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服部半藏出手


  “什么李晓复出了?”
  在军帐之中议事的上杉谦信,眉头一皱,当下转过身来,问道:“消息正确么?”
  “喔,是的,”越后大将齐藤朝信言道,“这个消息,德川家亦向我们确认过,德川家家督家康公,以加急方式,密信与我们,绝不能李晓生离甲斐。”
  “家康公,在信中说,他再也没有见过,比李晓更精通战法的大将,就算是信玄公复生亦不过如是。若此人在一日,那么家康公将无一日安枕,所以他恳请主公,派出忍者众配合他三河忍者行事,务必要伏杀李晓,让其不能生还。”
  听了斋藤朝信之言,上杉谦信冷哼一声,言道:“家康公,心胸居然如此之狭隘,上阵赢不过此人,居然想出伏杀这样的手段。”
  见上杉谦信一副不屑的样子,斋藤朝信想了一下,最终言道:“主公,其实臣下认为家康公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嗯?”
  眼见上杉谦信神色转厉,斋藤朝信言道:“主公,对付李晓此人不可以常理啊,若是要战场上胜之,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达到目的,这样的人若是可以铲除,亦是可以挽回我越后军多少条人命。主公请想想,这十数年来,我上杉家大将死在李晓手上的还少吗?柿崎大人,直江大人,村上大人等等,所以还请主公慎重考虑我的意见,请务必三思。”
  上杉谦信听了斋藤朝信之言语,本来是一副大怒的表情,但是听后面他提及柿崎景家,直江景纲,村上义清等人的名字时。
  上杉谦信转而默然。
  陡然之间,上杉谦信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了一丝悲色,言道:“直江,村上他们都是我越后,最优秀的将才,他们之死,不在于李晓,是我之过失,愧对了他们。”
  顿了顿,上杉谦信言道:“斋藤,其实你说的不错,家康公说的也对,李晓这等人物存在,不仅是他家康,我何尝又有一日可以安枕。当初信玄能有此人辅佐,真是他的幸甚。”
  “不过,”上杉谦信话锋一转,正色言道,“不过这一切,不能成为我派忍者去伏杀他的理由,方为将者,死于病榻之上,则视为懦弱无能。更何况,死于忍者这等人手中。我若要李晓性命,自当战阵之上堂堂正正取之,而不假于其他手段。”
  斋藤朝信听了神色大变,正复要再言,上杉谦信挥了挥头,言道:“不必说了,本家轩辕众已经覆灭,飞加藤又已经身死,凭着现在忍者众,又有什么力量去伏杀李晓,此事既然德川家有兴趣,就交给他去吧。”
  “下去吧,信玄公,氏康公皆已先后故去,这天下英雄太少了,李晓算是一个吧。”
  斋藤朝信听到这里,神色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喔地一声,退了下去。
  在信浓木曾谷附近的山道之上。
  一队一队脚踏步履,扎着绑腿足轻,手持着各种长枪,薙刀,木丸武器的队伍,正在行进。
  这些足轻们皆是刚刚从农田里征召来的,放下了锄头,便被当地地头们喝令下,组成队伍赶向木曾家的本城木曾福岛城城下。
  在木曾福岛城里,这些足轻们各自以在地武士为单位编组。
  在除了武器自备之外,这些足轻们身上少有具足可以穿戴,所以在队伍之中,那穿着大铠的,皆是在地武士才有的装备。
  毕竟在这个战国,也只有长宗我部家,才有那一领具足的法度。
  不过这些足轻赶到木曾福岛城之后,木曾家会将城内装备好的具足,也就是专门的御货具足。
  大名会将货御具足,分配给这些足轻们,同时还有绘着家纹的靠旗,这些敌我标识的指物。
  但即便是如此,木曾家准备的货御具足,在这样最大动员规模的战事下,肯定还是不够用的。
  在这些穿梭于山道的足轻身后,缓缓地又行来一路队伍。
  相对于足轻队伍的斑杂,这路队伍则显得整齐多了。
  这路队伍之中,不少皆是骑马武士,鲜衣怒马地从后面赶来。
  前方木曾家的足轻队伍之中,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出列而出,打量着后方行来的这路队伍。
  此人身穿着厚重大铠,手按腰间的刀柄,显然是一副的在地武士的打扮。
  事实上,对方名叫上松定乃,其家祖当年是追随木曾家出生入死,立下大功。
  最后木曾家家督木曾义在,收养了一个家臣之女作为养女,之后下嫁给这名叫上松的家臣。
  因此上松家亦与木曾家,也算有着一门亲戚关系。
  之后上松家就获得木曾谷一块知行地,成了当地的地侍。
  因为祖上亦是正规武士出身,本身当年追随两代主公征战,所以上松定乃还是有一定的眼界。
  待他看见这一列队伍出行的装饰时,不禁惊讶地喊出声来。
  “怎么可能,这是朱柄伞,还有,那是白伞袋,最后那个,不正是毛毡鞍覆么,不可能,即便是本家家主,都没有资格使用这三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
  上松定乃正在诧异时,他的儿子上松康定手持一把薙刀,走到父亲身边,从他名字中的康字得知,其是一字拜领自木曾家上代家督木曾义康。
  上松康定见父亲诧异的样子,大着嗓门问道:“怎么了父亲大人?”
  上松定乃低声喝道:“混账,小声点,你看这不是白伞袋,毛毡鞍覆么?”
  上松康定顺着父亲的视线,看去不明所以地饶了饶头,问道:“你说那人举着朱红色的伞这有什么奇怪的?”
  上松定乃听了儿子的话,顿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笨蛋,这朱柄伞,白伞袋,毛毡鞍覆乃是一国守护,才有资格使用的。我当年亦只有在去林城时,路边看见守护小笠原氏出行时,方才看见的。”
  “一国守护?”上松康定终于明白了父亲所说的话,当下有几分结巴地言道:“父亲……父亲大人,本国……守护,不正是甲斐武田家么?怎么御馆大人来了?”
  上松定乃摇了摇头,言道:“肯定不会是甲斐武田氏来了,若他来了,肯定是带着甲斐军团,来迎战越后军,不会只有这一行人。”
  “哪会是谁?”上松康定听了诧异问道。
  上松定乃沉声言道:“不用想了,主家之中,除了家督之外,还有一人有着守护格,那肯定就是他的座驾了。”
  能登守护,右近卫权少将,李晓。
  父子二人想到之后,当下对一旁正在行进的足轻们大声喝道:“快给我停下,跪在路旁,不要挡住了屋形公的座驾!”
  这些足轻,头脑有点发闷,但是当地头的武士老爷,策马几个鞭子抽到脑袋上时,这才吃痛大叫,然后开始听令。
  路上行走的足轻们,皆是退到了一边,将兵器放在一旁,头压得低低的,然后静待着座驾经过。
  作为这次李晓随行护卫的武士头领。
  是保科家家督保科正直的长男保科正光。
  保科正光今年十七岁,长得魁梧高大,面目不凡,被保科家家臣们一致视作继承家督优秀人选。
  而保科正光又刚刚娶了西上野军团总大将真田昌幸之女,真田昌幸之女是出色美女,所以他婚姻十分美满,眼下正是年少意气风发之时。
  这次他奉父亲之命,率领保科家三十名武士,护送李晓的座驾,从木曾谷穿越信浓,直抵飞驒。
  这一路上,并不平静,特别是过木曾谷之后的路程,已在上杉军所占领,要穿越敌境,十分危险。
  所以保科正光一路上颇有一直忧心忡忡。
  因此他在马上转过头去,一具涂着红色醒目颜色加大版的肩舆,正在山道之上由八人抬着快速前行。
  这是守护代方有资格乘坐的涂舆,亦是当年足利义昭赐给李晓能登守护,所有资格使用的器具之一,当下显得格外贵气。
  而李晓正坐于这涂舆之中。
  对于李晓的威名,保科正光早听闻父亲说过无数遍了,除了知晓对方是主家头号能征惯战之大将外。
  他的枪术亦是不凡,可以力战天下第一剑豪上泉信纲,而父亲的枪术亦是他一手所传。
  所以对于李晓,保科正光是一片仰慕之心,路上心想路上若有什么意外,即便就是性命不要了,也要保护李晓周全。
  保科正光暂时放下心思,重新上路,同时精神更加振作。
  保科正光看向眼前,一路上跪伏的木曾家足轻,警惕地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去,看看有无异动。
  不过这些人都是一副恭顺的样子,保科正光安排了麾下几名经验丰富的武士警戒这一侧,看待亦无什么异况,登时放下心来。
  但就在这时,李晓的队伍经过一处山壁时。
  只听陡然轰隆的一声,保科正光只感觉是天摇地动了一般,而胯下的战马亦是受惊,居然哀鸣一声,四蹄子发软之间,直接跪地下来。
  这令保科正光十分意外,当下重心不稳,从马背上直接滚落下马鞍,而当他扬起头时,双目登时挣得浑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保科正光当下用手朝身后护卫武士,以及抬着肩舆的肩夫,用力猛挥,大声吼道:“快退,给我快退!”
  话音刚落之间,只听一连串的巨响,只见数颗巨大的山石从山壁上向下滚落,直朝肩舆而来。
  那几名肩夫本看得双腿发软,但听了保科正光的命令,亦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当下撒开腿了抬着肩舆往前跑时。
  突然保科正光听到山崖上又传来咻咻地几声串响。
  为首抬着肩舆前端的几名肩夫,登时胸口之上挂着白羽毛的箭尾,当下胸口中箭,仰着头噗通第一声跪倒在地上。
  而肩舆少了这一边的支撑,当即就倾斜下来,就要砸落在地上。
  正当这时,身旁几名武士当下奋不顾死的冲上去,托住了肩舆,阻止了下落的势头。
  而待剩下的肩夫,要重新扛起肩舆时,山崖的方向上又传来砰砰几声,这是铁炮射击的声音。
  只听噗地一声,肩舆两旁的木板被铁炮的弹丸击穿,随即又是噗地一响,又一颗弹丸射穿了肩舆木板。
  肩夫听着肩舆之内,隐隐传来一声闷哼,一抹鲜血喷洒在竹帘之上。
  “屋形公!”
  肩舆旁的肩夫以及武士,皆生出了一丝毛骨悚然的味道。
  而这时众人只感觉头顶一黑,就这么一打岔之间,巨石已经直接从山顶砸下,迫在了眼前。
  众人齐心合力带着肩舆虽避过了几颗最大的巨石,但最终还是被一颗半人高的碎石砸中了肩舆。
  两名扛着肩舆的肩夫当场,硬生生地为碎石砸中,一个人的颅骨直接碎裂,当即血染当场。
  肩舆不仅染满了鲜血,而且已经被砸歪,整个变形。
  保科正光看此情景,登时双目欲裂,大喝道:“混账!”
  “做得好!”
  而同时,山崖上的另一端,一名山伏打扮的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并发出了一丝冷笑。
  而这名山伏打扮的,面色土灰,并且其貌不扬,乍看之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这样的人物在哪里都是一抓一大半。
  可是在这名山伏旁十数名,各种僧侣,农人,行商人的男子,却是十分敬畏位于此人的下首。
  这时一人问道:“服部大人,李晓死了吗?”
  这名山伏打扮的男子,哼地一声,言道:“即便李晓在十兵卫那一枪铁炮狙击下,活下命来,亦不可能逃过山石的碾压。”
  这人还是有所不放心,重复地问道:“是否派人复查一下?”
  “不必,”这人伸手一止,言道,“必须要撤退,否则武田军反应过来,我们这里一个人也走不掉。”
  这时此人回过头来,言道:“诸位,我们的辛苦是有价值的,李晓死了,我们完成了信长公,谦信公亦办不到的事,长筱合战三万八千将士亦完不成的使命。三河殿一定会重赏我们的,现在我们要留下命来,领取这笔赏钱。”
  “通知三郎立即派人来接应,发信号让十兵卫亦立即逃走,若是有任何人被擒,就是撕烂了嘴,也不能将德川家秘密泄露出去,懂了吗?”
  “喔!”这十数人皆是轰然答应。
  “去吧!”此人干净利索地一挥手臂。
  只见噗噗噗地几声,这十数名忍者皆是各展身法,飞奔离去。
  山崖上只留下对方一人,这时此人脸上看向山崖下冲上来,红着眼睛来抓拿他们的保科家武士,脸上流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不错,此人就是德川家忍者头目,德川家康下头号忍者,出身甲贺忍的服部正成,而他另一个名字正是大名鼎鼎的服部半藏。
  服部半藏轻蔑地看着保科正光他们,冷笑一声,言道:“算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饶过你们性命吧。”
  说到这里,服部半藏的身影已消失在山崖之上,而半响之后,保科家武士才扑到了这里,并一无所获。
  而山崖之下,保科正光看着肩舆早已是目瞪口呆,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以及肩舆目前惨不忍睹之状况,几乎真恨不得当场切腹自尽。
  同时上松定乃看着,保科正光手忙脚乱地扒着肩舆上的山石的一幕,亦是瞠目结舌。
  他可心知肩舆之中坐着的人物,他心底不自主地想到,完蛋,出大事了。
  纵是心慌,但是上松定乃想着现在必须将此大事,第一个报之给家主木曾义昌知道才行。
  不仅仅是保科正光,上松定乃,还有主持这一次暗杀行动的服部半藏。
  各大名在信浓的耳目,登时都明白李晓遇刺,并且可能已经身亡的这一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一时之间,所有在武田潜藏的忍者,当下将此重要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发送给各自的家主,将消息扩散了出去。
  李晓遇刺!
  一时织田,德川,上杉,武田各方皆是震动。
  局势在这一刻,暗流涌动。
  天已渐渐日暮,就在距离木曾谷不足十里山路的一处河谷之中。
  湍急的河流,冲刷着峡谷之中。
  木曾谷是中山道的要道,翻越了此地的神坂山后,即到到达美浓。
  在一片森森景象的崇山密林,不时传来山间伐木者下山时,那清亮的吆喝声。
  因为靠近飞驒高地地势不平,加之河流湍急,故而难以耕种,但是靠山吃山,木曾谷百姓不少就以伐木为生,所以在山间的密林之中,那伐木人所住的山间小屋是随处可见。
  而这时,橫谷幸清一副黑色靠衣的忍者打扮,在暮色的山林之间快速地穿梭着。
  他的脚步飞快,踏着林叶一路沙沙地声音响过,但是人影已消失在林间深处。
  橫谷幸清满头是汗地来到一间伐木人所住的简陋屋敷前。
  在屋敷前,四五名一副行商人打扮的人,正或坐或立,在屋子前歇脚。
  之前他们待听到密林中的脚步声后,皆是将耳朵竖起,同时暗暗伸手把向了腰间鼓起之处。
  不过看清了来人之后,这几人却松了一口气。
  这时橫谷幸清来到这行人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前,沉声言道:“禀报主公,保科正光那边遭到了大批忍者袭击!”
  听了橫谷幸清之言,这名男子微微点头,对方正是在德川家康,服部半藏认为中,本该已在袭击中,要么重伤,要么身亡的李晓。
  而现在他安然无事地站在了这里。


第五百零一章 大目付头领
  一副普通行商人打扮的李晓,虽是穿着粗布麻衣,但是仔细打量却可以看出其上位者之气势。
  长期身为一派藩主,并战场杀伐多年,令李晓身上不怒自威的感觉,欲来欲重。
  而这一次,他打扮成普通行商人,与宇佐美奈美,师冈一羽,次子李用,以及真田幸村四人一起暗走小路,而让影武者举着自己的旗帜,自己的肩舆大张旗鼓而去,就是担心有敌对势力,对自己进行暗算。
  最后果然自己的肩舆在路上,遭到忍者的攻击,因此导致自己的影武者被刺重伤,护卫之武士伤亡多人,就连肩夫亦死了一半。
  李晓面色凝重,当即喝问言道:“你兄长追查出是什么势力的忍者袭击我吗?是小山田家,还是上杉家?亦或者是德川家?”
  橫谷幸清当下埋下头,言道:“回禀主公,兄长发现了德川家第一忍者,服部半藏的行踪,应该是德川家之所为。”
  “是德川家康么!这个混账,居然敢刺杀主公。”
  李晓尚未发言,师冈一羽在一旁恨声言道。
  李晓伸手一止,言道:“德川家康,既已是仇敌,就必须要致一切手段,杀死敌手。若换位处之,我亦会做与他一样的决定,不要想不通,一羽。”
  随即李晓问道:“那么肩舆被砸之后,保科正光是如何处置的?”
  橫谷幸清言道:“回禀主公,保科正光当场请了医师救治,之后派人继续护往木曾家救治。因为保科正光不知,肩舆之中乃是主公影武者,所以一切都没有露出破绽。”
  听此李晓微微点头,言道:“做得好。”
  要知道服部半藏虽不是战国时代,最强之忍者,但是绝对是最有名气的忍者。
  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历史上本能寺之变后,护送德川家康返回三河。
  他的忍者众,一路上警戒护卫,在当时称为伊贺穿越。
  现在在他本人亲自主持的暗杀之下,李晓亦不知自己有几分把握逃脱,不过既然此人踪迹已现,那么绝不能让对方生离信浓,返回德川家。
  李晓双目一眯,言道:“若让此人返回德川家,我亦颜面失尽,传令下去,让横谷幸重调集一切力量,全力围杀这股三河忍者,一个不留!”
  橫谷幸清喔地一声,言道:“兄长已亲自出马,指挥本家忍者追杀服部半藏。”
  李晓沉声言道:“让你兄长,通知户隐众上忍出浦盛清,以及本家波透众上忍高坂甚内联手,三大忍者众一起出马,必可围杀服部半藏。”
  哪知橫谷幸清却言道:“请主公放心,兄长声言凭本家一己之力,杀服部半藏足矣,否则他会切腹以谢主公。”
  李晓听橫谷幸清之言,微微一笑,言道:“你兄长真如此有把握?”
  “喔!”橫谷幸清大声言道。
  李晓听橫谷幸清的回答,点了点头,确实服部半藏要逃脱橫谷幸清的伏杀谈何容易。
  这两年来,李晓虽在隐居,但是却将所有精力,放之在忍军的建设上。
  李晓将李家忍军,是效仿克格勃,中情局那般建立,作为他监控本家,敌对势力的重要情报组织,以及暗杀内卫部门。
  李晓将忍军团分成三个部分。
  首先是情报部门,也是最大部分,名为音部,专司刺探。
  音部又分三个部分。
  第一为专司上杉,织田,北条这样大势力的情报收集。
  他们以修验道,山伏,虚无僧,行商人的身份,行走于各国之间,专门负责情报传递,情报收集,潜伏在敌军内部,分化拉拢收买敌对家臣。
  第二是针对武田家,以及李晓麾下家臣内部渠道的监控。
  如上一次穴山信君纠集武士要杀李晓一门,结果被情报部分提前刺探出,反而给李晓反过手,杀了穴山家一门。
  而对于李晓麾下家臣,如岛胜猛,木下秀长,藤堂高虎,马场昌房,竹中重治等人亦派人暗中监控,查看他们是否与他势力勾结,或者有贪污等行为。
  第三则是专门对中立势力的情报收集。
  如明国海商,佛朗机人,以及毛利家,长宗我部家,九州大友,岛津这样势力。
  对于这部分,李晓自不会投入太多,与前两者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必要军势动向,以及家臣任命,主君喜好这些都列入情报收集范围。
  音部是专司刺探,而剩下两部,暗部(好吧,我很无耻地借鉴了),专司暗杀;影部,专司内卫安全。
  当初暗部初露锋芒,是李晓初平城生城时,执行刺杀本愿寺坊官一事,做得丝毫不露痕迹,而最大的功绩,就是在长筱合战时,成功刺杀了德川家四天王之首,酒井忠次。
  导致德川家奇袭鸢巢山失败。
  暗部之忍者都是精挑细选而出,皆是精通吹箭,钩绳,手里剑,苦无,手里剑,忍鎌,铁炮等武器。
  虽上阵能力不足,但论刺杀之术,这些忍者之能力可谓是极度可怖。
  而这一次暗部受命,在橫谷幸重率领下,必然执行是追杀服部半藏,及其三河忍,这一艰巨任务,而音部负责刺探消息,将一切三河忍之蛛丝马迹汇报给横谷幸重,让服部半藏他们无所遁形。
  而最后的影部,而影部的作用,如其名字,存在对方的身边,却不为他人察觉。
  影部的任务,正是秘密负责重要目标的保卫工作。
  比如大名李晓本人,身边纵然有师冈一羽,以及侧近的一寸不离的护卫,但是暗中仍有影部在暗中护卫,影部的忍者,以各种身份掩护,并秘密监控,看看他人是否有不轨企图。
  除了李晓之外,还有他的家眷小幡由美,小幡由贞姐妹,以及李正,李用,明川李晓子女身边,还有一门众神保长宪亦在内,身边皆有影部的人,在暗中护卫。
  而这一次李晓穿越美浓,返回飞驒之行,一路之上正是由影部负责他的安全。
  别看现在在李晓身边只有师冈一羽,宇佐美奈美等人,而实际上,在这个伐木屋附近,还有二十多名影部忍者,化妆作路人,农夫,行商人,僧侣,伐木人等各种身份,分散在四周,为其暗中侦查护卫。
  而在预定前行的路线上,一路还有其他的影部忍者,为其铺路侦查接应。
  横谷幸重之下这音部,暗部,影部三大部皆有专门的上忍负责。
  三位上忍的身份是对外保密的,甚至内部的忍者,亦不明白他们的真正身份。
  其中上忍的任命,必须通过李晓的本人。
  上忍之下,是任务具体负责人的中忍,最后才是每个细节的实现者下忍。
  如此一级一级传递下去,保证其森严的等级,以及情报的保密。
  而李晓这散布在四方的庞大忍军,合计超过了两千人,比之当初李晓令横谷幸重,初建立忍者组织时规模,超过了十倍。
  并且这两千多人,还不包括,忍者组织另外招收的下线,耳目。
  这忍军团简直又是一个旗本备的规模,并且投入资金还不下于旗本备。
  完成此举之后,李晓证明了一件事,就是尽管有佐渡这富可敌国的金山。
  即便金山再大,可是努力花钱的话,仍是可以如将其倒在海里一般,用个干净。
  建立完成忍者军团之后,最后李晓还不放心,设立了大付目一职,自行招募人员,并自成系统。
  其职能是负责监察系统的监察,专门对忍者三大部的监察,看看是否有监守自盗,欺瞒主上的行为。
  而这担任大目付的人选,正如德川家康,选择柳生宗严一样,李晓亦选择了一名,历史上名气甚于柳生宗矩的剑豪来担当。
  此人乃是上泉信纲游历天下,到达丰前国时,才遇到的年轻剑豪。
  二人切磋之下,上泉信纲对其的剑术称赞不已,正好这名年轻剑豪亦有出人头地的志向。
  于是上泉信纲当下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便将此人荐给李晓。
  上泉信纲推荐完此人后,不久之后返回大和柳生谷,在弟子柳生宗严面前病逝。
  这一代剑圣以七十之龄,命归黄泉,李晓闻之此事,想起当年与上泉信纲两度交手之事,不由唏嘘不已。
  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了,并彼此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李晓命人送钱一千贯给柳生宗严,并希望他能够来越中富山城开设剑道馆,将上泉信纲新阴流的剑术,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
  柳生宗严感慨李晓对上泉信纲的敬重,答允在安顿好家人之后,前往越中。
  之后柳生宗严果真,允诺来到富山城,传之剑道,并开创了柳生新阴流,成为新阴流的嫡传。
  柳生宗严与其子柳生宗矩,将上泉信纲的剑道在北陆继承,并发扬光大。
  而柳生宗严,柳生宗矩,以及柳生十兵卫祖孙三人,被人称作柳生三天狗。
  其中柳生宗矩后来还出仕成为李正的兵法指南,柳生一门荣耀无比,不过这一切皆是后话了。
  而现在在木曾谷的山间,李晓正准备重新出发,他的这位新任大目付,亦带领目付组的人马,在信浓与飞驒交界之地,准备接应李晓。
  若狭国,多濑山城。
  经过三天两夜,激烈谈判之后,毛利家的外交僧安国寺惠琼,已坐着毛利家的关船,返回向出云国与毛利辉元,吉川元春复命。
  在码头,本多正信目送着安国寺惠琼的座船,消失在天边,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事实上,这次本多正信主持的与毛利家的谈判,进展十分不错。
  在古时候没有电话交流之下,很多情况都只能由外交人员自己临机专断,若是事事要向主君请教,请求指示,那么一来一返,耽误了时间军机,也就不要谈判了。
  而出任李家外交担当的本多正信,当然出色地完成了这一次与毛利家交涉的使命。
  初步地达成了两家联手攻略丹后国的协定,并商议了瓜分的具体界限,当然作为毛利家的外交僧,安国寺惠琼亦给毛利家争取到了足够的利益,总体上来说,本多,安国寺二人这回合算是战得不分胜负。
  接着本多正信又返回天守阁之中,这时内藤家的使者亦来了。
  这次内藤家的使者来,是向李家献上内藤家的人质。
  人质中包括家督内藤如安的弟弟内藤贞成,以及他的嫡子内藤休甫,完成了这两位人质的献纳,也就意味内藤家正式从属李家的决心。
  本多正信自是十分满意,当下夸奖了内藤家使者,让他回去转达自己对内藤如安的敬意。
  完成此事之后,内藤家的使者,自然是问本多正信,请武田家立即派出,加强若狭的势力,以便随时支援内藤家,毕竟现在波多野家在明智光秀的攻势之下,已是岌岌可危了。
  本多正信听此之后,脸色凝重,当下找来武藤友益商议。
  武藤友益这几日一直干的事情,就是打着武田元明,以及李家的双重号召,拼命地寝反西若狭的国人,并且已取得十分好的成效。
  除了降伏了数家国人之外,还出兵讨平了一家负隅顽抗的豪族,现在半个若狭国已落在了李家的手中。
  听闻内藤家的求援,武藤友益勉为其难的表示,若是在柴田军团,未从前线返回,并不削弱多濑山城守卫的情况之下,他可以向从属的豪族里,抽出两千军势支援内藤家。
  听到这里,本多正信不免面色有几分难看。
  若狭国虽说石高只有八万五千石,但是却商业流通,渔业丰富,因此收入丰厚,百姓殷实。
  所以武藤友益,口中所说的半个若狭国的动员力,绝对不止如此。
  否则当年若狭武田不可能凭这点国力,成为细川胜元的主力大将,在应仁之乱中有东军副将之称。
  因此武藤友益要么给自己打马虎眼,要么他对国人的控制力不足。
  但是目前见来原因明显是前者,本多正信虽是大怒,却没有轻易发作,转而好言宽慰了武藤友益一番。
  声言出兵丹波国内藤家,只是协助其防守,并非是作战,之后武藤友益方才答应出兵三千,看看是否可支援内藤家。
  本多正信听到这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而偏偏就在这时,一名使番却进来,在本多正信耳边禀报了李晓在信浓遇刺之事。
  这消息对本多正信而言,犹如晴空霹雳,但是看向面前的武藤友益,本多正信还是按捺下情况,不让其看出自己情绪波动。
  而心底,本多正信却是七上八下的。


第五百零二章 倾国一战
  加贺,高尾城。
  高尾城,当年是加贺守护富坚政亲,因受加贺一向一揆在此自害的城池。
  时过境迁,此城本早已无人居住。
  夕阳斜落,暮光沉沉。
  远处风沙卷地。
  在高尾城的残垣断壁前,轰轰地脚步声响起。
  咚!咚!咚!
  激荡人心的太鼓声,在远处响起。
  一面,十面,几十面的太鼓声,齐声擂动,汇成惊天动地的巨响!
  夕阳从加贺的海面上斜射而至,柴田胜家的马印金之御币,冉冉升起,紧随着金之御币之后,是一望无际的人潮。
  双雁金旗指物随风鼓荡,柴田军团主力阵容在平野上出现。
  四处远处烟尘滚滚,骑马军团,足轻军团,混编在一起,齐头并肩,声势骇人。
  高尾城下。
  十数名足轻上前将地上横着的一向宗信徒尸体清干净。
  之后,金之御币的马印就竖立在此处。
  随即柴田胜家,佐佐成政,德山则秀,毛胜受照等骑马来到本阵之处。
  从高尾城处望去,尾山御坊的城垣高高耸立,武田飞驒越中军团的城垒遍地而立。
  柴田胜家言道:“传令下去,命令前田利家队,不破光治队,立即向武田军前沿,发动进攻!”
  听柴田胜家如此,已是坡了一腿的佐佐成政,当即言道:“修理大人,我们刚刚抵达,疲惫不堪,而武田家立阵已久,以逸待劳,现在攻击,是否太仓促了。”
  柴田胜家微微一笑,反问言道:“仓促?仓促的应该是武田军。”
  说到这里,柴田胜家将手中朱砂兽毛的采配高高举起,兽毛直直垂落。
  倏然之间,柴田胜家将采配向下一压。
  前军阵前。
  柴田胜家麾下之大将,有着枪之又左的猛将前田利家骑乘在战马之上,一身黑底的具足,将大枪横于马前。
  得到柴田胜家的命令之后,前田利家目光凛然,将手中的大枪重重放落,向前一指,大喝言道:“出阵!”
  “喔!”
  前田队的足轻方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前排枪足轻们将高高竖立的长枪一齐放平,之后开始排成队列推进。
  而弓足轻,铁炮足轻亦在前方站成一排,缓缓前行。
  前田利家,不破光治队接到命令,当即向武田军攻去。
  顿时战场之上喧嚣声阵起,烟尘滚起。
  一旁不破光治队,配合前田利家队,向武田军前阵神保长宪队发动攻势。
  前田利家在织田家中一向有勇武之名,亦是柴田胜家麾下最勇猛善战之将领,所以他的出阵引起山上柴田军一众大将的关注。
  从高尾城下看去,战场之上两道铁流,一左一右分而向武田军阵势攻去。
  而相反武田军阵势却纹丝不动,任凭柴田军接近,亦不增援,亦不退后。
  而当这时,轰隆,轰隆。
  犹如冬日时云层之中阵雷擂响。
  武田军的阵势之中,突然火光闪烁,然后数道长长的黑烟的冒出。
  见武田军大筒发威,柴田胜家身旁的大将见此都是脸色一变。
  反而柴田胜家脸上却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武田军大筒的轰击,打乱柴田军密集的防线,令足轻阵势露出几分狼狈之相。
  然后随后双方铁炮足轻,举枪对轰。
  “好了,收兵!”
  柴田胜家将采配丢给小姓,回身走到马扎前。
  众将不明所以,家臣拜乡家嘉当下向柴田胜家问道:“主公,是为何攻又不攻?”
  听着收兵的法螺号吹响之后。
  柴田胜家将头兜解下,然后满是胡渣的嘴唇边,裂出一丝笑意,言道:“因为李晓之死,故而武田军军心已乱尔。”
  听闻柴田胜家之言,众将皆互视了一番。
  “修理大人,何以见得?”府中三人众之中在场唯一一位的佐佐成政出声问道。
  佐佐成政此人文武兼备,亦是织田军中第一流的人才,唯一的缺陷就是被李晓打瘸了一条腿,所以每逢上战场不得不骑马上阵。
  “方才我军未进入炮击之最佳位置,武田军即仓促进行炮击,显得武田军大将已沉不住气了。”
  佐佐成政犹豫了一下,言道:“修理大人,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实在难以信服。”
  柴田胜家用右拳猛地一锤自己的左胸,这一动作显得自己成竹在胸。
  之后他一双虎目扫过众人,言道:“各位信服我柴田即可,我意已决,三日之后即与武田军决战!”
  听着对方这么说,众将皆将目光看向柴田胜家。
  只见柴田双目之中火光熊熊,只听他大声言道:“诸位皆是追随我多年了,我柴田之决心,各位皆是知晓了,一统北陆道,成为我织田家第一大藩,在本家之中掌握足够的话语权,就是我柴田权六郎的野心。”
  “而我柴田的野心实现,就是各位野心实现。李晓已死,这天下之中,我柴田再也无人可以所惧,所以务必要乘着武田军这军心动荡之时,给与飞驒越中军团狠狠一击,奠基本家一统北陆道之基业,决战就在三日之后!”
  “愿为主公(修理大人)效死!”
  柴田军团麾下众将铠甲一阵响动,皆然都是跪伏在地。
  柴田胜家将身后大氅一撩,双手插胸,目光看向尾山御坊方向看去,言道:“三日之后,我要尾山御坊血流成河!”
  尾山御坊。
  在日月双纹的旗印之下,围绕着武田军本阵之处,守卫森严。
  这时一间僧房之中,陡然响起一声怒喝:“滚回去,告诉柴田胜家,我飞驒越中军团,绝不会降伏,柴田要战,我就战,三日之后见分晓。”
  在一声断喝之下,一名织田军武士狼狈地被赶出僧房之外。
  此人倒也是一名勇武之士,在双臂被武田军两名武士左右反绑之下仍不屈服。
  对方大喊言道:“但马守殿下,不必牵强了,令尊之事,敝主公已经知晓。他言道,近卫少将乃是当世名将,作为一名将领,他以不能与对方一决战场之上为憾。可是但马守殿下,虽年轻振作,但论之军略战阵比之令尊却逊之远矣,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主公认真奉劝但马守殿下,还是快快降伏,将来我织田家夺取天下,阁下亦不失为一国之主,若是执迷不悟,则……哼,哼,哼,在下良言已尽。”
  回应此人的,是从房间戳出一柄太刀,直接削去了对方的发髻。
  房中传来了李正怒喝声,言道:“别以为什么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就可以放肆,给我乱棒打出去。”
  “回去告诉柴田,让他三日之后败了,就准备兜档布为自己裹尸吧!”
  柴田家的使者,亦未想到李正堂堂一国大名,居然也会出此下流之言,当下是瞠目结舌。
  在领会了明国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之后,这名柴田家使者哼哼了两声,嘴角边浮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之后被李正的侧近硬生生拖了下去,之后就是一顿棍棒招呼。
  这名使者也是硬气,在此情况下仍是哈哈大笑之声不止。
  此刻,僧房之中。
  竹中重治手持折扇,从里间缓缓步出,站在了李正身后,笑着言道:“少主,这番戏演得真是出色啊。”
  李正听了竹中重治之言,当下转过头来,气息未定地言道:“竹中大人,我亦未必是在演戏,柴田胜家欺负我年少,这点却是真的。”
  “否则亦不会听到父亲的消息,便急不可待地找我军决战了。”
  李正说完将五指一握。
  竹中重治点了点头,将折扇一合,言道:“少主之雄才伟略,并非柴田一己可以定论的。”
  李正听了哈哈一笑,言道:“我明白了,柴田这次故意遣使来讥讽于我,其实是担心我临阵退兵。用激将之法,逼我出阵,好与他用兵决战,而他的如意算盘自然是一战而下北陆。”
  竹中重治嗯地一声,言道:“不错,所以少主英明睿智,明辨分毫,让臣下之前白担心一场了。”
  李正挥了挥头,问道:“决战之事,稍后再说,父亲大人,现在是否安然无恙,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竹中重治点了点头,笑着言道:“少主真是一片慈孝之心,正要禀报少主,刚刚接到忍者飞报,主公虽之前路上出了一些小麻烦,但已平安抵达加治田城,得到了岛胜猛的接应了。”
  李正听了这才如释重负般,舒缓了一口气。
  竹中重治笑道:“少主,其实不必如此担心,主公身上自有天命所在,不可能轻易为人算计的。”
  李正听竹中重治之言,目光一闪,笑道:“多谢竹中大人之言。”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相视一笑。
  飞驒国,神冈城。
  李晓等三十多骑骑着快马,抵达了这座城池之下。
  神冈城是李晓第一座居城,亦是生平第一座所筑之城,眼下看着巍然的城垣,高耸的天守阁,此刻心底不禁感慨几多。
  这时李晓身旁师冈一羽从旁而上,对着李晓言道:“主公,若是一路平坦,我们骑着快马两日可以抵达松仓城,到时就可以联络木下大人,侧袭上杉军军团的背后。”
  听了师冈一羽之言,李晓笑了笑,将马鞭一扬,言道:“谁说我要侧袭上杉谦信背后了?”
  师冈一羽听了愕然问道:“主公,在本家家臣团评定上,不是这么说的吗?否则为何要冒险返回越中,其目的不正是率军侧袭上杉谦信身后,以缓解信浓的危局,迫使上杉家退兵,然后接触本家三路围攻之危。”
  李晓听了看了师冈一羽一眼,然后淡然言道:“我是骗人的。”
  “骗人?”
  师冈一羽为之讶然。
  李晓笑了笑,拍着师冈一羽的肩膀言道:“不必如此惊讶,一羽,我若不如此说,信廉公,信繁公如何会这么好说话,放我回越中来。”
  说到这里,李晓策马前行。
  这时神冈城城中守备,已看到李晓一行。
  随即神冈城城代,带着城下町奉行,藏前众,浪人头,以及近百人守备足轻皆远远迎接出城来,站在路边迎接李晓。
  “拜见主公!”
  待李晓的坐骑走到近处,他们皆是在路旁一起跪伏迎接。
  李晓在马上微微点头,对城代言道:“不必行礼,立即清点人数,岛胜猛大人已经大队人马赶在后方,之后立即与他们会合,我就先走一步。”
  这名城代听了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向李晓问道:“主公,这城不守了?”
  李晓笑道:“不必守了,并且一兵一卒皆是不留,听从我的号令了。”
  听李晓如此,城代毫不犹豫地喔地一声,表示服从。
  李晓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行马而过,然后神冈町的民众他们亦是听闻消息,皆是迎了出来,然后看见李晓本人,皆是在路旁看见。
  “拜见屋形公!”
  “拜见屋形公!”
  李晓见此情景转过头,对师冈一羽言道:“离家万里才知家好,这两年虽身在甲斐,但我总觉得心底不踏实,就如同借住在别人家中。所以我要大摆阔气,奢侈浪费,让信繁公,信廉公等人以为我心无异志。”
  “但实际之上,”李晓突然马鞭一斩,意气飞扬的言道,“这里才是我李晓的根本,我经营十数年之地。这一回飞驒越中,犹如龙归大海,虎奔高山,这世上再也无人可阻挡我了。”
  师冈一羽听李晓如此踌躇满志,亦由衷为他感到高兴,言道:“恭喜主公,只是主公调集了飞驒,美浓大军,既不准备迎战上杉家,意欲何为?”
  李晓断然道:“当然是去加贺,柴田权六这匹夫,这两年居然乘我不在,六度来进犯本家,这笔帐不可能不算,这回我要教教如何做人。”
  “去加贺?”
  “不错,去加贺!”
  “这恐怕来不及了,柴田军恐怕就要与我主力军团决战了。”师冈一羽急忙言道。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所以我正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我早已命木下秀长率领以及五大常备赶赴加贺增援,现在我要再加快这一步,亲自在战场上指挥击败柴田!”
  师冈一羽愕然言道:“连木下大人都调动了,加上岛胜猛大人,那么本家四面守备之力量皆是空虚了,要么上杉,织田来犯如何是好?”
  李晓哈哈一笑,言道:“放心,上杉,织田现在的目标皆不在我。我这次就冒险一次,先在加贺击垮柴田之后,再合倾国之兵,攻入越后,在春日山城下逼迫上杉谦信与我决战!”


第五百零三章 柴田胜家的意志
  信浓,青柳城。
  上杉军本阵。
  此刻军帐之中,一名蒙面者,站立在当中。
  左右侧近皆手按刀柄警惕地逼视此人。
  而一身雪色僧袍的上杉谦信沉静地坐在马扎上,看向对方言道:“你什么信物证明自己是木曾家的使者?既然是木曾家使者,又为何遮掩面目,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这名蒙面者看向上杉谦信,言道:“不露真面目,当然是担心身份被识破之后,有杀身之祸。听闻屋形公一诺千金,不知可否替我守密?”
  上杉谦信宽和地言道:“好吧,我答应就是,把你面罩取下。”
  这名蒙面者点点头,将面罩取下,对方大约三四十岁,面白无须,傲然地直视上杉谦信,却无半点拘谨之意。
  这时上杉家一名武士,见了这名男子的面容之后,在上杉谦信身旁耳语几句。
  上杉谦信双目一眯,笑道:“原来是木曾家当主木曾殿下亲临,多有冒犯了。”
  对方见上杉谦信识别出自己的身份,于是点了点头,言道:“没想到上杉军,竟有人认识在下,实在出乎意料。”
  上杉谦信微微颔首,言道:“木曾家乃是当年义仲公之后,即便在源氏之中,亦是第一流的名门。木曾殿下为木曾家嫡流,自然多有人认识,只是我与武田家正在交战,你我分属敌国,阁下亲自前来是何用意?”
  木曾义昌直接言道:“谦信公,我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将整个信浓国送给上杉家的。”
  “信浓国?凭你们木曾家,可以吗?”
  木曾义昌点点头,自信地言道:“当然。”
  上杉谦信双目一眯,掂量着对方话中的意思,转而笑道:“你说木曾家要投靠我上杉家,我记得你的妻子,乃是信玄的女儿,你舍得武田家一门众的地位,投靠我上杉家。”
  木曾义昌言道:“武田本家只顾甲斐的利益,而将我信浓豪族视若无睹,信玄如此,胜赖如此,眼下又是如此。宁可派大军夺取三河,亦不肯抽出一兵一卒支援信浓,徒然消耗我信浓豪族的战力。”
  “我木曾家自然忍不下去了,甲斐源氏并非河内源氏嫡流,却有染指天下之心,实在可笑,当年降伏其,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眼下的机会,实在是本家脱离武田家的机会。”
  说到这里,木曾义昌看向上杉谦信言道:“不知道,屋形公,可信得过我木曾家?”
  上杉谦信哈哈一笑,将手中竹杖指向木曾义昌,言道:“当然信得过,我上杉家与木曾家的合作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上杉谦信说到这里时,木曾义昌脸上会意地浮出一丝笑意。
  上杉谦信倚着竹杖站起身来,踱步于营帐之中,沉声言道:“十余年前的,我与信玄的第四次川中岛合战,若非阁下父亲义康公在暗中报信,否则我亦不会知道信玄派高坂昌信率领别动队,夜袭妻女山,之后才提早做出布置手段,在八幡原上痛击信玄本阵。”
  听到这里木曾义昌点点头。
  上杉谦信顿了顿,言道:“木曾家的这份情谊,我可是一直记在心底,你说的我怎么会不信呢?”
  木曾义昌听后大喜,言道:“多谢屋形公,我木曾家上下必然为阁下效死。”
  讲到这里,木曾义昌脸上透出一股兴奋之色,沉声言道:“此外,我还要向屋形公,献上一封厚礼。眼下李晓遭到德川家忍者伏击,身受重伤,正居于木曾福岛城医治。我心知此人是屋形公的大患,我愿杀了此人,将其首级献给屋形公,添作头功。”
  木曾义昌说完后,满是一副以为上杉谦信会奖赏自己,并可以推心置腹的信任他。
  哪知听了木曾义昌之言,上杉谦信脸色一变,寒笑言道:“木曾殿下,你在开玩笑吧,李晓在于你木曾家不过影武者而已,他的本人早已返回飞驒,这消息你还不知道吧。”
  “这消息当真?”
  木曾义昌听了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将李晓掌握手中,武田家再也无人可以抑制其,木曾家就肆无忌惮的可以造反了。
  木曾义昌心底充满无比的懊悔之意,心道早知如此,就再观望一阵,再做反叛武田的决定了。
  而上杉谦信看出木曾义昌的犹豫和挣扎,脸上更是不掩饰厌恶之情,言道:“木曾殿下,是否反悔了,乘现在局势未明,我奉劝阁下还是木曾谷,重做打算,今日之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木曾义昌身子抖了一下,他亦感觉到上杉谦信对他的冷淡之意。
  于是心高气傲的他,顿时从心底冒出一股怒意,心道:既已是决定造反,就不能回头,上杉谦信此人如此孤傲,不是英主,否则亦不会毕生都斗不过信玄。既然上杉不容我,我木曾家自有取出,我就投向织田。
  我木曾家可是信浓国举足轻重的大名,织田必然会笑纳,上杉谦信你不接受我,就是你上杉家的损失。
  想到这里,木曾义昌淡然地施礼,之后默然退出营帐之外。
  上杉谦信看着木曾义昌远去,哼地一声,言道:“似木曾义昌这样反复小人,背主求荣之奸臣,他的存在实在践踏一名武士应该遵守义理。”
  上杉谦信言毕,斋藤朝信在一旁言道:“不过此等小人,有时却十分有用。”
  上杉谦信笑道:“我一贯是合则来,不合则去。”
  斋藤朝信听了暗叹口气,心想上杉谦信正太秉持于义理,所以不能合尘同光。
  正待上杉谦信说完之后,一名武士进入军帐之中,向上杉谦信禀报言道:“主公,柴田胜家派忍者送来密信。”
  上杉谦信见此立即接过密信,飞快地看了一遍,言道:“柴田已决定对武田军进行决战,而定胜负。”
  “决战?”
  斋藤朝信言道,“难道柴田胜家真以为在李晓不在之下,击败李正。要知道李正军团下,还有本多正信,竹中重治,神保长宪,藤堂高虎等谋臣强将。柴田没有那么轻易胜的。”
  上杉谦信摇了摇头,言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织田家四大军团总大将中,就数柴田最有野心。他也算织田家中数一数二的大将了,现在他忍耐了两年,必然乘此机会,发动攻势一战而下北陆,李家危矣。”
  “那么我们该如何处置?”斋藤朝信问道。
  上杉谦信想了下,言道:“很简单,北陆道是我上洛之途径,无论如何必须将越中,加贺两国打通。”
  “此战若是柴田胜,则本家乘势迫降李家,之后席卷北陆,与柴田一决雌雄。若是李家胜利,则必定元气大伤,我亦可乘此机会,攻下越中。两雄相争,胜者亦是元气大伤,这是李晓都无法挽回的变数,而这正是我上杉谦信的良机。”
  说到这里,上杉谦信沉声言道:“斋藤你率五千军势,在此监视高坂昌信的北信浓军团。之后我会率主力大军北返,沿着北陆道进取,与柴田,武田两者之间的胜者,与之决战一份胜负!”
  天正五年,九月。
  就在武田家家主武田信胜调集两万大军从踯躅崎馆出阵,向三河的德川家发动进攻之时。
  激战多年的北陆道,因为上杉谦信,柴田胜家同时从两面进攻飞驒越中军团,而因此引发了大战。
  在加贺,休整了三日之后。
  九月五日,在一片秋风萧瑟之中。
  尾山御坊之下。
  柴田胜家军团的三万五千大军尽数出阵,在此摆开攻击阵容。
  漫天遍野的双雁金旗指物,随风鼓荡,柴田军阵容之严谨动人心魄。
  今日柴田胜家头戴冲天前立之头兜,身披着大铠,双脚岔开站在金之御币的马印之下。
  金之御币上‘之’字型叠加着金箔垂纸,垂挂在柴田胜家面前,随风飘荡。
  柴田胜家目光深远,脸上短髯如戟、连鬓接唇,此刻他几乎站在生涯最巅峰,对于一名大将,还是什么比指挥数万军势,对敌军发动摧枯拉朽般攻势,更令人振奋。
  现在柴田胜家雄心万丈,这一刻他目光远眺,仿佛看见了,七尾城,富山城,城生城,松仓城,春日山城一座座雄城为他洞开城门,无数人匍匐在他柴田胜家的军旗之下。
  而蒲生贤秀,佐佐成政,不破光治,金森长近,拜乡家嘉,德山则秀,前田利家,毛受胜照,山路正国,佐久间盛政等数十名柴田军团大将皆站在他的身前。
  柴田胜家如金似铁的声音,这时候响起,言道:“该说的话,我都已说了,今日我只有两个字,胜利!”
  “胜利!”
  “胜利!”
  “胜利!”
  众将皆是振臂高呼。
  随着众将的高呼,欢呼声从柴田军本阵响起,之后绵延至整个大军!
  三万五千大军的齐声咆哮,犹如排山移岳的大浪朝尾山御坊前席卷而去。
  声浪不息!
  听到此柴田胜家心知军心振奋,当然将他那朱色兽毛采配朝天举起,之后重重落下!
  三万五千大军尽数投入。
  柴田军团出战!


第五百零四章 转折
  本愿寺的万字旗在残岩断垣上,无力的歪斜着。
  下间赖照靠着一处墙角之上,勉强睁开眼睛,从昏迷之中醒来。
  当他低头看去时,一身的僧衣上满是血迹。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抓起手边的薙刀,勉强支撑着,茫然张望着这处临时搭建的遮蔽城砦之中。
  现在四处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而厮杀声仍在耳边回荡不一。
  下间赖照喘了一口粗气,摆了摆手并拒绝身边两名抱着白袍僧兵的搀扶。
  恢复了视线之后,下间赖照缓缓地左右看一下,他的身边还有十多名可以一战的一向宗信众,正站立在一边,等待着他的吩咐。
  就在昨日柴田军主力向武田,一向宗联军发动猛攻,在一向宗战线之上,苦战了一日拼死抵挡了柴田军的攻势,但是在柴田军的夜袭之中。
  他在贴身肉搏时,不小心被柴田军一名武士打晕,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下间赖照对身边的僧兵问道:“莲钦大师那边怎么样?”
  僧兵长叹了一声,言道:“昨夜时候莲钦大师所在的城砦,就已经被柴田军攻破,并以身殉法了。”
  下间赖照听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当初他有加贺,越中一向宗整合的野心,而越中瑞泉寺住持本愿寺莲钦一直是他死对手,明面上暗地里都与他作对,使得他无法得逞。
  现在莲钦死了,理应他有几分高兴才是,但现在整个加贺越中一向宗,已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在这场与柴田军主力的会战之中,若是败了,那么也就一切休提了。
  “阿弥陀佛,莲钦大师捍卫佛法,已往生极乐,实是福报。”
  下间赖照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沉静的表情,一时感染了在场的僧兵,信众,所有人皆是合十行礼,反为莲钦之死而祈愿。
  下间赖照沉声言道:“众弟子,今日之战,既是佛难,亦是我等求解脱,摆脱轮回,往升极乐之时,犹有何惧。”
  听了下间赖照如此之言,一向宗信众和僧兵皆是士气大振。
  “休息一下,准备杀敌!”
  下间赖照说了一声,一甩僧袍大步走上箭橹,而其余一向宗信众则各自包扎伤口,准备再战。
  下间赖照走到箭橹向下眺望,首先是一向宗把守的尾山御坊的右翼防线的十数个城砦,在昨日与柴田军的苦战之中,已被攻破大半。
  与下间赖照并为加贺指导的七里赖周,在昨日一战之中,被织田家大将前田利家讨取,首级被高高悬挂在柴田军的阵营之中。
  而事实上,柴田军团在昨日的攻势之中,的确是将势力较弱的一向宗弟子一方选择作为了突破口。
  尽管一向宗弟子在昨日一战中,在佛号感召之下,表示出了从所未有之勇气,本抵御住了柴田军一日的猛攻,可是终究战力还是不如柴田军。
  近万一向宗最坚定的信众,昨日都死在柴田军屠刀之下。
  尸体堆叠得到处都是。
  “数十年来加贺的心血毁于一旦啊!”下间赖照忍不住感叹起来,待转过头看向尾山御坊方向,广大的僧寺群落,已有数次冒起了冲天的黑烟。
  无数信众捐献供奉的僧坊蒙灾,在大火之中化为烟尘。
  见此下间赖照忍不住要将这些挥舞刀剑的柴田将士,一个一个杀死在刀下,但是此刻却有几分力有不及。
  更要命的是,柴田军的佐佐成政部,再次攻进了小丸砦。
  看着柴田军的足轻杀入小丸砦时,下间赖照心生绝望。
  他已无退路,若是小丸砦失守,一向宗势就彻底崩溃了。
  小丸砦最后近百名僧兵,信众,在下间赖照方才往生极乐的鼓舞之下,手持薙刀,木棍,粗制的铁炮冲了出去与柴田军在狭隘的门洞中搏斗。
  在一向宗的反扑之下,织田军伤亡垒垒,一度被赶出了城门。
  不过这时佐佐成政却从后方调来了大批的铁炮足轻。
  这些铁炮足轻手举着铁炮,对准了扑来的一向宗弟子,燃着的火绳滋滋作响。
  下间赖照本想提醒这些弟子,退回门洞之中,但是突然之间,他将话憋在嘴里,脸上反而是浮出一丝可怖的笑意。
  砰!
  铁炮齐射之下,十几名一向宗信众倒在地上,而他们身后一向宗弟子却是杀红眼,不畏死亡般冲向前端。
  而这时织田军第二排铁炮足轻上前。
  三段射!
  砰!砰!砰!
  数道排枪之后,门洞前已无一名站立的一向宗信众。
  之后,柴田军的十数名枪足轻手举起长枪上前,不论地上的一向宗弟子是否剩一口气,就是一枪戳下,鲜血四溅!
  而这时小丸砦上,突然传来凄厉的大笑之声。
  佐佐成政抬起头看去,一名一向宗坊官在箭橹之上大笑。
  佐佐成政自然知道对方是加贺一向宗的总指导,无论是生擒,还是杀死此人,对柴田军而言,皆有极大的价值。
  当下佐佐成政下马,手持着木杖,在二十多名侧近的护卫,进入了小丸砦。
  果真方才冲出门洞的一向宗信众,已是砦中最后力量,现在砦中留着要么是老弱,要么就是伤兵。
  佐佐成政走进门洞之后,看着这些人皆是一种默然的表情,打量着自己这群全副武装的闯入者,一声不吭。
  佐佐成政嘴角边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当下将手一按,四周的武士足轻皆上前挥刀就砍。
  在满地的鲜血和不时传来临死者的哀嚎声之中,佐佐成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箭橹之下,看向下间赖照,问道:“是降,还是死?”
  浑身血污的下间赖照,看向佐佐成政淡然一笑,反问道:“有区别吗?”
  佐佐成政回顾左右,看着满地尸首,言道:“确实,也不差你一个。”
  正待佐佐成政要下令杀死下间赖照时,却突然看见下间赖照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火把。
  看着对方露出满是欣慰的笑容,以及混合在血腥之中,那一股似有似无的火硝味,佐佐成政顿时毛骨悚然。
  下间赖照笑道:“佐佐大人,黄泉之下再见!”
  “快逃!”佐佐成政转过身,对着部下大吼了一句。
  轰隆!
  从小丸砦上,那股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顿时令在厮杀之中的人们,猝然之间回过头来。
  柴田军本阵上,柴田胜家正眺望着不远处轰塌之后,燃着熊熊大火的小丸砦。
  柴田胜家当即转过头来,大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佐佐成政在干什么?”
  正待柴田胜家怒喝时,一名使番骑乘快马奔驰而来。
  使番翻身在柴田胜家面前跪伏下,言道:“禀报主公,一向宗加贺总大将下间赖照,在小丸砦中,引爆了囤积的火药,与佐佐成政与数十名本家武士,在砦中同归于尽。”
  “主公,我军已攻下小丸砦。”
  “混账,下间赖照这个蠢材死了就死了,竟折了我一员大将。”
  柴田胜家将手一挥,言道:“罢了,一向宗势已经崩溃,传令下去,他前田他们不必再攻击一向宗了,调转兵力,给我夹攻武田军,我要尽快拿下尾山御坊。”
  “听见了吗?我要尽快拿下尾山御坊!”柴田胜家怒声咆哮道。
  “喔!”
  十余名使番当下轰然答应,于是骑上战马,向在激战中的柴田军团各部传令。
  柴田胜家目光汹汹盯着尾山御坊之上的激战,低声言道:“李正,现在一向宗已溃崩,你可是独木难支,你有你父亲几成本事,可以支撑住我柴田权六郎的进攻到几时?”
  柴田胜家眼前,作为一向宗加贺总御山的尾山御坊不真正的城砦,并非是一座坚城,武田军虽在此修筑了临时的防御阵地,但是这根本不能作为城砦般进行防御。
  不过武田军的战法十分奇怪,并不出击,只是在简陋的工事之后,一味防守,这令柴田胜家心底倒有了几分不安。
  就在柴田胜家关注着尾山御坊上,对武田飞驒越中军团的战况时。
  这时一名物见又赶到柴田胜家面前,向他大声禀报言道:“禀报主公,大事不好了,在距离尾山御坊不足二十里之处,发现武田军骑马军团。”
  “武田骑马军团?多少人?”柴田胜家双目圆睁。
  这名物见吞咽了一口口水,言道:“不清楚,很多,至少数百骑。”
  柴田胜家喝道:“这是武田军的精锐,日月备,混账这不是驻守在松仓城吗?上杉谦信在干什么?”
  柴田胜家的惊怒尚未完毕,这时又一名物见奔来向柴田胜家禀报言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柴田胜家见此不怒反笑,言道:“又是大事不好了,说!”
  这名物见见柴田胜家神情古怪,当下言道:“禀报主公,在加贺越中交界的俱利伽罗山,发现武田军援军主力。”
  “旗印上有武田家大将岛胜猛,木下秀长,还有武田家退隐当主李晓。”
  “李晓?”柴田胜家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主公,上杉家已确认这一消息,之前遇袭的是李晓的影武者。”
  “骗子,李晓这个骗子,居然诈死!”柴田胜家在这一刻终于恍然大悟。
  柴田胜家将目光看向,沉浸在战火之中的尾山御坊,登时胆战心惊。


第五百零五章 加贺大追击
  加贺,俱利伽罗山。
  俱利伽罗山连接着加贺,越中,在进口的东侧是砺波平野,西侧则是金沢平野。
  俱利伽罗之意,乃是取自不动明王右手所持的俱利伽罗剑。
  此剑作龙形缠绕在一把利剑之上,或为吞剑之状,立磐石上,剑周围有火焰。此相表不动明王之智慧与功德。
  现在险峻的俱利伽罗山,硕大的李字朱色大旗正迎着山风飘扬。
  大股兵马正沿着峭壁而行。
  山道狭隘,从越中开赴加贺的飞驒越中军团一万援军,犹如一道长龙盘旋在山间,从首望不到尾。
  这一万大军,除了李晓直属的五大常备,还有岛胜猛美浓众,以及木下秀长的部分新川众,以及各地的守备集结而成。
  现在李晓穿着明国武将的铠甲,披着火红色大氅,骑着战马黑锻乘马而行。
  李晓身边的师冈一羽,言道:“就是这个峭壁,当年俱利伽罗山之战中,平家七万大军遭到义仲公火牛阵的突袭,退后不及,结果在逃亡路途中,相互推搡,无数人平家将士,皆被推入这峭壁之下的山谷之中。”
  师冈一羽如此说,口气中既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荣耀。
  俱利伽罗山之战,以平氏惨败而告终,而作为源氏名门土岐一门的师冈一羽,提及此战,有这个表情自然不奇怪。
  不过师冈一羽之言,令李用,真田信繁这二人却十分感兴趣。
  将要的对柴田一战,这二人皆是元服之后的初阵。
  这两个年轻人对战场之上血腥残酷还没有多少体会,只是听闻他们父亲李晓与真田昌幸的勇武之名,而无限崇拜,现在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建立武名。
  李用骑马来到李晓身后,满怀憧憬的言道:“父亲大人,当年俱利伽罗山之战乃是源平之战的胜负手,而今日我们挺进加贺,与柴田胜家的决战,亦能当初义仲公大破平氏大军般,一战而定天下。”
  李晓听了李用之言,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言道:“借你所言。”
  真田信繁一旁斥道:“殿下,义仲公最后可是兵败身死,以此做比较,似乎不太合适吧。”
  李用听了真田信繁之言,当下怒道:“我说的是,父亲大人如义仲公大破平家大军一般,大破柴田这个匹夫,并非声言其他。”
  眼见两个真田信繁,李用两个年轻人,要起冲突。
  师冈一羽忙在一旁,言道:“二位请不必争执,主公将来所成就之霸业,又岂是义仲公可以比拟,还请拭目以待才是。”
  “霸业!”
  听到这个词,李晓微微一笑。
  而师冈一羽这么一说,真田信繁,李用二人各自气呼呼地别过头,这才再不言语。
  大军继续缓缓前行,又行了半个时辰,眼前逐渐开朗,地势已平,原来已出了俱利伽罗山。
  就在此时,一名插着日月双纹旗的武士骑乘快马,从平野之上疾驰而来,直朝李晓的旗印之地而来。
  李晓当即勒马,坐定在马上,而这名武士到来李晓身前之后,下马拜伏,言道:“大殿,武士荻原崇虎参上。”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你是正儿麾下的武士,出自荻原家,有何事禀报?”
  荻原崇虎喔地一声,言道:“主公命我禀告大殿,柴田军团三万五千大军,在闻之主公亲自率援军出阵之后,已停止了尾山御坊的攻击,卷甲而逃!”
  “喔?柴田卷甲而逃。”李晓双目微眯,言道,“这倒有几分出乎我意料。”
  而李用却一旁冷笑言道:“所谓堂堂织田家大将,破瓶之柴田也不过如此,闻名而丧胆,望风而逃,竟不敢与父亲大人一战。”
  李晓看了李用一眼,言道:“也并非丧胆尔,柴田不过爱惜羽毛,不肯与我决战罢了。”
  李晓看向荻原崇虎问道:“柴田军团,现在退至了何处?”
  荻原崇虎言道:“柴田军团正向江沼郡退去,应会在明日傍晚之前,开始强渡手取川。”
  手取川!
  李晓听到这词,双目一亮,当下断然言道:“你立即告之正儿,让他出尾山御坊出阵,追击柴田军,我自会引援军策应。”
  “喔!”
  待荻原崇虎退下之后。
  李晓转过身喝道:“使番听令!”
  二十名背插着李字靠旗的使番,排成两列跪伏在李晓马前。
  李晓大声言道:“传令下去,命令所有将士丢下一切干粮,只携一支武器在身,跑步前进,就算把马累死,也要在明晚傍晚之前赶到手取川河畔,在敌军渡河时,我要夜袭柴田军团!”
  “主公这太冒险!不顾队形,又是夜战,”宇佐美奈美在一旁言道,“主公,柴田胜家既已经逃了,不如放他一马,我们还要保存实力与越后军决战。”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临战犹如开弓箭,宁失而不回,柴田胜家临阵犹豫,失去战机,如此机会纵冒些风险,我又能怎能错过,而上杉谦信我要胜之,柴田军团也不能放过。”
  当下李晓不理宇佐美奈美,向使番们喝道:“懂了吗?”
  “喔!”
  使番轰然答应。
  二十名使番跨上战马,当下从前队跑到后队,将李晓的命令传布下去。
  随即飞驒越中军团的一万将士,开始在路边丢弃干粮袋,只是手持一柄长枪,薙刀,肋差,以及轻便的具足,然后轻装简行的甩开双腿朝着北陆道的大路狂奔而去。
  至于小荷驮队,大筒队皆将之远远抛在身后。
  李晓看着滚滚向前,加速行进的大军,自己亦抽了一马鞭快马疾行。
  而师冈一羽,真田信繁,李用他们亦一起策马跟上。
  在李晓一万援军加速前行时,在尾山御坊的李正,在接到李晓命令之后,亦率领刚刚休整完毕的一万军势,加入了对柴田胜家的追击之中。
  飞驒越中军团两路大军,犹如一对铁钳一般,左右出击,向柴田军团的尾翼,直追而去。
  在次日傍晚,刚刚从尾山御坊退下的柴田军团,一路风尘仆仆已经到达了手取川畔。


第五百零六章 手取川之战
  夜幕渐渐低垂,天边仍有血色的火烧云残留。
  在昏暗不明的暮光之中,手取川河畔人声鼎沸,影影绰绰无数人影正在晃动。
  而远处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奔驰了一日的柴田军的骑马武士,来到近前之后,就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翻滚下马,一头扎入手取川旁。
  哗哗的水响声,人马争相在河边牛饮。
  在河川边的树林之中,插着双雁金旗指物的足轻们,赶了一日路,当下就坐在河边歇脚,并从腰便袋中抓起饭团子,也不烤熟,就直接塞入嘴中。
  河川边的小丘之上,足轻们点着火把,照亮了四周。
  亦令人远远地就望到柴田胜家金之御币的马印,柴田胜家的本阵正驻扎于此。
  此刻柴田胜家本人正目望着北面的方向,面色凝重,随即小姓给柴田胜家奉上了撒了盐的行军饭团。
  柴田胜家看了一眼,立即一口将包着海苔的饭团,整个塞入口中,上下铁齿如刀,嗞嗞地大口咀嚼起来。
  一个饭团尚未吃毕,远去查探情报的柴田军物见番头,已赶回本阵。
  柴田胜家一见此人,双掌一合,含糊地言道:“快,拿地图来。”
  听闻柴田胜家吩咐,身旁侧近急忙打开了一个圆筒,将布革所制的北陆地图取出。
  随即一名侧近弯下身来,地图就直接铺在他的背上,供柴田胜家观看。
  柴田胜家用手一指物见番头,对方随即会意在地图上,将武田军最新的动向标注在图上。
  倏然之间,柴田胜家面色突然转变的难看起来。
  柴田胜家深吸了一口气,言道:“李正军团推进,真可谓神速。”
  说到这里,柴田胜家将手一挥,言道:“传令下去,大军连夜渡河,快!”
  喔!
  随即柴田胜家渡河的命令一道又一道的传达下去。
  手取川一向十分湍急,是日本有数的急流之一,况且又逢秋季,水位突然暴涨。
  之前柴田军来时,还可涉水而渡,而现今遭逢大雨之后,却为渡河颇为发愁。
  因为河川湍急,无法用木舟横联,搭建浮桥,故而柴田军将士,在河岸两边用草绳搭建索道,之后用木舟横移,先浮载着战马马匹渡河。
  这木舟皆是临时征集而来,数量不多,除了武士与战马之外,不可能人人乘坐。
  身为下级足轻们当然没有坐船如此好的待遇。
  他们则将肋差薙刀具足收拾之后,捆绑成一个大包裹,背负在身上。
  之后这些足轻们,一手抓着河面上的长索,一手拿着木棍或者长枪作为支撑,勉强涉水过河。
  现在手取川两岸灯火通明,印照接天。
  河面之上水波粼粼,噗通噗通之声传来,一名名柴田军团的足轻们跳下了河中。
  之后在黑暗之中,摩挲过河。
  河面之下,水流湍急,况且又目不辨识,不时还有一两名渡河之足轻失手,滑落索道,跌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落水的足轻往往失声高喊一两声后,就挣扎几下没入了水中,在如此环境之下,人人皆是自顾不暇,自也是无人解救,所以旁人亦只能暗呼其倒霉。
  柴田胜家驻马于前,看着这番紧张的渡河景象,心底却是暗暗感叹。
  之前他作出退兵之决定时,前田利家,不破光治等大将皆是反对。
  他们认为武田军虽有援兵而来,但柴田军团仍是占据兵力优势,进行决战胜负未知。
  对于他们之言,柴田胜家暗暗摇了摇头,这区别在于为将者,与为大将者思维之不同。
  为将者计算胜负得失,能胜者战,不能胜者退,若是胜负未知,犹可力战。
  但柴田胜家却不同,身为织田家北陆道军团总大将,他的考量更多。
  柴田胜家这一次进兵北陆,是来夺取加贺的,而并非与飞驒越中军团一决胜负的。
  与飞驒越中军团强兵决战,万一势力太损,那么他在织田家中笔头家臣,首席军团长的位置将受到动摇,并且话语权大减。
  若到时沦落至,反而要看羽柴秀吉,明智光秀,泷川一益这些后辈的脸色,这令他这位织田家的三朝元老,如何忍得。
  况且在加治田城之下,他大败于李晓,至今记忆犹新,故而对尾山御坊之下决战毫无胜算,况且李晓此次所携而来的,正是他最精锐的常备军团。
  长筱合战,织田军众将有目共睹,李晓五大常备出战之下,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硬生生打垮织田军北翼防线,泷川一益,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池田恒兴的一万大军,并导致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两员重将战死。
  而若不选择决战,而进而对峙,那么三万五千大军粮草消耗日重,在若狭国水运被断绝的前提下,他实在无法支持多久。
  所以与其拼这微乎其微的胜率,柴田胜家当下决定选择退兵。
  在白日对李正军团实行猛攻之后,柴田胜家夜中大施障眼法,连夜退兵,并欺骗过了在他阵前对决的李正,竹中重治,本多正信等人。
  导致尾山御坊的武田军本阵发觉之时,柴田胜家已率三万五千大军卷甲而退,追之已晚了一步。
  现在柴田胜家已率军来到了手取川畔,只再渡过这条河后,他就可以退入加贺越前腹地,进至家臣户次广正把守的大圣寺城,到时候就有了退身之地。
  所以必须火速渡河。
  柴田胜家手中捏紧了马鞭,目光盯住了手取川这条河川。
  眼下柴田军团大半人马皆拥挤在这河川边,一个跟着一个人,正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缓缓渡河。
  经过大战之后,将士们早有归心,故而一个一个皆望向河对岸,想起亲人与安逸的生活,眼中望穿秋水,思念归心似箭。
  而这时夜间不知何时却起了大风,直从北面席卷而来。
  呼呼作响!
  令柴田胜家头顶的双雁金旗旗印卷裹着旗杆,倦作一团。
  这情景隐隐令柴田胜家心底更有几分不安。
  柴田胜家四顾左右,勒紧了身上的革红色的大氅,沉声向身旁之人问道:“已有人马渡河多少了?”
  “回禀主公,仅不过。”
  旁人话刚说至一半,突然柴田胜家将手一举,示意对方停止说话。
  这时大风转疾,疾风作响,竟然隐隐从风声之中传来了几分金戈铁马之音。
  柴田胜家的脸色巨变,而这时咵擦一声,一杆扎在地上旗印居然被疾风所折,那绘着双雁金家纹的旗印,赫然坠落在地。
  喊杀声,马蹄声,伴随着凛冽的风声,从北面远远传来,顿时清晰可闻。
  怎么可能!
  柴田胜家嘴角边陡然逸出一丝血沫来,李正的军团,他一直在监视,并安排下了足够的殿后军力,以断尾战法沿途阻击。
  但是对于李晓援军一路,他竟没有想到。
  两天?
  李晓的一万大军,居然能从俱利伽罗山赶至手取川,这绝对不可能!
  “这不可能!”柴田胜家陡然之间对着北面的疾风爆发出一声冲天的怒吼。
  但这世上没有什么想不到,亦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回应柴田胜家这声怒吼的,就是黑夜之间默然响起的马蹄声。
  顷刻之间,无数点燃的火把,被丢掷入了柴田军团所驻扎的树林之中。
  这乘夜而来的武田军骑马武士,不断将火把丢入森林之中,遍地的枯叶碰着烈火,轰地一下就燃烧而起。
  时逢九月,秋日物燥,风助火势。
  手取川河畔最外围的数个密林之中,顿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从北劲吹的烈风,不断的猛刮,林中外围燃着的火星,随风不断飘进密林深处,火势在扩大!
  夜袭!夜袭!
  武田军夜袭!
  柴田军的驻地之中,响起了阵阵的喧嚣,而之前为了渡河而勉力维持的秩序,也因为这武田军的突袭,外围树林燃起的大火,而变得难以继续。
  在河边的柴田军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林间的大火。
  而一声接着一声喝令和嘶骂不断的传来。
  混账。
  是谁搞的鬼。
  不好,武田军杀来了,快逃。
  不许退,给我迎击。
  各种喊声,骂声夹杂在风声之中传来,而令渡河的人,心底都感到了阵阵紧迫,手脚不免加快起来。
  后方等待渡河的将士,开始急不可待地推搡前方的人。
  人潮一波堆着人潮,一起向渡河的场地涌去。
  而这时因为情势的紧迫,渡河之中绳索上,亦挂满了柴田军的足轻们,他们争相泅渡。
  渐渐的绳索上变得又几分不堪重负。
  砰!砰!砰!
  爆豆子般的铁炮响声,密集地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铁炮声,令柴田军将士不由身上一顿,而这时候,哗啦地一声。
  一根绳索崩断了。
  因为太多人争相拥挤拉扯,绳索早就超过负荷。
  一条绳子,十几名的柴田军足轻,当下被急流冲下河下,只有几个勉强懂得水性的人,方才逃生。
  这一突变,犹如一个火星,丢入干柴之中,轰隆一声,就变成冲天大火。
  渡河的秩序,在这一事件之下,彻底崩溃。


第五百零七章 勇士乎?
  手取川河畔之大火,在燃烧了一夜之后,已作滚滚的黑烟,依旧冒在半空之中。
  湍急的水流势依然不止,零星的长枪,牛皮竹制的具足,以及夹杂在土黄色混流之中的尸体,不断被冲刷至下游。
  在昨夜之中,武田军土屋昌恒部骑马队夜袭柴田军团,先是用火把对森林处进行放火策动火攻,之后日月备的两百龙骑兵的以铁炮对着密林之中,试图杀出的柴田军进行射击。
  之后柴田胜家不得已,派出旗本的骑兵队阻止,双方在夜间,森林之外激战。
  双方激战了一个晚上,土屋昌恒的日月备,这才终于被柴田胜家麾下猛将,有鬼玄蕃之称的佐久间盛政暂时逼退。
  这一夜随着日月备的来袭以及干扰,受此逼迫之下,柴田军的渡河速度,非但没有加快,反而因为拥挤和冲突,以及秩序崩溃,导致了大量过河的将士跌入水中,而惨遭溺死。
  手取川的河水里,飘荡着无数柴田军枉死的冤魂。
  渡河进行了一夜,柴田军团三万五千将士,至今渡河的还不足一半。
  而在昨夜的火攻,以及武田军骑马军团的袭击之下,柴田军将士上下皆已有风声鹤唳。
  谁也不想留在最后过河,而成为自己同伴的殿后,而被后方追上的武田军杀死。
  黑压压的人潮堆积在一起,后方一重一重只露出半个人脸的将士,彼此拥挤,并努力垫高脚瞪望着河岸,点数着自己还有多久能到。
  而不少被后方人潮推至河边的柴田军足轻,就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在同伴的推挤之中,跌落下河。
  不少人根本没有抓到绳索,就如此直接地被土黄色的河水卷走。
  柴田胜家在河边看着这一幕,不由咬牙切齿,心底大骂言道:“这个李晓,竟然选在上杉军团主力南下,以及从岐阜城本家大军主力出阵岩村城的时机,抽调了所有兵力来与我决战。”
  “这分明是铁了心要至我于死地,难道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可恶,柴田胜家暗自气恼,这一战无论如何,他都已是元气大伤,不仅势力大减,并在织田家中话语权亦受到了削弱。
  两度战败给李晓之下,不仅他颜面受损,而且他心底一直念之的阿市公主,亦无望与织田信忠达成妥协,让对方下嫁给自己。
  想到这里,柴田胜家心底不禁大恨啊,若非李晓退隐之故,他何必来加贺这里趟这浑水。
  就在这时候,咚!咚!咚!
  远方的太鼓声,轰然振天响起。
  柴田胜家闻之神色巨变,待他站到小丘上,张望时看见远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了硕大的李字大旗。
  而金沢平野之上,旗指物如林一般耸立,大股大股的兵流齐头并肩,飞驒越中军团的人马犹如一道望不见尾的红潮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一刻,李晓的军团,经过日夜不眠的强行军之后,终于追击而上,赶至了柴田军团的身后。
  而现在柴田军团,还有一半尚未渡河。
  李晓军团神乎其神的推进速度,令人柴田军团上下皆是目瞪口呆,现在见到对方摆开攻击阵容,所有人心底皆是一凉。
  柴田胜家一声不吭,将金光闪烁的头兜往旁边一丢,露出精赤的脑袋,这一刻他露出狠厉之色,拔出太刀大声言道:“李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眼见柴田胜家这股血勇之气,身旁大将毛受胜照,以及前田利家皆是一起言道:“主公(修理大人),我等皆愿与你一同赴死。”
  柴田胜家哈哈大笑,言道:“很好,很好,没想到在我柴田穷途末路之时,还有忠心与我一同赴死的勇士,来,来,拿酒来。”
  柴田胜家高声言道,一旁小姓给柴田胜家奉上一酒袋子来,倒入一大茶壶之中。
  三人轮流将此茶壶中之酒喝个干净。
  最后前田利家将剩余之酒一口气喝干,用手将嘴边的酒渍一抹,然后奋力将茶壶往地上一砸。
  柴田胜家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按住前田利家的肩膀,言道:“又左,好样的。”
  前田利家按住柴田胜家的手,言道:“修理大人,我先走一步,黄泉之下再与你痛饮。”
  柴田胜家嗯地一声,之后目送前田利家拿起他那柄朱色长枪,策马扬长而去。
  而毛受胜照亦召集身旁敢死之武士,与前田利家一起,向武田军阵营杀去。
  这二人之身姿,犹如当日易水河畔一去不复还之刺客。
  而这时冲天的呐喊声,在武田军阵营一方响起,武田军开始发动对柴田军团的总攻!
  柴田胜家闻之脸上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那份慷慨激昂之色,渐渐退却。他将身上醒目的铠甲一件一件的剥下,又将自己之战马重重抽了一鞭。
  这匹战马吃痛之下,当即撒足狂奔。
  做完这一切之后,柴田胜家将马鞭一丢,对身边的侧近,默无表情地言道:“走,我们坐船渡河!”
  东美浓。
  岩村城城下的长良川的河畔之上。
  插着小旗的织田家足轻,正两人拖着一具尸体左右腿,将之缓缓地拖到了河川边。
  而在河川边上,沿着长良川,这样的尸体长长地码了一排。
  在潺潺的河水声中,大批秃鹰正肆无忌惮地,埋头叼着尸体上的肉块,食入嘴边大嚼吞咽。
  在一旁尸体的另一旁昔日的武田家南信浓军团长总大将,秋山信友,以及其妻子,还有家臣大岛森之助、作光寺左近四人。
  他们四人一起被五花大绑,跪立满是沙砾的河川边上。
  而在他们身边,则是织田军几十名足轻们正拿着竹枪,对准着他们。
  此刻秋山信友一脸悲愤地看着,岩村城上飘扬着木瓜纹的旗指物,对着四周织田军尖利的长枪,大声喝道:“木曾义昌,你这个叛徒,不得好死!”
  秋山信友愤怒而凄厉的吼叫,令人不寒而栗,这名昔日的武田家虎将,而此刻却是一副捆缚之虎,英雄末路的景象。
  在岩村城的天守阁上。
  织田家家督织田信忠,正负手而立,微笑地看着这位武田家昔日的敌手。
  对织田信忠而言,还是什么比看到昔日的劲敌被戮一刻,更为爽快舒畅的。
  而在织田信忠身后的,身为他后见的河尻秀隆却呵呵一笑,看向他们身后正毕恭毕敬站着的木曾义昌笑道:“木曾大人,这秋山信友正在咒骂于你,你怎么看?”
  木曾义昌听后,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忙言道:“不敢有什么看法,不敢有什么看法。”
  河尻秀隆,摆了摆手,温和地言道:“不必拘束,你既叛变武田,作为本家内应骗开岩村城城门,那就是本家的心腹家臣,一切话但说无妨。”
  木曾义昌听了这才松下一口气,一脸谄媚之色地言道:“回禀河尻大人,现在我是织田家之臣,自是忠心耿耿为主公效力,至于秋山信友之咒骂,也就不在乎了。”
  听了木曾义昌之话,织田信忠脸上抹过一丝鄙夷之色,之后将手举起向下一斩。
  之后长良川河畔的织田家足轻们,当下举起了手中的竹枪,从四面一起向秋山信友夫妻,以及他的家臣四人捅杀而去。
  噗哧!
  长枪贯穿血肉,登时鲜血浸透了长良川边的沙滩。
  织田信忠摆了摆手,示意木曾义昌退下。
  木曾义昌脸上浮过一丝怒色,但随即按捺下去,跪伏下深深行了个礼后,后趋数布才转身离去。
  河尻秀隆对织田信忠言道:“怎么主公,不喜欢这木曾义昌。”
  织田信忠淡淡地言道:“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不过卖主之人,我绝不会以重用就是了,所以现在冷淡一些,免得他日后不知进退。我可不想再见第二个松永久秀。”
  河尻秀隆言道:“当年先主公在时,能容忍松永久秀,亦有他的道理。厚礼降者,可以快速掌握人心啊。”
  织田信忠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和河尻秀隆再谈这个话题。
  织田信忠沉声言道:“岩村城既已下,东美浓中山道的缺口就已补上。何况又策反了木曾义昌,武田家南信浓的门户洞开,我正好乘此良机,大举用兵,攻入信浓,你看如何?”
  河尻秀隆仔细想了下,言道:“主公,以臣下之见,本家之力暂时还灭亡不得武田家,过早进行信浓,反而会与对信浓志在必得的上杉家有所冲突,在局势不明朗前,尚不可如此。”
  “依臣下之见,正可以挟大胜之势,回军攻打武田家飞驒越中军团加治田城,以及郡上八幡城,攻下此二城,收复信浓全境,才是稳扎稳打的上至上策。”
  听了河尻秀隆之言,织田信忠点了点头,欣赏地言道:“河尻大人,不愧是我的诸葛,就依你之言吧。”
  而正待织田信忠准备传令回师攻打加治田城时,这时一名武士却急匆匆地赶向天守阁,向他们禀报言道:“主公,北陆道军团手取川河畔遭遇大败!”


第五百零八章 阶下囚
  “什么?柴田权六的北陆道军团惨败?”
  织田信忠攻陷岩村城,收复东美浓的喜悦转眼成空。
  而站在织田信忠的身后的河尻秀隆,脸上却抹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喜色,但是亦瞬时不见,脸上换上了一股震惊的神色,喝道:“胡说,柴田大人,是本家首席大将,兵法韬略都是一等一的,怎会可能轻易惨败?”
  这名武士低下头,将柴田胜家在北陆道的惨败说了一遍。
  河尻秀隆听了,佯作叱道:“亏柴田权六平日自诩为本家第一猛将,以勇武而盖称,没想到李晓尚未亲至,居然就望风而逃,不敢一战,竟然折损大军,如此也就罢了,还丢尽本家颜面,请主公速速杀了柴田了,以正军纪。”
  织田信忠听了亦是拳头紧捏,显然亦是在爆发边缘,但是随即他合上双目,强自将这份怒意按捺下来,转头言道:“不能杀柴田。”
  河尻秀隆双目中讶然之色一闪而过,当下低头问:“还请问主公,为何作出如此判断呢?”
  织田信忠睁开双目,沉声言道:“不能杀柴田,此人无论如何说是本家第一重臣,北陆道又是本家第一大军团,若是杀了柴田,还有何人可以换将。”
  “明智光秀执掌近畿军团,同等重要,羽柴秀吉资历出身尚且不足,泷川一益刚逢大败,威望受损,数来数去亦只有柴田拜托了。我还指望着他镇守北陆道,抵御飞驒越中军团向近畿的上洛之路,所以纵然我有一千个理由杀了柴田,但现在为了大局我们亦必须替他善后。”
  说到这里,织田信忠转过脸来看向河尻秀隆,言道:“何况北陆道军团柴田经营已久,上下皆犹如铁桶一般,若骤然要杀他,怕此贼闻之风声,走上绝路,自立亦或是倒戈武田,那时才是本家大危害!”
  河尻秀隆听了对方的分析,缓缓点头,看着织田信忠面庞上那稀松的两撇胡渣,以及有几分相似信长的相貌。
  河尻秀隆顿时觉得自己以往都看轻这位家督,不错,织田信忠是不及织田信长,但是亦不是可以轻易被人掌控的。
  河尻秀隆当下言道:“那柴田胜家此次大败,本家应该如何处置呢?”
  织田信忠哼地一声,言道:“当然不能轻易便宜了他,写信过去怒叱一番,并没收其北近江的三万知行,以作为惩戒。不过一味惩罚,只会失了柴田之心,柴田一直不是对姑母有意么?我就做主就姑母许配给他。”
  河尻秀隆听了点点头,织田信忠的手腕十分高明,没收知行,削弱柴田势力,再嫁给织田家第一美女(虽然有些过气),让柴田胜家升格为织田一门众,这一打一抚的怀柔的手段,亦是当年信长水平。
  织田信忠当下言道:“柴田一败,李晓可能会乘这大胜之威,进军越前,美浓,我必须早会岐阜城以作防范,至于这岩村城五万石知行,以及东美浓,就拜托你了。回去之后,我会商议建立本家的中山道军团,到时你就是军团总大将,中山道攻略就拜托你了。”
  河尻秀隆听闻织田信忠委任他为岩村城城主,并添为中山道军团总大将,当下大喜,身子不住颤抖地跪伏下去言道:“多谢主公,臣下必然誓死报效。”
  织田信忠哈哈笑道:“与兵卫,你是我最心腹之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喔!
  河尻秀隆大声答应。
  与历史上的中山道军团相比,总大将由织田信忠,换成了原本的副将河尻秀隆,并且收服了东美浓后,以及木曾家的提前寝反,令中山道军团进一步深入了武田家信浓的腹地。
  这对于因李晓穿越已改变的战国历史,有着深远影响。
  此刻回到北陆。
  加贺国的本吉凑,是手取川之入海口,同时作为三凑七町之一,是北国航线中与越前三国凑,能登轮岛凑齐名的重要港町。
  而这日本吉凑的百姓们,当睡过一夜,刚刚起床时,发现门前的河川漂浮其了无数尸体,之后堆积在河滩边上。
  这一幕情景犹如水中恶鬼现世一般,令人胆战心惊,这些尸体之中,不少中都披挂着武器铠甲,还有马匹的尸体悬浮在此。
  加贺的百姓们,见了这一幕,心觉得犹如白昼之噩梦一般,恐惧不已。
  天正五年,九月,这场手取川之战,是织田家自长筱合战之后,又一次重大的惨败。
  织田家军力第一的北陆道军团遭到重创。
  眼下手取川边,一列长长的队伍,正在绵延而行。
  这队伍中之人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神态呆滞之状,衣衫亦尽是褴褛,这模样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这路队伍每个人的身上皆用长绳窜起,双手捆绑住,之后排成数列,光着脚在缓缓前行。
  每一路这样的队伍都有数百人之多,并且在三十多名武田军足轻的看管之下,一道一道地向北方走去。
  这些人皆是这场手取川之战中,向武田军降伏的柴田军俘虏。
  这些人皆是来不及渡河,最后被抛弃在河对岸的将士,仅仅是一河之隔,就是犹如天堂与地狱。
  军队若是丧失战斗的勇气,就和一群平民无二,这些柴田军将士士气皆低落到极处。
  这时候,突然有一列背插着日月双纹骑马队,奔驰到一队柴田军俘虏的面前,对他们高声言道:“停下!”
  这突如其来的骑马队,令这群俘虏们皆是一惊,他们皆不知对方的用意何在。
  这个年头,对于杀死放下武器的战俘,亦是常有之事。
  织田家本身就没少干这样的事。
  柴田军的将士们皆是面带惊恐地,看着这群武田军的骑兵。
  而这群骑兵们亦不废话,一起下马之后,每一人都是上前纠起一名柴田军俘虏,并拿起手里一张布帛比对。
  之后一个一个的比看过去。
  被察看过后的人,虽觉得武田军动作粗暴,但亦非有什么恶意,倒似乎在搜选什么人一般。
  待其中一名武田军骑兵,走到一名浑身满是血迹伤痕,又身材颇为高大的男子面前时,倏地停下的脚步。
  这名男子见此裂嘴一笑,言道:“不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前田利家。”


第五百零九章 降与不降
  一听闻此人是前田利家,武田家的骑兵们皆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狂喜之意。
  这群武田家骑兵领头武士,是一名相貌堂堂的二十多岁男子,待部下发觉寻到前田利家之后,微微点点头。
  他大步地走到众部下的面前,并未借助画像,只是看着那名男子仔细打量,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言道:“不错,阁下正是前田利家,我认得你。”
  前田利家将头一扬,笑道:“我可不认得你,无名小卒。”
  眼见众部下要怒叱,那名武士头领,将手一抬示意止住,前田利家见此哼了一声,已示不屑。
  而对方却言道:“在下并非不想动手,只是听主公吩咐要安然无恙地将你带来,故而这才记下,听好了,我叫大谷平马,武田军足轻大将,总有一日你会记得这名字的,带走!”
  喔!
  当下部下们将前田利家,绳子解下,并给予他一匹战马骑乘。
  前田利家浑身是伤,给他又是一匹驽马,况且还有如此多人押解,自不用担心他逃走。
  这群押解前田利家的武田军骑兵一路前行,不久之后,靠近了一座小丘。
  坐在马上的前田利家抬头看去,只见小丘之上金边的大旗,上镶一个硕大的李字。
  在山坡下,上千名健卒守卫在侧,日月双纹的旗指物飘扬,铠甲鲜亮,阵容鼎盛。
  前田利家见之,面上不好作色,但心底暗暗惊叹,李晓有如此强军,难怪可以横扫北陆,甚至争夺天下也有把握。
  想到这里,前田利家随即冷哼一声,他立即明白了李晓的用意,分明将此强军的阵容,故意在他面前展示,以炫军威。
  这手段真是太刻意了,前田利家当即怒哼一声。
  当下前田利家目不斜视,策马直上小丘。
  待来到朱色的阵幕之前,两名身材魁梧的武田军将士,拿起手中长柄横在前田利家面前,喝道:“主公御驾之前,还不下马。”
  前田利家冷笑一声,他没有当即发作,而是默不作声下马,与大谷平马一同步行。
  在阵帷之前,两名荷着重铠的武士,瞟了二人一眼。
  大谷平马上前言道:“奉主公之命,携败军之将前田利家前来。”
  那两名武士上下打量了前田利家一眼,之后鼻尖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挑开阵帷一角,让二人进入。
  前田利家昂然步入了,举目就看见阵帷之中一名男子正面向他而坐。
  这位男子三十多岁,身前左右两侧十几员武田家的大将默然策立,犹如群星抱月一般。
  此人穿着并非是竹铠或者铁制大铠,而是一身红色的棉布甲。
  在众人屏息策立的场合,唯他一人正坐在马扎之上,双目正看着部下献上一副的首级匣子。
  只听这人缓缓言道:“毛受胜照,也算一员勇将了,比之那没用的柴田好多了,让他身首一处厚葬之。”
  “喔!”
  那名部下当下首级匣子收起,之后退下与走来的前田利家擦身而过。
  随即在场所有人,皆看向前田利家这里,那名坐在马扎之上的武将,微微笑道:“这莫非是大名鼎鼎的枪之又左么?”
  前田利家不用猜,亦知道这位武将,就是武田军大将李晓。
  前田利家一见,就跪伏而下行礼,言道:“拜见屋形公,在下正是前田利家。”
  李晓点点头,双手虚托,言道:“阁下是织田家的重将,我早有耳闻,不必多礼。”
  听李晓如此说,前田利家立身而起,言道:“屋形公,误会了,在下行礼,并非卑躬屈膝,苟全性命。而是念在阁下当初提议,将先主公之首级,不与糟蹋,送还本家之恩德,故而在下才作此一拜。”
  前田利家说完,武田家众将皆是变色,有几名脾气暴躁之将,差一点当即喝骂出声。
  李晓却当即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言道:“阁下真乃忠义之士,能有这样臣子辅佐,信长公真乃人杰。来人赐酒。”
  见李晓赞及信长,前田利家这样的男子,亦露出几分伤感之色,接过李晓侧近送来的美酒之后,就是一番痛饮。
  饮毕前田利家唏嘘不已,言道:“先主公两年前,中了阁下的计谋,武运不济,终于长筱。可恨,我不能杀贼成功,为先主公报仇,现在还有何话可说,只求速死而已。”
  听前田利家之言,李晓为之一愣,他费尽气力将前田利家找来,可不是要杀他的。
  不过前田利家这句话,可将他的肚子里话的全给堵了回去。
  李晓当下笑道:“来,来,枪之又左乃是织田家勇将,今日战场之上,大家都已见识了。”
  当下李晓一副岔开话题,将前田利家介绍给众将。
  众将亦知李晓一副招揽前田利家之意,虽心底暗自不爽,但上前自我介绍。
  “在下大和国岛氏胜猛。”
  “在下尾张木下秀长。”
  “美浓一柳直末。”
  “来自佛朗机的鲁伊科斯塔,向你致意。”
  “越中狩野秀治。”
  “信浓国山本堪藏。”
  “飞驒有山虎定。”
  “越后宇佐美胜行。”
  “甲斐土屋昌恒。”
  “美浓土岐一族师冈一羽。”
  前田利家眼见武田家一员员大将皆是龙行虎步之姿,亦不得不承认,言道:“屋形公麾下,真可谓人才济济。”
  李晓言道:“又左卫门,良禽择木……”
  前田利家当即打断李晓之言,言道:“屋形公,请恕在下身为织田家谱代,绝无降伏别家之意,要么放了在下,在与阁下一战,要么就杀了在下。”
  好吧,一次两次。
  李晓忍下气,不错,他要招降前田利家,并非是他是后来的权中纳言,加贺百万石大名,亦并非看重他眼下的能力和才具。
  正因为他是织田家谱代,当年信长提拔重用的之人。
  前田利家对织田家内情了若指掌,又在织田家中人脉广阔,与柴田胜家,羽柴秀吉,池田恒兴等人皆是交好。
  若他能降伏武田,会给织田家带来如何的轰动。
  这样的人,不正是带路党的最好人选吗。
  李晓绝不能放过。
  李晓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言道:“又左何必如此坚决,也罢,再给阁下几日考虑,若不行,我就放了阁下吧。”
  说到这里,李晓挥了挥手示意将前田利家押下,而这时却在思考,如何降伏这员大将。


第五百一十章
  待部下将前田利家押下之后,李晓不再检视战功。
  此战手取川之战,柴田军团惨败,前田利家被俘,毛受胜照被讨取。
  从越前出阵的三万五千柴田军团,仅被俘的就有八千五百多人。
  而阵前讨取的亦达到一千三百多人。
  并还不算被手取川急流冲没的人,柴田军团这一战之后,元气丧尽,已不复与李晓争夺北陆道的实力。
  所以李晓命部下打扫战场之后,只是考虑如何降伏前田利家,当下他屏退左右,缓缓踱步沉吟。
  半响之后,李晓拿下决定,沉声言道:“立即命橫谷幸清前来。”
  不久之后,横谷幸重进入阵帷,参见李晓。
  李晓言道:“你立即在越前制造谣言,就说前田利家已降伏我武田家,并且还要如此……”
  李晓低声交待了橫谷幸清几句,橫谷幸清听完之后,言道:“主公,如此对待前田利家,我担心即便他肯降伏,亦会暗中对主公心怀怨怼。”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没事,我只要前田利家就够了,至于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就不管他了。”
  面对李晓如此,我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的做法,橫谷幸清虽一副很不能理解的样子,但忍者只是在于服从,对于道义之上的讨论,只是武士的责任。
  所以橫谷幸清立即决定照办。
  李晓又言道:“此事,交给大目付与你二人,一同去办,不可出了差池。”
  “喔!”橫谷幸清大声答应言道。
  办完此事之后,这时物见前来禀报言道:“主公,少主从尾山御坊带来的大军已经到达。”
  李晓听了点点头,言道:“知道了。”
  再说李正率领从尾山御坊开来的一万军势,沿路经过激战灭掉柴田胜家布置下的几路断尾之军。
  因此虽路程较近,但是反而还是比父亲李晓晚了大半日抵达手取川河畔。
  李正一身荷甲骑乘在战马之上,看着一路之上押解的柴田胜家败军,不由暗暗感叹。
  自己率领一万七千军势,以及一向宗的联军,在尾山御坊与柴田胜家激战。
  却未想到李晓复出之后,前锋还未抵达,柴田胜家就不战自退,结果还在手取川畔,被李晓军团追上,遭遇惨败。
  想到这里,李正心情十分复杂。
  比起父亲李晓,他可是有着竹中重治,本多正信,虎哉宗乙三大军师的辅佐,自己舅舅神保长宪的协力,麾下还有藤堂高虎,马场昌房这样的勇将协力。
  但是与李晓相比,柴田胜家就是一副不将他放之在眼底的态度,这令他心底变得几分不平衡。
  而这时虎哉宗乙在一旁低声,言道:“殿下,屋形公亲自率军来迎。”
  李正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在山丘之下,李晓军团旗本备,神冈备横列出迎。
  在李字硕大飘扬的旗印之下,李晓与大将岛胜猛,木下秀长二人皆是坐在马上。
  李正见了心底一喜,当下抓紧连抽两鞭,策马直前,而竹中重治,马场昌房,藤堂高虎等大将亦不敢怠慢,亦是策马跟从。
  “拜见父亲大人(拜见主公)!”
  众大将下马轰然下拜,李晓哈哈一笑,将马鞭一放,自己下马亲自扶起李正,亦对众将言道:“众位,不必多礼。”
  李晓仔细打量起李正,两年不见。
  李正看去确实大有不同,唇边已开始有着青色的胡渣,性格不似以往飞扬跳脱,反而隐隐有几分稳重,显然这两年替自己执掌飞驒越中军团,其压力亦是不少,催迫其成熟许多。
  李晓微微点了点头,言道:“这两年你执掌李家家督,做得十分出色,我很欣慰,真乃李家之千里驹。”
  李正得李晓如此赞赏,当下喜出望外之色,低下头言道:“多谢父亲大人称赞,我还学的还有许多。”
  李晓说完,其两员大将岛胜猛,木下秀长亦上前拜见李正。
  而李晓身边的次子李用,亦上前言道:“李用拜见兄长大人。”
  李家人丁并非兴盛,李晓只有这二子,故而对他而言,李正,李用可谓手心手背。
  对于他而言,将来李用是作为一门众的重藩所在,在本家之中的位次,甚至还要高于神保长宪。
  说来这有几分任人唯亲,家族企业之说,甚至难免会有几分宗藩难以抑制的担忧。
  但在这血脉之亲厚于一切的战国时代,这是一切通行的法则。
  在大政奉还之前,日本没有文官制度,所靠者就是一个由一门众,或是谱代家臣来管理地方。
  所以同样作为藩国,一门众的藩领,当然要较谱代家臣更可靠一点。
  此例可比较日后的德川幕府。
  所以李家的家臣团中,除了本多正信,岛胜猛等,已获得封地的家臣外。
  就是神保长宪,李用二人,还有将来要继承小幡家家名的,神保长宪之子这三枝,作为一门众的重藩。
  一门众亲藩,加上家主的直领,只要能对家臣势力,地方豪族保持一个比例上的优势即可。
  如同股份制公司一般,董事长的股份,没必要占到百分之百,但却必须保证主导权在手。
  不过这兄弟二人,一是自小在甲斐当人质,一个自小随李晓在越中长大,二人性格亦是不一样。
  李正颇有主见个性,自小为李晓当作家主培养。
  李用则在李晓身边,武技之上继承了李晓几分,勇武过人,假以时日也是一员勇将,将来会是兄长打天下的好帮手。
  李晓见这二子见面有所隔阂,但如何都是血脉之亲,彼此相处日久,亦会兄弟和睦。
  众人见过之后,当下来到李晓的阵幕之内。
  李晓麾下众将皆是到场,整齐亮相,而飞驒越中军团主力两万在此,还不算在尾山御坊的七千人马,可谓是精兵强将云集。
  而大破柴田胜家军团之后,织田家在越前势力为之一空。
  想起这两年来被柴田胜家压着打的被动局面,今日以一场大胜一扫而空,所以在场众将皆是神采飞扬。
  而现在众将齐聚于阵帷之中,所讨论着只有一事,那就是聚集在此的李家大军,到底是南下还是北上?
  李晓身居主位听着麾下众将的商讨,而李正就坐在李晓侧席之上。
  神保长宪,本多正信,岛胜猛等大将皆阐述自己的看法。
  与李晓之前的打算相反,众将的意思,多是乘着这次与柴田胜家决战大胜之机,以胜者的姿态与上杉谦信媾和,之后主力南下攻略越前,以求尽早打通北陆道,直入织田家心腹之地,即便不可上洛成功,亦有很大机会,打通越前,甚至于若狭国多濑山城连成一线。
  京都,近畿才是本家攻略的大方向所在,何必回师与上杉谦信彼此咬个你死我活。
  众将言谈之间,还提及上杉谦信乃是军神,当世第一名将,而麾下越后军是精兵强将不说,其兵力又在飞驒越中军团之上。
  所以与其和上杉谦信拼了满脸是血,倒不如在越前空虚的前提之下,以迅雷之势一击而下,先将天下局势奠定个几分再说。
  李晓听众大将分析,点了点头,这些都是金玉之言,说得着实在理。
  当然他们心底还有一个小九九,没有道出,李晓却明白透彻。
  越前国石高七十九万石,相当于两个越后石高,敦贺港又乃是大港,贸易繁华。
  从当年朝仓家,以及柴田军团就可以知道,只有如此财力及人口支撑,才使得其动不动就可以出阵三万军势的规模,以与其他大名争锋。
  攻下一个越前,李晓明面上的势力可以翻上一翻,而越前这么大的蛋糕,众将可以从中分得利益可以想之当然。
  眼下本家众将中,还有不少没有知行的,而有知行地,还是想可以改易到,更温暖一点的越前,甚至凭借着战功再加封知行,亦是羡慕无比。
  这就是本家众将心底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所以李晓没有明面上,将与上杉谦信决战之言说出,而是任由家臣们讨论。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督,并非是只顾及自身的想法,而是要找到自己与麾下家臣的利益共同点。
  强加干预反其道为之,以李晓现在在飞驒越中军团之中的声望,并非不能办到,只是如此会使得家臣们心怀怨怼。
  但是李晓并不打算改变之前决定,只是想个如何的办法,让自己的决定可以得到众家臣们的支持。
  正待李晓要开口时,一直沉默不言的马场昌房开口了,言道:“诸位,你们一心只想着自己能攻略越前,获得多少的知行,可有想过眼下主家,还正遭到上杉,织田,德川三路围攻。”
  马场昌房这不合时宜之言,当下的作用,好比大桶凉水一浇而下。
  不顾众将的侧目,马场昌房看向李晓,言道:“屋形公,此次阁下临危受命,受御馆大人,信廉公,信繁公之托返回越前,正当力挽狂澜。我马场昌房并非不稀罕越前之地,只是在下能有今日,皆是主家之所赐,不能不思如何报答。”
  马场昌房话说的有几分怪,但是大家都听出了,把方才的主语马场昌房,换成李晓,这句话就可以解释通了。


幸福来敲门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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