如何抵御为数众多的刘表军呢?
  虎豹骑会告诉你的!
  “砍马!砍马!”刘表军大将庞季见虎豹骑如此骁勇,撕心裂肺地吼道。
  当即便有不少刘表士卒闻言砍向一名虎豹骑的马腿……
  与其余虎豹骑一般,面对着十余柄径直朝自己胯下战马砍来的长刀,这名唤作梁宜的虎豹骑士卒心下发狠,一咬牙从马上跃下,手起一刀将自己面前的一员刘表军砍倒在地。
  但听一声马儿的嘶叫,此刻再观身后,见与自己相处年逾的战马被敌军砍成肉泥,梁宜心中大怒。
  “杀!”骑兵无有战马,又有何可惧之处?如此想着,离梁宜最近的十余名刘表怪叫着冲了上来。
  “找死!”梁宜从牙齿中崩出两个字,举起左臂挡住劈来的长刀,随即猛地向前一顶,在复一刀,便结果了一名敌军的性命。
  然而这还不算完,双手手持长刀,梁宜左劈右砍,竟是硬生生被他砍倒三人,而反观刘表军,一刀砍在梁宜身着的铠甲上,却只能爆起一线火花。
  “唔?”庞季面露奇色,趁梁宜不备,暗取弩箭在手,一箭射出。
  听闻背后有恶风袭来,梁宜心中一惊,当即欲避,忽然面前闪出一将,收起刀落,直直朝自己面门袭来……
  皱眉望着眼前这名栽倒在地的虎豹骑,刘表帐下大将吕介皱皱眉,弯腰欲将其身上铠甲摘下,忽然,她感觉一只手死死扯住了自己的衣甲。
  吕介心中大惊,顿感不对,急欲后退,却被那虎豹骑死死拉住,吕介心中大急,当即抽刀朝前一挥舞,顿时一只手臂飞起半丈。
  而同时得,吕介却是猛感面前一道寒风闪过,随即抬起头,惊愕望见那虎豹骑士卒用右手手半支撑身子,左手手臂亦是不翼而飞,脖子处的血肉模糊,流血不止,就算如此,那人亦是斜拉着脑袋望着吕介,眼神中的凶狠之色,叫吕介毛骨悚然。
  虎豹骑,实乃凶恶之兽!
  “砰!”随着一声轻响,那名虎豹骑士卒终于一头栽倒在地,观其半闭的双目,暗淡无光。这回却是真的毙命了……
  犹豫着上前,吕介一面极为谨慎得关注着这名虎豹骑的动静,一面从他身上剥下那件铠甲,在手上掂了掂,随即仔细地反复打量,眼中的凝重越来越重……
  “曹贼下了好大的本钱!”接过吕介递过来的铠甲细细一看,庞季冷笑一句,然而心中却是极为凝重。
  若是这些虎豹骑尽数是有如此铠甲武器……当真难办!
  是的,刘表军胜在兵多,曹军胜在兵精,再加上武器、铠甲的差异,就算刘表麾下之军比曹军多了数倍,亦难取胜。
  为此,刘表帐下数位将领面色大愁,亲自上前欲斩杀几名虎豹骑助涨士气,然而还未曾等他们有何作为,虎豹骑的伯长们却已是找上了他们……
  “此军当真骁勇……”望着眼前的赵云,黄忠缓缓说道,“不知谓之何名?”
  “虎豹骑!”赵云淡淡说道。
  “哦,”黄忠点点头,随即望着赵云凝声说道,“为何前来挡我去路?”
  瞥了一眼手中银枪,赵云展开架势,乃将此枪平举在前,淡然说道,“此处唯有你,乃是劲敌!我试问不可放你过去祸害我军将士!”
  “……”黄忠皱皱眉,凝神望着赵云冷冷说道,“方才我说过,下次再见当用弓箭取你性命……”
  “哼,”赵云冷笑一声,低声喝道,“你可以试试,究竟是你弓箭取我性命,还是我以手中之枪取你头颅……”
  黄忠一愣,因为他感觉眼前赵云一时间的气势竟是死死压制了自己。
  赵云……认真了!
  而如今场中局势,曹军以虎豹骑为先冲击、枪兵在后掩杀,再者,更有弓弩手为辅助,对此,刘表军空有人数,却是节节败退,败局已定,难有反败为胜之机。
  “主公,”偷偷望着刘表面上神色,蔡瑁见机说道,“曹军骁勇,鏖战绝非良策,不若暂且退兵,再做他计……”
  “退?”刘表面上挂起几许古怪之色,心中暗暗说道,我自是想退,然而江哲会叫我如此轻易退却么?
  这回刘表却是又想错了,江哲会放他退却,他自是恨不得刘表回去与袁术拼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再者,以三万兵马对阵江哲一万余兵,乃败,试问刘表又有何等面目退兵?
  蔡瑁显然也明白刘表心中的迟疑,低头暗思对策。
  就在此时,西边忽然出现一支兵马,为首两面大旗,黑底白字,一面上书一个‘江’字,一面上书一个‘曹’字,旗下有一面小旗,‘徐’……
  竟是徐晃麾下之军!
  原来当张辽与徐晃来至安乐,听闻江哲引军出战刘表,心中大急,因张辽伤重难以复战,于是乎徐晃唯有孤身引万余兵马前来助阵。
  遥遥望见那军,刘表面色微惊,当即心怒喝道,“我对其心存善心,那江守义乃欲赚我在此耶?”
  蔡瑁见刘表乃有退兵之意,当即抱拳说道,“主公,不可恋战,当速退!末将愿为主公断后!”
  “……”刘表皱眉沉思片刻,随即对身边护卫喝道,“鸣金,收兵!”
  “诺!”
  而与此同时,江哲与贾诩正在刘表迟迟不退兵犯愁。
  难道那刘表欲在此地与自己等人来个鱼死网破?对此江哲有些担忧。
  忽然,贾诩面上笑容一展,手指一处说道,“司徒且来,我等援兵至!”
  “刘景升败局已定,然而我等却是不能在此地杀他,如此一来,我等来不来援兵又有何……援兵?”说了半截,江哲才反应过来,转身望了一眼远处,果然见到一‘徐’字旗帜。
  “公明?”江哲皱皱眉,口中喃喃说道,“且不知安众局势如何……”
  “司徒,”贾诩轻呼一声,指着前方刘表中军说道,“刘景升欲撤兵了!”
  “好!”听闻贾诩之言,江哲面色大振,摇头苦笑说道,“我等在此与刘景升多僵持一息,便叫那袁公路占一分便宜,唉!”
  “呵呵,我观袁术怕是难图……”贾诩哂笑道。
  “锵锵锵……”果然,不到片刻之际,刘表中军便响起一阵鸣金之声。
  “司徒,我等亦下令收兵吧……”贾诩如是说道。
  “唔……”江哲轻吟着点点头,忽然低声说道,“叫徐公明尾随掩杀,却是不能叫刘表如此轻易便遁走!”
  “司徒?”贾诩面上一愣,迟疑说道,“且叫刘景升留着此些兵马以应付袁公路,我等坐观其二人相斗,岂不是更好?两相平衡之下,司徒也可安心处理北面事物……”
  “呵,”江哲轻笑一声,随即长长叹道,“若是袁术得了荆州,我恐怕会更安心……”
  “咦?”贾诩面色大为疑惑,他已是不止一次听江哲如此说了。
  而与此同时,武关之外五里外!
  望着远处偌大的武关,西凉刺史马腾身居一处高地,眯着眼睛眺望着武关动静,口中喃喃说道,“防备如此森严,要破此关,何其难矣!”
  马腾身边,大将马玩见其主公面带忧愁之色,迟疑说道,“主公,若是兵袭江守义之后,这武关,不可不图啊……”
  “唉……对了,可有那两个混小子的消息?”马腾皱眉问道。
  “这……”马玩迟疑一下,讪讪说道,“暂时还无少将军与庞小将军消息,主公莫要动怒,怕是两位小将军有事耽搁了……”
  “哼!”马腾重重一哼,转身便走,口中丢下一句话来,“着全军备战,一个时辰之后攻关,不惜一切代价,与我拿下武关!”
  “是!末将遵命!”马玩当即应道。
  然而就在此刻,马腾口中的两个混账小子,却是穿着一身曹军服饰,躺在武关库藏中的粮草之上悠闲地睡着大觉……
  而武关的守将潘央,却是手捧一份文书细细看着。
  “三日弃关回报……这……”


第三百零四章 一石二鸟!
  建安二年十一月初,荆州刺史刘表与江哲战于安乐之南,不敌江哲帐下虎豹骑,大败而遁。
  曹军趁机掩杀十余里,致使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哀嚎之声,比比皆是……
  其中,虎豹骑更是一路追杀刘表至其大营所在,屡次将刘表逼入‘绝境’……
  “啪!”瓷器被砸碎在地的声响。
  “废物、混账!”一声怒喝。
  半躺在主位之上,刘表一面让心腹护卫包扎着右臂上的创口,一面左手指着帐内众将,怒声喝道,“你等到是说啊!莫非是被那虎豹骑打怕了?我荆州花却无数钱粮,竟是养着一群酒囊饭袋?”
  说着,刘表重重一拍位置上的扶手,只听咔嚓一声,扶手折了……
  帐内低着头、默然不语的众将闻声不禁心神一颤,偷偷抬眼望了眼刘表,再复低头。
  平日自诩麾下将士之勇武天下难挡,然而如今以三万兵马敌江哲一万兵,却遭惨败,对此,他们实在是想不出用何等理由来辩解。
  难道要对刘表解释:我等本来是与曹军打得势均力敌,坏就坏在敌方乃有援兵,我等却是无?
  要是这样说,恐怕刘表会愈加愤怒,当即下令将此人斩了祭旗也说不定。
  别说徐晃还未曾至的时候刘表军已面临崩溃局势,就单单说以三万人马不敌江哲一万,就足够刘表为之震怒了。
  “主公,”身为刘表的心腹,这个时候也只有蔡瑁敢出言劝说了,只见他微微一抱拳,对刘表凝声说道,“此战……非众将之过,主公明鉴,我等荆州将士实是不弱,然而曹贼麾下兵马,大多出自北地,北地民风彪悍,多有亡命之徒,恐怕主公也是见到了那虎豹骑,啧啧,身受重创犹思再杀一人,丝毫不顾自身,天下竟有如此军队……”
  挥挥手叫身旁护卫退下,刘表抚了抚右臂的创口,点点头心有余悸说道,“虎豹骑,穷凶极恶,实难对付!如是曹贼有一万诸如此类的虎狼之师,恐怕集齐天下各路诸侯,亦难败他!”
  “此时主公倒是可以安心……”大奖庞季小心地望了一眼刘表眼色。
  “哦?”刘表轻吟一声,皱眉说道,“这是为何?你且细细说来!”
  “是,”庞季抱拳应命,随即拍了两下手,顿时从帐外走入一名士卒,手上捧着一件铠甲。
  “这是……”望着那极为熟悉的黑色甲胃,刘表为之动容,下意识地起身遥遥指着那件铠甲,口中急急说道,“可是那虎豹骑身上的铠甲?快与我看看!”
  “是!”庞季当即恭敬呈上。
  “嘶……”望着那铠甲做工精良,用料讲究,外层铁铠之内竟还有一层厚牛皮镶嵌的内甲,刘表倒抽一口冷气,就算自己麾下将领,亦不曾用得如此精良的铠甲,而虎豹骑却……
  “从何处得之?唔……此件甲胃是从虎豹骑中何等人物手中夺之?”刘表惊异不定地问道。
  庞季闻言,舔舔嘴唇犹豫说道,“士卒……”
  “虎豹骑士卒?”刘表失声说道,“仅仅是士卒?士卒?”
  庞季迟疑地一抱拳,点头说道,“末将自不敢有半点隐瞒……”
  “……”刘表张张嘴,惊疑不定望着手中铠甲细细打量,口中乃叹道,“看来曹贼对此军乃有重望……难怪区区两千虎豹骑,陷我三万兵马阵中亦能不溃……曹贼倒是舍得!”
  见刘表眼中有几许落寞,蔡瑁见机说道,“主公治下之地,亦是不弱于曹贼兖、豫、徐三州,曹贼能聚如此军队,主公自然也可以……”
  “哼!”刘表笑哼一声,将手中铠甲丢给蔡瑁,转身复坐于主位,摇头说道,“虽说有如此战甲相助,虎豹骑乃有如此声威,然而此军自身实力亦是不弱,得了此甲胃,乃是如虎添翼,而我荆州将士……哼!”说起自己帐下的将士,刘表没得有地心中涌出一团怒火。
  他怒的非是其他……
  就算虎豹骑犹如凶猛恶兽,然而凭借区区两千之数,便将自己麾下三万人马打得斗志且无,如此且不可笑?
  方才在‘撤退’之时,刘表瞧得分明:自己麾下的荆州军当真可说是一败涂地,但听一声鸣金之响,便好似一帮乌合之众一般,不顾身后砍来的战刀,争先恐后四散逃窜……
  愚不可及!人力岂能比之马力?
  是故,刘表两万余大军被千余仍有战马可乘坐的虎豹骑一连追杀了整整十余里,受了如此窝囊之气,不怪刘表如此动怒。
  “罢了罢了,”刘表也不想与麾下将领闹得太僵,只需给他们一个警告就好,望了蔡瑁一眼,刘表低声叹道,“德珪,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三日,一切待子柔归来再说!”
  “蒯子……蒯军师?”蔡瑁有些愕然,疑惑问道,“不知主公何时发了命令?”
  “命令?”刘表苦笑一声,摇头叹道,“我心中乃有预感,刘先一行恐怕是徒劳无功,安众……也罢,无用之地,丢便丢了……”
  见刘表如此说,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均是有些愕然。
  就在这时,帐外乃有一名士卒入内禀报,叩地抱拳口中说道,“启禀主公,蒯军师乃在帐外求见……”
  只见帐内中将一片哗然,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安众,真的丢了?那可是抵达宛城的必经之路啊!
  “……”刘表的苦笑僵在脸上,他也自是想不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那边便有厄报,挥挥手,刘表叹息说道,“且去请军师入内……”
  “诺!”那荆州兵应声而退,估摸不到半许,蒯良便一脸风尘,徐徐而入,好似不曾望见帐内众人,朝身坐主位的刘表拱手深深一礼,凄泫说道,“主公,良有负主公所托……”
  “嘿!”望着面色惨败的蒯良,蔡瑁冷笑一声,心中极为爽快。
  仗着有些本事,屡次与我为难,如今……哼哼!
  “罢了,起来吧!”如今的刘表,却是有些心灰意冷,本想着举起十万大军,一鼓作气击败江哲,直抵许都,用那曹孟德头颅祭天,以全自己……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空有十万大军,方才与江哲对阵,便接二连三地失利,这种打击,叫刘表有些难以承受。
  蒯良自是也望见了蔡瑁眼中的嘲讽,然而此次却是没有半点可以辩解的,说到底,还是自己小看了江哲,反被他所算计,将安众被那张绣夺去不说,还损了不少将士,原本的万余兵马,如今却仅仅只有六千余人,其余皆死于道上……
  是夜,文聘与魏延亦至刘表大营,路上,二人乃聚集败兵,得两千之众,是故才敢回刘表处,否则,若仅仅是二人孤身一人回去,还不知刘表要如何罚却二人呢。
  不过此次却是他们想错了,如今的刘表,颇为心灰意冷,岂有闲工夫来惩治二人,见魏延伤势乃重,刘表当即便挥手叫二人退下歇息去了。
  如此一来,文聘与魏延倒是白白担忧了一程。
  夜乃深,寒风有些冷冽,然而刘表却丝毫不觉,站在帐外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口中喃喃说着,“战耶,退耶?”
  “主公当退!”身后却是有人接口道。
  “唔?”刘表下意识转身,见是蔡瑁,随复望星空,淡淡说道,“德珪不知道我心意,是故如此说,退……此次起兵十万伐曹,然而还未曾近曹贼治地,便败兵而归,试问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刘景升?”
  “不不不,主公如此想便错了……”只见蔡瑁上前,对刘表稍稍一礼,恭敬说道,“敢问主公,主公此次出兵乃是为何?”
  转身古怪地望着蔡瑁,刘表狐疑说道,“德珪为何有此一问,此次出兵,自是因曹贼派那江守义伐宛城……”说了半句,他却猛然醒悟。
  “呵呵,”蔡瑁微笑说道,“看来主公相通了,此次主公出兵乃是为那宛城张绣,当初张济兵犯荆州,身中流矢而死,随后乃由其侄张绣统领其众,而那时,主公念在往日与张济同为朝官,又见其横死,是故任凭张绣把持宛城,此乃主公仁义所在!
  此次亦是这般,曹军伐宛城,主公念在于张绣有盟,出兵相援,却不想张绣此人不念恩情,竟投身曹贼麾下,今日之后,我敢断言,天下人皆是言张绣的不是,却是不对主公名望有任何影响,试问,如此情形,主公亦不退兵耶?”
  听闻蔡瑁之言,刘表心中豁然开朗,然而随即,他又狐疑地打量了蔡瑁半响,疑惑说道,“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德珪乃有一颗玲珑心啊,妙极!不过就算退兵,我亦要败那江守义一次,否则我倾荆州之兵伐曹,岂不是成了笑话……”
  “如此倒是深合军师心意啊……”蔡瑁喃喃说道。
  “唔?”刘表面上一愣,狐疑问道,“此话怎讲?”
  偷偷望了一眼刘表面色,蔡瑁抱拳轻声说道,“主公且看着,那蒯子柔自是会力请主公出兵,实乃为弥补自己过失……若是主公胜了,他有余荣且不说,主公心喜之下,必忘却前事;若是主公败……若是主公受挫,他亦可如此说,‘主公况且受挫,何况在下’……”
  “……”刘表听罢,皱皱眉默然望了蔡瑁良久,随即抬头望着星空,轻声说道,“德珪,你乃我妻弟,亦同我弟,你与子柔皆是荆州世家豪门出身,我却不管你等私下里有何恩怨,不过却是要奉劝你等一句,公归公,私归私,切莫混为一谈……方才的话我且当不曾听到,日后休要再如此,言诛同僚,乃是大忌!”
  “是……”蔡瑁直听得心中一凛,额头冷汗直冒,他本就是想借此事降低蒯良在刘表心中的地位,没想到却被刘表一眼看穿。
  也是,如此粗劣的伎俩也只有蔡瑁才会用……
  不过即便是如此,蔡瑁的话倒是叫刘表去除了心中的忧郁,横竖都是张绣忘恩负义,与自己何干?就算此刻退兵,天下人也只有说张绣的不是,对自己名望何损?
  然而话虽如此,刘表心中实是欲败江哲一阵,一阵便可……
  建安二年十一月五日至十月八日,刘表高挂免战牌,休整大军三日,双方无战事。
  其实这免战牌挂不挂一样,因为江哲早已趁着刘表休整的那三日,在夜间悄然将麾下士卒一一调出,只留下一座无人把守的安乐留在刘表面前……
  江哲想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算计另一路诸侯咯!
  可怜刘表每日面色凝重地望着安乐,与蒯良、蔡瑁商议兵破江哲的良策,安乐之中,虽说亦是如同刘表那般高挂免战牌,然而城内,却是空无一军!
  而与此同时,西凉刺史马腾已是猛攻了武关三日!
  骑兵攻城,本属不易,然而武关守将潘央却差点两日便失了关隘……
  潘央,乃是洛阳太守钟繇的部下。
  钟繇本就是曹操旧日至交好友,当初率军投效,曹操乃任命钟繇为洛阳太守,虽说仅仅是太守职位,然而曹操却是将洛阳周边大小城池关隘,尽数交与此人,实是将他视为西面屏障。
  而潘央,便是钟繇派去武关把守的将领,为的就是防备长安白波黄巾走此路后袭洛阳。
  然而建安十一月初,武关守将潘央却是接到了一道极其怪异的命令。
  死守武关三日,而后弃关!
  若是要死守,何必弃关?若是要弃关,又何必死守?
  对此,潘央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文书上的署名却叫他丝毫不敢怠慢。
  汉司徒、豫州刺史、京兆尹许都令,江!
  而书信之上,那偌大的‘江’字印章亦可证明,这道命令有真无假。
  于是乎,潘央虽说心中不解,亦是聚起关隘内的两千余曹兵,防备着将要来到的,不知名的敌军……
  话说,他一直都以为是长安白波黄巾引兵进犯……
  直到十一月四日傍晚,潘央才愕然望见自己所要面对的敌军……
  西凉刺史马腾麾下,整整三万余西凉铁骑!
  望着关下黑压压的一片,潘央嘴里有些发苦,武关仅仅两千士卒,如何挡得住三万铁骑?
  只消关门一破,自己等人怕是要尽数死于此地!
  是故,潘央心中发狠,当即下令拆了关中所有木石构造的房屋,用于加固防御。
  “反正司徒有言,死守三日便可!”潘央如是对自己说道,早在一日之前,他心中还有抱怨,抱怨武关好不容易碰到一场战事,司徒却叫他‘三日乃退’,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连想都不敢再想。
  武关,与函谷关,萧关(非徐州那个),大散关三关合称为“秦之四塞”,历史悠久,远在春秋时即以建置。
  初时称之为“少习关”,战国时改为“武关”。
  关城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关西地势较为平坦,唯出关东行,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是故马腾若是不取此关,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亦不敢向东行。
  总的一句话,武关易守难攻!
  于是,领着身后三万西凉铁骑,马腾乃去武关搦战……
  冷眼望着面前高高耸立的武关,马腾策马上前,好声好气喊道,“关上守将乃是何人,出来见我!”
  武关之上,潘央探出脑袋瞅了一眼,待见到马腾身后的三万西凉铁骑,心中暗暗叫苦,大声喝道,“你乃何人,为何引兵犯我境地,若是你早早归去还倒罢了,如若不然……”
  “如果不然怎得?”马腾眉梢一挑,嘲讽说道,“马某今日来此,识相的,便早早将此关献出,我非但恕你从贼之罪,更加以重用,若是你冥顽不灵,待得破关之时,哼!”相对于潘央,马腾的威胁更是令人心中迟疑,尤其是那最后一哼,气势慑人。
  “这该死的莽夫!”潘央低骂一句,回头一望,见附近麾下士卒面有惧色,急忙大声说道,“尔等莫要惊慌,关下俱是骑兵,如何攻关,莫要被其气势所摄,好生把守此关,不日便有援兵至!”
  听闻潘央如此说关下俱是骑兵,武关之上的曹兵细细一看,见果真如此,士气稍稍回转,又听闻不日乃有援兵至,士气更是大振。
  “该死!”潘央说的,正中马腾软肋,马腾麾下实尽数是骑兵无疑,平地冲杀还好说,攻城略池,实非他们所长,为此,马腾有些郁闷,只想着骑兵日程快,却是忘却了攻城之事。
  不过,也是马腾掌握着这三万骑兵,若是江哲,他自然会说句,“骑兵,就不能攻城么?”
  是的,骑兵也可攻城,而且若是得当,不损一骑,只是马腾不知这等用兵之法罢了。
  当日,马腾在武关之下良久,最后无奈而归。
  第二日,心中发狠的马腾竟是连夜造出井阑三十余架,欲叫麾下骑兵下马登上井阑,充当弓手攻关。
  这下子潘央的乐子就大了,以两千曹兵抵御马腾五六千‘弓手’,这一站当真极为艰难。
  最后,潘央一方战死曹兵多达八百余人,其余重轻伤无数,马腾一方,更是伤亡惨重,折损西凉兵乃有两千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然而,就当潘央认为击退了马腾,可以安心的时候,那一夜,关中库仓走水,存粮皆被烧毁……
  这一下,双方局势顿变……
  而关下马腾亦是望见了关上的大火,来不及查问缘由,率军又攻了一回,却被潘央死命抵住。
  然而此时此刻,关上曹兵,仅存百余人……
  破关在即!
  与此同时,潘央口中的司徒大人却已是抵达武关东面的庐氏,不过他却非是前来援助武关的,而是欲将西至庐氏、东至宜阳的所有百姓有偿迁往鲁山、襄城二地,随即将原有村落、县城烧毁,将原有水源、湖泊尽数用污秽之物染便……
  可以说,庐氏与宜阳之间,已无一处可居之地,已无一处可用之水,已一粒可食之粮……
  同为毒士,贾诩的作风与李儒颇为相似,不过他后面的计谋,却是要比李儒来得高明几分!


第三百零五章 二顾茅庐……
  我,乃刘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
  家祖乃大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然而家道中落,以织席贩履为生。
  家父早卒,家母含辛茹苦,操持家业,是故,我自小便有一心愿:光耀门楣,复家祖之兴旺,莫要使母亲再如此操劳。
  随后,初平年间,大汉天灾连年,百姓流离失所,各处贼寇蠢蠢欲动,致使大汉百姓雪上加霜,苦不言堪。
  身为皇室之后,我当报效国家、安定黎民,传我名于世,如此才是大丈夫所为!
  中平元年,贼首张角举众数十万叛于钜鹿,贼子头裹黄巾,自称太平道,贼势滔天,战祸波及豫、兖、冀、青、扬、荆等州,声势极为浩大。
  大丈夫自当传名四海、流芳百世,岂能碌碌无为,空活一世?
  是故,我欲与村中豪杰一同前去抗击黄巾,不想却是碰到两位豪杰,唔,也就是如今的二弟、三弟……
  二弟关羽,字云长,并州河东解人,一身武艺平生罕见,实乃绝世猛将!
  而三弟张飞张翼德更是了不得,虽出身屠户,然而一身气力,犹在云长之上,常言‘在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他人或许不信,但是我信……若是翼德能戒酒戒躁,成就不在云长之下。
  我等三人于桃园中燃香结拜之后,当即是相助郡守,那一战,二弟三弟瞬息之间便斩却贼子军中大将,致使黄巾贼群寇无首,为我军所大败!
  本想着借此求一官位,然而万万不曾想到,传承四百余年的大汉,如今却已是那般模样……
  宦官当道、外戚横行,每日为一己之利钩心斗角,却是将天下百姓视若无物……
  身为皇室宗亲,自当清君侧,然而……唉!
  短短两三年,期间诸多事,最为令人痛心的便是亲眼见着皇权日渐旁落,威仪尽丧,而后,天下乃有了那几路诸侯。
  豫州曹孟德,兖州吕奉先,冀州袁本初,扬州袁公路,江东孙伯符……
  我兄幽州刺史公孙伯圭,亦被曹孟德与袁本初合兵破于易京,自刎而死。
  而我却帮不上他任何忙,不但如此,还将陶公所托付的徐州被那吕布所夺,从那时开始,我便有些疑惑,猛将之中诸如二弟三弟者,天下可有出其右者,然而为何我还是屡战屡败?竟连被曹孟德逐出兖州的吕奉先也对付不了,这究竟为何?
  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一人,不不不,是见到了一位名士,就是因为他,我才明白过来,我为何屡次战败。
  乃是欠缺了出谋划策的谋士!
  而那人,便是极受曹孟德器重、大汉司徒,江哲、江守义!
  听闻二弟、三弟所述,当日伐徐州之时,司徒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说得吕布麾下大将臧霸与其麾下整整四万余泰山寇反戈……
  谋士,都是这般善于攻心么?司徒就如此料定那臧霸会降?
  期间的缘由,仅凭我中人之资自是想不通的,然而就算如此,我却亦是明白了一件事:谋士,决然不可或缺!
  若是我早早便有诸如司徒这般的谋士相助,岂会失了徐州?岂会坐视曹孟德胁迫天子而力不从心?
  曹孟德乃有司徒等贤士相助,那么我的谋士,又在何处?
  “咦,你这人好生奇怪,前来叩门却是顾自走神,我且问你,你欲寻何人耶?”
  “唔?”刘备茫然回过神来,见面前那童子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急忙抱拳说道,“刘某一时失神,赎罪赎罪,敢问诸葛孔明可是居住在此?”
  只见那童子歪着脑袋打量了几眼刘备,见刘备目光清澈,面容之上自有几分浩然之气,遂偷笑说道,“你却是来得不巧,我家公子去了襄阳,还未曾回来……”
  “啊……”刘备脸上挂起几许失落,犹豫一下皱眉问道,“敢问,不知你家公子何时回来?”
  “这却是说不好,”那童子撇撇嘴,歪着脑袋迟疑说道,“或许三两日,亦或许三两月,公子行事,向来叫人难以琢磨!”
  “这……”刘备面色愁容更甚,低头一思拱手说道,“如此,刘某暂且回去,三日后此时且再来拜访,若是期间你家公子归来,可否与我知会一声,便说我来过!”
  “可是我却不是你知你乃何人,如何代为知会?”童子歪着脑袋疑惑说道。
  “哦,刘某失礼了,”刘备讪讪一下,随即一拱手,徐徐说道,“汉左将军宜城亭侯皇叔刘备、刘玄德……”
  童子眨眨眼睛,歪着脑袋回复道,“我却是记不得如此多名字……”
  “额……”刘备哑然,随即摇头笑道,“只需说刘玄德前来造访便是,唔……便是当日在许都与你家公子有一面之缘的刘玄德!”
  “恩,我记住了!”童子点点头。
  “如此,刘某告辞了……”深深叹了口气,刘备大袖一挥,径直归去,走了数步,回首望了一眼此间茅屋,凝神静望良久,方才离去。
  而就在刘备离去之后,茅庐之内便是走出一声,望着刘备离去的方向笑着说道,“素闻这位皇叔之名,却是无缘一见,今日总算了却平生夙愿……嘿嘿!”笑了几声,他脸上笑意一收,点点头正色说道,“此人有圣贤遗风,虽贵为皇叔却无丝毫架子,平易近人,实属难得!”
  就近一观此人面色,正是徐庶、徐元直!
  “嘿,”轻笑一声,徐庶围着那童子转了一圈,口中啧啧说道,“当真是惟妙惟肖,六丁六甲之术,确实不一般!”
  “哼!”只见那童子轻哼一声,却是无了方才的幼稚模样,负背双手正色说道,“此乃障眼法,小伎也,岂能比得六丁六甲驱使天地之力?”
  “当真?”徐庶好似有些不信,疑惑说道,“听闻士元述说,六丁六甲中乃有一术可行云布雨,如今荆州缺雨,不若叫我见识见识?”
  “你!”那童子没好气得瞪了徐庶一眼,摇头无奈说道,“荆州雨水未至,乃是气数,天意如此,若是逆天而为,就算我手掌天书,亦要折损数年寿命,你乃欲我早死耶?”
  “啊?”徐庶闻言一惊,急忙说道,“如此要命,还是别试了……”说着,他好似想起一事,甚为古怪地着那童子,尴尬说道,“额,孔明,你可否……可否变回来?我好生不习惯……”
  “……”只见那童子抬头白了徐庶一眼,随即口中默念一诀,在徐庶一如既往的惊愕眼神中变回寻常模样。
  面如冠玉,目似星辰,头顶发冠,束发垂腰,身着一袭素白粗布之袍,不是当日刘备在许都见过的诸葛亮又是谁?
  天卷上策,竟记载着如此精妙道法?
  “呼,”重重吐了口气,徐庶抬脚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转身望着诸葛亮说道,“如何?你这位大贤出是不出此山?”
  只见诸葛亮徐步走向徐庶,面上乃有几分思索之色,待得瞬息之后,他抬眼摇头说道,“管中窥豹,时见一斑……虽说我在许都见过此人,然而却不曾细处,如此无法断定其为人,如是此人亦诸如袁本初一般,乃沽名钓誉之徒,我当不予理会!”
  “嘿!”徐庶感觉有些好笑,哂笑问道,“你欲如何?”
  “唔……”诸葛亮细细一想,皱眉说道,“此人乃言,三日后再来拜访,如此……这般这般!”
  “啊?”徐庶听罢,有些愕然,迟疑说道,“如此岂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瞥了一眼徐庶,诸葛亮淡淡说道,“此人倘若能过我心中考验,我自当终我一生,助他成就大事!”
  徐庶皱眉一想,摇头叹道,“我观此人乃心实之人,孔明莫要折辱太甚,欺君子,我等乃心中有愧!”
  “元直且安心,亮自有分寸!”
  于是乎,在诸葛亮的‘避而不见’下,刘备黯然而归。
  越三日,刘备应诺再访诸葛亮之住所。
  然而这次他却有些麻烦了……
  刚刚来至山脚下,刘备就愕然发现头顶的天色大变,片刻之际便下起倾盆大雨。
  左右一望,刘备乃在路边寻了一处躲雨之所,欲等大雨过后,再行上山拜会诸葛亮。
  然而极为蹊跷的是,大雨一连下了一个时辰有余,亦不见它稍有停歇。
  眼看着约定的时辰越来越近,刘备一咬牙,竟冒着此倾盆大雨上山。
  三日前感觉甚宽的山道如今在刘备眼中,却是极为狭窄,又兼暴雨,山道泥泞不堪,极为难行,稍有不甚便有失足滑落之险。
  不过刘备还是硬生生登上半山腰,来到了诸葛亮的住所,只是观其如今仪态,却是有些可笑了。
  浑身湿漉、沾染污泥、污秽不堪,头上的发束亦被暴雨打散,披散着头发一幅落魄之相,然而就算如此,刘备眼中的神色亦是未变丝毫。
  说来也蹊跷,就当刘备望见那处草庐的一刻,大雨却是停了,骄阳复出,最为诡异的是,此刻转身望向身后,那山道还是如同三日前那般宽阔,而山道之上,亦无半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好似根本就不曾有过方才的暴雨一般……
  刘备一脸愕然,摸了摸身上的衣衫,随即暗暗松了口气。
  若不是他全身还湿着,刘备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白日见鬼了……
  而此刻,正是刘备与那‘童子’相约的时辰!
  及至草庐之前,刘备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全身装束,随即上前叩门,然而叫他无比愕然的是,此次来开门的,还是三日前的那位童子。
  “……”极为错愕地张张嘴,刘备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小兄弟,你家公子可曾回来?”
  “恩!”那童子点点头。
  回来了?!刘备心中大喜,急忙抱拳说道,“如此,且还劳烦小兄弟代我引荐一番……”
  “可是又出去了……”然而还没等刘备说完,那童子甚为无辜地说了一句。
  “这……”刘备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愣了半响期期问道,“小兄弟可有替我代为知会你家公子?”
  “恩,我说了,”那童子死命地点头,随即皱着小脸说道,“公子本是欲留下等你前来,不想公子至交好友前来,硬是拉着公子前去喝酒,公子抵挡不住,就被拉走了……”
  “……原来如此,”刘备点点头喃喃说了一句,却是看不清他如今面色如何,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面色如初,抱拳说道,“不想今日如此凑巧,也罢,既然如此,我且先回去,却不知你家公子何日归来?”
  只见那童子面上有几许差异,稍稍一愣神,急忙低头说道,“想来……想来不会太久,一两日便可归来……亦或许数月,难以定夺……”
  “这般……如此也罢!”刘备摇摇头叹了口气,抱拳说道,“既然如此,刘某暂且归去,日后再来拜会!”说着,他对那童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连续两次不果,刘备颇有些心灰意冷。
  “……”望着刘备离去的背影乃远,那童子身形一变,恢复其本来面目,然而还未曾说话,却听屋内有一人叹息道。
  “孔明,此举实是不妥!”说着,徐庶缓缓从屋内步出,望着诸葛亮皱眉说道,“如此,可算过了你的考验?”
  “应期而至,谓之守时,乃信也;冒雨上山,谓之心诚,乃挚也;得闻此行亦是空,却是不怒,乃厚也;可惜……”
  “可惜什么?”徐庶哂笑道,“可惜他此刻不曾说‘三日后再来’?”
  诸葛亮闻言一笑,随即点头说道,“临门一步,何以难矣!若是此人再约三日后,那么三日之后,亮自当煮茶相候,可惜……可惜!”
  “嘿!”徐庶摇头一笑,略带嘲讽说道,“如你这般对待,天下乃有几人会不厌其烦,三番两次过来寻你?”
  “也是,”诸葛亮自嘲一笑,摇头叹道,“或许是不得时机所致吧……”
  “嘿,嘿,”徐庶挥挥手,哂笑说道,“你莫要说什么‘天机、时机’的来糊弄我,此次乃是你无礼在先,岂能怪刘玄德望步退却?这下好,你口中的明主知难而退了,这该如何是好?”
  面对着好友的调笑,诸葛亮丝毫不以为忤,点点头凝声说道,“他会来的!”
  “又是天象所显?”徐庶古怪一笑,摇摇头指着诸葛亮说道,“我若是你呀,待得三五日过后,便去一趟刘玄德处,以表歉意,一来可消除他心中不满,二来嘛……”
  “这倒不必!”还没等徐庶说完,诸葛亮便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口中淡淡说道,“若是如此容人之量也无,绝非我心中明主!”
  “你……”徐庶偷偷望了一眼诸葛亮的神色,见他表情不似作伪,遂面色迟疑说道,“孔明,平心而论,若是此人三日后复来,你当如何?”
  “……”望着徐庶,诸葛亮玩味一笑,摇头哂笑道,“元直可莫要多事,此乃我欲考验于他,今日是今日,三日后是三日后,岂能同日而语?”
  “你还欲做什么?”徐庶眉头微皱,犹豫说道,“孔明,欺君子,实乃不义之举,既然此人诚心前来相请,为何你屡屡为难?此事可一不可再,莫要太过了!”
  “就是因为此人诚心来请,我方才如此……”得闻徐庶之言,诸葛亮摇摇头,轻声叹道,“损他一时,助他一世,我诸葛孔明自思心中无愧!”
  “你还欲考验他一次?”徐庶狐疑问道。
  闻言,诸葛亮似笑非笑地望着徐庶,哂笑说道,“怎得?莫非元直已被此人打动?”
  “自是如此!”徐庶嘿嘿一笑,面色古怪说道,“我观此人,便是孔明你口中之明主,若是孔明不去,庶可就捷足先登、先行一步了!”
  “既然如此,元直且去助他吧……”诸葛亮笑笑,丝毫不以为忤,转身走向草庐之内,口中淡淡说道,“待得元直当真认为此人乃是明主,亮再行辅之亦是不迟!”
  “嘿!”徐庶有些愕然,望着诸葛亮背影古怪喊道,“若是日后孔明乃在我帐下听用,可不要后悔今日,为时晚矣!我……我可真去了……”
  “呵呵,”诸葛亮闻言,转首望了一眼徐庶,摇头说道,“实话言于元直,非是亮欲为难他,此乃亮性子所使,无法叫心服之人,我岂会助之……”
  “你呀你!”徐庶为之愕然,望了眼前的好友一眼,他且笑说道,“如此,你且守着你那份性子,继续考验此人,我却是不奉陪了,此人仁义,我当助之!”说罢,他转身就走。
  “呵呵,”微微一笑,诸葛亮淡然望着好友离去的背影,摇头一笑,转身走如草庐内去了。
  “定数,就是因为不可改变,如此才称之为定数!若是你再言一句‘三日复来’,我自当……唉,此刻说这些却是无用……”
  世间的事,有时便是这般的蹊跷,仅仅是因为一时的犹豫,天大的好事便与你交臂而过,若是刘备得知此事,还不知心中如何懊悔呢!
  不过还好,他这两次拜访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已有一人被他诚心打动……
  与此同时,曹操边境关隘,武关!
  与马腾麾下西凉战了两场,武关损失惨重,又兼粮草被毁,因此此间残存的曹兵实丝毫已无战心。
  而后,武关守将潘央夜半不知为何人所杀,弃尸于关楼之上,如此一来,武关的曹兵见大势已去,纷纷四散逃逸。
  待得马腾第二日引军前来,欲攻关之际,却见关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两人,正是马超与庞德,只见二人遥遥抱拳对马腾说道,“启禀大帅,我等已将功赎罪,把武关拿下!”
  “好小子!”马腾哭笑不得,凝神望了偌大的武关一眼,心中暗暗说道,“先破江哲,再诛曹贼!曹孟德,我马寿成来了!”
  与此同时,许都西城门!
  司马懿冷眼望着一辆辆装满货物的马车急急忙忙出了城朝西而去,眼中惊疑不定。
  前线缺粮?
  恐怕不是吧……


第三百零六章 温水煮青蛙
  这不对……
  这明显不合常理……
  不对……不对……
  口中直直念叨着“不对”两字,作为导致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罪魁祸首,司马懿眉头深皱,在房中踱来踱去。
  “……”正坐在书桌之后看书的兄长司马朗抬头望了自己二弟一眼,随即摇摇头,放下手中书本,又是疑惑,又是叹息地说道,“仲达,你这般来来回回,为兄岂能安下心来苦读先贤卷章?唔……从方才一直就见神不守舍的,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司马懿闻言,知道自己失态了,走到屋中的桌案旁,俯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而望着杯中的茶水,他却再一次走神了。
  摇摇头,司马朗起身,走至其弟司马懿身边,古怪问道,“仲达,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叫你如此失态?”
  闻言,司马懿犹豫一下,将手上杯中的茶水喝尽,随即沉沉吐了口气,低声说道,“兄长,你可知近日乃有大批粮草运往西面?”
  “就为此事?”司马朗为之哑然,拍拍其弟司马懿的肩膀,俯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笑着说道,“此事为兄知晓些许,或许是前线缺粮吧,呵呵,那江守义此路关系重大,岂可有半点闪失?”
  “不不不,我却是认为此事极为不合常理!”司马懿皱皱眉沉声说道。
  “怎得?”显然,司马朗有些不明白其弟的话。
  “兄长不是不知,如今曹孟德为天下诸侯所攻,屡遭兵祸,若是我,当雷厉风行,击溃一路诸侯以叫其余诸侯心惧,然而那江哲如今却止步安乐,消极待战,如此岂不蹊跷?”
  “又何蹊跷?”司马朗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昨日我前去大将军府,见主公望着一份文书仰天大笑,便知西路乃有捷报至,果不其然,那江哲的确不凡啊……至于你说的如今他为何止步安乐,这个……依为兄之见,江守义就算智谋过人,然而其下仅两万余兵马,而荆州刘景升,此行却足足有十万兵,兵力相差如此悬殊,恐怕就连江守义,也要为之头疼吧……”
  司马懿听闻,摇头哂笑道,“兄长此言甚为不妥,不曾闻思得一妙计,足抵十万兵,依小弟看来,此事恐怕不是这般简单!”
  “咦?”司马懿为之愕然,疑惑问道,“莫非此事当真乃有蹊跷之处?”想了想,他又哂笑道,“区区押运粮食之事,仲达何必耿耿于怀,或许是那江哲见刘表军势浩大,不欲硬拼,退而固守呢?”
  “固守?”司马懿哑然失笑,摇头说道,“若是说江哲首战失利,心惧刘表军力,故而退守,如此倒是合乎情理,然而如今,却是江哲首战大败刘表,不在此刻趁刘表麾下士卒士气大丧时进兵,反而退却,哼!其中若非是别有所图,岂不是辜负其善谋之名?”
  “经仲达这么一说,此事还当真有些古怪……”缓缓坐在桌案盘的凳上,司马朗皱皱眉,迟疑说道,“那江守义精通兵家之事,断然不会错失时机……如此说来,想必是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事……啧,仲达,你如何看待此事?”
  “粮谷!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江守义为何需要如此巨量的粮谷……等等,莫非……”
  “莫非什么?”司马朗抬头疑惑问道。
  “莫非那江哲看破我心中谋划!”司马懿眼神一变,冷然低喝道。
  “什……什么?”
  “只有如此可以解释!”司马懿颇为懊恼地一对拳掌,转首在屋内踱了几圈,口中冷冷说道,“或许……那江哲止兵不前,并非是心惧刘表军力浩大,恐怕为了避免后路被他人所断……哼!”
  “仲达的意思是……”司马朗迟疑了足足半响,方才犹豫着说道,“江守义已知马寿成兵出西凉?”
  “恐怕是了……”司马懿也不知道如今要说什么好,叹了口气坐在其兄对面。
  “嘶……”司马朗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细细想了片刻,随即抬头问道,“仲达,你如何断定那江哲已知此事详细?”
  “粮谷!”司马懿用手敲击着桌面,沉声说道,“此前江哲出兵西路,那郭奉孝出兵东路,两支军队六七万人马,所消耗的粮谷皆是从许都拨出,而后,曹孟德见许都空虚,生怕北地袁本初来袭,是故从兖、豫两州,甚至是洛阳,调集数万精兵屯于延津、白马、东郡三地,而所需之粮草,同样是从许都调出,如此一来,许都之存粮,实不多也!
  如此情形之下,荀文若、荀公达当即从为数不多的存粮中,调出大半运往北地,就此便可证明,此二人同那江哲乃一般心思……”
  “这么说……”
  “坚壁清野,看来江守义要用此计对付马腾的西凉兵了……该死!怎么可能会被他看穿呢?这不可能啊!”
  “坚壁清野……是极,”好似不曾看到二弟司马懿脸上的郁闷,司马朗点头说道,“从西凉至司州,路途遥远,唯有动用骑兵方可叫人不备,而若是要长途远袭,呵呵,恐怕马寿成麾下的西凉骑兵随身所带的干粮必然不多,若是在司州得不到补给,啧啧,那便有大麻烦咯……”
  司马懿听罢,面上更是不渝,而且隐隐地,他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感觉:好似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首次,司马懿心中涌起几许淡淡的恐慌……
  那江哲……乃鬼神耶?
  “仲达?仲达?”见司马懿面上一阵青白交加,司马朗乃出言劝道,“仲达莫要想太多,或许你我都猜错了,那江哲根本就不曾发觉此事,或许……或许是因为其他事呢?”
  “若是如此,倒是好……”重重叹了口气,司马懿眼神一阵闪烁。
  建安二年十一月九日,江东孙策以四万大军兵寇广陵。
  时徐州太守陈登固守城池,军师郭嘉屯兵设营于外,两者互为犄角,数次击退孙策兵马。
  孙策空有猛将十余,奈何曹军固守不出,不管周瑜如何设计诱敌,陈登与郭嘉就是不中计。
  建安二年十一月十一日,孙策心中焦怒之下,不顾周瑜阻拦,强相攻城,期间不慎却为一流矢所伤,生死未卜,曹军士气大振,周瑜心急之下,唯有退兵。
  是夜,陈登遥见江东军军营灯火通明,然而营中喧闹不堪,由此他心中断定孙策乃亡,是故急忙召集城中军队,欲一战功成!
  然而当他与陶应等人杀入江东军营内中军之处时,却见里面只有寥寥数百人把守,当即陈登便大叫一声不好,急忙撤兵。
  途中遇到伏兵无数,然而在陈登看来,此些兵马仅仅可算做疑兵罢了!
  果然,待得他引军回到广陵时,果见江东兵马正与广陵守备鏖战,为首一将陈登看得分明,不是孙策又是何人?
  面上燥热一片,陈登急忙引军上前相助。
  而此刻孙策正率领江东兵马强攻广陵,见陈登赶来,未免腹背受敌,唯有丢下近千具将士之尸首,黯然退去。
  不过即便是孙策退走,陈登心中的疑问还是不曾消除:广陵城内仅仅两三千兵马,其余皆被自己带出,然而孙策却是攻不下这两三千人马把守的广陵?
  正疑惑间,陈登猛然望见城墙之上乃有一人呼自己之名,抬头一望,却见郭嘉俯在城墙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当即,陈登面色涨红一片。
  原来,郭嘉亦听说孙策不慎为流矢所伤、死生不明之事,然而他对此事,却是另一种看法:孙策何许人也?江东军之首!岂会如此不知轻重?就算孙策是携怒攻城,身边亦有心腹护卫、良将守卫,岂会‘不慎为流矢所伤,死生不知’?
  随后,郭嘉便得闻下面军士来报,报广陵有兵马出城,往南而行。
  郭嘉当即断定是陈登欲趁江东军群龙无首之际趁机进兵,是故立马召集营中兵马,若是广陵乃有半点风吹草动,当即出兵援助。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广陵方向便有厮杀之声传来,郭嘉当即率领兵马出营相助,如此才解了广陵之围。
  随后,正当郭嘉欲笑话陈登中周瑜之计时,却忽闻厄报。
  孙策帐下大将太史慈,率领八百精骑,夜袭郭嘉城外大营,三进三出,曹军损失惨重,粮草尽损。
  盖因城外大营守将李典见军师郭嘉率军援助广陵,便下意识认为江东兵马必然是攻广陵,从而疏忽了防备,以至于被太史慈有机可乘,而李典本人,亦是在对敌太史慈时深受重伤。
  原来此乃是周瑜双管齐下之计,他自思没有把握用此计同时瞒过陈登、郭嘉二人,是故叫孙策大军袭广陵,遣太史慈率八百精骑落后半个时辰,袭城外曹军大营。
  若是得广陵,周瑜自然是万分庆幸;倘若夜袭广陵不成,然而却烧却了城外曹营中的粮草,周瑜自也是极为乐意看到此事;不过若是两处皆不成嘛……
  那周瑜便唯有谏言孙策退兵了……
  在广陵与曹军相持两月余,直到如今却是丝毫唯有进展,周瑜自是不想叫兄长将部下精锐尽数折了此地。
  见不到任何胜算的仗,周瑜向来不打!
  于是,徐州的战事一时间陷入了僵持局面。
  建安二年十一月十五日,袁术起五万大军走水路,直趋荆州江夏。
  江夏太守黄祖得闻袁术起兵来犯,自诩勇武的他当即点起城中三万兵马,与袁术兵马战于夏口。
  两军交战足足两个时辰有余,袁术败退。
  为此,黄祖极为得意,然而正当他仰言欲一路杀到袁术治地寿春时,却惊闻厄报。
  袁术麾下大将李丰、梁刚等人,出三江口、走陆路袭武昌,待攻下武昌之后,急行往江夏而去。
  黄祖得闻此事,心下大惊,慌忙撤兵急急回江夏而去。
  如此,袁术不费吹灰之力便夺下夏口,兵指江夏!
  原来,袁术帐下杨宏对其主谏言:黄祖虽有勇无谋,然而江夏作为刘景升治下重地,兵甲颇多,再者,夏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黄祖分兵夏口死守,即便再多一倍人马,一时之间却也难以攻下,不若分兵走三江口、后袭武昌,两面夹击,夏口必破!而夏口一破,江夏必难保全!
  袁术当即允了谋士杨宏计谋,夺下夏口,与李丰、梁刚在江夏之外汇合。
  而江夏之内黄祖,见自己丢了夏口,心中慌乱,不顾麾下仍有数万兵马,乃派人望襄阳求援。
  建安二年十一月十七日,正与杨鼎等两百虎豹骑做着捉迷藏游戏的蒯越惊闻扬州袁术率军兵犯江夏,心中自是大惊,一面飞马报于身在司州的刘表,一面令霍峻为将,叫其星夜赶往江陵,从江陵调兵走华容、沔阳、汉阳,兵援黄祖。
  与此同时,黄祖虽说刚愎自用,却也不是极为愚笨之人。
  知道孤城难守,他当即令帐下苏飞、陈就、邓龙三将各领五千兵马,于江夏城外十余里处分别设立三营,以成掎角之势。
  对此,袁术亦派遣帐下李丰、梁刚、陈纪领军分别兵击三营,短短两日之间,李丰、梁刚乃有捷报至,然而陈纪那一路,却是被黄祖帐下大将苏飞击溃,陈纪本人,亦是身负重伤,侥幸逃回……
  同日,刺史刘表终于得知江哲弃安乐而走,心中狐疑之际,当即召集帐下文臣武将商议。
  “这江守义退得有些蹊跷……”刘表麾下军师蒯良犹豫说道。
  “唔!”坐在主位之上的刘表面色凝重,缓缓地点点头,口中犹豫说道,“这江哲却是叫人有些捉摸不透,虽说他麾下仅两、三万兵马,而我等仍有九万余,若是说他心惧故而退却,如此极为不合常理,初才得胜,便已兵退,天下岂有如此可笑之事?”
  帐内众人一听,纷纷颔首,其中文聘犹豫一下,迟疑说道,“莫非许都有变,曹贼急令召回此人?”
  “咦?”刘表眼睛一亮,点头欣然说道,“却是有此可能!”
  “许都有变?”蔡瑁低头深思半响,随即展颜转身对刘表道,“主公,若是非是说许都有变,而是徐州有变:传闻孙坚之子孙策纠集大军,兵寇徐州,曹贼乃使其麾下谋士郭嘉引兵阻挡,或许是徐州告急,故而曹贼连夜召回江……江哲,曹贼麾下精锐,大半乃在此人手中……”
  “倘若当真如此,甚好!甚好!”刘表咬牙切齿得吐出‘甚好’二字,随即冷笑说道,“我倒是甚为期望曹贼顾此失彼,以便我杀入许都,取此贼头颅以敬我列代先皇!”
  轻笑一声,蒯良摇摇头,淡淡说道,“主公还是莫要这般早便下结论,我观江哲退兵,疑点重重,至于什么徐州之事,呵呵,郭嘉、郭奉孝乃曹贼麾下重谋,岂会当真如他人口中说的那般不中用……”说着,他还瞥了一眼蔡瑁,很明显口中他人指的便是蔡瑁。
  “哼!”蔡瑁亦不是愚笨之人,俨然听出了蒯良话中的讽刺之意,当即冷笑道,“道听途说之事,岂能当真?被围困在安众的蒯良蒯子柔,不也是被称为荆州善谋之士么?”
  “你!”蒯良面色涨红为之气结,身为谋士,却被曹军围困在安众不得脱身,实是他这世最感羞辱的事。
  “好了!”见手底下最为倚重的两人相互口舌征伐,若在平时,刘表自丝毫心安得多,然而在此时,他却感觉分外刺耳,瞪了二人一眼,刘表微怒喝道,“大敌当前,你等非但不同心协力,思得妙计破敌,竟还欲行口舌之争耶?”
  蒯良与蔡瑁对视一眼,当即躬身对刘表告罪道,“主公所言极是,还请主公赎罪……”
  “行了行了,”刘表颇为不耐烦地挥挥手,随即皱眉说道,“子柔,依你之见,江哲退兵之事,其中有几分是真?”
  “这……”这叫我如何说?蒯良显然有些犹豫,迟疑了半响低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良自是不好信口开河,不过主公只需派遣一支兵马,追上江哲大军探得虚实告知属下,属下便可明白其中缘由!”
  “说得轻巧,”蔡瑁冷笑一声,撇嘴说道,“驱步兵追击,军师当真是说得轻巧,此路曹军怕是走了三五日有余,你倒是给我追追看!”
  “……”蒯良面色一滞,他倒是忘了,刘表麾下的精骑几乎已损在安众附近……
  “行了,德珪少说几句,”刘表轻斥蔡瑁一句,随即起身皱眉说道,“江哲此人,行事每每叫人匪夷所思,难以捉摸,他要退,便叫他退!我等徐徐进兵,只需我等谨慎处置,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主公所言极是!”帐内众将皆抱拳附和道。
  而与此同时,西凉刺史马腾挥军出武关,过栈道,至司州庐氏。
  然而此次的景象,却是叫马腾有些傻眼……
  当真可谓是百里而无人烟……
  正如司马朗预料的,马腾为出其不意、后袭江哲,如此一来,为了行军速度,出武关之时,麾下将士随身仅有携带三日口粮,乃欲至庐氏之后,再行补给。
  然而到了此处,眼看着随军干粮早已不多,眼前却是这般一副景象,马腾心中自是惊愕。
  庐氏偌大一郡县,岂会空无一人?
  马腾当即派遣麾下骑兵四处找寻村落,欲寻一处补给之地,然而麾下将士回来之后的禀告,却叫马腾心中凉了半截。
  方圆十余里之内,无可补给之处!
  “怎么可能?”只见马腾面上尽是狐疑之色,环视着四周喃喃说道,“莫非江哲知我要来?是故行清野之策,欲叫我无功而返?这……这不可能,就算武关守将那日派人报信,江哲亦没有充足的时间遣散此处百姓……”
  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马鞭一指前方,重喝说道,“全军上马,我却是不信,偌大之地,我等却是寻不到一处补给之所!”
  “是!”马腾麾下候选、马玩等大将当即应命,招呼麾下将士上马前行。
  不过话虽如此说,马腾心中却是有些发怵,万一……万一那江哲当真做得那般绝呢?那岂不是……
  “全军止步!”仅仅行了不到两里,马腾便喝止全军,转首对候选、马玩等将说道,“我大军缓缓而行,你等领麾下本部兵马再去四处巡视,当是要寻到米粮供将士食用!”
  “……”别人寻不到,我等便能寻到了?候选、马玩等数员大将面上自是有些难色,犹豫一下抱拳应命道,“末将等自当竭力为之!”
  虽说有些不满部下的回答,但是马腾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总不可能凭空就变出粮食来吧?
  张张嘴,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竭力便好,竭力编号……去吧!”
  “是!”众将一抱拳,当即领麾下本部精骑,分别向四周而去。
  估摸过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天边西日渐渐落下,而麾下大将却是一个也未曾回来,马腾心中愈加急躁。
  忽然,他听闻一阵马蹄声,急忙转首一望,见是马玩归来,当即大喊道,“马玩,如何?”
  马玩闻言也不说话,勒住战马,对马腾摇了摇头。
  咯噔一下,马腾满腔的期望顿时变成了失望,恨恨地捏着手中马鞭,面色铁青。
  随后,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杨秋等遣出的大将大多归来了,然而马腾每问一次,所得到的答复却叫他心情更为低落几分。
  此刻唯独候选迟迟未归,可是马腾却已不对他抱有几分期望了。
  不过世事大多出人意料,候选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七八辆马车的粮食回来了……
  “做得好!”马腾喜得满脸涨红,大力地拍着候选的肩膀,望着那颗粒饱满的米粮,大笑说道,“我就知道,那江哲必定遣散不了此处尽数的百姓……”
  “主公言错了……”只见候选摇摇头,抱拳说道,“此些米粮非是末将从百姓村落中索取之物,末将足足寻了一、二十里地,期间遇见百信村落不下十处,然而内中景象,却是与此地大同小异……”
  “唔?竟有此事?”马腾满脸震惊,惊异不定指着那十余车谷物说道,“若非从百姓手中取得,你乃从何处取之?”
  提起此事,侯选面上就出现几许古怪的笑意,指着一处说道,“当时末将寻粮不果,心中烦躁之际,忽然望见不远处乃有一支曹军,押运着数十车粮草缓缓朝东而行,末将当即杀将过去,那些曹兵甚为无用,不敢与我交锋,只是将粮车浇油点燃之后便四散逃逸了,末将当即下令救火,却也只能取回此些粮草,其余尽数被焚烧殆尽了……”
  “当真可惜了……”马腾喃喃说了一句,随即往了一眼东面,眯眼缓缓说道,“此军,恐怕是便是江哲用来遣散此处百姓的军队……”话刚说完,他猛然醒悟,当即朝候选说道,“快,们将此些粮谷分了,我等兼程赶往前方,找寻一地补给!”
  “是!”候选当即应命。
  数万精骑,分七八辆马车的米粮,这如何够?
  粗粗算来,仅仅是每人一把罢了,然而即便如此,不管是马腾还是他麾下将士,心中自是不再向方才一般急躁。
  然而他们却是不知,远在鲁山的贾诩凝神望着天色,口中且笑说道,“若想鱼儿上钩,怎可没有鱼饵?呵呵……啧啧,司徒所言的‘温水煮蛙’之计,虽说名号有些粗鄙不堪,然而内涵实为精妙……”


第三百零七章 侥幸?
  温水煮青蛙之计,在这个时代能道出此计的恐怕也只有江哲了……
  时间回至十日之前,那一日,江哲与贾诩算出西凉马腾会出兵武关,而贾诩,便以此道出了对策。
  早先是胸内空空如也,实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计谋,是故江哲才闭口不言,叫他人先道出计谋,而后他再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加以改善,但是叫人好笑的是,他的这般做法却是被荀彧、荀攸、郭嘉等熟悉人士视作谦逊之举,心中更是大为赞赏;而对于其余人等,亦对于江哲如此平易近人心存好感……
  而如今的江哲早已不是当初到这个时代,靠卖弄两千年之后学识与一些小聪明叫他人不敢小觑,虽说还是有些不符他大儒的名号,但是……呵呵,谁会知道呢?
  善谋如郭嘉、荀彧、荀攸等人,善断如戏志才、李儒、贾诩等人,如此多的英才,俱是心中肯定一事:此子,世间奇才也!
  世界,总是那么得奇妙,叫人难以捉摸……
  然而时隔三年,如今的江哲自是可算是‘胸有点墨’,不过当初的‘良好习惯’却保留了下来,集思广益……
  言归正传,话说当日江哲依着奇门遁甲所显示的卦象,结合贾诩的推断,得出了凉州刺史马腾起兵的结论。
  为了证实此事可信与否,江哲当即差贾诩派人前往武关,若是西凉马腾当真起兵来犯,便将江哲的亲笔所书交与武关守将潘央。
  除此之外,江哲又暗暗派遣赵云、张辽、徐晃、与从安众返军的曹洪四将,逐步将庐氏附近的散居百姓迁往鲁山。
  得知洛阳太守钟繇被长安白波黄巾所攻,失却城池,退守虎牢关,江哲倒是极其想将司州南境的百姓尽数迁往兖、豫两州:洛阳一失,事关重大,若是说虎牢关尚还有险要可守,然而初得的宛城却是无有丝毫屏障,若是白波黄巾挥军南下,恐怕数日之间便可夺取宛城,许都如何赶得及救援?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后备!
  恐怕没有人会比江哲更为清楚其中之事,后勤之事通俗易懂,暂且不论,那什么是后备呢?
  矿产、马匹、米粮等战略资源自是可算后备,但是比起这些更为关键的,便是人力!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什么消耗得最快?
  兵源!
  对此,江哲倒是看过一篇报道,说是东汉末年全国总人口乃有五千多万人,然而到了三国末期,魏蜀吴三个国家总人口却只有寥寥数百万,试想而知,这长达一百多年的战乱中,究竟折损了多少条活生生的性命?
  人,才是一切的根本!
  话说当天,贾诩提出清野坚壁、迁走此地百姓之良策后,江哲当即便欣然应允,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问……
  “文和,你说我等迁走此地百姓,那马腾麾下兵马在此处得不到补给……如此一来,他……他还会一路追来么?若是他率军返回,文和设下的计谋岂不是成了水中月、镜中花,白白忙却一阵?”
  “这……”贾诩闻言一愣,随即额头有些冒汗,亏自己想了那么多,竟是不曾想到有此疏忽,若是他马腾见到司州如此情景,止兵不前,如此自己岂不是徒劳无功?这如何使得?
  “马寿成……”好似不曾看到贾诩脸上的忧郁之色,江哲起身走向帅门处,望着外面营内的景象,口中喃喃念叨一句,他心中自是依稀记得一事:后世传闻,那马腾是汉伏波将军之后,极为忠心汉室,皱皱眉,他转身问道,“文和,你可知马寿成为人?”
  “为人?”贾诩闻言一愣,诧异问道,“恕门下不解司徒话中含义……”
  “我是想问那马腾是当真忠心汉室,亦或是别有所图……”
  “这个,”贾诩低头一思,缓缓摇着头,口中犹豫说道,“门下亦是道听途说:传闻马寿成为人豪爽,胸无城府,尊汉室正统,想来不会有差……仅观他此行便可得知,驱兵跨州以击曹公,莫非他想着占据许都不成?依门下之见,他应当是欲起兵诛伐曹公,恐怕别无所图吧……”
  “如此……”江哲点点头,细思片刻之后,舔舔嘴唇,徐徐步回帐内,对贾诩迟疑说道,“那……倘若是给那马腾留下些许米粮,他是否会引兵向前……”
  “唔?”贾诩闻言面色大愕,拱拱手急切说道,“如此岂不成了资敌之举?司徒怕是不知,门下出身西凉,自是极为了解西凉概况:西凉土地多贫瘠、少肥沃,又兼地处边境,时而得外族肆扰,是故西凉民风极为彪悍,司徒恐怕难以想象,当初天下大旱,彼处百姓之中青壮乃为了一口米粮,大打出手,其中不乏因此毙命者,此事乃门下幼年时亲眼所言,断然不敢糊弄司徒……
  而马寿成麾下西凉军,大多乃是当初前凉州刺史董卓麾下军队,自董卓毙命之后,其麾下将士多有逃窜西凉者,而此刻,马腾趁势而起,收复董卓旧部,故而为一方诸侯……
  司徒岂是不知,当初西凉军被董叔颖诱之以重利,一路杀向长安之时何其凶悍?其中最为精锐者,董卓乃另设一营,号为飞熊军,实乃近卫也,此军与原并州刺史丁建阳麾下并州铁骑,合称为西北两大精骑!
  当初董卓为人所谋,身遭不测,随后那李儒一面下令焚烧洛阳,一面遣此军诛杀叛逆……咳,诛杀义士……
  再后,董卓之婿李儒李章宪下落不明……唔,或许是死在洛阳之中了,因此,郭、李二……二贼方才……方才……”说道此处,贾诩却是有些迟疑。
  “呵,”见贾诩吞吞吐吐,江哲如何能不明白其中之事,微笑说道,“此事天下皆知,便跳过这段吧,你是否是想说,当初董卓帐下飞熊军,如今却在马腾麾下?”
  “正是!”贾诩点点头,沉声说道,“当初门下乃在二贼帐下听用,是故乃知此事之详细,飞熊军不服郭、李二人统帅,大半散归西凉,当初五千飞熊军,若是马腾得到半数,司徒便要当心了,此军之中,俱是亡命之徒,虽远不如虎豹骑骁勇,然而却也不可小觑,门下便是如此,方才力请司徒行清野之计!与之硬拼,伤亡乃重,不如用谋!”
  “唯恐马腾止步不前啊……呵,如此骁勇之军,若是断粮,恐怕即便是马寿成,亦难驾驭吧……”淡笑一声,江哲正色说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今刘表未退,若是马腾止步武关不前,反而不妙:若是叫他与刘表联合,我等便有大麻烦了!依我之见,当用粮谷诱敌,尽诛马腾兵马,随即转首率得胜之军,复击刘表,大功乃成!”
  “这……”只见贾诩一脸为难之色,拱手由衷说道,“司徒明鉴,若是叫西凉军饱食、力气恢复,实乃劲敌!望司徒三思……”
  “谁说我要让他们饱食?”江哲淡笑着说道。
  “唔?”贾诩俨然心中不解。
  望了一眼眼神犹豫的贾诩,江哲轻笑道,“文和可曾听说过温水煮蛙?”
  “温水煮蛙?”贾诩闻言皱皱眉,低头诧异说道,“此典故出自何处?为何门下不曾有半点印象?”
  我随口一问,你还真想?你要是知道,那就有鬼了……
  面上露出几许古怪之色,江哲摇摇头,轻声说道,“古时,乃有人将青蛙投入已经煮沸的开水之中,然而青蛙却因受不了突而其来的高温刺激,立即奋力从开水中跳将出来,得以成功逃生;于是乎,当安人把青蛙先放入装着冷水的釜中,遂后再加热,这结果却不一般了:青蛙反倒因为初始时水温的舒适而在水中悠然自得,直至发现无法忍高温时,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唯有活生生被在热水中烫死……
  而如今对付马腾也一样,此人亦是行伍出身,若是我等以清野之策对付此人,他必定心中迟疑,然而若是等他了解了此间局势,与刘表联合击我,那却极为不妙,当是要刻日拿下!”
  “……”贾诩张张嘴,一脸愕然地望着江哲,却是不曾有任何反应。
  “文和?”江哲诧异唤道。
  “司徒,”只见贾诩眼神一亮,面上有些许喜色,急切说道,“敢问司徒,此计出自何处?真乃妙策!妙策啊!”
  “妙策?哦……”望着贾诩欣喜若狂的模样,江哲有些傻眼了。
  “不行,如此妙策若是忘却岂不可惜?”喃喃说了一句,贾诩左右一望,当即走到江哲桌案盘,提起笔就着纸张将江哲方才所说的一五一日尽数记下,江哲面色尴尬几次欲唤住贾诩,然而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江哲却是说不出口。
  “呼,”极为谨慎地着墨迹,直到墨迹乃干,贾诩方才小心收起,一回头却见江哲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当即讪讪一笑,拱手说道,“此典故极其经典,门下见猎心喜,还望司徒莫要见怪……”
  江哲哑然失笑,摇头说道,“好了,至于此计行事……”
  还未等江哲说完,贾诩便拱手说道,“司徒且安心,门下心中已知详细,此事便交与门下处置……”
  贾诩何许人也?
  有了江哲小小点拨,明白此计之奥妙,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如此一来,马腾便有麻烦了……
  七八车粮谷多么?不管别人怎么看,然而在马腾那三万骑军眼中,却是连晒牙缝都不够!
  为此,马腾心中亦有些忧虑,麾下士卒骁勇自是不假,然而骁勇的同时,又有些桀骜不驯。
  马腾不是没想过以严令酷刑震慑,但是一来,这些士卒与他一样,都是出身西凉,若是做得太过,自是大损名望;再者,这三万精骑中,足足有两千余可称是虎狼之师,作战凶狠,深得马腾所喜,是故如何会因为些许小事,坏将士心中忠心?
  “短短十余日,就算那江哲自武关守将报信,急做准备,亦无这般快,便可将此地百姓尽数迁走,对!决然不可能!”
  一手驾驭着胯下之马,马腾望着远处喃喃自语着。
  但是随着路过的村落愈来愈多,而村落之内却是不曾有半点可取之物时,马腾的心顿时低落了几分。
  若无粮草,岂能击溃江哲帐下三万兵马?
  越想越感烦躁,忽然,马腾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不若退却……
  “不!”当即马腾便以一声低喝警示自己。
  曹贼欺凌幼主,有悖朝纲!窃据庙堂,日月蒙尘,皇威沦丧,实乃大恶不赦之徒!我身为大汉伏波将军后裔,我岂能坐视不理、冷眼望着大汉朝日渐衰败?当是要先诛首恶,再安朝廷……
  不可退兵!
  面上露出几分决然,马腾一扬马鞭,指着前方喝道,“众军急行,当是要在曹军遣散此地百姓前赶至!快,快!”
  然而对于马腾的命令,身后的三万精骑却是无精打采地应喝一声。
  也是,已足足有六七个时辰不曾有半点米粮入腹,麾下的将士岂还有力气再回复马腾的话?
  “父亲又欲急行?”马腾身胖,其子马超犹豫说道,“自出武关一来,父亲每日一急行,若似乎长此以往,待得我等与那江哲照面,恐怕麾下将士却无有力气厮杀……”
  点点头附和一声,马腾身旁大将候选对其主公一抱拳,迟疑说道,“主公,我等日夜兼程已有三日,就算将士尚可坚持,胯下战马亦难以回力,再者……将士们已有六个时辰有余不曾就食,不过在此寻找一地,叫将士们在此处好好歇息一番。”
  “唔?”马腾闻言一愣,心中乃有心事的他一路上却是不曾注意麾下将士,如今得候选所言,遂转首朝后一望,果见麾下三万精骑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半伏在马背之上,而胯下之马,鼻中亦是大股大股地喷着白气:马力已乏!
  皱皱眉,马腾遥望一眼远处,指着远处一地说道,“众军听令,乃至彼处歇息!”
  “喝!”见主公终于下令歇息,这些将士们这一声应喝极为有力,与方才那此,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幸好此时正值深秋季,路边野草已迸有草籽,正好叫战马食草果腹,不过这样的地方却是不多,反正马腾一路前来,不曾见到几处,其余大多是被焚烧殆尽。
  寻了一地,一面让麾下骑兵在此歇息,放任战马就食野草,一面马腾向前派出数波探马,就连长子马超,亦是被他派出。
  盖因马腾心中极为不确定,他不确定前方是否还有百姓村路存在……
  上苍保佑那江哲来不及尽数遣散此地百姓,望着天,马腾暗暗对上天祈祷道。
  不过随着愈来愈多无功而返地将领回来禀告,马腾心中又起了几许忧愁,不过这一次,忧愁之下却仍有一丝期望,或许……或许还能探得一支押运粮草的曹军呢……
  “主公!主公!”忽然,一阵嘶喊引起了马腾的注意,他疑惑地回身一望,见麾下大将马玩驭马兴冲冲而来,面上尽是喜色。
  “怎得?”马腾不敢确定地问道,“莫非是前方巡到百姓村落?”
  “非是如此!”马玩策马直至马腾面前,一抱拳面带喜色沉声说道,“百姓所居村落倒是不曾寻到,然而我等却是探得前方有一支曹军,押运着整整几十车粮草,在官道两边歇息,末将极为小心,不曾叫他们发觉,是故急忙来回报主公……”
  “又……又遇到一支曹军押运粮草?”马腾瞪着眼睛,俨然有些不敢相信,“当真?”
  莫非是上苍见我等真心讨贼,故而鼎力相助?亦或是列代先皇在天有灵?
  马腾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若是说连接两次都是巧合,这他却是不信的。
  冥冥中自有天意,马腾极为信奉此言。
  “末将断然不敢欺瞒主公!”马玩一抱拳,随即转身指向一处,沉声说道,“此外十余里便是那曹军歇息之所,为数不多,仅千余罢了,我等只需率众而至,其军必然心惧而溃散!”
  “唔!”马腾点点头,低声笑喝道,“我等自是缺粮,那曹军便有粮草送至,哈哈,众将听令,击溃此军,夺其粮草!”
  “喝!”听闻有前方有米粮,附近的西凉军早已是竖着耳朵听着,如今见马腾将令一下,当即出言应喝。
  然而面对着区区千余押运粮草地曹军,根本不需马腾动用多少兵马,他仅仅派遣其子马超,领小将庞德并三千兵马前去,一个时辰之后便有回音。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马超便率军押运着夺回地粮草徐徐而来,而在此地歇息地西凉军,俱是眺首以待。
  策马至生父面前下马,马超单膝叩地,抱拳低喝道,“父帅,孩儿前来复命!”
  “我儿做的好!”马腾满面喜色,大赞一句,随即转首一望马超军中的粮车,却是有些傻眼。
  “这……不是说那支曹军押运着数十辆车马的粮草么?”马腾疑惑地望向马玩。
  还不待马玩出言解释,只见马超讪讪说道,“父帅,此事不管马将军之事,孩儿率军前去之时瞧得清楚,那曹军之中确实押运着数十乃至近百车马的粮草……”
  “那为何你只带回区区十余辆?”马腾歉意地望了眼马玩,问其子道。
  “这个……”得父亲出言询问,马超面上一片尴尬。
  附近众将对视一眼,心中当即明白了过来,其中候选出言说道,“主公,清野之策想必是那江哲亲自下令,如此这支曹军岂能坐视我等夺去粮草,无外乎烧粮四遁罢了,即便少将军勇武过人,却也拦不住敌军执意如此啊!”
  “正是如此,”马超对出言相助地候选善意一笑,抱拳解释道,“这路兵马见孩儿有三千精骑,心中畏惧,当即点燃车上粮谷,四散遁走,孩儿念及粮草,不便追击,只是就算孩儿救火及时,亦只能抢回此些粮谷,其余的,皆被大火所焚……”
  “可惜了……”马腾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薄怒喝道,“天下各处缺粮,然而曹兵却如此暴敛天物,可恨、可恶至极!”
  换作是我我也烧,难道留着资敌?马超撇撇嘴,俨然有些不以为意。
  见此地气氛凝重,马腾帐下大将梁秋出言缓和说道,“主公,想那江哲机关算尽,欲叫我等粮尽而退,然而那万万想不到,他麾下押运粮草地军队却是为我等送来了粮谷……”
  “哈哈,”马玩亦笑着抱拳道,“主公,若是每日能遇到一支运粮地曹兵,我等自是不必为粮谷烦忧了……”
  “呵,”马腾被逗乐了,挥挥手唤马超起身,朗笑着说道,“倘若当真如此,乃是上苍欲借我等之力诛杀曹贼!十余车粮谷……唉,叫将士分食了吧……希望明日,仍有这般运气……”
  “此事恐怕不妥,”众将的玩笑之语,小庞德却是有些认真,皱皱眉疑惑说道,“可是若是这些曹兵回去将此事禀告江哲,江哲心有防备,叫我日后夺不到粮谷,那该当如何?”
  “额?”众将对视一眼,皆笑。
  其中梁秋更是一脸嬉笑地说道,“倘若如此,我等便在那江哲防备之前赶至彼处,嘿嘿,小令明,你觉得如何?”
  “唔,如此倒是可行……”庞德极为认真地点头说了一句,引得众将大小不已。
  天见可怜,那江哲尚未将清野之策落实完毕,故而仍有一线生机……
  不顾麾下将士就地埋锅造饭,马腾走至一处高坡,凝神望着远处,心中暗暗说道,“虽说此事乃侥幸之举,不过若是江哲不察,此事倒是可行……”
  于是,未免夜长梦多,江哲乃有防范,马腾急欲进兵。
  待得帐下将士造饭完毕,马腾当即下令行军,至于饭食么,坐在马背上就食便是,作为西凉精骑,此事自然难不倒这些西凉骑兵。
  果然,一次、两次、三次,接连五六日,马腾军竟当真一两日便遇到一支曹兵,不过叫他有些郁闷地是,那些曹兵虽说不敢与自己交战,然而临走之前却是不忘烧粮,幸好,距离江哲大军越近,曹军押运粮草的军队人数也就越多、而押运地粮草亦是如此,而马腾,亦是越来越担忧江哲得却消息,故而一次又一次强自急行……
  而与此同时,刘表怀疑江哲乃是被曹操所召,是故当日率军复得安乐,坐观江哲动向,若是江哲退,他便进兵,若是江哲不退,那么刘表便只好再与之交锋一次,他当是要求一胜解前次兵败之辱……
  他自然想不到,治下荆州江夏,战况已是一片糜烂……


第三百零八章 贾诩设谋(一)
  侥幸,这种心理要不得,尤其是在于地对战之时……
  就当你侥幸认为上天助你之时,却万万不曾想到,这仅仅是敌方故意留下的破绽罢了……
  就如如今的马腾一般……
  军队缺粮,本不该再引军深入,然而就因遇到了几次曹军‘押运’粮草的军队,就以为是上天助他,随后更是习以为常,每每在一地稍作停歇之后,便四处派出军队寻找押运粮草的曹兵,难道他就不曾想过,若是一旦江哲‘知晓’此事,他们又当如何处之?
  不不不,其实马腾想过,他明明白白确确实实想过此事,随后才作出决定:在江哲发觉自己大军之前赶往其处,将其击破!
  两军交战,先机至关重要!
  何为先机,天时地利人和等皆可算为先机,除此之外,江哲如今的做法也是!
  你道那几支曹军当真是前往运粮的么?
  不!那是江哲特意派出,特意在马腾的行军路线之上歇息,特意叫马腾派遣将粮谷劫走,为的,就是一步一步,悄然无声地,将马腾大军引到他的陷阱之中……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就是要牵着敌军的鼻子走……
  若是将战事比喻成弈棋,那么算出对方下一步棋子,便称之为占得先机,先机一得,你当可见招拆招、见计出计,若是无天意搅局,实无不胜之理。
  天下计谋,乃分阴阳!
  所谓阴谋,便是设陷阱,便是无中生有,虽说设下的陷阱有高明不高明之分,然而就算再高明的陷阱,亦是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便是阴谋的致命伤,若是叫人看穿,这个计谋便是一文不值。
  而所谓阳谋,便是随势而动,便是将计谋的一切明明白白、真真切切都摆在你面前,不会有丝毫隐瞒,然而对方唯一的出路,便正是出谋之人所欲见到的,是故它没有破绽可言。
  而江哲此计,便是介于阴谋与阳谋之间。
  前半部分为诱敌之计,属阴谋,以粮谷诱惑马腾进兵;然而后半部分,便属阳谋了,盖因马腾大军的命脉已被江哲掌握,那就是粮草!
  虽说此计当中,洞悉马腾大军动向的乃是贾诩,深思谋划的亦是贾诩,然而道出此计的却是江哲!
  而此可见,当初初至徐州,乃为如何存活困扰的江哲,如今已渐渐具有了作为顶级谋士的雏形……
  当然了,他自己却是不知,正悠然自得与贾诩弈棋……
  “司徒,”颇为恭敬地望了一眼江哲,贾诩持起一枚棋子下落到棋盘之上,随即复抬头说道,“已派出五支兵马了,算算时日,马腾离此地应当不远了,这个……”
  “你是想说若是再送粮草于他,便属资敌了吧?”江哲手中持着一枚棋子皱眉望着棋盘,头也不抬地说道。
  “呵呵,岂敢岂敢,司徒胸中韬晦,门下自思难望项背……”贾诩微微一笑,望见江哲眼观棋盘举子不定,脸上笑意更甚,这也是他明白江哲性子,若是换对别人,素来已谋已为首重的贾诩,自然不会如此。
  “嘿,好了,”江哲摇头一笑,忽然望见一破绽之处,眼睛一亮,举子下落,随即笑着说道,“马寿成,已劫了我军四五次粮草了吧?”
  “咦?”江哲棋子一落,贾诩脸上笑意更为浓烈,一面迫不及待得举棋落于棋盘,将江哲一条大龙断了生机,一面笑着说道,“唔,怕是不下四次了,呵呵,应当是司徒将此些粮草赠于马腾才是,嘿嘿,冒犯了,司徒……”
  “额?”靠!也不让让我,江哲有些傻眼,心中直犯嘀咕,撇撇嘴轻轻一推棋盘,端起身边一茶盏轻抿一口,皱眉问道,“马寿成如今怕是离鲁山不远了吧?”
  “依门下之见,他今日夜深,便可抵达淯水,若是要到鲁山附近,恐怕就要明后日了,”一面缓缓收拾着棋局,贾诩一面冷笑说道,“若是三日前司徒便断他粮谷,那就有好戏瞧咯……”
  摇摇头轻笑一声,江哲淡淡说道,“若是如此,或许马腾军当即崩溃,然而我等亦是不得全功,留着这些西凉散军为祸日后,不如今日一网打尽!”
  贾诩闻言心中自是暗暗点头,当即轻声说道,“司徒且放心,门下已有定计,先诛马寿成,再破刘景升!”
  “哦?文和如此笃定?”江哲有些诧异。
  微微一笑,贾诩颔首笑道,“门下不才,虽远不及司徒胸中韬略,然而对付马腾等粗鄙之人,足矣!”
  “文和自谦了……”
  与此同时,正如贾诩所料,马腾此军距离淯水源头仅有半日之遥……
  一面御马疾驰,马腾一面眺望远处,距离江哲大军越近,他心中便愈发焦急,盖因早在三日之前,他军中已是断粮,若非是又侥幸遇到一支曹军、夺得全军半日之粮,恐怕当真是要进退两难了……
  他如今所期望的,便是早日抵达江哲之所在,尽早击破此军,取江哲军中粮谷为己用!
  然而若是如此,攻坚肯定不成,若是那江哲固守个三五日,对其自然是毫无影响,那么对于自己麾下西凉军呢?
  西凉勇士就算骁勇异常,却也没有喝几口西北风就能饱的本事。
  袭!唯有暗袭!
  “全军勒马、歇息!”
  三万西凉精起瞬息之间便止住战马,阵型丝毫不乱,由此可见,确实乃精锐无疑!
  淡淡望了一眼身后下马就地歇息的将士,马腾转首对身旁部将说道,“候选、马玩,我命你二人各领百余精骑,先行一步,探明江哲动静,回来报我!”
  “是!末将遵命!”候选与马玩二人抱拳应命,随即各自招呼麾下百余骑兵,呼啸而去。
  “梁兴、程银、杨秋,你三人引军前去四处巡查一番,看看附近是否有曹军运粮之兵!”
  “是!”梁兴、程银、杨秋三人亦抱拳应命。
  取过两个战马上挂着的水囊,马腾与其子马超、以及那收养膝下的庞德选了一地坐下,丢了一个给庞德,马腾拧开手中水囊的塞子,猛灌了几口水以解腹中饥饿之感,而观附近西凉将士,大多如此。
  军中将士不是留有半日口粮么?为何还要如此?
  那半日可不能轻用,那是马腾留着对付江哲时用的:戎马一生,他岂会狂妄地以为率领着饥饿之军便可击败敌军?更别说是传闻甚为凶悍的曹军,曹军之凶悍,马腾早在许田之时便见识了……
  歇息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马腾起身松了松筋骨,忽然望见庞德愁眉不展,好似有些心事,随即笑着问道,“令明,乃为何事烦忧?”
  其子马超瞥了一眼庞德,哂笑道,“令明,莫非是当初在许都瞧上哪家女儿了?”
  “哈哈!”马腾哈哈一笑,随即望着马超、庞德轻叹说道,“一眨眼的功夫,你等便这般大了,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叔父,”庞德闻言当即面色涨红,恨恨瞪了马超一眼,急切解释道,“小侄非是心中挂念着哪家千金,而是心忧一事……”
  “何事?”马超嘿嘿一笑,搭上庞德肩膀搅局说道,“莫非是担忧那家长辈不予待见?莫怕,若是真当如此,你我乃兄弟,为兄自是帮你将你心中挂念之人抢来!”
  “去去去,”庞德黝黑的面上更显赤色,一把拍开马超的手,引得马腾大笑不已。
  然而庞德却是无丝毫笑意,起身对马腾抱拳说道,“叔父,小侄心思,我军连日撞上江哲帐下曹兵押运粮草,其中乃有蹊跷!”
  “蹊跷?”马腾闻言一愣,面露疑惑之色问道,“有何蹊跷?”
  “叔父莫非不曾想过,庐氏以西,地域何其宽广,如此我等亦能接二连三撞见曹军押运粮草,而且每次,我等皆只夺得些许粮食,其余皆曹兵逃散前焚毁,叔父就不觉得当中有诈?”
  “唔?”马腾面上泛起一丝凝重,抚着下巴点头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此事倒还真有些怪异……”
  “叔父,小侄乃心中猜测,那江守义或许已知晓我军夺他粮草……”
  “这怎么可能?!”马腾皱眉说道,“若是那江哲知晓此事,相必会有所防备,如此一来,我等后几日理当得不到颗粒粮谷才是,江哲身为曹操麾下重谋,岂会做出资敌之事,依我之见呐,那江哲必然不知道我军动向!”
  “父亲,”轻唤一声,马超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凝声说道,“孩儿觉得,令明此言在理,我军袭曹军运粮兵四次,其中却无一人回报江哲?”
  “何其愚也!”马腾摇摇头,轻笑说道,“你二人也不想想,为防江哲得知此事,我等一路急之又急,日夜兼程而来,而江哲派出押运粮草的皆是步卒,如何比得过我等?”
  “这……”马腾一说,庞德倒是又有些犹豫了。
  “好了,莫要再想其他,好好歇息一下,待梁、程、杨三位将军回来,我等便启程!”
  “是,”庞德缓缓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甘心得说道,“叔父当真半点都不觉得此事蹊跷么?连续遇到数次曹军、夺得粮草,实无道理啊……”
  “呵呵,”马腾闻言一愣,见庞德眼中坚毅,心中暗暗赞许,朗笑一声说道“依我看呐,那此乃上天助我等剿贼,国贼当灭,汉室当兴!”
  “……”庞德为之愕然。
  唉,望了一眼庞德与自己长子马超,马腾转身走向军中将士处,心中暗暗一叹。
  蹊跷,如何会不蹊跷?
  就算上天助我等剿贼,天下乃有这般好事,若是当真心想事成,汉室岂能至如斯境地?
  然而,不管此事是否是江哲之计,我等唯有向前进兵:进兵仍有一线生机,反之,恐怕未曾到达武关,我等便要饿毙在途中……
  是夜,马腾大军抵达淯水源头,而马玩、候选两将早已在此处等候。
  令麾下将士就地歇息,马腾下马大步走向马、候二将,沉声问道,“如何,可探得江哲动向?”
  马玩、候选对视一眼,抱拳点头说道,“末将不辱使命,探得江哲大军所在!鲁山,襄城,司州南境十余万百姓,江哲尽数将其安置在此,而其帐下军队,乃有大半在鲁山,只余一小部,守却襄城!”
  “唔!”马腾点点头,招呼众将向偏僻之处走去,途中低声对马玩、候选说道,“恐怕江哲已知晓我军逼近……”
  马玩与候选对视一眼,俱是望见对方眼中诧异,异口同声说道,“主公如何知晓?”
  二人话音刚落,马腾帐下大将梁兴插嘴说道,“你二人不知,日间主公遣你飞马探查江哲之动向,随后乃派我与程银、杨秋前去附近找寻曹军运粮兵踪迹,然而直到日落,整整一日,我等却是一无所获……”
  “这便是我最担忧的!”马腾接口说了一句,随即长长叹了口气,望着淯水中翻滚的河水,叹息说道,“三日前从曹军处夺得的粮谷,仍存有半日之需,而这半日口粮,便是我等最后的军粮了……若是一战不成,我等……我等空有三万大军,却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马玩与候选听罢马腾之言,面上却是露出些许古怪神色。
  “主公,”舔舔嘴唇,马玩抱拳迟疑说道,“末将此行,捕获一曹军斥候,此人口风极严,末将用便酷刑,方可叫他松口,是故,末将乃得知一事,却是不知该不该说……”
  “说!”马腾皱皱眉低声喝道,“都到了如此境地,你还在犹豫什么?!捷报厄报,皆与我道来!”
  “是!”马玩抱拳一声应喝,当即低声说道,“主公,末将从那斥候口中得知消息,江哲为防备我等,几乎将司州南境所有百姓尽数迁往鲁山、襄城两郡,随后又从许都调来大批粮草……”
  “那又如何?”马腾摇头一声重叹,“若是有此人把守鲁山,我等一时半刻怕是难图,就算得知消息又有何用?”
  “不,主公言错了,”马玩摇摇头,凝声说道,“鲁山、襄城两郡,收容司州十余万百姓已是极限,岂有余地在堆放粮草?再者,江哲明知我等要攻鲁山,就不怕万一祸及粮草,乃断了此地数十万百姓生机?”
  马腾面上露出几分喜色,喃喃说道,“你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就在身边的马超嬉笑着直言说道,“马将军为何不直接将江哲囤积粮草之地道出?”
  众将一听,皆大为惊喜地望向马玩。
  “啊?额,”马玩一愣,望着马超讪讪说道,“少将军真乃聪慧之人,呵呵……”
  “你倒是说啊!”梁兴等将领本是心中极为焦急粮草之事,如今见马玩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当即故作凶恶之态,眼神极为不善地望着马玩。
  原本还想卖卖关子,如今一见好似犯了众怒,马玩自好心中暗道一声可惜,颇为不甘得说道,“江哲从许都调来粮谷六千石,大半囤积于鲁山、襄城之北、轩辕山与嵩山之间的阳翟,至于守备如何,那斥候只道不知……”
  其余众将闻言面色狂喜,其中杨秋狐疑道,“此事……当真?”
  “我亲自拷问,岂能有假?”马玩撇嘴说道。
  “主公,”梁兴对马腾一抱拳,低声说道,“此地距鲁山,一日路程;此地距阳翟,亦是一日路程,不如先取阳翟,解我军燃眉之急,随后再复攻鲁山!”
  “唔……”只见马腾面上神色惊异不定,口中轻应一声却是不置可否,深吸一口气,望着马玩凝声说道,“那曹军斥候何在,将他带过来,我亲自问话,此事关系我三万将士性命,事关重大,却是不容我不谨慎处之!”
  “这……”马腾如此说,马玩面上却是露出几分难色,犹豫一下,低声讪讪说道,“那人吃不出拷打,道出实情之后便流血过多,生死不明,末将见带着此人亦是个累赘,于是就一刀……”
  “……”马腾张张嘴,为之错愕。
  “主公,”见马腾如此,马玩急忙说道,“此事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马将军不必如此,”候选插嘴劝说一句,随即对马腾抱拳说道,“主公,末将领麾下将士去的乃是襄城方向,途中远远望见一支曹军押运大队车马自南向北,前往襄城,想必是江哲从许都调来的粮草无疑,正如马将军说的,鲁山、襄城乃待战之地,江哲自是不会将关系此地百姓性命的粮草尽数押运至二城之中,当是要选一地作为囤积粮草之所,而阳翟,距离襄城仅一日,距离鲁山亦只有两日,再者,此城又在曹境腹地,我观江哲,当是选此城作为粮仓无疑!”
  “唔,言之有理!”马腾点点头,用手指敲击着额头,犹豫问道,“然而,若是我等前往阳翟,途中怕是要撞见江哲留守襄城的兵马,一但撞见,智谋于江哲,当是会看破我等图谋,乃加倍阳翟防备,若是如此,我等该如何是好?”
  “这……”众将亦有些犯难,虽说他们自是不惧曹军,然而此刻军中缺粮,取阳翟解军中燃眉之急才是首重之重,岂有空闲与曹军厮杀?
  环视一眼众将,程银眼珠一转,欣喜说道,“主公,末将乃思一计,不如我等转道向宜阳方向,走轩辕山、嵩山谷道,只需多费时半日,我等便可直达阳翟!”
  “走谷道?”马腾闻言眼睛一亮,低头细细一想,点头说道,“妙!妙!那江哲在鲁山、襄城布下重防,却万万不会想到,我等越山兵袭其后!”
  “好好,此计大妙!”众将纷纷出言相赞。
  “事不宜迟!”马腾一挥手,重喝说道,“当即召集全军将士,我等转道轩辕山!”
  “是!”众将一声应喝。


第三百零九章 贾诩设谋(二)
  建安二年十一月十五日,西凉刺史马腾军中缺粮,得闻江哲将阳翟作为囤粮之所,欲先克此城,取其粮以为已用。
  然而江哲却在鲁山、襄城一带布下重防,不得已之下,马腾听取帐下大将程银之建议,转道轩辕山,走山谷险道,徐徐潜伏曹境腹地,欲出其不意将阳翟攻下!
  然而他却是不知,这亦是在贾诩算计之中……
  兵法云:善用兵者,以虚为实;善破敌者,以实为虚;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方是上谋!
  贾诩便是依此算计马腾,他料定马腾军中缺粮,必然不敢与曹军交锋,更有甚者,或许连露面亦是不敢。
  然而要诛马腾三万大军,自然是要先将其引出,既然如此,用何物作为诱饵呢?
  那便是阳翟!
  足足可叫此地十余万军民支撑两月有余的粮草,岂能不叫马腾心动?
  别说马腾不曾看破贾诩计谋,就算看破又如何?
  全军缺粮的情况之下,在鲁山、襄城与曹军交战,胜算几何?实乃九死一生!
  而若是全军粮草乃足,马腾自是不惧曹军,如此一来,无论他看破不看破,当会先取阳翟,求那一线生机。
  此乃确确实实的阳谋!
  而作为出的如此计谋的贾诩,如今却承受着江哲满腔的怒火……
  “贾文和,这便是你说的妙计?”鲁山城中,主帅所居之处,猛然传来一声大喝,守在门外院中的数十名虎豹骑将士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疑惑,不解其意。
  “好生守备,休要多事!”虎豹骑伯长陈开轻喝一句,可是观他神色,却好似是极为注意得倾听着里面动静……
  “司徒莫要动怒,莫要动怒,”面对着江哲的眼中的怒火,贾诩却是不慌不忙起身为江哲满上茶盏,口中轻笑道,“敢问司徒,以利诱之,继而设计,门下此计不妙乎?”
  “妙是妙……”江哲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忽然醒悟,一拍桌案沉声说道,“此刻我与你说的,便不关此谋妙是不妙,而是……”
  “司徒息怒息怒……”贾诩心中暗笑一声,端起茶盏亲自奉上,口中缓缓说道,“司徒之意,门下明白,敢问司徒,弃区区数十人、与破敌军数万人,孰轻孰重,司徒乃深谋远虑之士,理当体恤门下心意……”说道这里,他却是不敢再说了,因为江哲的脸色越来越差。
  “体恤?好好,我体恤你,那么又有何人会去体恤那些被你出卖的将士!”猛地一拍桌案,江哲面色极差。
  下意识地,贾诩全军打了一个冷颤,他万万没有想到,素来和善可亲的江哲,一旦发怒,却是如此的令人畏惧。
  聪慧如贾诩,自然不会在再做辩解,以免江哲怒上加怒,危及自己性命,是故当即跪下拱手说道,“司徒明鉴,门下自投身司徒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至于那事,实是门下欲助司徒诛却马腾大军,别无所图,若是司徒还欲怪罪,那便……那便……”
  说道这里,贾诩背上渐渐冒出冷汗,口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后面那句话……
  屋内一时间气氛极为深沉……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多,贾诩越来越感双膝酸麻不堪,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忽然听得江哲一声长叹。
  我无忧矣!贾诩心中暗道一句。
  果然,江哲摇摇头,起身扶起贾诩,略带嘲讽地说道,“方才你说‘那便如何’来着?”
  贾诩讪讪一笑,告罪说道,“门下乃是言,一切皆听从司徒降罪……”
  “得了吧你!”俯身拍了拍贾诩双膝间的尘土,江哲哂笑说道,“若是逼急了你,你来个玉石俱焚,我找谁哭去?”
  贾诩面上当即挂上几许尴尬之色,偷眼望着江哲讪讪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司徒乃首位叫门下心中敬服之贤士,即便司徒……那般那般,门下亦不敢造次……”
  “哼!”轻哼一声,望了眼贾诩面色,江哲摇摇头,复身坐下,长叹说道,“文和此事,实在是有欠考虑,我江守义非是迂腐之人,自然知晓数十人与数万人之间孰轻孰重,然而你如此做法实乃令人寒心,恕我不敢苟同!”
  “……失微细,趋重利,此乃圣人之言,这……”
  正端着茶盏的江哲闻言又将茶盏重重按于桌案,皱眉说道,“那我便不敢苟同圣人之言!如何?”
  贾诩张张嘴,显然无言以对。
  “……将麾下将士视为弃子,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此事我能理解,然而如此做法,必定会叫人寒心,我等麾下将士尤甚,试问日后,他们何以会再为你竭尽全力?军心乃失,后果不堪设想……”
  “设此谋的乃是门下,无损司徒名望……”贾诩尴尬得插嘴道。
  “你!”转身望着贾诩,江哲皱眉说道,“你道我贪恋名望不曾?你为何不想想,这数十员将士,本可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就因你将其作为弃子抛弃,一身性命乃休,作为士卒,若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亦只会道声可敬可叹,然而此刻他等死于自己人算计之下,如此岂能不可惜?
  所谓强军,当是要临战不惧,兵败不溃,九死之境而犹往,沉稳有度,坚毅不拔,而要做到这些,军魂必不可少!”
  “何为军魂?”贾诩当即问道。
  “不离不弃:不舍弃、不抛弃、不放弃,能做到这三项,此军要想不强也难!”
  贾诩为之动容,口中喃喃念叨着江哲所说的话,随即苦笑一声说道,“司徒所言的不抛弃,想来说得便是门下吧……”
  “哼,你知道就好!”冷笑一声,江哲凝神望了一眼贾诩,见他偷偷抬头望着自己,摇头叹道,“你所做之事,实在欠缺考虑,若是……”
  江哲还未说完,贾诩急忙接口说道,“司徒且放心,绝对没有日后!若是日后门下再如此为之,司徒一并处之,如何?”
  “啊?”江哲闻言一愣。
  “司徒且想,如今外有马腾、刘表为祸,若是司徒一人对付,恐有损心神,不如叫门下在旁策应,唔……至于方才司徒之言,门下自当心中恪守,绝无下次,若是司徒还欲见怪,不如待破了马腾、刘表,司徒再行赏罚……”
  贾诩说得很明白,再行赏罚,意思就是说等破了刘表、马腾之后,若是功勋不抵罪责,那么自然要罚,倘若反之,则是要嘉赏了……
  而出得如此良策的贾诩,自战当得首功,岂有获罪之理?
  而这,也是贾诩看出江哲难处所说的话罢了……
  如此叫人心寒之事,不罚,则无以服众,但若是罚呢?呵呵,对虎豹骑而言犹如瘙痒般的军棍若是落在贾诩身上,恐怕要不了几棍就一命呜呼了……
  而江哲自然也瞧出了内中门道,颇为无语地白了一眼贾诩,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中一软,摇头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且不管你其余事,但决然不可将麾下将士视为弃子!”
  “是是是!”贾诩唯唯诺诺一口应下,虽说方才为江哲惊出一身冷汗,不过他自是肯定,极重情义的江哲不会轻易杀他……
  而他的目的,仅仅是为逃过江哲的责罚罢了,若是江哲来个一百军棍,那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多谢司徒,门下自然恪守司徒教诲……”
  “你别高兴地太早,”望着贾诩,江哲哂笑说道,“先记你一百军棍,若是破得马腾、刘表,免你九十九记,至于余下那一记,却是不能舍……”
  回想你军中那粗如人臂军棍,贾诩没来由地感觉背上火辣辣地一下,可他也知道,江哲如此已是极为宽恕了,若是全免,如何服众?
  是故他拱拱手讪讪说道,“司徒且放心,门下已有全盘对策在胸,保那马腾与刘表……嘿嘿!不过依门下之见,刘表此刻还是留下的好,若是司徒欲取荆州,不如且叫他与袁术拼个两败俱伤……”
  “……文和不知,袁公路空有勃勃野心,然而所作所为,却是大失仁义,凡志向天下者,当取民心为先,哼!袁术不足为惧,我所忧之人,乃在荆州之中!”
  “何人?”
  “诸葛孔明!”
  两日之后,马腾三万大军转道至轩辕山脚下……
  一挥手止住身后大军,马腾勒住胯下坐骑,皱眉望着两边陡峭山壁扬鞭问道,“此乃何处?”
  众将对视一眼,其中乃有大将程银策马而出,抱拳说道,“启禀主公,此乃陷马谷!”
  “陷马谷?”马腾闻言,背后没来由地一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望着程银惊声问道,“何以呼之此名?”
  程银满脸疑惑,似乎有些不解马腾之意,抱拳犹豫说道,“末将往年漂泊之际,曾来得此地,听闻此处一个典故……”
  “哦?”马腾深深吸了口气,抚着下巴饶有兴致说道,“你且说来!”
  “是!”程银抱拳应命,指着大军身后说道,“主公且看,此处地势平坦,可否是一极好的牧马之所?”
  马腾闻言转头,细细一看,点头说道,“唔,确实如此,那又如何?”
  “主公不知,此地乃在古时,便是放养战马之所,”程银颇为得意地望了一眼众将,凝声说道,“秦灭六国之后,天下乃平,当时秦国有百余万大军解甲归田,十余万战马放养各处,随后,秦朝日渐昏败,高祖与那霸王项羽,起兵反秦。
  当时项羽麾下骑兵少之又少,是故四处猎捕野马充军,而此地由秦国放养的战马,唔,应当是野马,当即被其看重!
  然而这群野马之中,却是有一匹马王,非但极为神骏,而且此处数万马匹皆从其号令,项羽心慕,引万余兵马猎捕。
  为期三月,其中猎捕之事不下十余次,然而即便如此,却亦是捕获不到那匹神骏,随后,项羽亚父范增献谋,放火将此地四周野草谷物尽数点燃,唯独留下通往山谷那一处,马群一见火光,自是心慌一头窜入山谷,而范增随后将山谷两头堵住,于是乎,此处数万战马,皆为项羽所用,而那匹神骏,便是乌骓!
  由此,此山谷便为世人称之为陷马谷!”
  “呼……”重重吐了口气,马腾心中释然,朗笑说道,“原来如此,项藉那匹神马原来乃是出自此地,呵呵,然而我却是见不到,实乃可惜!”
  “嘿,”梁兴闻言,哂笑一声淡淡说道,“荆州不产马,程将军所言的马匹乃是秦王放养之马,如今历时四百载,岂能有良马复存?主公若是欲见,当是要等我大汉平息战乱之后,效仿前秦,方可见到,只不过这时日嘛……”
  “住嘴!”马腾低斥一声,狠狠瞪了梁兴一眼,沉声说道,“便是因为如今天下大乱,我等才要愈加自勉,诛却国贼,还我大汉一清平盛世!走,前往阳翟!”
  众将对视一眼,对于马腾说的俱是有些不以为意:大汉朝?天子都被那曹阿瞒害了,何来大汉?群雄割据,各拼本事,天下间又有几路诸侯是真心为大汉……额,眼前就有那么一位……
  望着马腾面色低沉独自前行,候选对众将摇摇头,随即大喝道,“全军启程!”
  “喝!”
  唉,说得不错,天下诸路诸侯中,又有几人真心为大汉呢?
  任凭马儿向前驰骋,马背之上,马腾心中一叹……
  冀州袁本初,当日听闻此人于朝堂之上,持剑以对董贼,自己还道此人赤胆忠心……十八路诸侯会盟,哼!如今看来,只是不欲董贼独自一人把持天子罢了!贼子!贼子!先夺冀州刺史韩馥属地,随后与又夺公孙瓒幽州,狼子野心!
  扬州袁公路,与其兄为一丘之貉,不!昭昭野心比其兄更烈!
  益州刘季玉,唉,此子虽有贤明,然差其父甚远,固守有余,进取不足。
  荆州刘景升……哼!社稷重耶?皇位重耶?亦不是真心兴汉之人。
  至于那国贼曹孟德……
  当初见他孤军深入、征讨董贼,还道此人乃仁义之辈,没想到亦是董贼之流,挟持天子为之号令……
  可叹我大汉四百载,如今却是这般景象,实是叫人……唉!
  唔……先取豫州、兖州、随后再去请……唔?
  正想着,马腾心中没来由地一颤,目露惊疑之色环视四周。
  “主公?”帐下大将马玩见马腾神色稍有惊慌,诧异问道,“主公怎么?”
  “……”只见马腾双目不停地扫视着两边陡峭山壁,低声急切说道,“也不知怎么,我心中跳得厉害……”
  “啊?”马玩为之愕然,望了一眼四周笑着说道,“主公莫不是因连日赶路,心神疲惫所致?”
  “不不不,”马腾摇摇头,惊疑不定说道,“非是疲惫、非是疲惫,我方才回想起来,此谷名为陷马谷,实于我不利,或许是上天示警于我……”
  “嘿嘿,”马玩失笑一声,摇头说道,“末将亦与主公同姓,为何心中却无异常?依末将猜测,主公或许是太劳累了,待我等取了阳翟,主公好生歇息一番,至于那江哲……嘿,我西凉铁骑若是粮草充足,破此人,顷刻之间罢了!”
  “不,江哲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曹贼帐下人才济济,为何唯独此人脱颖而出,虽为一文弱书生,却掌得三军,为一方统帅?恩?”
  “主公太高估那江哲了,”马玩冷笑一句,将腰间宝剑抽出半截,冷冷说道,“主公且放心,末将当取此人首级回报主公!”
  “不妥,江守义乃天下名士,杀之……也罢,既然他甘心为贼所用,此乃其咎由自取,可惜了他一身才华……”
  “呵呵,”马玩嘿嘿一笑,将腰间宝剑再复插入剑鞘,抱拳笑道,“既然主公有怜才之意,末将便不杀此人,将其擒获献于主公又有何难?”
  马腾低头一想,点点头正欲说话,忽然两边陡壁之上传来一声冷笑。
  “听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为何你等临死之前,犹大言不惭耶?”
  “谁?”马腾心中狂跳不止,勒住战马眼神急忙望向出声之出。
  “在下贾诩,贾文和,奉司徒之命,主持此处大事……哦,还不曾拜见西凉刺史,赎罪赎罪,敢问刺史大人,如此急着行军,可是欲至阴曹与阎王见礼耶?”随着一声诙谐的冷笑,山壁之上,贾诩的身影缓缓出现,冰冷的目光望着底下的西凉兵马。
  而随着他的出现,山壁之上猛然现身无数曹兵,密密麻麻,屈指难数。
  就算西凉军骁勇,遇到这般境况亦是面露惊慌之色,惶惶不知所措。
  “你……”指着贾诩,马腾一时间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啧啧啧,刺史大人难道不知此处名为陷马谷么?嘿嘿,当初霸王在此擒得一神骏,如今贾诩却是要擒得将军这匹绝世好马了……”
  “好胆!”见贾诩出言不逊,马超心中大怒,当即举弓摇指贾诩,射出一箭,口中怒声喝道,“贼子,看箭!”
  “叮!”随着一声金戈之响,贾诩身边一将把剑将那箭支劈两半,而贾诩,好似是算到会有此事一般,未见他有半分心惧。
  “多谢曹将军出手解贾诩之危……”贾诩微笑着拱手说道。
  “不敢!”曹纯收剑回鞘,淡淡说道,“司徒有言,叫我护得先生周全,末将自是不敢怠慢。”曹纯向来不喜贾诩,两日前更是从护卫在江哲屋外的陈开口中,得知了贾诩行事,心中更是不屑。
  贾诩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转首望着马腾说道,“刺史大人,在下好心好意与你打招呼,你却是纵容部下欲图害我,啧啧……”
  叫庞德拉住愤愤不平的马超,马腾暗暗对众将使了个眼色,随即抬头对贾诩正色说道,“那江哲算得我等会走此路?”
  “呵呵,算得?”贾诩摇摇头,面带嘲讽之色说道,“早在你等叩兵武关之前,司徒便已算出你等行径!”
  “什么?”马腾心中大惊,神色大变失声说道,“竟有此事?不可能,不可能……”
  而其麾下将士,亦是一片哗然。
  “不可能?”用怜悯的眼色望了一眼面色大变的马腾,贾诩冷笑说道,“你却是不想想,为何此地百姓尽数被迁往他处,然而仍有数支兵马押运粮草留下叫你等掠夺?”
  “此话怎讲?”
  “若是不予你些粮谷,你岂有如此胆量进兵?”
  “……”马腾听罢,面上之色青白交加,原来不是上天助我……乃是上天欲弃我……
  拽紧马缰,马腾与众将对视一眼,随即抬头对贾诩说道,“那么阳翟之事,亦是你等欲诓我至此,故意透露给我等?”
  想起此事,贾诩就感觉背上火辣辣的,对那还没落在背上的军棍有些畏惧,闻言淡淡说道,“阳翟确实囤有大批粮草,此事有真无假,然而你等嘛,恐怕到不了彼处了……阴曹之门已开,各位当是该时候上路了……”
  “且慢!”马腾大喝一声。
  “唔?”已举手准备下令的贾诩闻言一愣,疑惑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且容我再问一事……”说着,马腾深深吸了口气,忽然眼神一变,急速从身后取出战弓,搭箭猛得射出。
  随着马腾此举,其余众将与其麾下将士亦是如此为之,一时间,此地千余兵马尽数射出一箭,朝两面山壁之上曹兵呼啸而去。
  “叮叮叮……”一阵急促的金戈之响,望着山壁之上,马腾心中咯噔一下。
  “将军行如此诈计,实不符将军为人……”山壁之上,传来一声嘲讽。
  “走,撤军!撤军!”马腾竭力大吼道。
  轻轻一推挡在身前手持盾牌的曹兵,贾诩冷笑着望着马腾,淡淡说道,“马寿成啊马寿成,我贾文和岂能看不出你假借与我攀谈,暗中传下命令?只不过见你此举深合我意,不欲道破罢了,你诓我的同时,我却是在等……”
  “轰!”就在此刻,山谷一端传来一阵巨响。
  “等到了……”贾诩微微一笑,随即重喝道,“将油罐丢下去!”
  “是!”曹军一声应喝,纷纷举起身边装着火油的瓦罐,朝着底下西凉军丢去。
  “退!退!”马腾嘶喊得连喉咙都有些沙哑,忽然瞥见一物朝自己飞来,不及细想,当即举起右臂,一拳将其击碎。
  “砰!”随着一声轻响,马腾被瓦罐之内的火油淋个正着,待其凝神一看,面色大变,转首咬牙切齿怒声喝道,“贾文和,你好狠的心呐!”
  “哼!”而山壁之上的贾诩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放火箭!”
  “……”曹纯张张嘴,神色有些迟疑地望着底下骚乱不已的西凉军,一时间有些失神。
  “曹将军?”贾诩皱眉提醒道。
  “啊?”曹纯如梦初醒,当即大喝下令道,“是,放火箭,放火箭!”
  随着曹纯一声令下,此处曹兵俱是搭上火箭,朝谷底的西凉军一通乱射。
  油,遇火则燃,此事就算三岁小儿亦知。
  曹军一通火箭,谷底顿时爆出一阵惨叫,不计其数的西凉军身上沾染了火焰,嚎叫着在地上翻滚着,而后便被乱流践踏而死。
  望着谷底的惨状,曹纯面上有些不忍,忽然,他闻到一丝肉香,待其细细一想,腹内顿时翻滚一通,面色惨白的他迟疑地往了一眼身边贾诩。
  而贾诩面色却是丝毫不变,用极为冷寒的眼神淡淡望着谷底惨剧,随后,好似发现了曹纯的目光,贾诩转首望了一眼他,轻笑说道,“将军,请继续!”
  “哦……哦……”曹纯机械般地点点头,皱眉望着谷底,举起的手迟迟未曾落下。
  “司徒有言,此处诸多事,皆由在下定夺……”见曹纯迟疑,贾诩淡淡说道。
  曹纯一咬牙,面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狠狠说道,“射!继续射!”说着,他还夺过身边一名曹兵手中弓箭,射出一支火箭。
  贾诩心中失笑,口中却赞许说道,“将军真不愧是司徒帐下得力大将……”
  曹纯望了一眼贾诩,眼中稍稍有些畏惧:三万条性命啊,这贾文和竟是如此心狠,将其尽数焚杀于此处……
  而贾诩虽说智谋超群,亦难猜出曹纯心中所想,冷眼望着马腾等人从原路逃窜,口中冷笑道,“马寿成啊马寿成,若是你强行突破,怕是会有一线生机,然而你却选择了退却,啧啧,看来,乃是天欲丧你,与在下无关……”
  好一个与你无关……听罢贾诩之言,曹纯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抱拳低声说道,“莫非先生算得马腾会选择退兵,是故仅叫公明取巨石断谷中归路,而另一端,却是不顾……”
  好似听出了曹纯口中的先生两字与方才不同,贾诩微微一愣,随即不动声色颔首说道,“若是两头皆封住,日后清理此谷岂不费时?”
  “……”听着贾诩轻描淡写的话语,曹纯眼中凝起深深戒备,此人心狠,天下莫出其右……
  而相比贾诩的淡然自若,谷中的马腾却是心中惊怒至极。
  “不不!”望着麾下三万大军在如此狭窄的谷道之中被敌军所焚,马腾双目血红,仰天大吼。
  “主公小心!”其下大将梁兴一声示警。
  马腾心中一惊,一转身望见一支火箭直直朝自己而来,急忙侧身闪过,然而就当他松气之余,右臂忽然迸开一团火焰,原来那火箭已是擦到了马腾沾满火油的右臂……
  马腾身旁,大将马玩当即一把扯下马腾右臂挂甲丢到一旁,随即又帮他灭火。
  “该死,该死!”望着那块臂甲熊熊燃烧着,马腾怒声大骂几句,随即朝马玩说道,“多谢……”
  马玩惨惨一笑,摇头说道,“此乃末将本分,岂有叫主公……”忽然,他身子一颤,却是没了下文。
  “……”马腾抬头一望,却是惊见马玩头颅之上横插着一支弩箭……
  “砰!”随着一声闷响,马玩尸首重重砸在地上。
  “马玩!”马腾大喊一声,上前一探,然而马玩早已没了气息……
  “江守义!贾文和!我与你等势不两立!”马腾心中痛极。
  “主公,”就在附近不远的程银、梁兴、杨秋三人望了一眼马玩尸首,当即拖住马腾,悲声说道,“主公,是不可为,暂且退兵,日后再为马玩报仇雪恨啊!”
  “呼呼……”只见马腾气息粗重,大吼一声将一柄长剑甩出,正中山壁之上一名曹兵腹部,如此稍稍解恨,咬牙切齿说道,“走!今日之事,我日后慢慢再与那江哲理会!”
  然而此时谷道之中却已是纷乱不堪,为求活命,这些素来勇武的西凉军如今却成了一支乌合之众,争先恐后朝着陷马谷入口逃窜。
  不但如此,危境之中,亦是有不少西凉军为求早早逃出此谷,竟拔刀将面前的同泽砍倒在地,随即踏着同泽的尸体逃命……
  西凉军勇则勇矣,然而却是不得教化,而将此事尽数收于眼底的马腾,心中更是又怒、又悲。
  然而就当马腾等人随着乱流赶到陷马谷入口时,却个个都傻了眼。
  只见谷道入口已被无数巨石封住,难以翻越。
  死死地拽着拳头,指甲已是深深陷入肉掌之中,马腾面色铁青,一字一顿骂道,“贾诩你这狗娘养的,你好狠的心呐!”
  而与此同时,此处山壁两端亦是出现无数曹兵,为首一将,正是徐晃徐公明。
  只见徐晃有些不忍地望了谷内早已崩溃的西凉军,摇摇头转身低声喝道,“放火箭!”
  此处徐晃本已按贾诩嘱咐,以火油浇地,如今火箭一至,登时窜起滔天大火,将马腾等人尽数笼罩其中。
  “哼哼,哈哈哈哈哈!”对面这如此局势,马腾仰天大笑,然而其笑声之惨烈,就算是崖壁之上曹兵,亦是心中有些不忍,下意识缓了缓射箭的速度。
  “主公?”
  “想我马寿成戎马一生,却是万万不曾想到,会落得死无全尸之下场……哈哈,曹阿瞒,做的好!江哲,做得好!贾诩狗贼,做的好!”
  “主公,”梁兴抹了一把面上血迹,急切说道,“事不宜迟,待我等为主公挡箭,主公速速翻越此屏障!”
  “呵呵,哈哈,”马腾闻言,惨叫一声,转首说道,“我儿何在?令明何在?”
  闻得马腾呼唤,马超与庞德犹豫着从众将之后走出。
  深深吸了口气,马腾双手搭上马超与庞德肩膀,凝声说道,“超儿,你乃我儿,令明,我亦将你视作我儿……”
  马超见父亲如此,心中自是有些明了,望了一眼庞德,见一脸惨败之色,双目微红梗咽说道,“叔……义父,庞德心中早已将义父视若生父……”
  “好,真乃大快人心!既然如此,为父有两条路叫你等走,一条,便是留在此地,极为无谓地与我等一道死去;另外一条……”说着,马腾回身一指被乱石挡住的来路,厉声说道,“……你等便越过此屏障,他日与我等报仇!”
  “这……”马超与庞德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竖子,当真欲与我等死于此地耶?”见如此境地,二子犹是迟疑,马腾心中大怒,转首对梁兴、杨秋喝道,“梁兴!杨秋!”
  “是!”二将当即应会,一人一个将马超与庞德抓住,口中说道,“得罪了!”随即两人发力一喝,竟将二人直直丢上屏障。
  而山壁之上徐晃自是也得到麾下士卒警示,当即喝道,“除恶务尽,杀!”
  随着徐晃一声令下,两边曹兵一通乱射,顿时,马超与庞德二人情况极为危及。
  见此,马腾厉声大吼道,“曹兵听着,我乃西凉刺史马寿成,为何不来杀我?”
  徐晃一听,当即舍了马超,令下麾下曹兵朝着马腾举起弓箭。
  “主公?”梁兴、程银、杨秋重喝道。
  “你等也走吧……”轻叹一声,马腾摇头说道,“江哲此次乃是为诛我麾下三万兵马,只需我一死,依江哲平日为人,理当不会赶尽杀绝,与其留在此地陪我等死,不如出去,梁兴,我记得你家中仍由老夫,程银,我记得你刚娶了一个婆娘,杨秋……”
  “末将无情无挂,了然一身!”杨秋抢先说道。
  梁兴、程银与其余将领亦抱拳说道,“为人属下,岂有主公败亡,大将偷生之事?愿与主公同往!”
  “你们……”马腾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往日你等争功,今日你等争着送死耶?若是你等还尊我一声主公,便速去!”
  “主公……”
  “速去!”马腾怒声喝道。
  对视一眼,众将死死地咬着牙齿,其中梁兴嘿嘿笑道,“主公莫要小觑我等,区区一死而已,我等亦会心惧?至于我家中老小,自有我弟在,我等追随主公乃有数载,主公一向厚待我等,如今祸临,我等岂能独自偷生?”
  “说得好!”众将出言相赞。
  “你们……你们……”马腾有些错愕,待望见众人眼中坚毅的神色,心中大叹,点点头望着徐晃方向厉声说道,“如此,我等便叫曹军见识见识,何为西凉之虎贲!”
  “喝!”
  望着谷内马腾等人举起弓箭,徐晃摇头一叹,右手重重落下,口中喝道,“杀!”
  “父亲(义父)!”马超与庞德二人见马腾与众将在谷道之内苦苦支持,口中悲呼一声。
  “竖子,走!”马腾转首大喝一声,然而就在此刻,忽听一阵风啸之声,一支箭支急速射来。
  马腾下意识举手抵挡,然而等了片刻,却是不曾有利箭透体,疑惑间抬头一望,却见面前程银满口鲜血,艰难对自己说道,“主公,此乃末将探查不明,当是要……当是要予以重责,末将心惧军中……责罚,故而先行一步……告罪……告……”
  “砰!”
  马腾双目湿润,悲呛说道,“兄弟且等为兄一等,我等亦望矣……”
  巨石屏障之上,马超一把拉起庞德,面色冷峻说道,“走!”
  庞德一抹眼中湿润,恨恨望了一眼曹军,随着马超跃下屏障,逃生去了。
  “将军?”或有曹兵见到此时,对徐晃说道,“那两个小子跑了!”
  只见徐晃凝神望着谷内强自支撑的马腾,淡淡说道,“哦?是么?我怎么不曾见到?”
  那曹兵偷偷望了眼徐晃神色,当即退下不言。
  建安二年十一月十八日,西凉刺史马腾引三万铁骑,误中贾诩计谋,兵败陷马谷,全军上下三万余人,除去两人下落不明之外……全军覆没!


贱宗首席弟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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