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擅自退兵
作者:幸福来敲门|发布时间:2024-06-29 00:16:05|字数:32281
京都,二条御所。
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穿着吴服,手握刀柄巍然在长廊下徐徐走来。
这位老者须发皆白,年岁几乎有七十高龄,但是精神却是十分健旺,即便行走之时背心挺得笔直。
此人虽是年纪老迈,但年轻时也是一名掌握生杀掠夺在手的人物,此刻去离大权久矣,但是虎威不减当年。
他目光十分迫人,并且带着一丝冷酷无情之色。
一旁二条御所的近侍徐徐在前带路,这名老者步伐有力,来到一间偏殿之前,随即将腰间的武士刀解下交由近侍。
纸拉门推起,殿内之中戴着高高立乌帽子的足利义昭,正在提笔写信,见了这位老者微微一笑。
这名老者向足利义昭叩拜之后,随即步入殿中,在足利义昭面前正坐。
足利义昭将信写完之后,将笔一搁,抬起头,笑着对这位老者言道:“左京大人,近来战事纷起,京都中有宵小出没,治安十分混乱,阁下是否考虑搬到二条御所来住呢?”
那名老者呵呵一笑,傲然言道:“公方殿多虑了,区区几个毛贼还不在吾的眼底。”
足利义昭笑着言道:“几个毛贼或许没什么,只是我听闻织田家那边似乎要对阁下有所不利。”
老者听此眉头一挑,但随即哼哼冷笑几声,露出几分不屑,言道:“臣下一心为朝廷奉公,若织田家要对吾动手,即是无视朝廷。”
足利义昭听此微微叹了口气,言道:“眼下朝廷今日还剩有几分权威,信长这个逆臣,嚣张猖狂更甚三好,松永。所以还请阁下小心,若是你出事了,我亦无法向令郎交代了。”
老者随即言道:“公方殿,请你暂时忍耐,信长的日子不会多久了。”
足利义昭摇了摇头,言道:“左京大人,有所不知,朝仓家写信于我,声言大雪堵路,通行不便,义景公已经决定退兵返回越前。而浅井家听闻朝仓家退兵,亦决定回兵坐守小谷城。”
“混账,这是背叛!”
老者气得须发皆张,亦不顾在足利义昭面前失仪,大声言道:“当初我武田,朝仓,浅井三家共盟,誓言东西进兵,共击织田家,若是他们二人退兵,岂不是由武田一家独战织田信长。”
足利义昭见这老者在自己面前无礼,虽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忍耐下来,言道:“所以我正准备写信,劝说朝仓家不要退兵,可是朝仓义景未等我之答复,居然自作主张,率大军退兵。这真是可恶。”
老者听闻之后,冷哼一声言道:“吾儿率五万大军上洛,已正在路途之上,不日就会攻入信长之老巢尾张,织田家覆灭就在旦夕,可是朝仓,浅井两家皆是鼠目寸光,不识天下大势,难道他们不知,当初若非吾儿出兵上洛,替他们解围,恐怕这几人的首级已在信长面前摆着,眼下退兵,不仅是背信,还是忘恩负义。”
足利义昭看了对方一眼,解释言道:“可是我听朝仓义景说,眼下武田家大军,连一座二俣城,都迟迟不能攻下,师老疲惫,恐怕已错过进兵的良机。”
那老者脸色一变,言道:“朝仓义景昏庸无能之辈,他哪里懂得什么兵法了,他之言如何可以信得,公方殿,吾儿是天下善知兵法之人,更胜于老夫当年,他怎么会犯师老于城下之错误。”
足利义昭目光一亮,言道:“难道武田大膳另有所谋?”
“不错,”老者沉声言道,“吾儿正是诱引信长率领主力,从美浓出阵,往远江救援德川,如此织田老巢空虚,朝仓,浅井两家可以乘机击之。如此信长首尾难顾,必然大败!”
“原来如此。”足利义昭恍然大悟。
老者言道:“现今朝仓,浅井一退,我武田于美浓攻略的飞驒越中军团,南信浓军团,必然会遭到信长的大军分割包围,到时恐怕……”
足利义昭无可奈何地言道:“那不如我立即写第二封信,让朝仓家来年春暖花开后,重新进兵。”
“春暖花开,”老者冷笑一声,言道,“那恐怕太晚了。”
这名老者自然就是武田信玄之父,武田家前任家督,当年被信玄放逐甲斐的武田信虎。
眼下信虎在京都之中,以大名身份担任幕府相伴众,同时亦为武田与幕府秘密牵线搭桥,作为暗中联络沟通。
因为朝仓家的擅自退兵,导致信长包围网撤了一边,形势对武田家眼下而言大大不妙,一时之间,足利义昭,武田信虎二人闷在房内,皆是沉默不语。
“公方殿大人,从美浓传来战报!”
“念!”
足利义昭此刻亦无心看什么战报了。
“喔!十一月二十五日,武田军飞驒越中军团四千八百军势,出兵攻打加治田城。”
武田信虎言道:“加治田城由斋藤利治把守吧,此人是斋藤道三的末子,有几分他父亲的本事。”
这名禀报的侧近,言道:“正是,此城城主正是斋藤利治,并且城中守兵有一千五百人,武田军还未攻城之时,却遭到织田家柴田军团五千五百军势的背后伏击!”
“柴田胜家!”足利义昭自然听过这位织田家第一猛将的名字。
足利义昭听了言道:“织田军有七千军势,武田军又是遭到前后夹击,腹背受敌,那么此战恐怕的凶多吉少了。”
足利义昭略通兵法,心知在此情形之下,劣势兵力的武田军恐怕难以支撑。
“回禀公方殿,事实上恰恰相反,武田军在加治田城下,以少胜多大破织田军,仅仅是柴田军团死伤即超过两千多人,精锐武士战死殆尽,是织田家自上洛以来,前所未有的惨败!”
“什么?”足利义昭顿时讶然。
足利义昭言道:“你说武田军居然胜了?”
足利义昭将书信从属下手中接过,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无疑。
一旁武田信虎,笑道:“公方殿,若换做他人,我尚不信,但是飞驒越中军团是吾儿麾下头号李晓所统领,所以一点也不意外。”
足利义昭点点头言道:“李晓,明国之人出仕武田,我听说过,这可是相当不易。令郎可以不拘一格降人才,这实在令我佩服。既然如此,左京大人,此战之胜对大局可有帮助?”
“当然有,”武田信虎自信地言道:“李晓此战一败柴田,足以令织田军丧胆,乘势攻取加治田城后,可以实现奥美浓,东美浓贯通。”
武田信虎手边没有地图,但是一切情况却了然于胸,可见武田父子皆是当世一流兵法家。
现在武田信虎言语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气,言道:“而下一步,李晓与秋山信友军团实现会师之后,肯定会聚兵从东美浓南下尾张,而吾儿会亦会率军从远江攻入尾张,若是两股合流,织田家根本之地尾张国就危在旦夕了。”
接着来的话武田信虎并未说出,只是在心里言道:尾张国一失,如此武田家就可以攻灭织田家,到时候可乘机上洛,到时或将这愚昧之公方殿玩弄股掌,或将室町数百年天下连根拔起,亦在太郎你一念之间,到时为父会在京都等你,看你率大军上洛完成我武田家二十代家督之夙愿。
想到这里,武田信虎一双虎目闪闪发光,显然是志在必得。
足利义昭与武田信虎又商议了一阵之后,武田信虎起身告辞。
足利义昭目送武田信虎而去,眼中露出一丝森然,这时身后传来纸拉门由里见推开的声音,一人缓缓步出,站在足利义昭身后,言道:“信虎此人太过狂傲了,丝毫不将公方殿下放在眼底。”
足利义昭听得是近臣暹庆的声音,嘴唇边微微一笑,言道:“他脾气素来如此,没什么好怪罪,何况……”
足利义昭一改方才温和之色,冷哼一声,言道:“何况,我故意在他面前装作软弱可欺的样子,亦是通过他之口,让信玄以为我容易能够掌在手,便对我不加提防。至于信虎,信玄二人之野心,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原来如此。”暹庆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足利义昭转过身来,言道:“若让信玄胜了信长,他就是第二个信长,做得丝毫未必有他好。所以我必须暗中留手,反正信玄与信长已扯破脸皮,尽管让他们二人拼个你死我活好了,这样就可以坐收渔利。”
元龟三年,岐阜城。
大殿之中,织田家众家臣正在进行军议,讨论是刚刚朝仓家退兵之事。
织田信长正盘膝地坐在主位上,鹰目低垂,他一合折扇指着大将泷川一益言道:“彦右,这次你做得很好,这次你收买了朝仓义景身边几个近臣,让他们劝说朝仓家退兵,现在义景这样笨蛋,已听从了意见,率大军返回越前,如此愚昧之人,也敢与我信长争夺天下,真是可笑。”
说完织田信长放声大笑。
泷川一益与织田家众将亦是轰然大笑。
泷川一益言道:“这一切都是主公筹谋之功,眼下朝仓已退兵,浅井家亦不能自保,主公,我们可以从北近江前线抽出部分兵力,来回身迎战武田军了。”
第四百零一章 负荆请罪
听了泷川一益的建议,信长并未说话。
泷川一益继续言道:“信玄之主力,现在虽无法攻克二俣城,但是刚刚接到消息,信玄已设法截断了二俣城的水源。城破就在旦夕,若是二俣城一失,滨松城即再无屏障,武田大军可以随时直抵城下。”
织田信长言道:“我已派平手,水野率领三千援军,增援滨松,量信玄在此坚城之下,亦不能轻而易举攻取。待武田军师老疲惫的一刻,就是我率大军从岐阜出阵的一日。但是在这之前,必须确保美浓无忧,不能有后院失火之危!”
说到这里,织田信长大声言道:“权六现在如何?不是说要讨取李晓之首级来见我?为何迟迟没有战报?”
众将面面相窥。
泷川一益见信长如此,亦言道:“请主公不需焦急。臣下已派人前去打探。”
织田信长霍然起身,神色冷峻地在殿内踱步,言道:“不用打探了,权六必然是败了。”
池田恒兴言道:“主公,请不必担忧,柴田大人之善战,是众所周知的,纵然是战事小有不利,亦不会有重大挫折。臣下猜测可能是柴田大人,已击破武田军,正在追击故而迟返。”
池田恒兴如此一说,众家臣们纷纷点头附和。
在他们眼底,柴田胜家此人平素虽有几分狂傲,难以亲近,但不得不承认对方是织田家屈指可数的将才,若是柴田在优势兵力下伏击李晓军团失败,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当然与众家臣们的乐观不同,明智光秀等少数老成持重的将领,与信长一样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但亦只是一瞬而过。
正待这时,一名武士急忙奔入天守阁,在信长面前拜下言道:“主公,柴田修理已经返回岐阜城。”
织田信长闻言身躯微微一动。
而听闻此消息,众家臣们中不少人皆是半坐而起,池田恒兴率先问道:“柴田修理战况如何?”
那名武士埋下头,言道:“回禀池田大人,柴田大人在加治田城下惨败,折损超过两千之众,骑马队几乎全军尽没,眼下返回城中之将士不足千人!”
听闻此消息,织田家众将顿时寂静了一下。
池田恒兴摇了摇头,手指着这名武士,似乎生怕自己听错的样子,问道:“你再说一遍,你是说柴田大人如何了?”
那名武士喔地一声,表示确认,言道:“是的,柴田大人确实战败了。”
一旁黑衣母众笔头,佐佐成政突然大声言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除非是柴田大人轻敌大意所至,否则决不会有此败战,武田军再强也不可能到如此地步。”
明智光秀见佐佐成政神情激动,言道:“内藏助,作为一名武士,需有接受失败担当,难道我织田家连一场败战亦接受不了吗?”
佐佐成政按捺下心情激动,随即向织田信长一拜,言道:“主公,臣下失仪了。”
织田信长反是神色平静,从小姓手里接过佩刀,穿着木屐噔噔地走下台阶,对那名武士问道:“权六现在在哪里?”
那名武士言道:“柴田大人,现刚刚安顿下军势,现在在城下町。”
“我不想见他,”织田信长将佩刀一掷于地,喝道,“就叫他拿着这把宗三左文字切腹吧。”
信长此话一出,众家臣皆是色变。
织田信长双手抱胸,横于身前,犹如雷霆爆炸般,言道:“我信长并非是不能接受失败的人,但是我不能接受,看到一个败军之将,居然还站在我面前。两千余精锐战死阵前,柴田还有什么面目活着回来见我!”
“立即叫他去死!”织田信长对着那名武士,将手朝门外一指,怒喝言道。
“是,是。”
那名武士眼见信长暴怒的样子,正要捡起宗三左文字时。
“主公!臣权六来了。”
这时殿门之后,一名身穿白衣的身材魁梧的男子,沉声言道。
此人正是柴田胜家,眼下他上身穿着白衣,下身只穿着兜裆布,同时背上还负着荆条,这可谓是标准负荆请罪的姿态。
“臣下自知丧兵败战,难免一死,但是有些话臣临死前,必须亲口告诉主公,否则死不瞑目。”
柴田胜家亦丝毫没有惧色,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在信长面前侃侃而谈。
“说吧!”
信长立在柴田面前,微微忍住气。
于是柴田胜家将此战败给李晓军团之会战,一五一十地向信长说出。
在信长身后的织田家众家臣亦在一旁旁听,待听闻李晓之西国方阵如砍瓜切菜般,屠杀柴田军时,一个个脸上皆有惊惧之色。
明智光秀不可置信地言道:“柴田大人,这李晓所用之阵法,真的如此强大?”
柴田胜家喔地一声,言道:“不错,臣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普通足轻冲阵根本无法突破,最后臣下是以骑马队,几乎伤亡过半,才勉力打开一个缺口。”
“伤亡过半才冲至敌阵!”
织田家重臣皆是一惊。
“此外武田军亦装备近二十门大筒,在大筒轰击之下,我军无法布成严密之阵势!”
柴田胜家又补充言道。
这下轮到织田家众臣面面相窥,他们终于明白为何以柴田之能,亦败到如此惨况了。
信长目光中露出了深思之色,言道:“这么说此战非战之罪,看来这是武田家采取一种极厉害的战法,所以你才遭到失败的。”
“我错怪你了。”织田信长最后沉声言道。
柴田胜家听闻信长原谅了他,顿时伏在信长脚下,又是泪涕具下,又是捶胸顿足地言道:“主公,臣下不甘心啊!臣下戎马以来,三十年中,从未有如此大败啊!”
信长将微微叹了口气,言道:“权六,我立即从北近江前线调兵,无论何种代价都要于浅井,朝仓两家议和,之后率军进击,以报此仇。”
柴田胜家听后,亦拿出决断来言道:“主公,我美浓尾张可战之兵足有两三万,即便李晓西国方阵再厉害,我们用兵力优势堆也堆死他了。”
柴田胜家如此之言后,信长眼中露出一丝厉色。
而这时,又一名武士从外奔内禀报言道:“主公,大事不好了,李晓大军,刚刚攻破了加治田城。”
第四百零二章 来援
织田信长听闻加治田城失守的消息,虎躯一震,大喝言道:“斋藤利治在哪里,是生是死?他明白此城对美浓,乃至我织田家的重要吗?”
那名武士为难地言道:“主公,城池刚刚失陷,具体战报尚且不知。”
“混账!”织田信长怒骂一声,随即言道,“绝不能让武田军夺取此城,在美浓站稳脚跟,传令下去,立即进兵,出兵加治田城、各位回领地内进行最大动员,率军来加治田城城下与我会师,与武田军决战!”
听闻织田信长之言,织田家众将皆是喔地一声。
织田信长看着家臣退下,目光迥然,心底想到,加治田城一失,则美浓危险,若信玄再乘势进兵,我只能退回尾张,死守本处与武田决战唯一选择了。
绝不能让此情况发生,所以加治田城绝不能落入武田手里。
加治田城是武田军围攻了两天,方才攻下的。
现在城池已有几分残破,城下的沟掘被堵,数段城墙倒塌,上面留着火炮轰击过的痕迹。
而外之丸上半塌的箭橹,上面悬挂着尸体仍半挂在外,箭橹上仍有火星在燃烧着。
在一片瓦砾堆之中,一具一具的插着木瓜旗的足轻尸体被搜寻搬了出来,丢上小荷驮车,准备拖往城外掩埋。
现在的加治田城已恢复了平静,武田菱的旗帜高高飘扬在城头中。
李晓此刻站在天守阁的窗台上,朝下看去,城破后此地的治安亦稳定下来。
背插着日月双纹旗旗帜的武田军骑兵,现数人一队于城下町中游弋巡逻,并没有发生任何抢掠的事件。
李晓转过身来,他的面前正跪伏着三名武士。
这三人,一前两后地跪伏在地,当前的一人年岁有几分老迈,大约接近有七十岁。
李晓看着对方言道:“加治田城是中浓重城,连接飞驒,奥美浓,东美浓,自平安时代以来,就是天下腹心之地,眼下武田大膳,意欲上洛,此地于本家之地位,至关重要,而你们大岛家此战献城,可谓是立下大功。事先允诺你之事,我会依言办到。”
原来那日加治田城合战,李晓击败了柴田军团后,斋藤利治见局势不利,便率军退回了城池防守。
于是李晓率军围攻此城,不过加治田众亦是死守此城,在两日激战之中,李晓即便以大筒作为攻城利器的辅助下,连续攻破了城外两个城橹,以及城池外丸。
但是加治田众抵抗十分激烈,双方皆伤亡不小。
到了第二日半夜,斋藤利治的家臣大岛光义主动向武田军联络,以要求武田军保证大岛家领地安堵的条件,许诺秘密献城。
李晓立即予以答允。
当夜大岛家在城中四处放火,城中一片大乱,于是在此里应外合之下,武田军乘乱攻入了加治田城。
城主斋藤利治在汤浅新六等忠心家臣护卫下,死战逃脱,而加治田城终于落入李晓之手。
对于这位背主而降的大岛光义,李晓心知其人,在历史上,对方是美浓关藩之主,在关原合战中投靠东军,博得了政治前途,领一万八千石,并且此人居然还活到了九十七岁的高龄,也算见证大半个战国时代的人物了。
而现在大岛光义以弓足轻头身份出仕织田家,历史上又出仕丰臣秀吉一路以弓足轻大将,弓大将升任上去,也算是一名弓术名人了。
当下大岛光义,以及他两个儿子听到李晓允诺之前答应之事,皆是十分高兴,战败后能保住家名已是万幸,获得领地的安堵,已是格外的优待。
虽说事前已谈好了条件,但是李晓眼下是生杀掠夺一语定之的人物,即便现在反悔之前许诺,也没什么。
所以见李晓履行承诺,三父子皆是高兴,拜谢离去。
李晓亦转身走到走廊上,俯视城中。
李晓亦并非对三父子没有防备,他将大岛光义两个儿子光成,光政,抽调入旗本备,以足轻头的身份出仕。
也算将人质掌握手上,以免大岛家再行反水。
李晓在美浓实行还是一如在越中的政策,无论是争天下,还是就地消化领地,带路党的作用绝对是不可忽视的。
李晓不杀一柳直末,以及安堵大岛家,都是为了拉拢美浓当地豪族。
当然对于这般人,李晓既用之,亦不可能信任之,对于加治田城他还必须任命自己心腹之人掌管,以掌控这中美浓的重城。
想到这里,李晓拍了下栏杆的扶栏,攻下一柳城,加治田城之后,如此奥美浓,中美浓就连成了一片,眼下就等秋山信友肃清东美浓的势力,如此就和武田家本领连成一片了。
这时一名武士走到楼上,向李晓禀报言道:“主公,刚刚接到忍者众密报,在美浓方向,织田家开始对领内进行兵力动员?”
“喔?”李晓微微讶然,因为担心织田信长率主力,来郡上找他麻烦,与之决战。因此李晓散布了大量细作,在岐阜城附近,监视信长的一举一动。
所以眼下岐阜城稍有风吹草动,忍者即以最快的速度,传与李晓知晓。
李晓在房中踱步,突然问道:“织田的动向是东进还是南下?”
东进就是出兵加治田城,对付李晓,而南下就是前去远江,会合德川家康与武田信玄的主力决战。
李晓想来想去,信长若是进兵,只有这两个选择,没有第三个答案。
那名武士愣了一下,言道:“这属下不知。”
李晓叹了口气言道:“退下吧。”
“喔!”
这名武士退下,李晓又仔细想了想,心觉得,比起与武田信玄决战,还是信长亲自率大军,来找自己的麻烦可能性大一点。
那么若是信长率织田家主力前来,凭李晓现在的兵力,以现在残破的加治田城,还是无法抵挡。
若是如此,岂不是意味着李晓要放弃,这刚刚到手的加治田城,这简直对于李晓而言就是吐出口中之食。
想到这里,李晓立即下令城中戒备,并修补城墙,在另一方面给武田信玄,秋山信友写信,向他们二人求援。
奥美浓,郡上八幡城。
眼下已是一片风雪之中。
由于是大雪封路,武田军前军不得不铲雪前进,所以一路上进行速度极其缓慢。
这时前方使番看到了郡上八幡城的城头,以及飘飞的武田菱旗帜,于是欣喜之下立即奔回回禀。
所以正在行军的武田军闻之休息入驻的地方就在眼前时,不由皆是大喜,欢呼声从队首响彻到队尾,一时之间士气振作,一起加快行军的步伐。
见此情景,令担心在风雪中进军,使得士气大受影响的马场昌房,微微松了一口气。
马场昌房率领飞驒越中军团之三千军势,沿北陆道进军越前,之后转向进入美浓,现在已抵达郡上。
不久郡上八幡城方向,已经见到了行军的武田军,立即派出人来接洽。
“在下旗本武士山本勘藏,拜见马场大人,内岛大人,城中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只等两位大人率大军到来。”
对方向马场昌房,内岛氏理两人行礼。
马场昌房,内岛氏理二人对望一眼,心知对方乃本家昔日第一军师之子。
马场昌房问道:“辛苦了,不知郡上的囤粮还有多少?足够我军食用多久?”
山本堪藏言道:“之前主公出征中浓时,带走了部分,眼下城中军粮足够马场大人大军,两个月之用,不过刚刚得知消息,主公攻陷了加治田城。加治田城是美浓之粮仓,眼下军粮之事想必已经无忧。”
“主公,攻陷了加治田城?”
马场昌房,内岛氏理二人皆是神色大喜。
内岛氏理言道:“攻下加治田城,即可与郡上八幡城互为犄角,守备之力大增,并非随时可以获得本家从信浓来的援军,此举对主公大大有利。”
马场昌房点了点头,言道:“内岛大人,言之有理。”
“不过二位大人,依在下之见,主公现在之形势,并非一片大好。”
人总是爱听好话,不愿意听反对之言的。
所以现在马场昌房板下了脸,问道:“为何?”
山本堪藏言道:“加治田城对于美浓作用,主公与各位大人皆知,信长亦不可能不知晓。若是此城一失,对于织田家的影响,显然比本家更大,在下担心,信长会出动大军,攻打加治田城。”
山本堪藏之言一出,马场昌房,内岛氏理二人皆是一怔。
对方对战局未来预见,以及判断并非没有道理。
若是信长率大军前往加治田城,凭李晓现在的兵力,是远远无法抵挡的。
马场昌房沉声言道:“山本大人,言之有理。我看我们不能在郡上耽搁太久,明日休整一日,即立即前往中浓与主公会师。若是再迟了,大雪再临,这奥美浓山间之路就更不好走了。”
内岛氏理点了点头,言道:“我赞成马场大人的决定,想必盐屋大人亦对此没有意见。”
山本勘藏见自己意见得到采纳,欣喜地言道:“如此就太好了,若是有这三千大军之助,主公在中浓与织田家的兵力劣势,就会大为改观。”
马场昌房言道:“那么事不宜迟,我军现在立即进入郡上八幡城。”
第四百零三章 有事相求
东美浓,苗木城城下。
秋山信友的南信浓军团三千余军势,正将苗木城围个水泄不通,并奋力攻打。
在上村合战惨败给秋山信友后,东美浓豪族皆失去了与武田家一战的信心,现在都是各自笼城,在织田武田两家之间坐山观望。
所以苗木城城主,远山友忠亦明白不会有任何援兵到来,现在东美浓远山的情况是,远山景任病死之后,秋山信友攻陷岩村城,并以娶了其妻,准备以此身份继承远山家的名迹。
对于此作为远山氏旁支的远山友忠,断然不会任由此情况发生,让远山一族成为他人手中玩弄的傀儡,所以他决意抵抗到底。
但是现在城中守兵亦只有区区三百余人,在秋山军团优势兵力的进攻下,苗木城已是摇摇欲坠。
此刻秋山信友正坐在马扎之上,看着城下足轻,正用放火焚烧着虎口大手门处。
秋山信友看着城兵,在四处围攻的武田军下只有防守之力,不由露出得意之笑容。
终于大手门在武田军火烧之下,发出轰然的倒塌之声。
“暂缓攻城,再派人到前方,劝远山友忠降伏,告诉他只要降伏于我信友,我即保全他的家名,以远山支族的身份,作为辅役,仅次于我秋山之下。否则若是城破,全城上下一个不留。”
秋山信友从马扎上站起,自信满满地言道。
随即武田军派人往城下高声劝降,将秋山信友之言,如数告之。
城中寂静了一会,随即传来几名男子的高声喝骂声,秋山信友闻之脸色不变,只是嘲讽说了一句不知好歹。
随即秋山信友继续命麾下军势攻城,自己重新入座到马扎之上,目光露出深思的神色。
东美浓对于武田家与织田家地位同样重要,于信浓,以及西美浓而言,东美浓就是两边之分水岭,高山峻岭阻隔,有一条难以行走的中山道贯通。
高山峻岭向来是屏藩所在,以美浓而论,石高大多集中在,浓尾平原所在的西美浓之上,而东美浓山地相对贫瘠,但因为山岭阻隔,可倚为屏障,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织田武田两家对于东美浓之最大豪族远山家,一直是各施浑身解数,进行拉拢。
从信长将叔母嫁给远山直廉,换取远山一族对其支持,在信长攻取美浓时,远山家给与了他很大的助力。
而之后武田信玄又命武田胜赖,娶远山直廉之女,一方面是与织田家同盟,实际上亦盯上了东美浓远山家。
之后因为岩村城远山宗家远山任景无子,信长又将他的五男御坊丸(即织田胜长)过继远山家,作为远山任景的养子,将来继承远山宗家。
眼下信长之子御坊丸,已随着岩村城被攻陷,被秋山信友送入了甲斐,作为信玄的人质。
而远山直廉一死,城池落入同族的远山友忠之手,武田家以此为口实,对远山家内部之事,进行介入。
而现在远山友忠就是远山家的二号人物,若是此人肯降伏,秋山信友就可以以他的名义,至少兵不血刃地降伏远山十八支城中的大部,否则若是一座城一座城的攻取,不知要等候何年何月。
以秋山信友目前的兵力绝对无法办到。
秋山信友这一番思索也算老成持重了,别人听其外号武田家之猛牛,以为其是仅仅是在战场杀伐的猛将,但实际上却是心思细密,否则亦不会娶远山任景之妻,作为加强武田远山关系的一步,而入主东美浓了。
就在秋山信友想着如何劝降秋山友忠时,这时其养子秋山昌诠前来言道:“父亲大人,李但马守派昌恒前来拜见你。”
“李晓?昌恒?”秋山信友微微讶然,他与李晓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自胜赖成为信玄承认的嫡子后,他又重新成为高远城城主。
在高远城城下町的明国拉面馆,多吃了几次拉面而已。
至于其他,二人就只有在年度评定时,碰面几次。
两人之瓜葛也仅此而已。
至于他对李晓之印象,谈不上好,亦谈不上坏,但是感觉其后来居上,凭着一己之力现已成为掌握四十万石势力的军团长,权力排在武田家众家臣之首。
而秋山信友为武田家征战多年,出生入死过多次,亦仅仅是十几万石级军团长。
出于这一点,对于李晓颇有几分不服气而已,但是秋山信友有这个念头,亦是人之常情。
在武田家中与信友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但是秋山信友听闻是土屋昌恒前来后,心知此事并不简单,因为土屋昌恒与其子秋山昌诠,以及另外一子在武田胜赖身边担任侧近众头目的秋山亲久,这三人同样是武田庶流金丸氏金丸虎义的儿子。
后来金丸虎义将他几个儿子,才分别过继秋山,土屋两家。
李晓派秋山昌诠的亲弟弟土屋昌恒来面见自己,其用意很显然,必然是套关系来了,而且绝对是有事相求。
秋山信友一瞬间即想明白了这些。
秋山信友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对秋山昌诠言道:“让他来见我吧。”
在三名秋山信友侧近看守,土屋昌恒表面上显得十分镇定,即便得知秋山信友允他面见之事后,面上亦没什么变化。
但是实际上土屋昌恒内心此刻却紧张异常。
来此出使面见秋山信友时,李晓已将此次出使内容说得十分明白了,现在信长已准备集结超过两万军势的织田家大军,兵进加治田城。
凭着现在加治田城城防,以及李晓的疲惫之军,根本无力阻挡信长大军。
而加治田城战略地位十分关键,李晓是不准备放弃的。
所以李晓让他前去拜见秋山信友,希望能到他的支持,对方能率领南信浓军团,赶往加治田城会师,否则飞驒越中军团的局势将会十分危险。
土屋昌恒顿时明白此次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平日要他杀人夺旗,他绝不会皱眉一下,但是作为交涉,他还没有太大把握。
毕竟秋山信友,李晓虽同属于信玄之下,但是两大军团之间相互并不统属,若是直接报由信玄裁定,一来一去战记已失了,所以他要凭自己之能力说服这位勇猛善战的秋山信友。
第四百零四章 在三方原
此刻苗木城的战斗,还在继续,秋山信友军团攻势十分凶猛。
在前不久的上村合战中,秋山信友以骑马队先破远山家联军,又击败了信长派出的织田信广,河尻秀隆的联军,最后逼降岩村城。
一时之间,秋山信友与其南信浓军团威震整个美浓。
土屋昌恒对于秋山信友的勇武,一贯是十分佩服的,眼下来到他面前,亦十分恭敬地以武士之礼拜见。
“起来吧!”
土屋昌恒心里一提,听秋山信友的口气,似乎有些淡漠,完全没有见到子侄辈的亲近之意。
而一旁他的兄长秋山昌诠亦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见到一个外人般。
事实上,这也是战国上常有事,毕竟日本人是重家名,而轻血缘,彼此苗字不一,就是两家人。
土屋昌恒还是依照之前想好的,将李晓给秋山信友的亲笔信送上。
秋山信友接信之后,认真的看了一遍,土屋昌恒很努力地尝试在对方脸上能够看出一丝端倪来,可是全然无效。
秋山信友放下信后,看向土屋昌恒,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若是信长以两万大军来攻,你觉得以李晓军团的不足五千疲兵,加上我的军势,能有多少胜算?”
听秋山信友似持反对之意,土屋昌恒定了定神言道:“回禀伯耆守大人,马场,内岛两位大人的三千军势,亦已经到达郡上,马上进驻一柳城,若是再得到南信浓军团的支援,我军军势将会达到一万三千人,破敌不足,但是守备尚可。”
“况且信长大军不敢远离岐阜太久,否则御馆大人的主力大军,随即可以长驱直入尾张。所以只要能够支持数日,信长必定退兵。”
土屋昌恒这一番话,是他之前打过腹稿的,但是说出时,仍费了一番气力。
秋山信友双手负后,来回踱步,似在思量,这时言道:“岩村城刚刚攻下,需要守备,防止远山一族反扑,所以我根本调不出大军支援。况且即便我军团倾巢而出,我们两军加在一起,即便与信长的织田大军决战,胜算太低。若是一败不说是奥美浓,东美浓亦要失去。”
最后秋山信友顿了顿,言道:“我是不会冒此风险的,御馆大人只叫我攻略东美浓,牵制信长,并没有支援李但马守的责任,擅自出兵,若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劝李但马守让出加治田城,退到东美浓,我与他联军之下,信长绝不敢深入此地。”
土屋昌恒闻言焦急地,言道:“伯耆守大人……”
秋山信友将手一止,冷漠地言道:“我的意见,就是最后的决定,不必再说了。”
元龟三年,十二月。
武田军以掘断水源的战法,终于逼迫城将中根正照,以保全城兵生命而撤退的条件,而攻陷二俣城。
围攻近两个月之久的二俣城,终于落入武田信玄手中。
此城一夺有,远江之地大半为信玄所有,远江众豪族地侍见风向不好,纷纷投入武田家麾下。
之后信玄留下信浓先方众依田信蕃为二俣城城主,之后率领两万七千大军,南下接近德川家本城滨松城。
滨松城是东西四百二十米,南北二百五十米的巨城。
而现在滨松城中有德川家康本队八千人,以及信长之援军佐久间信盛,平手汎秀,水野信元三千的援军,一共一万一千大军。
在德川家康眼中,一座二俣城已让信玄头疼了近两个月,而自己的滨松城更是不在乎话。
他正等候武田信玄来攻城,然后以坚城拖延,令武田军师老疲惫,最后等候信长大军的来援,到时就可以在城下重创武田军。
但面对如此坚城重兵防卫之城,武田军只是在滨松城下转悠了一圈,并没有贸然进行攻城。
这倒是令德川家康大失所望。
武田信玄率领绕过滨松城,转道东进,在德川家康看来,其用意正是置身后德川家康大军于不顾,而准备直入尾张,与在美浓奋战的李晓和秋山信友会师。
顿时是否决定出城追击武田大军,德川家家臣团的意见却出现了分歧。
家臣团之中意见不一,有的说要出城追击武田军,但大部分家臣声言这是信玄的计策,还是坐观不动。
最后德川家康拿下了决断,言明自己作为织田家之盟友,若是弃战自保,将会背负胆怯之名而颜面无光,东海道的豪族也会陆续唾弃德川家。
德川家康率领着一万一千军势出城尾随武田军,并没有贸然发动进攻。
天龙川以信浓诹访湖为发端,由伊奈谷流至远江国入海,在下游有一片冲击平原,名为三方原台地。
三方原台地,东西十公里、南北十五公里。
“禀告殿下,后方侦骑发现德川家大军尾随!”
正骑乘战马,在三方原平地上前进的武田胜赖听到侦骑的禀报后,并没有露出太讶然的神色。
武田胜赖反而是嘴唇边上勾起一丝笑意,言道:“果然不出父亲大人所料,德川家康自持武名,竟然不自量力率军追击。”
武田胜赖军中的足轻大将迹部昌忠言道:“主公,德川家康不可小视,此人是东海道,继义元公后第一弓取,其意志刚强,家臣团又对其忠心耿耿,绝对不可小视。”
武田胜赖笑道:“三河人之凝结力,我在二俣城城下已经见识过了,但是德川家康,哼!他除了会抱头忍耐以外,还会什么?到是这次居然敢出城决战,气魄令我刮目相看。”
迹部昌忠闻言心有担忧,武田家一路走来都太顺了。
虽中途有所挫折,但如上杉谦信,北条氏康,长野业正等当世首屈一指的名将,被武田信玄一人以绝顶的谋略和兵法压制住了。
而少主亦有几分自视甚高了,虽说他有击破上杉谦信的战绩,但是在第六次川中岛合战之中,他贸然率军出战,结果遭到上杉军合围,若非李晓最后派军来援,武田军险些遭到惨败。
此事后来虽被信玄凭声威压下,但对他在影响亦是不小,甚至家臣团中对其能力亦有怀疑,这绝非是一个好迹象。
这时被插百足蜈蚣的使番策马来到武田胜赖面前,言道:“殿下,主公有命,令你部军势由殿后,变为前锋,返身向德川军进攻。”
从这次进军的部署上,亦可以看见武田信玄之前的意图,他将马场信房,山县昌景,武田胜赖这三支现在武田军最强战力,摆在最后作为殿后军势。
这根本是为了随时止退为攻。
武田胜赖领命之后望着滨松城的方向,自信满满地言道:“准备接阵,此战我要拿一番功!”
在后队变为前队之后,武田军摆出的是鱼鳞阵。
以马场信房,山县昌景,武田胜赖为前锋,其后土屋昌次、真田信纲、内藤昌丰、穴山梅雪、武田信丰、小幡信贞、迹部胜资、高坂昌信队,最后是武田信玄本队,以及北条家的助势。
而德川家康见武田军变阵如此迅速,亦明白自己中了信玄之计谋,仓促之间摆出了十二段鹤翼阵进行迎击。
武田德川两军随即在三方原展开会战。
美浓,加治田城。
李晓得到土屋昌恒的回报之后,并没有太意外。
在信玄还没有下令前,秋山信友有独立调遣军团的自由,对于李晓的请求而言,他有可与否的权力,一切皆在他一念之间。
所以秋山信友拒绝一点也不奇怪。
同时李晓亦知道他自己的快速窜起,在武田家臣团中,亦隐隐有了几分不和谐的存在。
秋山信友并非君子,亦非小人,但对于自己在武田家急速窜起肯定是抱有嫉妒之意的,虽不会排挤打压,但急人之难,仗义相助这点肯定是与他无关了。
并且秋山的态度,亦代表了一部分以他为首的甲斐出身家臣的态度。
据李晓所知,他们现在对武田胜赖的态度,并非十分支持,特别在第六次川中岛合战,险些失败后。
武田胜赖之前本不稳固的威望,现在已开始进一步的动摇。
而李晓本人的背景已鲜明的挫上了,武田胜赖一边,所谓‘太子党’的印记,所以甲斐系家臣团对他不抱有好感,那是肯定之事。
土屋昌恒看着李晓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问道:“主公,臣下无能,没有能劝服伯耆守大人。”
李晓笑了笑宽慰言道:“这无关你事,我之前也打算用你之身份,希望秋山伯耆守,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支援我一二。”
“但是失败了也没什么,”李晓笑了笑,神色轻松地言道,“加治田城对我而言,是十分重要,但是我是不会为了一座城池而折损多年训练出的精锐。不是有句话叫存地失人,则人地两失。所以一切不用背太大的抱负。”
土屋昌恒听李晓之言,以为他决定弃守加治田城时,顿时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
不过李晓这时话锋一转又言道:“但是纵然做好了失去加治田城之准备,但却不代表不去争取。你再去见秋山伯耆守一趟,告诉他若是他肯出兵支援我守住加治田城。此恩情,我日后必定报答,至少东美浓远山一族不是他秋山一人可以扫荡,我可助他一臂之力,要知道加治田城的存在,对东美浓也是一个屏障,并且无论是否成功,我都赠给他五门大筒作为酬谢,若是这个条件他都不答允,我也无话可说了。”
李晓心知要想守住加治田城,必须有秋山信友的援兵支援,所以他宁可开出这个优厚的条件,若是秋山信友还是不答应,他也是鼠目寸光的。
在面对织田军强势兵力前,李晓最终只能选择暂退一步了。
第四百零五章 捉襟见肘
李晓又叮嘱了土屋昌恒一番之后。
土屋昌恒立即动身,连夜骑快马又赶往苗木城,现在织田大军已在岐阜附近动员,不日就会杀到加治田城下,所以争取援军的时间快一天是一天,这对于李晓以及他的军团而言刻不容缓。
夜色之中,加治田城灯火却是通明,李晓通过大岛光义在附近村民发出普请役,让他们连夜来加治田城下,修补城池。
由于是寒冬之时,又因为武田军在美浓统治尚浅,民心未附,所以从者不过区区三四百人,修补城墙的进度,实在不容乐观。
幸亏李晓给与修补城池百姓,每人三分扶持米的待遇,所以他们即便是连夜赶工,所以亦没有太多怨言。
但是这仓促修补起来的加治田城,在织田军围城之下有几成防御力,李晓亦是不知。
李晓在天守阁目送土屋昌恒带着十数骑连夜出城后,转身走入房中。
实际对李晓而言,秋山信友来援加治田城并非李晓唯一后手。
据李晓情报分析,得出来的猜测,武田与德川织田联军马上就要在三方原举行会战。
如果能一如历史上的走势,武田信玄将会大破德织联军,那么无疑信长在尾张的根基就会受到震动,到时即便他出兵围攻加治田城,亦不得不退兵,回军屯师于尾张,以对抗信玄侵入织田家的根本之地。
但是历史并非一成不变的,若是李晓的蝴蝶效应,导致三方原没有爆发,甚至德川家康在三方原合战中没有惨败,那么李晓在加治田城孤军困守,就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了。
为了安抚众将,李晓亦不能半仙似的说,信玄会在三方原击败德织联军,形势将一片大好。
任何时刻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都是一种不智行为。
所以在扣除三方原合战的前提下,李晓必须自己有所动作。
现在近在咫尺的秋山信友南信浓军团,是李晓现在唯一的选择外,向秋山求援,同时还是李晓向以秋山为首的甲斐系众将的一个投石问路。
看看他们心目中,对我李晓的感官如何。
不过从目下的结论来看,秋山他们对李晓本人,不是太抱有好感。
李晓从出身而论,并非是武田源流,又非甲斐出身,在武田家中充其量算个外样的范畴。
这一情况自李正与信玄之女联姻后有所好转,但是这在武田家众将眼中,还是认为是一桩政治联姻,而不足将李晓真正视作自己人。
凭心而论,无论是山县,马场等武田四名臣,还是秋山信友,李晓并不以对方是小人来看,相反他们身上皆具有这个时代武士应有的品格。
对于主公的忠诚,对于本家的奉献,以及自身操守,都堪为武士之楷模。
但是立场决定了思维,屁股决定了脑袋,无论李晓怎么努力,他们都不会将李晓真正认同为自己一方。
除非等数代之后,李晓的子孙们通过不断与源氏武田的联姻,使得成为彼此血脉近亲,这一隔膜,才有可能消除。
但现在,他们确实是无法认同李晓了。
甚至包括武田信玄,他表面上对李晓信任有加,但实际上李晓知道对方对自己是防着一手的。
武田家本领即便加上现在攻略了远江,一起算在内亦不过一百二十万石,对于一个外样而言,李晓的四十万石知行,已经达到了武田家势力的容纳点,引起了众家臣们的侧目。
按照这样下去,李晓只有三条路。
其一要么现在开始韬光养晦,不再建立功勋,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活,减轻主家对自己的猜疑。
这对于李晓而言是不可能的,他的野心不允许,他的家臣团人心也会散掉。
其二主家上洛成功,一统日本六十六国。按照武田信玄上洛前给众家臣划出的大饼来看,四十国分给其他大名,六国作为武田家藏入地,而其余二十国给与谱代家臣。
李晓扳手指算了下,如果有二十国这么大的蛋糕给众家臣划,自己目前领有飞驒,越中两国也几乎接近饱和。
最多最多,武田信玄看李晓劳苦功高,再将一个能登划给李晓,加上能登这二十万石,甚至距离李晓百万石这个阶段,都有老大的差距。
现在假设武田信玄上洛成功,在这切蛋糕的利益划分中,毫无疑问收益最大的,肯定是以山县,马场,秋山为首的甲斐系重臣。
如他们跟随信玄最久,又都是甲斐源氏出身,作为将来武田家支撑天下的中流砥柱,信玄肯定会不会吝啬赏赐,在原有知行上,再一国两国的划给,李晓在这场瓜分战中,收益过低,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如此在未来武田幕府中,肯定是以山县,马场,秋山他们为首的武田家众将为主导地位,而李晓则会遭到边缘化排挤。
这也就是哲学上所说,外部斗争消解的前提下,斗争趋势由外部转向内部。
第三,这最容易了,李晓转头出仕织田或上杉,来个二选一。
叛变武田能不能成功先不讨论。
这路数对于李晓现在而言,并非没有机会,但是变数太大,未来极度不明朗。
李晓总感觉,军神或者魔王两人,利用完自己,再卸磨杀驴的可能性,比信玄这头老虎来得高多了。
李晓想清楚自己的前路之后,觉得这场上洛之战,若是信玄真夺取天下,也并非能如自己之愿,最后的结局,自己能够领有几十万知行,提前退休。
但是以后的日子,就要看别人脸色行事了,但是以秋山他们现在的态度而言,自己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好过。
可是信玄万一这次上洛失败,按照历史上中途病死,那么对李晓而言,又如何呢?
那将失去了一个把织田信长置之死地的绝佳良机。
信长上洛成大势后,经历两次包围网,这是信长一生之中最危险的时刻。
第一次包围网时,武田家忙于与上杉北条的战事,错过了时机。
而第二次包围网,武田,石山,长岛本愿寺,三好,浅井,朝仓,松永,以及在幕后的足利义昭,这么多势力联手围攻信长。
这简直是合天下之力,攻其一家。
若是信长连这次危机都支撑过了,那么犹如凤凰涅槃,之后很难有什么再阻碍了信长的。
也没有如此的机会可以利用了。
换句话说,现在这样时机不能利用,打倒信长,那么就是自取其祸。
那时形势逆转,武田家可能要以一家之力,独立挑战信长数大军团了。
权衡了一下,李晓觉得哪一条路,对自己而言都有弊利,没有绝对稳妥的选择。
不过随即李晓发觉自己想太多了,对于整个天下而言,自己现在能够左右改变得,其实并不多。
现在的历史距离李晓所认知的,尽管细节上有所变化,但是大的走势,亦然沿着历史轨迹,主要方向上仍是不变。
这也是李晓目前所庆幸的事情,尽管不能一击覆灭织田,但谁知道覆灭织田后,又衍生出什么新的变数来。
对于他这个穿越者而言,最大的优势就是对于历史的认知度。
李晓现在发展如此顺利,很大程度上,依赖对于历史的认知行事,好比如打游戏靠着游戏攻略,一路通关。
如果要改变历史,这并非不可,但前提要等到自己势力足够强大,有能力应付变数的时候。
若是李晓十几年来的努力,已经让他势力得到了飞跃,距离在这天下大势之中,有着自择出路的实力的日子已不会太远。
就目前在信玄能否上洛这个问题上,不管愿意不愿意其成功,自己都为武田家已竭尽了全力。
在美浓,李晓先下一柳城,再歼灭稻叶一铁,在加治田城城下大破柴田军团,最后攻陷加治田城,一路之上李晓凭不足五千之众,击败了织田家合计近万军势。
谁敢说李晓没有努力,在此牵制了信长,让其不敢率大军擅离,支援德川家。
而眼下上洛是否成功,主要在于信玄的主力大军,能否在信长插手之前,打通东海道,待攻入尾张之后,于决战中击败织田家。
想到这里,李晓闭上眼睛了,这一切要看天命对信玄的垂青了。
岐阜城。
“主公终于出阵了!”
随着太鼓的擂响,织田家一路一路的大军从山道上开出,向大道汇集而去。
整座稻叶山,现在覆盖在一片一面面永乐通宝旗下。
在金塗唐伞的马印下,织田信长身着一身南蛮具足,策马而行。
织田信长的目光笔直坚定,在受到几乎半个天下围攻,这样的逆境之中,他的气势却更加迫人。
这名出自尾张的叛逆,以大傻瓜而著称的男子,往往在绝境之中,反而能以一往无前的信心,爆发更加坚强的毅力,渡过难关。
正如捅狭间后的凤凰涅槃一般。
信长一路的人生轨迹,代表了他每渡过一道难关,实力就有一个质的飞跃。
一名传骑逆着马道上正开下山的军势,逆行而上山,来到信长面前。
“禀报主公,武田军从郡上出兵,现在有三千以上军势,屯驻一柳城。”
织田信长闻言后,神色不变言道:“命令安藤日向守,不破河内守二人,不必率军至加治田城了,直接前往一柳城,监视武田军,不许他接近加治田城。”
“且慢!”明智光秀在后言道,“弹正殿下,日向守大人的女婿竹中重治,眼下正出仕武田,若非必要,还是不需让日向守大人,担此重任吧。”
织田信长目光一闪,明智光秀所言在理,美浓三人众之中,他最信任且欣赏有加的,本是稻叶一铁。
但是眼下稻叶一铁队被李晓几乎全歼,眼下只能派出了安藤守就。
但美浓眼下一直有传闻,安藤守就有投靠武田的嫌疑。
信长皱眉了一下,明智光秀所言也算在理,但除了安藤守就,这时候他可以信任托付的人,已经不多。
几时织田家到了这样窘迫的地步了,几名宿将丹羽长秀,木下秀吉在北近江,泷川一益虽人在岐阜,但他本部军势大多留在伊势,与北畠家等伊势豪族,防御长岛本愿寺方向。
佐久间信盛,林贞秀被派去了三河支援德川家。
毛利长秀配合筒井顺庆,进行对多闻山城,松永久秀的围困。
塙直政,村井贞胜,松井友闲、岛田秀满,配合池田胜正,细川藤孝,荒木村重于近畿监视蠢蠢欲动的足利义昭,以及三好家的反扑。
至于柴田胜家,斋藤利治,稻叶一铁这几个李晓的手下败将,就更不用讲了。
最后还有刚刚败给秋山信友的河尻秀隆,织田信广,还有频临家名断绝的东美浓远山家。
号称领有十国之地的织田家,这时居然没有一支拿出手的兵力,可以截击李晓的区区一支偏军。
“就让池田走一趟吧,至于安藤,就随从主力军势与加治田城下会合。”信长微微思考之后,做出了这个决定。
池田恒兴毫不犹豫,向信长拜别之后,领了将令,就率本部军势前往一柳城了。
池田恒兴走后,信长心中稍稍一安,这时又一名使番骑着快马,驰骋上山。
对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铠甲与旗指物上皆是蒙尘土。
信长侧近当前上前,当下将战马一横,大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对方当下下马,在信长面前跪伏言道:“主公,是远江的战报!”
织田信长听了当即神色一变,问道:“三河殿与信玄交战了吗?”
“是的,主公,三河殿下在三方原与武田军决战。”
日暮垂下的三方原。
战事已宣告定局。
满地的尸体一路铺往了滨松城的方向。
“三河人真是悍勇啊!”
马场信房浑身浴血,尚且来不及歇息,便陪同武田信玄监视战场后,说了这句。
“信春,我军不是胜了吗?”
武田信玄策马停下,看着马场信房。
马场信房指了身下德川军的尸体,对武田信玄言道:“主公,你看德川军的尸体,头朝我军倒下的都是脸朝下,头朝滨松倒下的都是脸朝上,这说明这些士兵都是向前冲杀时战死的,因想逃跑而被处斩的一个也没有。”
武田信玄见此,一切确如马场信房所说。
武田信玄亦点了点头,言道:“看来三河小儿不灭,日后会是我武田家之劲敌啊!不过此战倒是我军胜了。”
“德川一败,我上洛之事指日可待。”
武田信玄自信满满地说出了这句。
PS:还有第三次包围网之说,但是个人感觉上杉家出兵那次,根本不足以撼动织田,即便谦信是军神,但是双方势力相差太悬殊了。手取川之战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那时候织田家势力已大成,一个军团,单方面都足以覆灭一家大名,远远不如现在。
第四百零六章 支撑
三方原上夕阳似血。
尸体上散发的腥臭,令人闻之欲呕,但是久见尸山血海场面的武田信玄,以及武田家众将对此早是习以为常。
在前不久的决战中,德川家康虽摆出十二段鹤翼阵迎战,由于德川军采取旗本先手役军制。
三方原战场上的德织联军组成为,家康亲率的旗本众,石川数正的西三河众、酒井忠次的东三河众,新依附的远江众、以及织田势。
德织联军以一万一千之众,迎战甲斐两万七千军势。
战事开始时,马场,山县,胜赖三路武田军中强力军团,这开门三板斧,先向德织联军发动进攻。
三河武士极力抵抗着甲斐军团攻势,并非打得有声有色,尽管人数劣势,却不落下风。
虽然战局一开始,德织联军十二段鹤翼阵外围的,小笠原氏助队,中根正照队被击退。
但是东三河旗头酒井忠次队的拼死反击,竟然差一点将武田第一军团山县昌景的赤备军团击败。
三河武士战力一时震撼武田军团!
赤备军团危及的一刻,武田胜赖来援军,并亲自提枪阵斩了数人,方才挽回了山县军团的危机。
眼见山县,胜赖无法击破德川主力。
随即武田信玄投入主力,土屋昌次、真田信纲、内藤昌丰、穴山梅雪、武田信丰、小幡信贞、迹部胜资、高坂昌信队,北条军陆续进入战场。
武田军全军布成鱼鳞阵,以梯次向德织联军发动了进攻。
武田全军投入,使得在兵力优势上压倒了德织联军。
首先织田家三千援军溃败,之后溃败之势蔓延至整个德织联军,西三河众被击溃,德川家康的旗本众亦是败退,东三河众到是在酒井忠次的率领下且战且退,甚至保持队形,退至滨松城。
三方原合战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德川军终于陷入总崩溃。
为了掩护德川家康逃脱,被称为“御家犬”的三河武士不顾生死保护主君撤退。
家臣见夏目吉信家康马乏,于是将自己的马交予家康,自己殿后战死。
而夏目吉信在之前三河一揆时,作为一揆方,曾与主君为难,但这一战却代家康而死。
而另一家臣铃木久三郎抢过家康采配冒充家康战死。
此战德织联军伤亡两千有余,而武田军仅伤亡两百余人。
三方原之战,德川军可谓是惨败。
除夏目吉信、铃木久三郎以外,鸟居四郎左卫门、成濑藤藏两位有力家臣战死,他们事先是坚决反对德川家康出城追击武田军的。
原二俣城守将,中根正照、青木贞治亦战死,以洗刷让出二俣城之耻。
德川军还有成濑吉右卫門、日下部兵右卫门、小栗忠蔵、岛田治兵卫,等武将战死。
织田军方面亦损失不小,大将平手汎秀前田利家之弟,佐肋良之战死,还有原出仕赤衣母衣众的名武士长谷川桥介,加藤弥三郎,山口飞騨守尽皆战死。
武田信玄在战场上坐着肩舆行了许久,似感到有些疲乏,于是在侧近的搀扶下,下了肩舆。
众将看着武田信玄如此,皆露出了少许伤感之色,以往骑乘战马,驰骋沙场的武田信玄,现在受病痛的折磨,居然连乘坐肩舆上下亦要人搀扶。
武田信玄找了一块空地上的石头坐下,双手从小姓手里接过他的佩刀,双手以刀柱地。
从外表看来信玄脸色红润,似乎气色不错,谁都知道这是受大胜之后的兴奋而成,平日信玄的脸色十分苍白。
但即便如此,信玄背心依旧挺得笔直,尽显一名武士之仪。
众将环绕着信玄在外坐着一圈。
武田信玄向左右看了一眼,言道:“山县,胜赖他们还在追击德川的军势吗?”
“是的,主公,想必现在已追至了滨松城下。”土屋昌次向武田信玄禀报。
武田信玄点了点头言道:“若有机会,希望他们能乘机攻下滨松城,彻底消灭德川家,解决我心头大患。”
面对武田信玄的决定,郡内众的小山田信茂问道:“主公,不是常言凡作战胜五分即可,眼下德川家康已惨败,从此不可能对我军造成危险,而我军正可以挟这大胜之势进军,一举上洛。”
武田信玄摇了摇头,言道:“一时胜负不算什么,要争争得必须是长远,德川家康是劲敌,你们绝对不可小视。胜赖现在不在这里,但是这句话你们一定要转告给他。”
武田信玄之言,众听了有些奇怪,一来是为何信玄对败军之将德川家康如此看重,二来,此话信玄可以亲自叮嘱胜赖,为何要他们转告。
马场信房陡然出声问道:“主公,你的身体还好吧,连连的征战,是否影响到你的健康了。”
马场信房声音一出,众将皆露出关切的神色。
武田信玄转头看了一眼众人,半支起身子,笑道:“怎么我像个病重的老人吗?”
众将听信玄反问,反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内藤昌丰言道:“主公,大军征伐上洛,不急于一时,主公之身体康健才是我等最关心之事。”
“是的,只要主公在,我们何时上洛,皆可成功,若是主公身体……,可不急一时,暂时修养,待康健了,再行上洛之事。”
武田信玄转头扫视了众将一眼,见众人皆是有疑惑之色,显然对自己的健康抱有怀疑。
马场信房,内藤昌丰二人皆一起恳切地问道:“主公,你的身体到底如何,请你实言,不要让我们再做担心了。”
武田信玄将众人神色看在眼底,突然呵呵笑起,将手一捋胡子,言道:“诸位,若是我告诉你们,我信玄一点病痛亦没有,那么很显然这位堂堂武田家家督,他正在向你们撒谎。”
众家臣听了信玄诙谐之言,皆是呵呵一笑。
“多谢诸位的关心,事实上,我确实有一点病痛,但都是一些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应有之疾。我很好,一切之事都不能成为妨碍本家上洛之理由。所以请你们不必担心,懂了吗?”
武田信玄之言,顿时使得众家臣疑心尽去,轰然喔地一声拜下。
在家臣下拜的一刻,无人察觉信玄单手抚胸,脸上扭曲过一丝痛楚之色。
第四百零七章 摊牌
公元一五七三年,元龟四年,正月。
由于飞驒高山阻挡了北方的寒气,所以同一时间,尽管在飞驒越中已下了沉沉厚雪。
但位于山脉的南部的美浓国,气候却并非那么严寒。
不过这几天来,美浓国仍是降下了数场大雪,这白雪皑皑的景象,倒确实让李晓有了几分度过新年的感觉。
对于李晓而言,这是他在日本过得第十二个正月。
自李晓永禄六年举兵进入飞驒以来,除了中途两次返回甲斐,头几年的新年在神冈城,城生城度过,后攻陷了越中,李晓虽没有迁移居城,但是之后一直都是在富山城过年。
这一次李晓却是在美浓的加治田城过年,不久前武田信玄在三方原的大胜,使得信长不敢出兵加治田城,而最后退兵。
但是织田军在岐阜亦留下了庞大的战力,令李晓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与以往过年不同,在武田对织田战事未结束前,这一次新年李晓全军将士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迎来了这元龟四年。
正是对于正月的重视,所以尽管信玄上洛未半,战事还要继续下去,但是两家却十分默契的,在这场大战的期间,一起罢兵休整。
三方原合战大胜之后,武田信玄率领武田家二万七千大军于浜名湖北岸的刑部过年,刑部此地就在三河与远江国境边缘。
而信长担心到信玄下一步,可能从三河直接攻入尾张,所以亦从岐阜城带着旗本军,黑,赤母衣众,赶到了尾张清州城,织田家这起家之地越年。
看信长之态度,已十分明显,就是要在尾张老家,利用主场优势与侵入于此的信玄大军,进行最后之决战。
大家都是知兵的人,所以懂得一张一弛是用兵之道。
这场上洛之战,已持续了三个月,两家从上而下都绷紧了弦,大军此刻皆足够了放松了休息。
所以这个正月,对于武田织田两家之人而言,可谓是大战之前,最后的宁静了。
正月,无论以往的国内,还是现在的日本,都是个极其重要的节日。
按照惯例,百姓人家在正月时,要树一对松,竹于家门前,称为门松。
新年全家还需前往神社参拜。
在正月中,吃是首要大事,日本人称之为御节料理,又或者是正月料理。
在头三日,日本人一般不吃米饭,而食以麻薯为主的杂煮。这是从武家传至民间的一种习俗。
杂煮亦是武家最早一种战时料理。
此外屠苏酒,七草粥亦是御节料理之中的常见食物。
在加治田城中,即便是身在战事之中,李晓亦需照顾战士们的情绪,特别拿出一笔军资金来,作为战时犒赏之外。
虽说粮草并非充裕,李晓亦腾空了粮仓,虽不敢说丰盛,但是亦让麾下将士在加治田城过了一个饱暖的新年。
与将士欢度新年中,李晓亦是尽情与众将同乐,同时作为占领者而言,加治田城附近不少看好武田的豪族,亦纷纷来到城中向李晓拜贺新年。
这些美浓豪族,皆是携带妻女前来拜见李晓,这也是惯例。
天守阁的酒宴十分热烈,李晓身坐主位之上,接受这些豪族国人们的拜会。
他们先是自报家门后,向李晓说些没有什么新意的新年贺词,之后煞费心思将自己身边的女眷介绍给李晓。
李晓看去这些女眷,特别是不少年轻女子,皆是打扮了一番。
这些年轻女子,在父兄的带领下,皆穿着一身华丽的吴服,甚至不少女眷还穿起了奢侈的十二单来。
十二单原是日本宫廷礼服,可谓最奢华的衣服了。
十二单就是女子在吴服外,再罩上一件称为单衣的单色纱制服饰。
单衣不仅色彩色样,而其料子轻薄,可以透色。
所谓的十二单,就是一共往上加多层各色不同的单衣,一层叠一层地穿着身上,平安时代,那些宫廷女官可在吴服外叠加十二至二十件单衣,但到了室町时代,数量一般穿五件单衣就差不多了。
李晓看着这些穿着十二单,手持衵扇的女子,看着他们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眼神,心底顿时雪亮。
虽自己已娶妻,但是对于这个用婚姻为作为政治维系的时代来说,用女色来作为拉拢手段,亦是再合适不过了。
凭心而论,这些女子容色皆是不俗,经过精心打扮后,亦有几个姿色不逊于小幡姐妹多少的女子,经过数月戎马,不知肉味的李晓看得心神微微荡漾。
而作为新依附的李晓的本地豪族大岛光义,更是带来了三个女子,称是姐妹三人。
拜见时,李晓看着这大岛三姐妹有意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样子,不由暗暗好笑。
他满怀恶意的揣测,是不是自己的妻妾是小幡两姐妹,所以大岛光义以为自己喜欢姐妹控,因此特意献上这一手来。
李晓放下这个念头,转头看去,自己麾下将士们已是不堪了,如藤堂高虎,狩野秀治,有山虎定,师冈一羽等人皆是露出一副色予神受的样子,浑然没有平日的样子。
即便是李晓麾下首席军师本多正信,李晓亦看出他亦在暗暗忍耐,并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倒是李晓的另一个军师宇佐美胜行,却是安坐不动,独自一人一杯接着一杯酒喝着下肚,对这些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对那些沉迷美色中的同僚偶尔投以不屑的眼光。
但是这不屑的眼光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收敛。
美色当前而不动心,李晓微微笑了笑。
事实上征战已久,身边又久没有女人,加之几杯酒下肚,李晓所以很能明白这些手下此刻的想法,现在宇佐美胜行的行止就十分格格不入了。
这时候宇佐美胜行亦抬起头来,待看见李晓打量他的目光,顿时似下意识的一避让。
李晓明白这绝对是心虚的表情。
李晓收回目光,看向大殿之上,眼下之所以,家臣们安坐在原地,没有动作,纯粹是顾及作为主公的李晓还在的缘故。
李晓看到此笑了笑,于是声言酒醉的缘故退下。
返回天守阁后,李晓想起方才众将的神情,不由笑了笑,于是坐在房间里缓缓地喝酒。
而待这时,属下禀报宇佐美胜行求见。
听闻之后,李晓心底微微诧异,不过还是答允了侧近,接见对方的请求。
不久之后天守阁中。
李晓与宇佐美胜行二人相对而坐饮酒。
宇佐美胜行没有太束缚君主之礼,正在李晓下首。
李晓见宇佐美胜行一副心思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心中了然几分。
但是对方既然来主动找他,李晓并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等待对方打破这个僵局。
终于对方目光中露出坚定的神色,低着头开口言道:“主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李晓露出回忆的神情,点了点头言道:“记得,当时我正在甲斐前往飞驒的路中,你躲在稻草堆之中,据你说当时是为了躲避上杉军的追杀是吗?”
宇佐美胜行抬头看向李晓,言道:“主公,是的,当时我宇佐美一族被关押在琵琶岛城中,被上杉谦信放火灭族,臣下侥幸逃脱。这一点,臣下绝没有欺瞒主公。”
“我知道,那你欺瞒了我什么呢?”李晓问道。
“这也是这次来见主公的原因,臣下知道以主公之睿智,早已怀疑猜测了,但是因为爱惜臣下之才,所以并不点破,这一点臣下十分感激。”
宇佐美胜行这时十分坦然地看着李晓,似已放下心底之包袱。
李晓点了点头,并示意对方继续说。
宇佐美胜行言道:“实情臣下早已想向主公陈述,但是一直却没有找到合适之机会。所以今天想与主公说个明白。”
“其实……其实我本名并不叫宇佐美胜行。”
“嗯,我明白,”李晓点了点头言道:“真正的宇佐美胜行,已在那场大火中焚死了,所以你不是宇佐美胜行,你是冒名顶替的。”
宇佐美胜行讶然问道:“主公,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吗?”
李晓笑着言道:“本来不知道,但是最近我接到一人来信,这才将其中情由明白了几分。”
李晓见宇佐美胜行身子一抖,双手收回抓着衣角,反而近前了一步问道:“你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吗?”
宇佐美胜行摇了摇头,言道:“臣下不知。”
“椎名康介。”李晓断然说出这个答案。
宇佐美胜行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露出片刻的讶然之色,但是随即释然,整个人紧绷的身子反是放松下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
“原来主公早就知道了。”
宇佐美胜行在李晓面前微微一笑。
“并没有太久,”李晓笑了笑,直接言道:“你一人的身份,只有椎名康介一人知道,现在椎名家破落,他要维系家名,所以不得不依附于我。他明白你身份的秘密,因为担心日后一旦秘密泄露,他会受到牵连,所以便将此事告知了我。”
“所以你真正的名字不是宇佐美胜行,而是他的妹妹宇佐美奈美,对吗?”
第四百零八章 宽慰
宇佐美奈美看着李晓神色不变,正色言道:“果真主公早就知道臣下的身份了。”
李晓双手抱胸,将酒杯放在唇边,轻轻一呷,之后开口言道:“事实上,我之前早就在怀疑了,据我的调查所知,当时上杉家将以谋逆罪将宇佐美一族全数囚禁在琵琶岛城之中,若你真是琵琶岛殿的次子,一定会受严加看管,但是阁下却轻易逃脱了,这是可疑之一。并且你的年纪不过二十岁,而真正宇佐美胜行已经三十岁了,这年龄上无法匹配,这是可疑之二。”
宇佐美奈美问道:“既然主公,早已猜疑了,为何还用臣下为军师,并参赞军机?”
李晓回答言道:“那是因为你出使椎名家有功,当时我故意派你出使椎名家,是因为我知道宇佐美家与椎名家交好,所以若是你是假冒的,椎名家的人一定会识破你的身份。但是你却出色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使命,这点令我才对你稍稍放下疑心。”
宇佐美奈美这才恍然大悟,她没想到李晓让他出仕椎名家,正是对他的试探,不过正好因为她结识椎名康介,而因阴错阳差让她蒙混过关。
但是最后又是椎名康介将她的身份暴露给李晓。
宇佐美奈美想到这里,不由苦笑,椎名康介当初向自己求婚时,其意甚恳,被拒之后,仍保持一名武士之礼,声言若她未嫁,自己愿一直将正室之位空悬。
这番情义让宇佐美奈美颇为感动。
后来自己出使椎名家被他识破身份之后,他亦从未以此相要挟。
但是自李晓夺取新川郡后,椎名家自原先十万石级大名,没落至现在五千石知行,其地位悬殊落差之大,令椎名康介变化很大。
当初在同仕为李晓家臣时,两人曾有过一次会面,那时宇佐美奈美所见的椎名康介,不似一名刚刚三十出头之人,形貌苍老得似四十岁,早已不复当初求亲时,刚刚成为椎名家嫡子时,那意气飞扬的样子。
而对方见到自己时,亦是一副目光闪躲的样子,似乎两人是陌生人一般。
反观眼前的李晓,谁料到在初见对方时,不过武田家两万石级家臣,而在八年之内,成为四十万石国主级大名,正为连上杉谦信都无可奈何的对手。
这其中境遇,谁可以说得清。
眼下虽是椎名康介出卖了自己,但宇佐美奈美亦没有多少怪他,心知是对方自保之举。在现在这种环境之中,他作为椎名家家主,更应该考虑是椎名家的将来,所以他亦没有选择,只能更务实地选择保住本家。
想到多年来堵在心头之事,眼下终于到了有个交代的时候,宇佐美奈美从未有过的轻松,反正现在她无论选择。
宇佐美奈美向李晓坦然言道:“现在臣下的身份已揭穿,之前隐瞒主公之事,并非是出于臣下之所愿,所以一切听凭主公发落就是。”
李晓闻此哈哈一笑,口中颇为玩味的,言道:“听凭发落,你的意思就是我怎么处置你都可以吗?”
李晓的话听来有几分轻薄,加上他上下打量的目光,已不用多说了什么,让宇佐美奈美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宇佐美奈美对上李晓之目光,淡淡地笑了笑,言道:“主公,臣下追随你身边八年,自问对主公有一些了解。主公,事实上,我可以看出,你并非一名好女色的人,对吗?”
“何以见得?”李晓反问道。
宇佐美奈美言道:“以主公今时今日的地位,身边绝对不会不缺女人,即便你没透露这个意思,但麾下别有用心之人向你进献美女,或有女子主动以女色魅惑的机会,绝不会少。而以臣下所知,主公除了两位夫人之外,并没有另外渔色。”
“想必这是主公敬重两位夫人,同时亦修持自身的缘故吧。类似于今晚,大殿之上,主公只需一点头,任何一位未婚女子,皆可以予取予求,但是主公却没有选择留在殿中,独自来到天守阁喝酒,反而将机会给了部下。这绝非好女色之人所为。”
李晓闻言哈哈一笑,言道:“你亦太看得起我,你正是因为看透这一点,所以今日才来向我坦白了吧,由此可见你的容貌很自信,当然也很懂得保护自己。不过……”
李晓突然将话锋一转,看向宇佐美奈美,言道:“不过,你想错了,我并非不好女色之人,只是天下间能看得上的女人,在我眼底并不多。”
宇佐美奈美听明白李晓话中的意思,身子一紧,微微向后退了一点。
李晓看到对方这自然而然这个自我保护动作,不由一笑,身子更向前倾了一点,反而迫近了宇佐美奈美几分。
此刻宇佐美奈美的眸子中露出少许慌乱的神色。
李晓油然一笑,言道:“你出仕为我的幕僚,智谋深为我看重,女子之中似你如此聪慧的,别说有没有,就是本家之中亦没有几个男子可以比得上的。而若你的容貌,更真有传闻中那么漂亮,冠绝越后,那么你觉得我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有可能放过你吗?”
由于两人凑得极近,所以李晓明显地看出宇佐美奈美的瞳孔快速地收缩了一下,这明显是惊讶的神色。
李晓笑着问道:“你在惊慌什么?难道你觉得我方才在说假话?”
宇佐美奈美看向李晓,有几分强自镇定地,言道:“我当然不是怀疑主公所说,只是没有想到你说得如此坦白。”
李晓嗤笑了一声,重新坐会了位子上,言道:“对聪明人说话,一定不能撒谎。而且对于你,我现在亦更没有撒谎的必要。”
宇佐美奈美点了点头,确实李晓不必和自己撒谎,于是她索性就平静下来,等待李晓的最后决定。
李晓正色言道:“你是我重要幕僚,了解我军军机,所以我绝对不可能放你走,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成为我的妾侍,终身侍奉于我,至于第二个选择……我想不用多说,你应该可以明白。”
听完李晓给出的答案,宇佐美奈美没有太意外的表情,反而看向李晓的目光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终于宇佐美奈美似自嘲般一笑,言道:“可能叫自负聪明者必自误吧,我以为可以瞒过主公,没想到一开始就想错了,世上怎么可能有永远的秘密。”
宇佐美奈美深深吸了一口气,摸去眼角的泪水,话语中已恢复了平静,言道:“我并非畏惧一死,从宇佐美家覆灭那一刻起,我便只为报父兄之仇活着,所以死未必不是一个解脱,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看到上杉谦信受死的一日。”
提到上杉谦信时,宇佐美奈美目光中露出一丝恨意,但随即又无可奈何般地摇了摇头,眼光盈盈露出一种自伤自怜之色,言道:“但是我终究还是失败了,若我不是一个女人,是男儿身就好了,那么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复仇,光复家名。”
说完宇佐美奈美便伸手抓住,腰间肋差的刀柄。
“谁说第二条路,是让你选择自尽了。”李晓满脸嘲讽地言道。
宇佐美奈美将手停下,抿住嘴唇问道:“难道并非如此?”
李晓温和地言道:“我的意思是,若你不愿意嫁给我,那么今日之事,大家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依旧是本家的第二军师,宇佐美胜行,而我依旧将你视作臣下。”
宇佐美奈美身子一震,她未料到李晓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她随即向李晓解释言道:“主公,我并非是宁死也不愿意嫁给你,只是大仇未报。”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你不必解释什么,我并非自负之人,若是你不倾心于我,我固然失望,亦没有什么。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出仕本家八年,对我帮助甚大,当初若不是你献计让我烧去归云城,以退姊小路家之兵,我会有大麻烦。”
“所以就算你不能成为我的妾侍,我仍希望你能作为我的家臣,辅佐于我。”
“多谢主公。”
宇佐美奈美听闻李晓如此之言,一时失声,泪如泉涌。
“至于上杉家之大仇,我亦希望你能报去,并有朝一日能恢复宇佐美一族之家名。”
“不可能了,宇佐美一族,除了我以外都死了,复兴家名是不可能了。”宇佐美奈美凄然地言道。
李晓安慰对方言道:“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不必放弃希望,不过我必须劝你,不必将所有寄托,都放在报仇上,如此对你绝非是一件好事。要知道,人生中有很多事,比报仇重要多了。”
“臣下明白。”
李晓看宇佐美奈美显然有将自己这番话听进去,亦感到欣慰,随即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言道:“好了,如果你没有留下侍寝的觉悟,我要休息了。”
宇佐美奈美听后微微好笑,言道:“是,主公,臣下告退。”
李晓看着宇佐美奈美远去的背影,心底想到:自己这算不算是故意示好,然后放长线吊大鱼呢,似乎亦非纯然如此。
第四百零九章 梦中预兆
啊!
武田信玄从被窝之中坐起,大叫一声后,胸口剧烈起伏地喘息。
一旁的推拉门突然推开,数名侧近拔刀冲了进来。
“主公。”
侧近头目土屋总八郎待看见周边没有异状后,收刀跪立在武田信玄身旁。
武田信玄深深吸了一口气,衣服之上已被重汗湿透,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言道:“没什么,是一个梦。”
侧近见信玄这个状况,不无担忧地言道:“主公,是否让医师进来一趟。”
武田信玄双目茫然地坐着,从一旁服侍的小姓手里接过水来,喝了几口。
“不必。你们退下吧。”
“是。”
侧近与小姓一起躬身退出房门,将纸拉门关上。
而信玄一人枯坐房中,回忆起方才的梦境来,这是一个无比荒诞的梦的,偏偏又是那么真实。
他梦见武田家的大军,在一个叫设乐原的地方,与织田德川军决战。
在决战之中,武田军精锐的将士,在织田军铁炮手的轰击下,尸横垒垒。
自己一手打造纵横甲信的武田家精锐军团,整队整队的战死,战马在泥泞之中奋力挣扎,武士垂死呼唤,武田菱的旗帜被踏在织田军的脚下。
尽管清醒后的信玄,一直嘲笑这不过是一个梦境罢了,但是梦境却真实的可怕。
他仿佛亲眼看见,浑身浴血的山县昌景,在冲击敌阵时,被铁炮轰击落马。
内藤昌丰浑身插着箭羽,射得和刺猬一般,躺在防马栅之上。
真田信纲,真田昌辉两兄弟被败军裹挟着,之后被乱脚踩踏而死。
马场信房仰天咆哮着,孤身一骑朝织田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阵中杀去。
这决不可,我信玄一手打造的精兵,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惨败。
但是这一幕幕分外真实,令他不能不怀疑这梦境的真实来。
这个梦境预示着什么。
对现在信玄的而言,他的上洛大军正在浜名湖北岸的刑部越年。
马上将要进行决定天下归属的武田织田决战,他筹谋已久,而这时上天却给了他这个梦境,似乎在警示着他什么。
这并非信玄迷信,今天是新年第一个夜晚。
在日本将新年夜第一个梦,称呼为初梦,初梦的梦境可作为占卜来年一年的吉凶之征兆。
在俗语中用一富士、二鹰、三茄子,来比喻初梦梦境的吉利。
梦见富士山最佳,鹰次之,茄子第三。
而信玄这一夜所梦,却是一个凶梦,对于即将要上洛的信玄而言,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武田信玄此刻已全无睡意,纵使贴身医师一直嘱咐他要多休息,但他此刻忍不住站起身来。
随即他命小姓掌灯,取过尾张,三河,远江的地图来。
信玄凭着油灯在地图上搜索着,陡然之间手上一抖,只见油灯微微摇动了一下。
信玄手指着地图上三河上的一地,失声言道:“真的有设乐原之地。”
设乐原正处于长筱城附近,现在长筱城正是东三河山家三人众之一菅沼正贞的领地。
而自山方三人众归附武田一方之后,长筱城已为武田所有。
长筱城处于武田德川势力分野线上,在此爆发合战,亦并非不可能。
武田信玄怔怔地坐在原地,许久不语,绝不能让这梦境实现,那他费尽心血,一手创立的武田军团,不能一朝尽丧。
武田信玄看向了地图,将手掌重重盖在尾张之上,自言自语地言道:“哼,信长要胜过我,他还没有这个实力。现在他受四面围攻,正是最危急的时刻,就等我率大军杀入尾张就可以大业了,只要再加一把劲。”
想到这里,武田信玄突然觉得喉咙发痒,肺部犹如憋了什么东西一般。
陡然之间武田信玄感觉喉咙一甜,大口的鲜血从喉咙中喷出,洒在了眼前,顿时将半张地图染成了红色。
“主公。”
在一旁的侧近终于发现了武田信玄的情况,见了一地的鲜血,任是侧近头目土屋总八郎亦惊慌得不知如何处置,忙压低声音对四周之人喝道:“不能慌张,一切保持镇定,不许将主公的病况泄露。”
土屋总八郎低声对一名侧近,喊道:“原甚五郎,你立即唤医师来,快。”
一名身材矮小侧近答应一声,匆匆向外走去,而正待这时,却听见屋外,刚走出的原甚五郎,言道:“拜见马场大人。”
听闻马场昌房来到,众侧近皆看向土屋总八郎。
土屋总八郎豪不犹豫地言道:“马场民部,是主公绝对可以信任之人,所以不必瞒他,立即让马场民部进来,由他来住持大局。”
听闻武田信玄有疾,马场信房咚咚地奔进里屋中,待见到地上一滩血时。
饶是马场信房一贯镇定,亦不由后退了一步。
马场信房随即恍过神来,目光先向四周扫去有无可疑之人。
之后马场信房看向土屋总八郎,满面杀气地问道:“发现主公如此多久了?”
“只是刚刚。”
马场信房豪不停顿地追问:“知道主公情况的人有几个?”
土屋总八郎左右看了一眼,回答言道:“都在这个屋内,连我在内五名侧近,两名小姓。还有两名侍女,是从附近村里找来照顾主公起居的。”
马场信房目光扫了两名侍女一眼,这两名来自远江村落的百姓之女,顿时惊吓得挤到屋子的一角之中。
马场信房回过头,对土屋总八郎言道:“很好,此事要绝对保密,原甚五郎,你立即去请医师,不可露出一丝慌乱,让人看出破绽,懂吗?”
原甚五郎喔地一声退出。
马场信房又指向另一名侧近,言道:“雨宫全次郎,你立即去请胜赖殿下,以及山县,高坂,内藤三位大人来这里一趟。”
雨宫全次郎喔地一声,大步走出。
最后马场信房对土屋总八郎,伸手朝缩在屋内两侍女一指,土屋总八郎立即会意。
不久之后,门外走廊外传来咚咚的脚步。
武田四天王另三人,山县昌景,高坂昌信,内藤昌丰以及武田胜赖,皆是面有惊慌之色,同时到达屋内。
一进屋子,武田胜赖就看见,两名眼鼻是血的侍女尸体,横躺在侧屋一角,这显然是被绞死的。
武田胜赖见此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而对守在屋子门口的马场信房问道:“父亲大人,现在如何了?”
马场信房向武田胜赖拜伏下,言道:“回禀殿下,主公现在正由医师全力医治。”
武田胜赖身后,山县昌景问道:“主公病情如何?”
马场信房缓缓摇了摇头,言道:“还不知道。”
这时里屋的推拉门从内打开,武田胜赖,马场信房,山县昌景一起围了上去,只见武田信玄此刻正躺在病榻之上,合目安睡。
众人见此都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询问医师的病情。
医师摇了摇头,言道:“御馆大人的性命,暂时无忧,但连日征战疲劳,已牵动他的旧疾,请恕罪,小人能力浅薄,主公之病已是积重难返了。”
“积重难返。”
这四个字,犹如巨雷一般在众人响过。
高坂昌信似失去了支撑般,整个人一下松垮下来,屁股坐在地。
“主公,有话对几位大人说。”土屋总八郎从屋内走出言道。
躺在床榻之上的武田信玄,脸色苍白,呼吸短促。
武田胜赖,山县昌景等人跪伏在武田信玄的身边,神情紧张地看着信玄本人。
这时武田信玄面孔仰望向天,缓缓伸出一只手来,言道:“四郎。”
武田胜赖双膝向前一步,双手握住信玄的手来,几乎垂泪言道:“父亲大人,我在这里。”
武田信玄此刻连侧头已是艰难,言道:“我生病之事,绝不可泄露,会影响军心,并且织田德川两家,也会乘此机会,进行大举反扑。”
“请放心,父亲大人,不相关的人马场大人已经处置,现在这屋子内的,都是嘴撕不烂的人。”武田胜赖回答言道。
“很好!”武田信玄微微颔首。
武田胜赖突然言道:“父亲大人,医师说你是长期操劳,而病情加剧,所以恳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安心休息。四郎恳请你,将上洛之事交由我来担之,让我为父亲大人分忧。”
武田胜赖话刚说完,身后的武田四天王皆是脸色一变。
武田胜赖听到身后山县昌景言道:“胜赖殿下,眼下主公还在病重,而信长,家康二人亦绝非是容易对付的敌手,眼下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山县!”
武田胜赖忍不住有几分咬牙切齿,山县昌景这么说,分明对他能力的不信任。
而病榻上的武田信玄,言道:“四郎,与织田德川家的决战不可操之过急。”
武田信玄这么说,是因为突然想起在梦境中的长筱之战,他自信在手中,绝不至于发生如此场面,但是万一胜赖他年轻气盛,中了信长,家康二人的计谋,导致武田精锐尽丧。
这对于武田信玄而言,决不可以冒这个风险。
武田胜赖听此,只能接受。
接着武田信玄言道:“不过为了防止织田德川疑心,对东海道的攻略绝不能停止,明日大军立即出发,围攻野田城。摆出继续进攻的迹象,待我病愈之后,到时再率大军入尾张,与信长决战。”
胜赖,山县他们五人同时喔地一声。
这或许是现在最后的办法了,但是信玄有可能会有病愈的一日吗?
五人皆忧心忡忡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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