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死而复活?


  “儿子打死不敢有非分之想。”吴元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金亮咧嘴笑道:“你小子就甭跟你干爹来这一套了。你的心思我都清楚。起来。”吴元站起身来,心虚胆怯的瞧着金亮。
  “没错,我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眼皮底下就这么流走,全是因为李准。干爹在彰德府连杂货铺都有好几家,可是唯独没有药行,药材那是归圣济殿,那是李准的差使。李准比你干爹命好,是司礼监第三秉笔滕公公的干儿子,干爹我到如今还是老祖宗记名的孙儿辈。”
  吴元忙道:“干爹这么孝顺,办事有这么得力,老祖宗说不定会收干爹做干儿子的。”
  金亮笑了一下:“李准如今是受过主子万岁爷褒奖的红人,可是他既然确实放弃了昔日一手扶持的孙记药行,那咱家趁着树倒猢狲散时分上一杯羹总不会让他心里不痛快吧。”
  吴元笑道:“干爹您太小心了,老祖宗可是首席秉笔,掌印的名分迟早是老祖宗的,到那时别说李准,就是滕公公也得礼敬干爹几分。”
  “闭嘴!”一直如弥勒佛的金亮突然阴沉下脸,冷声呵斥道。
  惊得吴元扑通又跪倒在地,抬手抽着自己耳光:“儿子胡言乱语,儿子该打!”
  “咦?不对!”金亮突然脸露狐疑,扫视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和两侧关门上板的铺面:“今儿这街面咋这么静?这还没落黑。怎么都关业了?还有刘全宝就是步行也应该到咱这了,你们几个沿街去找找,不会是当真住别处了吧。”
  “是!”十几名彪形汉子如脱兔一般沿着街道飞奔而去。
  金亮瞧着手下人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惊惧可怜模样的吴元:“起来吧。”
  “谢、谢干爹。”吴元忙站起身来,余惊未息地说道。
  十几名汉子距离有凤楼二十余米远时,正好瞧到半个马车的身影拐进客栈旁的马棚内。为首的汉子脸色一变,扬了一下手,身后跟随的汉子们全都停住脚步。
  “有些不对劲,你们在正等着,我过去瞧瞧。”为首的汉子飞奔向有凤楼门前。
  汉子来到客栈门前,抬眼正好瞧到沿街的红木大窗打开,陈烨饮酒吃菜说笑的模样看了个清清楚楚。为首汉子脸色又是一变,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眼睛微眯着瞧向客栈大门前,吃惊地愣住了。
  客栈大门口,那张长条凳子不见了踪影,那两名奉命守在有凤楼的兄弟全都浑身是土坐着依靠在门前,头耷拉着,一动不动。
  为首汉子的右眉棱骨轻跳了一下,从手下那两名兄弟如今这副德行,心里清楚两人已经昏死过去了。脸上的狰狞笑意越发浓了,目光又瞧向打开的窗户。
  “老爷有所不知,在彰德府无论你是做哪行买卖,都必须等金公公开的铺面生意忙不过来,才准许其他铺面开张,久而久之。城里的百姓都晓得只要商铺门前有金公公的人守着,就知道若是不急,就耐心等着,不然就只能去金公公开的铺面当冤大头。”客栈掌柜满脸苦笑地说道。
  陈烨微笑道:“这么说你这客栈门前站着这两个家伙,就是他那的客栈还没住满人喽?”
  “那都不是,是小老儿这个月的生意实在不济,交不起月银孝敬金公公,因此他们才堵住门口,不让小老儿做生意。”
  “这位金公公倒是生财有道嘛。”陈烨笑了一下。
  客栈掌柜的脸露苦涩,作揖道:“几位老爷,你们既然非要在小店吃酒,小老儿无力阻止,可、可一会儿金公公的人来,可千万要对他们讲清楚,你们是强行进来吃酒的。”
  陈烨笑道:“老人家你放心,能进贵店吃酒住宿,咱们就是有缘。贵店若是因为我们有什么损失,我会加倍补偿,退一步讲,若是因为我们,让掌柜的无法再经营下去。我会照价买下你的客栈,不会让你吃亏的。”
  “老、老爷,你、你这话当真?”客栈掌柜惊喜不敢置信的问道。
  郑三刀咧嘴嚣张的笑道:“你这老儿就将心放到肚里吧,俺实话告诉你,坐在你面前的就是鹿野最大药行的大掌柜,你这小客栈,俺主人活动一下手指头,就足够买上十个八个的了。”
  “我的天老爷,原来是财神爷住在俺的店里了,三全,快、快吩咐后厨,把咱店里所有的拿手好菜都上来,这顿饭小老儿请了!”客栈掌柜的惊喜的高声嚷道。
  客栈外竖着耳朵听的汉子眼中射出强烈的贪婪之色,死死的盯着陈烨的脸。突然两道似乎能穿透脏腑的寒光射了过来,为首汉子激灵打了个冷战,竟心寒的没有勇气和射过来的目光哪怕对视上半秒,没有丝毫的犹豫,猛地转身向来路飞奔而去。
  廖仆收回目光,望向刘全宝,刘全宝急忙扭头望向窗外,陈烨夹了一筷子红烧鹿筋,微笑道:“怎么,来了?!”
  廖仆忙躬身道:“回东家,刚才过来一个探子。”
  “探子?这个金公公做事倒是很谨慎嘛,说实话,我倒是很想见见他。”陈烨边嚼着鹿筋,边笑道:“毕竟咱们的分号开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全宝兄,吃过饭后,你带我去分号瞧瞧。”
  刘全宝忙道:“是。东家。”
  “公公!”为首汉子带着手下,气息微喘的飞奔回连升客栈门前。
  “咋样?人瞅见没有?”金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公公料事如神,刘全宝果然住在了有凤楼。”为首汉子翻身跪倒道。
  金亮脸色一变,咧嘴嘿嘿笑起来:“刘全宝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对了,尤锤你手下那两个混蛋让门板挤了不成,昏了什么头竟让他们住进了有凤楼?”
  为首汉子忙道:“回公公,毛贵和子山都杵在有凤楼门前,他们被刘全宝的手下打昏过去了。”
  “什么?!刘全宝好大的狗胆!”吴元勃然色变,咆哮道。
  金亮咧嘴笑了,笑得真如弥勒佛一般慈眉善目:“有趣,他刘全宝昏了头不成?我刚还想着他来了,我怎么从他口袋里弄出更多的银子来,他倒自己给咱家送主意来了。”
  尤锤陪笑道:“公公,刘全宝这回来彰德府还带着一位财神爷。”
  财神爷?!金亮和吴元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金亮气息微喘道:“咋回事?你他娘的别卖关子,快说!”尤锤忙将刚才偷听的话添油加醋叙述了一遍。
  “花记药行大掌柜?!动动手指就能买下十个八个有凤楼那么大的铺面?!尤锤你小子胡说呢吧?”金亮眯着一条缝的眼中射出饿狼一般贪婪的光芒,喘着粗气说道。
  “小的说的千真万确,但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尤锤忙诅咒发誓道。
  “元子,你说财神爷来了,咱们爷俩是不是得亲自去迎迎?”金亮咧嘴阴笑道。
  “儿子搀干爹上轿。”吴元眉开眼笑搀着金亮坐上了软轿,自己也快步坐回了那顶旧蓝布软轿内,屁股刚挨上软垫。就迫不及待嚷嚷道:“起轿,快,有凤楼!”
  轿夫们急忙抬着两顶软轿快步走向有凤楼,尤锤带着一干手下急忙快步跟在了轿子周围。
  两顶软轿停在了有凤楼门前,轿夫们气喘吁吁的刚放下轿子,后面的旧蓝布软轿轿帘掀起,吴元如猴子一般蹿出轿子,三步并两步来到金亮坐的半新不旧的精绸软轿旁,掀起轿帘,兴奋的谄笑道:“干爹咱们到了。”
  金亮同样兴奋的将头探出正要下轿,抬眼正好瞧到客栈打开的那扇红木大窗内陈烨的笑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紧接着白了,白的没有了一丝血色,那双胖的眯着一条缝的小眼睛仿若王八瞧到绿豆瞪得滚圆,呆滞惊怖仿若撞见鬼似地瞧着陈烨那张清秀的笑脸。
  吴元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吃惊的瞧着金亮:“干、干爹,您、您老怎么了?”
  金亮打了个哆嗦,使劲眨了一下小眼睛,望向陈烨,额头鬓角的冷汗如下雨一般滚落下来,嘴里喃喃道:“见鬼了?!这、这怎么可能?元子,你告诉干爹,我是不是在做梦?”
  “干爹您老怎么了,您可不要吓孩儿。”吴元惊慌的问道。
  金亮慢慢扭头瞧着吴元,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压着嗓子说道:“元子你打干爹一嘴巴。”
  吴元惊懵了,瞧着金亮胖乎乎的脸上不受控制乱颤的肥肉,扑通跪在地上,惊骇的带出了哭音:“干爹,儿子做错了什么,您老要这么吓唬儿子?”
  金亮颤抖着伸手:“你把手给我。”吴元急忙伸手过去,尽量抓住吴元的手,突然张嘴使劲咬住吴元的手,吴元立时疼的青筋毕露,无声的咧着嘴,浑身剧烈的颤抖着。金亮怪异的举动将轿夫和尤锤一干手下全都惊得变了颜色。
  半晌,金亮松开嘴,瞧着鲜血淋漓险些将一大块肉咬下的吴元的手,嘴里吐出血沫子,低声问道:“元子,你疼不疼?”
  吴元疼死的心都有了,脸色发青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不疼,一、一点都不疼。”
  “难道是我咬得不够用力?”金亮又张开满嘴是血的口又要咬下去,“疼!干爹,疼、疼死我了!”吴元惊骇的头发梢都立起来了,压抑着哭音,蹦着低声说道。
  金亮闻言身子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上。吴元急忙一把搀扶住,又惊又怕轻轻摇晃着金亮:“干爹、干爹!”
  金亮煞白着脸,语不成声道:“快、快、快回、回、回镇、镇守、守、守、守署。”话音刚落,金亮胖的滚圆的身子软绵绵的栽进了软轿内。
  吴元喘了一口大气,压着嗓子低声吼道:“都他娘的是死人吗,还不快抬干爹回镇守署!”轿夫醒过神来,急忙抬起软轿,划了个半圆,向来路飞奔而去。
  吴元悄悄惊骇狐疑的扭头偷瞟了一眼红木大窗内,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烨的目光望向这里,惊得吴元身子一颤,连陈烨的样貌都没看清,就急忙跑到自己的轿前,钻了进去,连声催促道:“快,快追上干爹的轿子!”
  轿帘放下,吴元瞧了一眼鲜血淋漓,血肉翻卷的手背,钻心刺骨火烧火燎的疼痛瞬间遍布全身,疼的吴元实在忍不住,哭出了声:“混蛋,还不赶快走!”
  红木大窗内,陈烨眼中闪出疑惑之色,瞧着二十余名和被郑三刀、廖仆打昏过去的汉子一样小衣襟短打扮的彪形汉子簇拥着一顶旧蓝布软轿慌慌张张离去了。
  刘全宝和花婵玉眼中也露出疑惑之色,尤其是花婵玉心情那叫一个失落,心里咒骂道,这帮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连门都没进就像打了败仗一般灰溜溜离去了,难不成是李准给金亮打过招呼,可是这也不对啊,要是李准打了招呼,金亮怎么也会进来打个照面,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连门口那两个废物都不弄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离去了?!
  花婵玉美眸内全是疑惑不解和失落之色,望向瞧着窗外的陈烨,轻咬了一下朱唇,哼!也不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这么轻松就躲过去了,不过,咱们走着瞧!
  陈烨突然转过头,嘴角绽动着玩味的笑意,眼神似乎不经意的瞧向花婵玉。花婵玉心里一慌,心虚的急忙躲开陈烨的眼神。
  陈烨慢慢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杯,微笑道:“有趣,气势汹汹的来了,没成想,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郑三刀谄媚的笑道:“俺知道是为什么?”众人的目光都瞧向他,郑三刀笑道:“主人是有大造化的人,那阉狗是让主人身前左右护卫的六丁六甲给吓怕了!”
  刘全宝笑着点头道:“这事确实玄妙,也许真如三刀兄弟所言,如有神助吧。”
  花婵玉微垂头,小嘴微撇,心里暗自嘀咕道,肉麻!不过这事确实透着邪,对了,金亮是镇守太监,难道刚才是因为接到宫里的什么旨意,才匆匆离开的?对,一定是这样。这么说好戏还在后头喽。花婵玉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
  彰德府镇守署,重檐斗拱下明晃晃鎏金大匾上金灿灿几个甚有气势的金字,钦命彰德镇守署。镇守署大理石台阶下两只怒目狰狞的石狮瞧着门前足有四亩见方的大坪。尤锤带着手下簇拥着两顶软轿来到镇守署两座石狮的台阶前。
  吴元左手掀轿帘,两眼通红,暗吸着凉气下了轿,匆匆来到金亮轿前,犹豫着掀开轿帘,坐在里面的金亮脸色煞白如纸,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身上穿着的半新不旧的湖绸直裰已湿的能拧出水来,一双眯缝小眼直勾勾瞧着前方,整个人活脱就如刚从坟里刨出来的僵尸一般。
  吴元心惊的后退了一步,颤抖道:“干、干爹,咱到家了。”
  金亮那双呆滞的双眼动了动,嘴唇颤动了片刻,才吐出几个微弱的字:“元子,搀、搀我出来。”
  吴元脸色一变,犹豫着蹭到轿前,慢慢伸手过去,金亮一把抓住,无巧不巧,正按在那深深的牙痕上,吴元的眼泪就像泄闸的潮水喷涌而出,浑身剧烈哆嗦着,可是一声都不敢吭,使劲咬着牙,搀扶着金亮下了轿。
  金亮的一双脚就如同踩在了棉花上,没有一丝力气,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吴元身上,吴元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座大山挤压着,胸口闷得立时喘不上气来,郁闷的真想一头撞在石狮子上碰死得了,可是脸上却强挤出笑意,细声慢语道:“干爹,你老慢点。”搀着金亮一步一挪上了台阶。
  门口的两名听事早就吓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吴元眼中闪动着羡慕之色,恶狠狠的瞪着那两名听事,心里咆哮道,等老子将这头肥猪送进府,第一件事就是扒了你们两个没眼的狗奴才的皮做灯笼!
  吴元一步一蹭的搀扶着金亮过了五六道听事恭立的厅门,穿过正厅大堂,将金亮搀扶到寝室。
  寝室内正有两名当差正在擦抹打扫寝室,听见门响,慌忙跪在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齐声道:“奴才叩见公公。”
  吴元已快累虚脱了,强撑着将金亮搀扶到那名跪在紫檀橱架旁的当差身旁,喘着粗气咬牙低吼道:“你眼瞎了,还不快帮忙搀着公公。”
  那名当差急忙站起身来,伸手去扶金亮,还没等那名当差的手扶住金亮,吴元就实在忍不住松了手,金亮就如同一只又肥又壮的老母猪结结实实的拍在了那名当差的身上。
  当差脚下一滑,抓着金亮向后倒去,身子重重的砸在紫檀橱架上,哐当,哗啦,紫檀橱架被掀翻在地,橱架上的名贵古董瓷器全都砸了个粉碎。
  吴元一激灵,尖声惊叫道:“唐三彩!蓝底法花三彩双耳瓶!”


第三卷 峥嵘岁月

酸枣面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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