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动人心扉


  暗暗点了下头,满意高管事的反应,潘氏微笑道:“质儿有些不方便自己出面处理的事情要办,你且先帮他几日吧。”
  就知道是虚惊一场,绷紧的心弦悄悄松了下来,高管事不缓不慢的拱手答应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以高管事的能力,定然可以应付自如,以后就烦劳高管事费心了。”楚质轻笑道,将作坊的事情慢慢述说出来,希望高管事去杨村负责协调作坊运作的事宜。
  “高某自当尽力。”高管事轻声说道,虽然心里对楚质所言的作坊有一定的存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高管事却没有开口询问,出来为别人打工,就要有这个觉悟,该知道的一定要打听详细,不该问的别胡乱吱声。
  “嗯,待会你就到账房会聚领取下个月的俸钱,回去收拾下行李,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起程吧。”潘氏微笑说道。
  言下之意岂不是让自己即刻起程,高管事脸上掠过明了之意,微微行礼,慢慢的告退离去,领了钱,回去和家人打个招呼,杨村是什么地方,高管事自然清楚,要去这样一个穷乡僻壤,远离汴梁城的繁华热闹,受苦受累也就罢了,却还要和家人分开,他心里当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势比人强,若是自己今日不去,恐怕以后想去也难了。
  “谢谢婶婶。”楚质笑呵呵说道:“有了高管事的帮忙,我以后就不用再为作坊的事情烦忧了。”
  “再客气下去,以后有什么事情,婶婶就不帮你了。”潘氏佯嗔道,随之轻微笑了起来:“质儿,作坊的事情算是解决了,那你和初儿的事情,准备什么时候办啊?”
  自己和初儿要办什么事情?楚质迷惑的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看了眼潘氏,轻声道:“婶婶,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给我装糊涂。”潘氏轻嗔说道:“都已经去见过初儿父亲了,又许下财礼,别以为借个开作坊的幌子就能蒙混过去,初儿可是个好孩子,既然你……,总要给人家一个名份吧。”
  在杨村那个地方,建造一个作坊,无非就是十几或者几十贯钱,就算是在汴梁城内最繁华的地带内,也不会超过两百贯,而楚质却留下五百贯,连杨震仲和毛革都误会了,也难免会让潘氏和惠夫人会错意。
  “婶婶,其实……”稍微思索,楚质明白潘氏误会了,正欲解释,转念一想,误会倒是有误会的好处,起码家人不再紧盯住自己了,况且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好解释,真相大白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永远实现不了。
  眼睛微微转了下,立即想到了个借口,楚质轻笑,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没打算瞒你们,只是近期内我……”
  “不用说了,婶婶明白。”潘氏嗔怪说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说什么长幼有序,如今下进退维谷了吧,不仅你感到为难而已,如果不是你父亲和大伯小叔在外替你担待着,你哪里还能这般逍遥自在。”
  “三位长辈维护之情,质儿怎敢忘却。”楚质轻声说道,也清楚潘氏说的是事实,无论自己如何拒绝人家,而在传统观念之中,小辈婚姻大事是长辈作主,在楚质那里寻不到突破口,有些人干脆越过他,直接和楚洛几人对话。
  如果楚洛表示同意的话,除非楚质愿意背负个不孝的骂名,不然就要乖乖接受由长辈定下的婚事,不孝,在古代不仅是骂名而已,朝廷号称以礼治天下,而孝顺长辈也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守礼的标准之一,在讲究三纲五常的朝廷眼中,一个人如果连为人子最基本的孝道都不能奉行,那也就没有资格为官一任,教化百姓了。
  如果楚质真敢背上这个名声,朝廷既然给授予功名,自然也能解除,还好楚质不用面临这样的选择,知道了儿子的心思,楚洛岂能草率贸然的答应楚质的婚姻之事,虽然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楚洛却对此丝毫没有在意。
  “算了,过些日子再谈这事吧。”潘氏微笑说道:“只要你把这事记在心里就行。”
  楚质自然是连连答应,又少坐了片刻,与潘氏聊了些汴梁城的趣闻,随之告退而去,回到家中,楚质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惠夫人,奉上潘氏的问候,然后才返回房中,却发现初儿背坐着,细白的小手轻轻托着粉嫩的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显然想得太过入神,连楚质推门而进所发出的动静也没有留意。
  楚质悄悄走近,却没有惊吓之意,而是仔细欣赏起来,初儿今日穿着一件淡白色的衣裙,阳光照在身上,衣裙变得有些透明,身形曲线柔和修长,半截头颈露在衣外,脑后的绒毛细软如丝,肌肤的光泽微微闪动,晶莹嫩白。
  房中很安静,楚质心中一片祥和安宁,轻轻上前几步,从后面拥抱住初儿,顺势吻了下初儿耳朵下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肌肤,和声道:“初儿,在想什么呢?”
  身子惊颤了下,听到楚质的声音,初儿娇躯慢慢软了起来,掠过一丝柔美的笑容,却没有回答,星目半闭,微微后仰,偎依在楚质怀中。
  “让我猜测下,肯定是在想我,对吧。”嗅着清新的芬香,楚质轻笑说道:“如果不是,那我可要不高兴了。”
  初儿俏脸晕红,神情妩媚,犹豫了下,轻微的点头,柔声说道:“公子,夫人现在如何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了身孕,感觉与以前不同,自然有些不适应。”楚质微笑道,女人怀孕,不仅身体重了那么简单,生理的变化就不说了,怕是连性情也与以前有些不同。
  “没事就好,希望……能保佑夫人平安。”初儿轻声说道,秀目紧闭,葱白的小手合十,向上天祈祷起来。
  “初儿,你这样可不行,你刚才到底是在想我,还是在想婶婶啊。”楚质笑道,双手紧搂着初儿曲线玲珑的迷人胴体,只觉得美人细腰顺滑而柔软,让人难以释手,初儿小脸红了起来,顾不上祈祷了,柔媚的眸子仿佛一潭碧水微微荡漾。
  初儿娇媚的模样让楚质心中颤动不已,慢慢凑上去,将她鲜红的樱桃小嘴含住了温柔地啜吸,习惯成自然,初儿轻轻嗯了一声,星眸半闭,俏脸晕红,左臂伸出,慢慢搂住楚质的脖子,一根丁香小舌羞涩地滑入他的双唇,慢慢地,清丽的眼睛迷离起来,脸上浮起一片兴奋的潮红,鼻子里哼出一声声无意识的呻吟。
  嘴里含着两片柔软湿润的红唇,楚质心底的情欲更是在这瞬间蔓延开来,找到初儿的身上的衣扣,一下子将衣裙拉了下来,动作迅捷而略带粗暴,初儿的上身穿着鹅黄色绸缎肚兜,丰满怒挺的双峰将肚兜高高撑起,两条纤细的缎带轻轻系着纤细的柳腰和雪白的后背,尽显玲珑的少女曲线。
  美丽的景色总是百看不厌的,楚质紧紧抱着那丰满的身躯,充满弹性的温暖肉体让他的脑子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右手悄然滑下,落在美人的胸前,隔着肚兜抚摸一只白嫩坚挺的山峰,一触手,她的肌肤就是一阵轻颤,身子有些僵硬,白皙的脸上飞过了一大片红云。
  初儿轻微挣扎了下,小脸差红,含混不清提醒说道:“公子,门还没有合上。”
  “放心,有屏风挡着。”纠缠片刻,楚质依依不舍地吐出香舌,轻笑说道:“再说了,知道我回来了,谁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说话之间,楚质双手也没有闲着,一座挺拔的乳峰随着手掌的劲力不住变幻着各种形状,指尖微动,丝绸制成的肚兜立时松垮下来,两颗花生米般的粉红色突起兴奋地挺立着,颤巍巍羞答答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初儿呼吸一时间竟急促起来,高耸的乳峰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羞涩又似活泼地波动着,在柔和的阳光下,似乎散发着某种奇异的眩目光辉,楚质心脏狂跳,喘息声渐重,连忙握住美人欲摭挡的双手。
  热血沸腾之下,楚质受不了这样的诱惑,双手穿过初儿的双膝下,轻微用力,一具香喷喷的柔软娇躯顿时落入了怀中,移动几步,把她放到绣床上,十指飞舞,旋即,初儿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皮肤细腻白嫩,莹润剔透,显出一种健康的玉色。
  全身赤裸如白羊似的,初儿羞不可抑,娇喘息息,螓首后仰,美目微闭,静静等待着,楚质重新压上美人的娇躯,在她的柔唇上亲亲一吻,下身缓缓进了一处湿热泥泞,初儿身子轻颤,有一种充盈的快感,忍不住轻咬红唇,却从琼鼻处娇哼了起来。
  淑女经过压抑的呻吟,有一种糜乱的别样风情,听着极其动人的声音,更是有一种征服的满足感,看着身下美人千娇百媚,万种风情的姿态,楚质心中激动,动作越发快速,而初儿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鼻子里不断发出荡人心扉的娇吟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使得房内的气氛变得春光旖旎之极。


第二百零一章 半日闲
  过了许久,房中平静了下来,搂着一具温香软玉的躯体,感受着胴体的滑腻柔软,楚质轻声说道:“初儿,刚才娘亲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似乎还沉醉在一种舒适的满足和高潮的回味之中,初儿闻言并没有回答,过了良久,调匀了呼吸之后才悄悄睁开了眼睛,朦胧的眼波浩瀚如烟,双颊晕红,发鬓濡湿,激情过后的余韵未消,软绵绵的身子还在颤抖着,微微泛红,无力似的蜷伏在楚质的怀中。
  “肯定是说了,只不过是去躺杨村而已,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想法。”将怀里的玉人紧抱了起来,楚质轻叹了下,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初儿有些异常,联想到潘氏之言,楚质也能推测出几分来。
  “惠夫人关心公子,考虑的自然多些。”初儿柔柔说道,娇嫩的小脸厮磨暖和的胸膛,感觉很安稳温馨。
  轻柔的吻了下初儿粉嫩的脸颊,楚质微笑说道:“随她们怎么想,反正我已经混过去了,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嗯。”轻轻的答应了声,初儿也没有言语,星目微闭,听着楚质怜惜的呵护,只觉全身暖烘烘、懒洋洋的酥软无力,不愿意起来了。
  自从解决作坊的事情之后,楚质却没能轻闲下来,这几日因为琐事缠身,找了些借口推了许多同年好友的邀请,如今自然要加以弥补,免得背上一个自命清高、持才傲物、孤芳自赏的名声。
  不仅是拜黄甲、叙同年的酒宴要参加,近段时间来,同榜进士婚娶的喜贴可谓是接踵而至,有时候一日之内,连续收到好几份,大家都是同年,也不好厚此薄彼,无奈之下,楚质只有与一帮好友进士,像赶场子似的,上午到城东祝贺,下午到城西恭喜,晚上还要到城南赴宴,忙得晕头转向的。
  还好再有几日就是谒谢先圣、先师的日子,标志着期集庆典就要结束,不仅如此,谒谢过先圣先师之后,就是进士们期待已久的赐官授职之日,如此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临,进士们哪还有心情吃喝玩乐,各种宴会也逐渐少了许多。
  就像今日,楚质一份请柬都没有收到,连续忙碌了几天,还真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愉悦,回到房中,搂着初儿嬉戏之时,偶然抬头看见前些日子何涉赐予的题词,想起已经多日没有读书执笔,学业还真有些荒废了。
  心中不免有些惭愧之色,恋恋不舍的松开美人柔软的腰肢,楚质微笑道:“初儿,取笔墨纸砚来,我……”
  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还有长贵憨厚的声音:“二公子,可在房中。”
  小脸微红的初儿连忙挣脱楚质的搂抱,纤手整理了下凌乱的云鬓,检查衣裳没有不妥之处后,轻移莲步,拉开了房门。
  清幽香气扑面而来,长贵微微垂头,不敢直面初儿俏丽妩媚的容颜,轻轻上前几步,朝着屏风内朦朦胧胧的影子行礼说道:“见过二公子。”
  “有什么事情?莫非又有客人前来拜访,还是有人递请柬来了。”楚质问道,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事情果然如何涉所言,步入仕途之后,果然是琐事缠身,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话,耽误学业是正常的。
  “都不是,杨村捎来一份礼物,惠夫人让小的呈给公子。”长贵恭敬说道,心里却有一丝迷惑,不明白楚质怎么和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村子扯上关系,却不敢多问,在楚质的指示下,轻轻放下礼物,告退而去。
  “杨村的礼物。”楚质慢慢从屏风走了出来,微笑说道:“初儿,礼物说不定是给你的。”
  初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掠过一丝好奇,仔细打量着礼物,这是一只涂漆的木箱,做工还算精美考究,箱子并没有上锁,楚质上前,顺手一掀,把箱盖移到一旁,低头一看,里面却是几把折扇。
  “咦,这么快就有成品了。”楚质惊讶不已,也不知道质量怎么样,随手拿起其中一把扇子,认真观摩起来,只见折扇的扇骨刻有如天然似的竹纹,扇页柔韧而富有弹性,扇面韧纸绵软细洁,色泽光白如雪,轻轻摇动扇子,缕缕微风之中,似乎还有淡淡的香气。
  “不愧是专业的竹木匠人。”看着手中堪称完美的折扇,楚质忍不住赞叹起来,无论是扇骨扇页的削磨雕刻,还是扇面与二者如同严丝合缝般的贴粘,都不是自己能与之相比的,相对而言,自己当日所制作的扇子,简直就是粗制滥造的产物。
  见到杨村的礼物是几柄扇子,初儿也明白作坊肯定是开始运作了,心里自然非常喜悦,正欲拿起柄扇子观看时,却发现箱子里还有封信,连忙拿出来呈给楚质道:“公子,这里有封给你的信。”
  看见信中直书质公子亲启字样,楚质也没有迟疑,轻手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仔细观阅起来,过了片刻,嘴角掠过一丝笑容。
  信是高管事写的,内容自然是作坊的事情,细琐的事情直接略过,高管事在信中无非表明,一是在自己的管理下,作坊运行良好,一切正常,二是按照楚质的意见和指点,在匠师和伙计们的努力下,作坊已经开始生产出成品折扇,因为人手不足以及还没有熟练的原因,每日能制作出一百至二百柄折扇,三是请教楚质应该如何处置已经制作好的扇子。
  “公子,既然扇子已经做好了,那快让十一叔他们拿到城里卖吧。”初儿轻声说道,小脸泛出喜悦之色。
  “不急,少了一道工序,扇子还没有算做好。”轻轻摇动着折扇,楚质微笑说道,心里有些感叹,谁说古代效率低下的,新开的作坊,从投资到生产,才没几天功夫,就一步到位,如果是在现代,恐怕营业执照还没得到有关部门的批准呢。
  想到自己的珍藏,初儿美目流盼,轻微笑道:“公子说可是在扇上作画?”
  “初儿真聪明。”对于美人,楚质从来不吝赞许,笑着说道:“其实也不一定是作画,诗词歌赋、文章字句都可以,只要能体现出风雅情趣即可。”
  “风雅情趣?”初儿眨着可爱的眼睛,睫毛轻颤了几下,似乎有些迷惑不解。
  “过几日你就明白了。”楚质微笑道,让初儿取出笔墨纸砚,自己蕴酿了下,立即给高管事回了封信,让他安心管理作坊的事情,同时再送几十柄扇子来。
  命人送信之后,楚质轻叹说道:“看来浮生半日闲又要泡汤了。”
  “公子辛苦了。”初儿轻声说道,知道楚质又要出门,轻柔上前,伸出嫩白的小手,仔细为楚质理顺衣裳。
  初夏时分,正午的骄阳依旧可以毫不费力地穿透头顶上的薄薄云层,向世人展现出它那巨大的能量,行走在热闹繁华的汴梁城街道,就如同置于火炉,就算是站着不动,炎热的阳光也会把人烤出汗来。
  手里拿着个小包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梭,过了不久,目的地就在眼前,楚质忍不住松口气,伸拂去额上的汗珠。
  “公子里面请。”牙铺前迎客的伙计依然是前几日的那个,或许是每日迎来送往的客人太多,他已经忘记楚质了,脸上尽是热情而生疏的笑容。
  与那天一样,楚质在客厅偏房坐了片刻,牙行的李掌柜马上现身,掌柜就是掌柜,记忆力确实要强些,见到客人有些眼熟,转目稍微寻思,立即拱手笑道:“原来是旧客光临,李某有失远迎,楚公子莫要见怪才是。”
  “我要寻两位画匠,最好曾经在扇铺工作过,为团扇绘图的。”寒暄了几句,楚质直接把话切入正题,也没有料到作坊居然这么快就能拿出成品扇子来,不然当日就一起顾用画匠算了,考虑不周,只能再劳累一次,而且还要多给一笔中介费,冤啊。
  “请公子稍等。”李掌柜笑呵呵说道,刚才心里还真有些虚,以为楚质找上门来,是因为上次的生意出了问题,却没有想到是生意上门,心中的忐忑马上化做喜悦。
  其实楚质也清楚,团扇的扇面是平直呈圆状的,相当于平铺在书案上的纸张一样,在上面写字作画没有太大的难度,而折纸却不一样,扇面是上宽下窄,且呈半圆形状,无论是构图立意都要非常讲究,如果没有些技巧,恐怕字画与扇面不协调,破坏了美感,那样的扇子肯定没有人会欣赏。
  那也不能都要让自己动手吧,楚质暗暗寻思,若是偶尔几柄扇子也就罢了,若是几十柄或者几百柄扇子,以后可能更多,自己就算再多生两只手,也未必能画完,所以楚质打算找两个有经验的画匠,指点他们怎么在折扇上写字作画,以应付一时之需,至于以后,那再看情况而定,如果折扇的生意红火,那再多招收画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不了再多给一笔中介费罢了。


第二百零二章 涂抹
  就要楚质寻思之时,牙行李掌柜返回客厅,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年约四十岁的中年人,一个是大概二十来岁青年小伙,看见楚质,两人显得有些拘谨,中年人还好些,知道上前行礼说道:“见过楚公子。”
  礼毕,中年人发现青年小伙楞站在旁边,忍不住狠狠盯了他一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青年小伙这才恍然,连忙见礼起来。
  “楚公子,这二人是父子,姓陈,家住……”李掌柜微微一笑,轻声向楚质介绍陈氏父子的家庭状况,古代的牙行,可不像现代的中介公司一样,只是知道些微简单的信息而已,要出面作保,还要承担责任,岂能不了解自己挥下人力的详细情况,别说区区的家庭住址,恐怕连对方祖宗三代是谁都清清楚楚。
  知道李掌柜不敢随意找人来糊弄自己,而且楚质也留意到陈氏父子指甲之间,隐约有些作画用的颜料残存,应该是刚沾上不久,或许是听到消息,没有来得及净手,就匆匆忙忙赶过来吧。
  在楚质沉吟的时候,陈氏父子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神情似乎有些紧张,显然很在意是否能得到雇用,画师与画匠,只是一字之差而已,身份待遇却是天壤之别,能被人尊称为画师的,一般都是些知名的文人士子,上门求画的人络绎不绝。
  而画匠,就算身怀绝技,在某方面有特殊才能,画技高超,就连画师也要甘拜下风,让人赞叹之余,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不过是一匠人罢了,只能走街串巷为人作画以养家糊口,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得到东主的长期雇用,有份稳定的工作。
  当然,如果画技真的高超无比,早就有人闻声前去聘请,像陈氏父子这样声名不显的画匠,平时在街上卖画之余,也只有在人市寻找机会了。
  “你们平日所作的画可带来了?”楚质轻声问道,这次和上次不同,制作折扇,不需要匠人具备高超精湛的技术,而在扇面上作画,如果没有些技艺,恐怕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请公子过目。”中年画匠连忙从挂囊里取出几卷画,双手呈了上去。
  楚质轻手接过画轴,展开打量片刻,发现这些图画确实精美,山水人物、鸟兽虫鱼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笔法功力极强,楚质自问没有这份本事,可惜图画虽然精美,却是匠气十足,说白了就是呆板,没有任何的灵气。
  而且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几幅画里的景物极为相似,有点像用模子复印出来一样,人具有欣赏美的感性认识,对于一层不变的景象,心里不怎么喜欢,特别是生性喜欢浪漫的宋人,对于艺术的追求,更加甚于前人,绝对不会欣赏一幅僵硬、类同的画作。
  问题在于,楚质要找的正是这种画匠,如果不是由于技术上的限制,楚质还真想做几个形态不一的模具,然后直接把图画印在扇面上,这样就能节省许多功夫。
  “很好。”楚质轻轻点头,微笑了下,朝李掌柜说道:“就是他们了。”
  顾客满意,就意味着生意成功,李掌柜立时喜笑颜开,而一旁的陈氏父子,也忍不住喜悦起来,长期受雇于人,总比在坊市奔波作画轻松,相中了人,接下来自然是待遇问题,这事情就用不着李掌柜插手,由楚质和陈氏父子亲自商谈,过了片刻,楚质带着满面春风的陈氏父子向外走去,身后自然是笑容满面的李掌柜。
  “楚公子,欢迎再来。”对于频繁光顾的客人,自然要热情相待,笑容可掬的李掌柜挥手叫道,让旁人侧目不已。
  或许吧,楚质微笑拱手,转身向城东走去,契约已经签了,陈氏父子自然紧跟在东主的后面,以后就要在人家手下工作,当然要自觉一些。
  去牙铺之前,楚质已经在城东楚府附近的某个小巷子深处,租了间僻静的窄小院落,也不贵,一个月才一贯钱,价钱便宜,条件自然差了些,推门而入,屋顶漱漱掉落灰尘。
  “东主请稍坐,待我们清扫。”中年画匠陈富很有觉悟的说道,扯着儿子陈富,搀起衣袖,勤快的打扫院落起来,要知道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工作的地方了,收拾好一些,得利的也是自己,半个时辰后,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房屋,楚质满意的点头,示意陈氏父子过来。
  “想来李掌柜应该告诉过你们,我为何要聘请你们的原因吧。”楚质说道,轻轻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裹。
  “我们自然清楚。”陈富恭敬说道:“东主既然雇用我们,我们自当尽心为东主效力,况且我们别的不能胜任,但是说到为扇绘图,请东主放心,在汴梁城,我们父子二人绝对不比别人差。”
  这里的别人,当然是指其他的同行画匠,陈富可没有那个胆子拿自己和那些贵人画师相比。
  看着面露自信之色的陈氏父子,楚质轻笑说道:“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绘扇也不见得是件简单之事。”
  “恕我斗胆,请东主取扇来,待我为扇着彩,再请东主点评。”陈富轻声说道,有心在新东主面前展示下自己的能力。
  刚才在牙铺的时候,楚质也听李掌柜说过,陈氏父子本来受雇于城南某家小有名气的扇铺,可惜在两个月前,那家扇铺东主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盘把自家铺子给了别人,新东主不愿意用扇铺的旧人,陈氏父子也只能收拾包袱走人,过了不久,那空扇铺倒闭了。
  听李掌柜言下之意,那家扇铺之所以小有名气,生意红火,主要是因为陈氏父子的画技确实非凡,顾客们都是冲着他们而来,新东主却不知情,将陈氏父子解雇,客源渐渐少了,铺子没有了生意,如何能不倒。
  李掌柜的话,有点吹嘘的味道,楚质当然不会尽信,不过也相信陈富肯定有两下子,但是在团扇上绘图和在折扇上绘图,根本就是两回事,打击下陈富的自信也好,不然待会自己说要指点他们父子时,他们心中肯定不服气。
  楚质暗暗寻思,从包裹里抽出一柄折扇,递了过去,微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陈师傅了。”
  “东主,这是何物?”接过合着的折扇,陈富迷惑不解道。
  “父亲,这是折叠扇,可以展开的。”陈明轻轻说道,虽然折叠扇并不流行,在汴梁城也没有多么人使用,但是青年小伙,自然比较留意些稀奇的玩意,而且又是在扇铺工作过,对于这种形制古怪的扇子,印象还是有的。
  “原来是蝙蝠扇,难怪这样奇特。”陈富恍然说道,小心翼翼,有些笨拙的展开折扇,一股淡淡的清香顿时扑面而来,不仅如此,光洁如雪的扇面,打磨光滑,轻凉润手的扇骨扇页,都让陈富惊叹不已。
  “好细致的折叠扇。”陈明惊呼道。
  那是自然,楚质嘴角掠过一丝得意之色,汴梁城里那些个不流行的折叠扇,最多的也就几个扇页,七八折而已,哪里能和这种精心雕琢的折扇相比,十六条扇骨,连同透薄雪白的扇面,合起来的时候不过两指宽,看起来就养眼舒服。
  “这样清白的纸,却不知产自何地。”陈富小心翼翼的用手轻抚扇面,只觉光滑细腻,心里顿时燃起了几分心喜之意。
  纸作为文房四宝之一,自从发明以来,就受到人们的喜爱,质量上乘的纸张,极为贵重,可谓是百金难得一页,而陈富作为一个画匠,平时没少和纸打交道,对于纸制的扇面,自然非常留意。
  “莫不是澄心堂纸。”陈明猜测说道,澄心堂纸是江南最为有名的纸,这种纸纸面光滑,细密坚韧,质量很好,价格昂贵,却受到世人的追捧,很受书画家的欢迎。
  楚质微笑不答,发现陈氏父子还是比较有眼光的,居然发现这扇面用纸与众不同之处。
  “东主该不会让我在这扇上绘图吧。”惊叹之余,陈富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且不说折扇扇面凹凸起伏,不易作画,单是这洁白如雪的纸面,就让陈富不忍下笔,害怕沾污了这份难得的纯白。
  “正是如此。”楚质笑道:“想必些许小事,对陈师傅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与儿子面面相觑片刻,沉吟了下,陈富老实说道:“东主,此事我怕是不能胜任,请东主见谅。”
  与其画不出来,或者涂鸦了人家的折扇,还不如直接承认,陈富的语气有些低落,而陈明也垂头丧气的,看见楚质旁边包裹内还有几柄折叠扇,两人也猜测出来,楚质聘请自己所为何事,满足不了东主的要求,那这份工作恐怕也要丢了,毕竟谁也不会雇用个帮不上忙伙计。
  “取笔来。”楚质微笑伸手道,眨了下眼睛,还算机灵的陈明连忙从兜里取出画笔,恭敬呈了上去,随后迅速摆出彩料颜色。
  “折扇的扇面呈半圆弧形形状,因而其构图就要别具一格……”取过画笔,沾了些颜色,楚质轻声说道,手中的画笔也没有停下,近乎随意似的在洁白的扇面上涂抹起来。


第二百零三章 赠礼
  高府临河而建,其周围绿树翠竹环绕,院中屋舍层叠,曲槛雕栏和绿窗朱户,不计其数,院子花木林立,全是分门别类的各色花圃,四季常青,回塘曲栏,凿池引水,叠石为山,花径曲折,亭阁雅致,宛如洞天仙府。
  高士林最近非常高兴,每日与曹媛美人卿卿我我,浓情蜜情,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根本不愿意离开府中半步,这反而让高滔滔不怎么满意了,本来以为高士林性子洒脱,还担心他成亲之后,耐不住寂寞,经常不归家,让曹媛心生怨气,现在倒好,每日只顾留在家中与美人耳鬓厮磨,男儿之志,应在四方,怎能沉醉于私闺柔情,消磨意志,长此下去还了得,高滔滔心底涌起了和惠夫人一样的忧虑,悄悄寻思,觉得也是时候给弟弟谋个职事了。
  高士林也不知道自己姐姐的打算,天气闷热,如今正与曹媛在后院之中观赏景色,不时拉着美人柔软的小手说着些私闺情话,让曹媛娇羞不胜之余,心里充满了甜蜜。
  花丛深处,就当高士林看见四下无人,准备搂着美人一亲芳泽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响亮的呼唤:“大官人……”成亲之后,高士林正式执掌高府,称呼自然也改变了。
  听到动静,曹媛俏脸微红,连忙挣脱高士林的怀抱,轻移莲步,走到一旁借观花以掩饰羞涩的心情,温香软玉的触觉消散而去,高士林忍不住气恼起来,早就吩咐下去,自己和夫人在赏花,有事没事都不许打扰,居然有人把这话当成耳边风,看来要给他们点教训好长长记性才行。
  高府管家小步跑来,看见脸色不愉的高士林挡在自己面前,心里咯吱一下,根本不用再寻夫人的身影,反应灵敏的管家,就知道自己打扰大官人的好事了,也不待高士林询问,立即满面堆笑道:“大官人,楚公子带着两位公子在客厅里等候,不知大官人见还是不见。”
  废话,瞪了管家一眼,高士林挥手道:“吩咐下去,上茶、设宴,我立即就到。”
  知道不用被训了,管家暗暗松气,笑眯眯的退了下去,谁让高士林自己定下规定,楚质如果前来,不须经过自己同意可以直接引入府中,而且要第一时间向自己的通报,因此也不能怪人家破坏自己的拥香情致。
  “夫君,是楚质公子来了吗?”从花圃处走了出来,曹媛柔声问道。
  “应该是吧,自从琼林宴之后,也有小半个月没见他了。”高士林心情舒畅,笑容灿烂,口中却报怨说道:“这小子现在功成名就,春风得意,怕是早就把我给忘记,如今找上门来,准没什么好事。”
  惠质兰心的曹媛,自然明白高士林是在说笑,也没有搭腔,只是含笑上前,温柔的为他整理衣裳上的折皱,片刻之后,高士林温柔向美人作别,疾步向客厅走去。
  客厅之中,楚质与两位友人,就是冯京和滕茂实,仔细的欣赏着厅中墙上挂着的名人丹青字画,不时交流下心得体会,这也算是难得的休闲兴致了,要知道这些天来,他们忙于应酬,虽说是风雅聚会,可是时间紧迫,去到之后光顾着赔罪罚酒,随后又转战下一个酒宴,哪里还有吟诗作赋的心情。
  “景纯、当世兄、秀颖兄。”卷起一阵澜风,高士林出现在客厅中,见到三人,脸上的笑容越加浓郁起来,楚质三人自然是微笑回礼,寒暄片刻,分主宾列坐,自然有仆役见机奉上新茶。
  “景纯,文玉呢?怎么不见人啊。”高士林迷惑问道,刚才以为楚质与楚珏一同前来,还在猜测另外一人是谁呢。
  “才卿,你忘了,文玉还要上学。”楚质摇头叹道:“不过也可以想像,美人在怀,谁还会记得那么多啊。”
  郁闷,刚才还在背后说人家,报应马上就来了,高士林俊脸一红,自从成亲之后,他就没有再回白雀修学了,确实也是,以高士林的家世背景,根本不用考取功名,就可以直接为官,而且就算不做官,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上学只不过是无聊而打扰时间罢了,如今成了亲,恨不能与美人朝夕相处,当然没有了进学的兴致。
  “才卿,不用害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可以理解的。”滕茂实窃笑说道。
  “一段时间不见,没有想到秀颖兄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就是不知酒量可有长进。”高士林咬牙切齿说道,知道楚质口才厉害,自然要挑弱的来欺负。
  不用明言,滕茂实就知道高士林是在暗示自己当日得中贡士时醉酒失态的事情,秀逸的脸庞也有几分羞赧之色。
  一旁的楚质轻笑道:“才卿,要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别小瞧秀颖,近段时间来,人家可谓久经考验,进步那是肯定的,你现在未必是对手。”
  “酒量有没有长进,用说的不行,比过才知道。”高士林笑着说道,眉毛一扬,确实有几分不服气。
  事实证明,酒量确实是可以锻炼出来的,连日来的头晕脑涨、不断呕吐,终于换来了今天的滕茂实连喝数杯淳酒,依然一脸的神清目明,这让高士林啧啧称奇,随之兴致勃勃的与之对饮起来。
  小饮片刻,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高士林伸手抹了下额头上的热汗,笑嘻嘻说道:“景纯,说吧,这次找上门来到底所为何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才上门的?”楚质轻笑道:“难道就不许我专程来拜访嫂夫人……和你吗?”
  “别岔话。”高士林撇嘴笑道:“在琼林宴时,你就神秘兮兮的说过段时间有事要我帮忙,等了几天,都没见你的身影,而如今再过两日,你们这些进士就要谒谢先圣先师,再由朝廷赐官授职,如果没事的话,你应该安心待在家里等候才是,要不然就和某些人一样,拜访朝中高官大员,哪里有空暇时间专程来看我啊。”
  “才卿不说,我差点也忘记了。”滕茂实微笑道:“琼林宴时,景纯也和我说过,有事情要我和当世帮忙。”
  “难怪。”冯京笑道:“刚才我和秀颖难得在客栈里静休半日,没有想到景纯突然寻上门来,也没说为什么事情,扯着我们就往贵府跑,本来我心里还迷惑着,现在听了才卿之言,这才明白原来景纯是有事相求啊。”
  “唉,我果然是诚实君子,心中坦荡,没有城府,心事都写在脸上,谁都可以瞧得出来。”楚质悠悠说道,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鄙视,就听啪的一声。
  只见楚质手里多了柄华美典雅、轻巧玲珑,散发着阵阵香气的扇子,扇面上绘着一幅山水图,半弧不大的扇面上,上端山峦在浮云中层层叠起,山脚隐于漠漠暮霭之中,小溪曲折自远而近,滩岸布置郁郁葱葱的竹木,景物出没于空旷有无之间,明润秀雅,富有诗意的景趣。
  不仅扇面山水图吸引几人的目光,楚质轻手摇动,有股说不出的俊逸潇洒,凉风扇来,馨香四溢,就连旁边的几人,都觉得格外凉爽怡神,盛夏的暑气似乎也消除了许多。
  “景纯,你手里拿的是何物事?”悄悄吸了口淡雅香气,高士林感觉心里清爽,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扇子。”楚质微笑说道,修长的手指灵活转动,折扇忽合忽展,不时炫几个花样,让人眼花缭乱之余,自有一股优美的韵律。
  虽然说几人性格沉稳大气,遇事不惊,可到底也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对于新奇的事物,自然做不到如同古井里的水一样波纹不动,特别是高士林,看见楚质摇扇时飘逸潇洒的模样,心里就开始神往了。
  “拿来看下。”心动不如行动,高士林毫不客气伸手说道。
  楚质轻笑,手指稍微用力,展开的扇子悄然合了起来,顺着手指转了半圈,扇柄方向对着高士林,手掌向上,微微伸递,瞬息之间折扇就让高士林夺去。
  扇子入手,有股清凉的感觉,高士林轻轻展开扇面,淡淡清香扑面而来,有几分清怡气爽,仔细欣赏片刻,轻微扇动,清风徐徐,清香缭绕,身上燥热似乎也随之散去,有种置身于飘然仙境的感觉,这让高士林非常享受。
  “才卿,欣赏够了吧。”滕茂实笑呵呵说道,目光似乎也有些灼热,而高士林却看向别外,扇子不时摇动,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相比之下,冯京更加留心细节,侧目打量扇面半响,轻声询问道:“景纯,那扇中之图落款处,写的可是你的名字。”
  “当世目光如炬,正是如此。”楚质笑着说道,也没有什么动作,袖子微微抖动,手中又多了柄折扇,轻轻展开,扇面洁白如雪,没有丝毫墨色。
  “居然还有。”听到冯京提醒,仔细欣赏扇面山水图的高士林听闻动静,眨了下眼睛,非常自然的笑道:“既然如此,那这扇子就送我吧。”
  “送你也未尝不可。”楚质轻笑道:“有事相求,这权当谢礼好了。”


第二百零四章 立碑题名
  清晨时分,礼部贡院前已经聚集了大批进士,金榜题名至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在期集庆典活动的日子里,是他们生平最为风光得意的时候,如今被召集到贡院,就是谒先圣先师,就白就了是感谢下孔夫子他老人家的保佑,自己才有今日的风光。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孔孟之道成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正统学术,作为儒家学派的创始人的孔子,自然也受到历代王朝的顶礼膜拜,历代文人儒士也将孔子视为先圣先师加以崇拜。
  况且祭拜先圣先师之后,就是为进士刻题名碑,以传后世,这也就是传说中的流芳百世,这可是极为荣耀的事情,进士们哪里会推辞,个个欣然前来。
  凡是祭祀活动,都是非常繁琐的,况且像这种祭拜圣人级别的仪式,如果说只是单单孔夫子一人还好些,问题是古代的先贤,能称为圣的就有几个,师级的儒士就更加多了,几百个进士,从清晨开始祭拜,直到午时,仪式才进行大半。
  此时正是天气晴朗,空中万里无云,如果是秋冬时候,那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而现在偏偏是四月夏季,没有云层的稀释,金灿灿的太阳直接照射下来,而诸多进士又是跪又是拜的,身上可谓汗流浃背,恨不能光着膀子,凉快一下,可是在这种庄重的场合里,谁敢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只能强行忍着,偷偷摸摸的松松衣襟,或者用已经湿透的丝帕抹汗。
  好不容易等到礼官将祷文焚烧,宣布祭祀仪式结束,进士们才暗暗叫苦的站了起来,仿佛解脱似的,露出喜悦笑容,没有了顾忌,天气确实热得烦人,还有古代衣袍袖子都比较宽大,根本不须提醒,进士们纷纷挥袖招风取凉。
  偶尔有几个努力苦学的进士,顺手在怀里一掏,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籍当成扇子,满面笑容的轻扇起来,当然,也有天生怕热的,身上时时刻刻都带着扇子,那更加不用说,让旁人羡慕不已,不过未等这些人暗自得意多久,众人的注意力随之集中到楚质、冯京、滕茂实三人的手上,确切的说,是三人手中的扇子上。
  只见楚质三人,在炎炎的烈日下,额上却没有半点汗迹,谈笑风生之余,手中精致典雅的折扇轻微摆动,显得那么的风流潇洒,俊逸无双。
  “秀颖,你的扇子,怎么这般……怪异?”有人忍不住询问起来,目光不离折扇。
  “什么怪异,这叫撒扇,只不过,这么精致的撒扇确实比较少见。”折叠虽然不是什么流行事物,毕竟也有人见多识广的,立即出来解释疑问,滕茂实悄悄瞄了下楚质,微笑点头,却没有言语,折扇轻摇,更加显得风度翩翩。
  其实根本不多说,看见三人手拿折扇,潇洒倜傥的模样,就已经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还好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就算再怎么眼热,也要保持风度,也有人想借来一观,却因为矜持而不敢开口。
  看出旁人的心思,楚质微笑说道:“前两日,我和当世秀颖在城中游玩,天气炎热,汗如雨下,忽见某处铺子有扇子出售,观其还算雅致,形制也新颖,也不像适合小娘子扑花中蝴蝶、捉月下流萤的轻罗小扇那样小巧,就顺势购了几柄,用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折扇之所以能取代团扇,成为文人雅士们心爱之物,很大的程度上,也是因为团扇小巧别致,从古至今深得女子喜爱,慢慢就演变成她们随身装饰品,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好意思拿着女子之物招摇过市,让人笑话,潇洒的折扇出现之后,自然成为风流年少不可缺的行头。
  “还真有些新颖,扇面似乎还有字画。”有人附和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楚质请来的托。
  经某人提醒,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扇面上,只见楚质三人手中的扇面里,或是青山绿水、虫鱼鸟兽、花草树木,旁边还附有诗词字句,在小小的方寸之间,形成妙趣横生的画境。
  什么是雅,什么叫情趣,在炎热的夏季,旁人用衣袖或者丝帕抹汗,而人家怡然自得轻摇着柄精巧美观的扇子,招来阵阵香风缭绕之时,还能欣赏着扇面中的字画,这简直就是难以言喻的享受啊,察觉众人羡慕的目光,楚质嘴角悄悄绽放出一缕笑容,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在议论折扇精美风雅之时,众人已经到来贡院的题名碑林之中,自宋朝建国建隆元年开始第一场科举取士至今,按一次一块碑计,这里已经立有三十多块石碑,来到此地之后,众人的注意力也逐渐从折扇转移到题名碑上,带着激动崇敬之心,瞻仰着先辈们的丰功伟绩。
  想到以后自己的名字也将刻在其中,留名青史,受到后人崇拜,谁也没能掩饰住兴奋之情,如果不是有礼官在旁,恐怕有人忍不住喜极而泣了。
  进士题名碑制式大体规范,碑首以卷云纹为主要纹饰,基本刻有统一的篆体字“赐进士题名记”,材料为白色大理石,而题名碑的格式为碑首刻铭文碑名,碑身为正文内容,以正楷直排刻写,碑身分为了两个部分,上部为皇家诰示,申明朝廷开科取士的动机目的,伴随一系列溢美之词,下部则为进士名录。
  在礼官的指引下,从从来到碑林最深处一块痕迹明显较新,用红绸布摭盖住的石碑前,不用提醒,谁都知道这块石碑就是今科进士的题名碑了,几百个进士争相围观,可惜有红布挡住,看不清上面的内容,让人焦急不已,纷纷哀求似的看着一旁的礼官。
  “吉时未到,诸位莫急。”礼官笑容满面说道。
  古代吉凶之说深入人心,做什么事情,都讲究趋吉避凶,听到礼官之言,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忍住焦虑心情,待会着所谓的吉时到来。
  心中着急,加上天气闷热,刚刚觉得清凉一些的进士,又开始大汗淋漓起来,特别看到楚质几人,抚扇微摇,轻松惬意的样子,心中羡慕之意,越发浓郁。
  好不容易熬到礼官所说的吉时,在几个进士齐心协力之下,石碑上的红布瞬息被扯了下来,刷的一下,碑前立即挤满的心急如火的进士。
  只见碑铭上部为皇家诰示的开头,是书写诰示者的官名和姓名,也就是赐进士翰林院学士臣赵概奉敕撰字样,接下来便是诰示正文,无非是今科录取了多少人之类的话,诰示之下,是当科的进士题名,直排书写,先书写名次,最为醒目的自然是第一甲赐进士及第,而其中又以冯京的名字排在第一,让人难以忽视。
  近五百个进士姓名以及籍贯,密密麻麻的刻写在石碑正面,而碑铭的上部又有诰示之类的内容,余下的空间也不多,所以刻写进士的名字也不会太大,有些站得太远的进士,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名字,心中着急啊,忍不住用力往里挤,场面顿时变得热闹之极。
  好不容易等四百九十八个进士,一一寻找到自己的名字所在位置,心满意足的散落开来,热切的抒发自己心中的激动时,礼官也随之站了出来,宣布此次题名活动结束,任由诸位进士自由活动。
  难得进贡院朝圣,以后未必有机会再来,进士们当然不愿意这么快离去,三五成群的观赏起碑林中的其他进士题名碑来,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高官大臣的名字,却激发了不少人的雄心壮志,都是在碑上留名的,既然人家可以做到这步,那自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果是现代人,心情激动难以自抑,会有许多可以抒发情绪的选择,但是在古代,特别是文人雅士,一般来说,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吟诗填词,要知道许多文章诗篇,都带有作者强烈的情感,引起读者共鸣,才得以留传后世,为人所知。
  就待进士们灵感迸发,诗如泉涌之时,却忽然发现了个问题,这里是贡院先师圣庙碑林,旁边都是石碑建筑,偶尔有几棵树木,却少了吟诗填词必备的文房四宝,而且这次是来祭祀圣师的,不是参加文人宴会,谁也没有准备有笔墨纸砚。
  虽然说进士之中也不缺乏记忆力强悍之人,偶尔有几个还能做到过目不忘,况且自己所作诗词,短时间之内,也不至于遗忘,但是已经习惯在吟风咏月时留下墨宝的文人士子们,面前没有笔纸,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有的进士才诵了句诗词,下意识的想执笔写下,却发现没有,文思顿时受到影响。
  当然,既然有人能随身携带书籍,那自然会有人随身携带笔墨纸砚,问题是僧多粥少,几百个进士,一人一首诗词,就有几百首之多,况且有的人作起诗词来,都是量产的,能随身携带的纸张,肯定不会太多,当然满足不了众人的需求,有几个机灵的进士,立即想到去贡院向官员们求取,虽然众人都觉得有些不意思,但是无奈之下,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百零五章 名人效应
  这时候,众人又发现手中有把折扇的好处,旁人在苦等笔墨纸砚之时,人家状元公冯京已经欣然提笔,在自己扇面空白处挥毫泼墨,片刻时间,一首不俗的感怀诗立即呈现在众人面前。
  “汴梁贡院有名祠,满地丰碑满壁诗,为辟异端扶正道,至今千载仰为师。”旁人扬声吟诵出来,立即得到众人的一至赞赏,怎么说呢,虽然这首诗没有什么经典字句,可是却应情应景,符合进士此时此刻的心情,而且说实在话,越是庄重肃穆的场合,越难写出花团锦簇、盛传后世的诗篇文章来。
  在方寸之间的扇面题诗,自然不像在纸张上字如斗大,旁人看看得费力,有人眼睛悄悄一转,微笑开口说道:“当世兄,可否借诗一观?”
  冯京是什么人物,心胸开阔,义薄云天,既然有人问了,当然不会拒绝,洒然一笑,慷慨大方的直接把折扇递了过去,那人满心欢喜接过扇子,说是欣赏冯京的诗字,其实是在悄悄打量形制新颖的折扇,只觉竹制折扇外观华美典雅、轻巧玲珑,不时轻扇几下,顿时觉得清香绕身,舒爽清凉,予已的感觉就是雅,风雅之极。
  “数日没见,当世的书法似乎大有长进啊。”有人聪明,其他人也不笨,一脸惊叹似的说道,自然而然的伸手要拿折扇,准备细细评赏,拿扇之人也不好意思不给,只有恋恋不舍的松开手来,心里已经决定,自己也要有这样一柄折扇。
  就当几人在为冯京的折扇斗智斗谋时,其他人却把主意打到了楚质和滕茂实身上,有心胸坦荡的,直接开口索求观看,腼腆些的就拐弯抹角的暗示,一时之间,楚质三人身边热闹之极。
  经过对比,众人也发现,三柄折扇之中,又以楚质的较为美观,扇面上绘着一幅花前月下图,几个雅士正对月小酌,一阵清风拂过,古松微颤,几人闭目以待,画中洒脱飘逸之意境跃然纸上。
  “开合清风纸半张,随之舒卷岂寻常。花前月下团圆坐,一道清风共自凉。”有人拿着楚质的扇子,轻声吟诵,忍不住询问道:“景纯,这诗似乎出自你的手笔吧。”
  “文通兄过奖了。”楚质微笑道:“涂鸦之作,予以自娱自乐,怕是难入名家法眼。”
  “这样说来,不仅诗是景纯所作,图也是你所为。”沈遘点头赞叹道:“我还在寻思是谁人画出这幅意境隽永的花前月下图,没有想到也是出自景纯之手,字画相映成趣,风雅别致,妙不可言啊。”
  “原来折扇并没有诗画的,就像我这柄一样。”亮了下手中扇子洁白如雪的扇面,滕茂实轻微笑道:“后来景纯觉得扇面过于清白,有些不雅观,干脆自己绘上字画,可惜我不像景纯多才多艺,就没敢献丑。”
  如此情趣之举,旁人一听,眼睛里掠出灼热之色,特别是那些自我感觉字画颇有功力的进士,恨不能立即尝试。
  “景纯,这扇子你们是从哪里寻到的?”过了片刻,终于有人开始打听这个问题了,相对而言,这样问话还是比较含蓄,起码没有直接询问是从哪里买的。
  “潘楼。”楚质扬声说道,察觉不少人微微点头,显然已经记了下来,心中的喜悦忍不住涌到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不久之后,几个进士返回,身后有小吏抬着一箩筐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到位,诸多进士自然开始挥毫舞文弄墨作诗填词,却不知为何,见到楚质几人潇洒挥扇、风度翩翩的模样,却忽然少了几分吟风咏月的兴致。
  几箩筐的纸墨耗尽,从进士的诗兴也挥霍一空,也不知是谁提议的,纷纷兴高采烈的散去,他们自然高兴,毕竟祭拜先圣先师之后,接下来就是科举的重头戏,赐官授职,进士及第后的各种赏赐和庆祝活动,只是一次性或一时的荣耀与风光,而士子们的终极目标却是仕途,说白了就是做官。
  做官有什么好处不必多言,读书人十年十几年几十年寒窗苦读、青灯黄卷的寂寞孤独,怎么可能就为了一时的风光得意,只要成为朝廷官员,那就可以长久的风光得意下去,当然,在古代为官,肯定是有些危险性的,但是收益却远胜于风险,千百年来,绝大多数世人都没能抵挡得住为官的诱惑,前赴后继的投身其中。
  进士们出了贡院,纷纷热情有礼的拱手作别,慢慢向四面八方散去,走到某条人少的小巷时,冯京突然笑道:“景纯,刚才我们可是按照你的要求行事,你答应我们的礼物,可莫要忘记才是。”
  “放心,每人十柄图文并茂的折扇,肯定少不了你们的。”楚质悲叹说道:“你们开的价码也太高了吧,看来我这几日休想清闲静养。”
  “扇上的字画,是要你亲手描绘的,可别拿画匠的来糊弄我们啊。”提醒了句,滕茂实轻笑道:“谁叫你在扇上所绘的字画要比我们美观。”
  “景纯,我们可不敢担保你那所谓的名人效应是否有用,如果没有效果的话。”冯京也轻笑说道:“那礼物就打个对折好了。”
  “你们也别妄自菲薄,东施效颦的典故你们不会陌生吧,要知道当世你可是三元及第的进士,是今科进士之首,自然是众人效仿的对象。”楚质微笑道:“况且如此风雅之物,我不相信他们会不动心。”
  人们对有名望的人,似乎有一种天生崇敬,在现代利用名人效应发财的却大有人在,而在古代也从不缺乏这样的例子,早在春秋战国时,有个卖马的人,自己的马一连卖了三天都无人过问,他就去求见伯乐,请他围着自己的马走了几圈,马价立刻暴涨了十倍,楚质相信,只要策划得当,自己的营销计划绝对会获得成功。
  “确实也是,这样精巧之物,如果让我瞧见,恐怕也忍不住为之向往,好酒不怕巷子深,就算没有我们为之宣扬,早晚也会为人所知。”冯京赞同说道,这就是古今观念存在的差异,古代人比较含蓄,总是喜欢把好东西藏着,不像接受了西方思想影响的现代人,越是新奇的事物,就越要推广,最好是众所周知。
  楚质洒然微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两日就要麻烦你们了。”
  “此物轻巧,携带方便,而且美观雅致,执中手中感觉舒畅之极,怎么会麻烦。”滕茂实十分熟练的撒开折扇,轻微摇动,飘逸潇洒的动作,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
  楚质与冯京相视一笑,只听轻微一响,两人手中顿时多了柄展开的扇子,三人就这样谈笑风生、招摇过市起来。
  繁华热闹的汴梁城街道中,突然多了几个手执精美折扇,相貌俊逸儒雅,风度翩翩的青年,在无风气闷的天气下,只见他们手中轻摇,引起阵阵清风,衣袂飘飞,有股说不尽的风流倜傥,让许多少年公子羡慕不已,如果不是大部分怀春少女都禁足于深闺之中,想必这几人肯定收到不少定情之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都有股从众心理,可能冯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天下文人士子的心目中处于什么位置,三元及第的牛人,几十年才出一个,前面的王曾已逝,现在冯京可谓是举世无双,羡慕嫉妒的大有人在,一举一动都有人密切留意。
  这样令人瞩目的人物,突然之间,手中多了柄从来没有见过的折扇,而且使用时还那么的挥洒自如,风流潇洒,只要不是心净如水的人,难免也动了想要一柄的心思,而且今科进士之中,也有许多有心人,从贡院散去之后,立即杀向潘楼,手里顿时多了把华美的折扇,轻摇挥洒,察觉旁人羡慕的目光,心中受用之极。
  翌日清晨,汴梁城依然是繁忙热闹的景象,无论是久居城中的百姓,还是路过往来的商旅,忽然发现城中似乎多了道亮丽的风景线,在茶楼酒肆,或大道小巷,年少英俊的文人士子、公子哥儿,手里多了件从未见过的物事,忽展忽合、打躬作揖之间,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风流潇洒,这样风雅稀罕的事物,如果自己没有,岂不是差人一截……
  立即,汴梁城各家扇铺生意似乎异常兴旺起来,进进出出的顾客快要将店铺的门槛给踏破了,按理来说,扇铺的东家掌柜应该高兴得笑不拢嘴才是,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不仅笑不起来,反而愁眉苦脸的,生意没有做成也就罢了,还要倒贴一笔修门槛的钱,换成是谁心里也不舒服。
  楚府之中,俏丽的初儿,一双细嫩的小手,在算筹里轻巧飞舞,眉目之间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片刻之后,算筹最后一声余音响尽,初儿眉飞色舞说道:“公子,才两日时间,作坊送来的三千一百三十六柄扇子已经全部售空,获利……”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必如此惊讶。”楚质轻描淡写似的说道,执笔的右手却轻微颤动了下,雪白的扇面顿时多了撇败笔的墨迹。


第二百零六章 铭记
  总算没有丢脸,轻轻把折扇放开一边,楚质暗暗松了口气,筹备了小半个月,如果失败的话,还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当然,折扇生意还没有算是完全成功,只是有了个好的开始而已,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就知道以公子的聪明才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初儿眉开眼笑道,一双灵巧的小手继续在算筹上噼啪拨弄起来。
  “初儿,你在做什么?”重新拿起了柄空白折扇,继续执笔描绘,忽然听到声响,楚质不由有些好奇说道:“账目不是已经算出来了吗?”
  “我以这账目为准数,计算下还需要多长时间,公子的投资的钱才能赚回来。”初儿轻声说道,清亮的眼睛掠过一抹羞涩。
  “呵呵,初儿,你这样计算可不科……,不怎么准确。”楚质轻笑道:“现在折扇的生意红火,几千柄扇子短时间内销售一空,那是因为扇子的形制新颖,大家觉得新鲜,才争相购买,过些时候,市面上自然有仿制品出现,市场也渐渐饱和,火爆的业绩自然会慢慢回落下来,到那个时候,一天能卖出几百柄扇子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
  “讨厌的奸商,就会投机取巧学人家。”初儿嘟着可爱的红唇,愤愤不平说道。
  “也不能这样说,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场,况且折扇也不是我发明创造的,市面上就有,只是没人想到要将其加以改造罢了。”楚质笑道,事实就是如此,就算宋代已经有折叠扇的存在,可是千百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使用团扇引风取凉,如果没有人引导,恐怕还要再过向百年,折扇才会流行起来。
  “难道公子就没有办法制止这种事情发生吗?”初儿轻声说道,美丽的眼睛透出几分期待之色,刚才她已经算过了,如果折扇生意,每日都保持一致,用不着一年,就能积下数万贯钱财,到那个时候,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
  “除非朝廷下道法令,不然这种事情是阻止不了的。”楚质微笑了下,安慰说道:“初儿不必忧心,之前我不是已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吗,所以我让高管事他们,在制作出来的扇子上,都标出属于我们作坊的独有铭记,先入为主,只要我们扇子的质量依然上乘,肯定不愁没有顾客。”
  “公子说的可是这个。”初儿伸出一根葱嫩的纤指,指着楚质手中折扇扇骨右侧下方某处说道:“初儿愚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初儿所指的铭记,在常人看来,确实有些怪异,一个小小的椭圆形内,有两个形态优美的宋体字,不用说肯定是出自楚质自己的手笔,字体倒没有什么,主要是那两个字,确切的说,是一个难明的字和一个简单的字组合成一起,形成了铭记。
  “前面那字不说,后面的那字初儿应该懂吧。”楚质轻笑说道,如果是在后世,这两个字人家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宋代,确实令人费解。
  “夫人教过初儿识过这字,这字应该念作二吧。”细嫩的指尖对着扇骨铭记下方,初儿娇憨笑道,明眸皓齿,秀眉轻弯,十分可爱。
  “初儿真聪明,一点也没有记错。”楚质赞叹不已,毫不吝啬予以夸奖,直接忽略了某件事情,如果初儿不认识数字的话,怎么看得懂账本。
  初儿听得眉开眼笑,指着那像是虫字,却多一撇的字说道:“公子,这字念什么?”
  “不认识。”楚质非常干脆利落的摇头说道。
  “公子骗人。”初儿自然不信,秀眉轻蹙,声音软糯糯的说道:“公子,告诉初儿嘛,不然人家问起,初儿也不知如何回答。”
  “老师没有教过,我自然不懂。”楚质轻笑道,软糯的声音入耳,感觉身体酥了一半,哪里还顾得上描绘什么字画,双臂一环,一具香软柔腻的胴体立即贴入怀中,柔软的身子轻轻贴上楚质的胸膛,初儿眼波迷离,柔情似水,低喃的声音娇腻:“不准骗初儿……”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楚质柔声说道,双臂微搂,把怀中的玉人抱了个结实,手指到处,只觉初儿的背肌柔嫩有如绸缎,光滑犹胜无骨,更有缕缕青丝拂过他的脖颈,芬香之气直沁心脾。
  “嗯。”初儿用娇嫩的鼻腔应了声,俏丽的面容忽然飞起一抹绯色,眼眶之中隐隐透有湿润之意,温柔如一池春水轻轻荡漾。
  只见楚质双手已经探进了美妙少女的胸怀,细细抚摸著那香软嫩滑的玉峰,感受那粉腻温润柔美的触觉,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拍门声。
  “质儿。”惠夫人柔美的声音随之传来。
  “是惠夫人。”初儿惊呼道,圆润的鹅蛋脸上抹着一层薄薄的羞红,连忙挣脱楚质的搂抱,快速的整理凌乱衣裙,急忙走过去开门。
  “初儿。”惠夫人轻呼了下,就欲进门,忽然发现初儿饱满的胸部波澜起伏,俏丽小脸娇艳欲滴,睫毛似剪,眼波如水,额头零星点缀着几粒细小的汗珠,一双妙目顿时掠过了然之意,准备迈入房门的莲步停了下来,秀美的容颜泛出一丝微红。
  “惠夫人,公子在房里作画呢。”初儿她粉面含羞,娇丽似三月一朵盛开的桃花,螓首微垂,声音颤抖,几不可闻。
  “嗯,你把何学士的信交给他吧。”惠夫人轻笑道,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函递予初儿,顺手扯了下她上身的衣领,也没有进房,轻微回身,步履轻盈的离去,只留下阵阵残香。
  目送惠夫人离去,初儿莫明其妙的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上衣掀开一角,隐约可见粉红色的肚兜,小脸顿时羞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纤手连忙轻抚,左顾右盼,四下无人,连忙回房栓门,葱白的小手连忙再次整理衣裳来。
  听到房门前没了动静,楚质越过屏风,却没有发现惠夫人的身影,有些迷惑问道:“初儿,娘亲呢。”
  “惠夫人离去了,让初儿把这信给公子,说是公子老师何学士的信。”初儿面上一红,玉颈低垂,声音轻微道,纤手轻伸,把信函呈了过去。
  也不知老师寻自己有什么事情,信函没有密封,楚质有些迷惑的接过,随手取出信纸,仔细默读,过了片刻,俊脸泛出灿烂笑容。
  “公子,信上说了什么,让你这般喜悦。”初儿好奇问道。
  楚质轻笑起来,随手将信搁放在书案旁,猛然扑向初儿,双臂一张,幽香扑鼻,一具软软的身子倒进他的怀中,双手微微用力一提,就这样抱着玉人在原地转了几圈,措手不及的举动,让初儿娇呼不已。
  过了片刻,楚质这才停了下来,双手放在初儿柔软的纤腰上,轻笑道:“初儿,想来再过不久,折扇的生意还要再红火几分了。”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初儿的眼睛中荡漾着一种异样的光泽,娇媚、羞涩和喜悦,还有一丝迷惑不解。
  “老师来信,让我再给他送些柄扇子过去。”楚质微笑道,既然让几个好友帮忙宣传,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恩师呢。
  “前几日,公子不是已经给何学士送去几十柄了吗?他这么快用完了?”初儿小脸掠过一丝茫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连忙说道:“应该是损坏才对,这么多的扇子这么快就全部损坏了?”
  “呵呵,哪里能损坏得那么快。”轻嗅着少女熏人的幽香,楚质轻笑说道:“老师都拿去送人了。”
  “哦。”初儿悄声答应,螓首微垂,小嘴嘟了起来,拿公子送的扇子作人情,而且还想再多要,这人真讨厌。
  “初儿,在想什么呢?”隐约察觉初儿的小心思,伸手挑起她粉嫩的下巴,楚质笑着说道:“你还不明白吗,能让老师送礼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经他们宣扬,我们制作的扇子,名声肯定更上一层楼,还愁没有销量。”
  要知道楚质送给何涉的都是空白没有字画的折扇,经楚质的提示,以何涉的性格,肯定忍不住在扇面上题诗作画的,刚开始练习时,定然会不得其法,损了些扇子,入门之后,在家中闲暇无事的何涉,好不容易遇到件有情趣的事情,几十柄扇子怎么够他挥霍。
  “人家哪里比得上公子聪明啊。”初儿仰起小脸,听到楚质之言,一抹红云慢慢浮起,饱满柔软的红唇轻轻颤动道,娇糯甜美的声音,吐息如兰,清香扑面而来,让楚质心中一荡,忍不住低下头去,张嘴含住了那两片娇艳的樱唇。
  柔软的身子轻颤,初儿星眸微闭,玉面飞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羞涩地迎接楚质的亲吻,眼眸之中水波荡漾,半睁半闭,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如兰的鼻息急促起伏。
  过了片刻,两人这才渐渐分开,看着美眸迷离的初儿,楚质微笑说道:“初儿,要知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老师这是在免费帮我们做广告啊,我们要感谢才是。”
  初儿柔情似水,依偎在楚质怀中,柔声说道:“公子不用说了,是初儿不懂事,就知道计较些微末的事情。”


第二百零七章 上门
  “怎么会呢,斤斤计较才能成为合格的小管家,然后再成为持家的小妻子。”楚质轻笑道,在初儿光滑无比的脸颊之上,轻轻吻了一下,初儿身子仿佛化作一滩柔水,软软地蜷伏在楚质的怀中。
  温存片刻,楚质恋恋不舍松开温香软玉,虽然也明白何涉求扇多半是戏言,或许是想找个借口见自己而已,但是老师有事相招,作弟子的怎能怠慢,幸好府里还存有些折扇,不然就算想送也没有办法。
  “初儿,照这个趋势发展,作坊肯定要扩建了。”楚质微笑道:“就是不知道杨村和毛村的人是否足够多,不然只能从其他地方再招收些伙计了。”
  趁着仿制品没有出来之前,先抢占部分市场再说,楚质仔细寻思,至于以后,等折扇的品牌深入人心,也不愁没有生意,况且目光要放远些,不能只盯住汴梁城,天下之大,城市数不胜数,市场没有那么容易饱和的。
  “其实我们村子以前有许多人的,只是……”初儿闻言,瞄了下楚质,小心翼翼说道,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楚质也明白以前杨村因为贫困,所以有许多村民出去打工了,初儿的意思,无非是想将那些人寻回来罢了,富贵不忘乡亲,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而且这事对楚质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当下轻笑说道:“招人的事情,自然是由两村村正负责,当然,如果能知道对方底细,那就再好不过了。”
  楚质的意思非常明了,初儿当然明白,小脸掠过一丝喜悦感激之色,声音柔媚说道:“初儿代村里的乡亲们谢谢公子。”
  楚质洒然微笑,随即修书一封给高管事,信里自然是好好的夸赞了下他,肯定了他近段时间来的工作,表明自己对此非满面,希望他能再接再厉,信中的末尾,就是楚质对于作坊以后的规划,让高管事酌情行事。
  其实楚质自己也非常清楚,再过不久,朝廷赐官授职,为官之后,生意上的事情,为了避嫌,自己怕是不会再直接沾染,只能在幕后给出个大致方向,具体的事情,自然会有底下的人处理,放权是肯定的,况且人家高管事在商海里摸爬打滚十数年,肯定要比自己这个商场新丁经验丰富,论起具体执行工作,定然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在旁对人家指手画脚了。
  检查书信没有疏漏之处,命人送出去后,楚质准备好几份礼品,其中自然少不了何涉提到的白折扇,收拾妥当之后,让初儿先知家人一声,匆匆在楚府前面的街道拦了辆车,向何府行去。
  近段时间来,因为忙着赴宴应酬,楚质很少到何府拜访何涉了,想到平日何涉的谆谆教导,真诚关切之情,楚质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如今再次踏上熟悉的小巷,眼见何府就在眼前,楚质连忙整理了个仪表,疾步上前轻轻敲门。
  “质公子来了,快些请进。”何府院子拉门探头,看见是楚质,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轻手把大门推开半边,鞠躬作揖,热情洋溢的引请楚质进来。
  楚质客气还礼,微笑走入前院,发现院中停有一顶轿子,何涉知交满天下,何府也时常广纳汴梁鸿儒,有人前来拜访是正常的事情,楚质也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微微一笑,好奇询问道:“却不知今日是何人前来拜访老师?”
  “是赵相公。”院子微笑道,神情有几分自豪,虽然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仆役,但是迎来送往的都不是普通平凡之人,还能经常接触普通百姓一生难以见到的达官贵人,院子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优越感。
  楚质知道院子说的是赵概,今科科举结束之后,身为翰林学士、知贡举的赵概,得到群臣的推荐,得到皇帝赵祯的许肯,正式被任命为参知政事,成为大宋政事堂宰相之一,当然,有人上位,那就意味着有人下台,只是下台之人,楚质也不熟悉,也就懒得理会,况且下台之后,未必没有机会再重新上位。
  这也是宋朝的政治特点,宰相轮流坐,不知明年到谁家,罢相在世人看来,是件十分平常的事情,每当全国各地有什么大点的天灾人祸时,在百姓或者万民的心目中,那是上天的警示惩罚,警示的对象当然不会是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是谁的,矛头自然就指向谁,众人心知肚明,但总不能让天子蒙羞吧,这时候身为百官之首、当朝辅臣的宰相,自然而然的就是最好的顶锅人选,是贬是罚就不重要了。
  不要以为顶锅没有好处,天子圣明,会把一切记在心里的,这样的好臣子自然堪称大用,隔上那么段时间,随意找个理由重新再启用,依然风光得意,而且就算在任期间,一切平安无事,也会有御史站出来指责对方毫无树建,不配为相,应该识趣退位让贤,宰相之位也坐不长久,说到底不过是帝王权术,平衡二字作祟罢了。
  所以当赵概成为参知政事的消息传到耳中,楚质奉上程仪表示祝贺之余,心里面却没有太大的高兴,如果赵概任其他重要职位还好,起码能在朝中待久些,如今成为副相,过几年恐怕就要请群外放。
  本来还想自己在地方上历练几年之后,托赵概帮忙活动下,调回汴梁为官呢,看来这希望要落空了,楚质轻微摇头暗叹,虽然说还有个大伯楚汲,可毕竟是血脉之亲,也不好直接插手自己的事情啊。
  走到客厅前,透过屏风薄纱,隐约可见何涉及赵概的身影,楚质收回对以后的展望,伸手拦住要进去通报的院子,理了下衣裳,满面笑容的扬声说道:“老师,学生求见。”
  只见屏风内的身影晃悠了下,掠过几句含糊不清的笑语,随之传来何涉的声音:“既然人到了,那就自已进来吧。”
  向院子揖让了下表示谢意,楚质伸手掀开厅门珠帘,从容自若的走了进去,朝列席而坐的何涉、赵概行礼道:“见过老师、赵学士。”
  何涉轻轻颌首,唇角绽出喜悦笑意,本来就红润的脸庞透出润亮光泽,轻轻挥手道:“不必拘礼,自己找位子坐下吧。”
  何涉说的随意,楚质却不敢散漫,径直来到两人下首位置,安然坐了下来,腰板挺直,目不斜视,脸上的笑容依旧。
  “景纯,听学士说,你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来了。”赵概眉毛上挑,轻笑说道:“如今却提着礼品上门拜访,可是来向学士赔罪啊。”
  期集之日,忙于应酬,自然没有闲暇时间前来,这点几人都心知肚明,楚质也没有解释,只是微笑说道:“赵学士所言极是,虽然是俗气了些,但也只能以此向老师聊表寸心了。”
  “那学士觉得,景纯此举,是俗是雅啊?”赵概偏头笑道,古人的情感比较含蓄,只有彼此的关系亲密无间,才能如此笑谈无忌,对此楚质自然明白,闻言轻笑不语,目光转向何涉。
  “如果景纯送礼是为俗气,那老夫向他索取礼物之举,岂不是更加俗不可耐。”何涉笑道,捋了下银色长须。
  微楞了下,赵概随之反应过来,立即轻笑道:“是俗是雅,现在确实言之尚早,不妨将礼物取出来,让我评赏之后再做定论。”
  见到何涉大笑点头示意,楚质连忙解开随身的礼品,将几块潘谷墨轻移到一旁,捧出用竹条编织的箱子,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三十余柄散发出淡淡清香的折扇。
  “咦,这是什么物事?”本以为箱子里装的是古玩字画的赵概,看清楚箱内的情况后,忍不住惊讶起来,也不怪赵概不认识折扇,毕竟在当朝副相、参知政事,身居要职,处理的政务自然繁多,有抽空前来拜望何涉,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哪里还会有时间到民间微服私访,自然没见过这种形制新颖的扇子。
  “叔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身为当朝学士,连在汴梁城中最为风行的折扇都不认识,如此寡闻可不行啊。”何涉笑了起来,随手拿起一柄折扇,手指动作娴熟的轻微按了下,折扇立即展开,轻摇几下,清风阵阵缭绕,舒爽之极。
  “原来是繖扇,也没有什么稀奇啊。”仔细打量了下,赵概恍然说道,接过楚质递来的折扇,学着何涉的动作,体会了下,感觉还可以。
  反复观摩了片刻,赵概摇头说道:“这繖扇确实比以前轻巧许多,但与宫扇相比,却差了许多,扇面洁白如雪故然不错,细细看来,没有团扇那么雅。”
  经过千百年来的发展,绢宫扇大多制作精细,装饰华美,面上常绣有精美的花鸟、鱼虫、山水,人物、佛像,显然赵概已经习惯这样的扇子,自然对空白无物的折扇不认同。
  与楚质对视了下,何涉笑容灿烂,放声呼道:“来人,取老夫画盒来。”
  在赵概迷惑的时候,厅外的仆役听到呼叫,匆匆忙忙奔向何涉的书房,过了片刻,返回厅中,小心翼翼的将作画用的笔纸颜料摆放到位。


第二百零八章 隐谜
  挥退仆役,楚质搀起了衣袖,熟络的开始调配颜料,古代作画用的颜色,远远没有现代那么丰富多彩,大致可分为水墨、青绿、金碧、浅绛等,颜色故然不多,可是经过古代画师的妙手搭配,却构成了一幅幅绚丽多姿、令人赞叹不绝的名家画作。
  “老师,请。”将调配好的颜料搁在画架旁,楚质轻轻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给何涉。
  虽然赵概依然迷惑不解,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但是也不妨碍他欣赏何涉挥笔作画的兴致,见到何涉站了起来执笔,也连忙走上前去,放缓呼吸,不欲惊扰。
  轻轻沾了些颜色,画笔悬在空中,透过厅门的前方,正是一处花圃,就当赵概认为笔尖会落到画架的纸上时,却见何涉左手一横,扇子平放,右手轻颤挪动,聊聊数笔,已经勾勒出青翠枝叶的形态来。
  过了片刻,一丛郁郁葱葱的枝叶已然浮现在扇面的大部分空白上,葱绿之中,又有几朵黄红鲜花点缀,几三两只小鸟在枝头上盘旋鸣叫,扇面之中,小小的尺寸世界内,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的景象。
  “突破瓶颈之后,老师的画技越发出神入化了。”看见何涉搁笔,楚质立即满面笑容的赞叹起来:“人常说一叶知秋,而观老师此画,只看其一节枝叶,就知此画描绘正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之时也。”
  “中了进士,别的没学会,阿谀奉承的本事倒是长进了许多。”何涉笑斥道,心里却很受用,取了自己最小那块铭印,在扇面的角落处,轻轻按了下,一幅画作正式完成。
  就当楚质准备厚颜开口索求的时候,却不想赵概已经抢先下手了,只见人影晃动了下,画扇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好画啊,妙不可言。”捧着扇子仔细打量,赵概赞不绝口,过了半响,依然没有闭口的打算,而且奉承之言要比楚质高明许多,简直就是不留丝毫痕迹,让何涉听着眉开眼笑,老怀大畅,直捋胡须。
  不愧是当朝要臣,溜须拍马的本事确实不是自己所能及的,楚质暗暗佩服不已,自然要仔细聆听,准备学上几手,以后肯定派得上用场的。
  “咦,这是什么字?”再次仔细观摩,赵概发现折扇扇骨有个奇特标志,目光微微凝滞,皱眉说道:“或者不是字,而是某种符号。”
  “这个老夫也留意到了,猜测了许久,本以为是上古文字,翻阅不少古籍,却依然毫无所获。”何涉捋须说道:“可能真的如你所言,是一个代表某种含义的符记罢了。”
  “这符号,一画一笔之间,有些景纯所书字体的风格。”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只要有几分好奇心,谁都会仔细思量片刻,赵概反复观察,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还真有些像。”何涉惊讶道,当局者迷,楚质送扇来之时,并没有透露扇子的底细,何涉一直认为这些扇子是楚质买来送自己的礼物,自然不会联想那么多,现在经赵概提醒,仔细观察,发现还真是如此。
  “景纯……”当事人就在这里,两人的目光立即转向楚质。
  “两位真是法眼如炬啊。”楚质微笑承认道:“这个确实是我写的,确实也代表了某个含义,就是这家扇坊的名字。”
  “还真是如此啊。”赵概轻笑起来,有此微得意之色。
  “老了,眼力大不如前了。”何涉连连摇头叹道,楚质及赵概连忙安慰起来。
  过了片刻,为了转移何涉的注意力,赵概微笑道:“景纯,你说这是作坊的名字,那应该是字才对,恕我才疏学浅,此字不知如何念读,还请你指教。”
  宋朝大部分文人,心胸坦荡,秉承孔夫子的教导,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耻下问是常有的事情,没人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而楚质却感到异常惊讶,惊讶的当然不是赵概能不耻下问,而是惊讶两人居然没有询问自己写的字,为什么会与一家扇坊扯上关系,害得他在心里准备好久的理由都没有机会说出来,真是郁闷啊。
  楚质却不知道,宋朝是商业繁荣昌盛,可以说是历代封建王朝中,唯一一个重农不抑商的社会,对于商人,文人或许心中轻视,不屑与之相交往来,可是对商业活动却没有什么抵触心理,而且有识之士,还看到越发繁华的商业活动,给朝廷民间带来的好处,准备加以保护推广呢。
  而且宋朝文人比较开明,不像某些朝代,一边享受着商业流通给自己带来无比的方便,口中却恨不能禁止一切经商行为,宋代就有很多描写商业繁华景象的诗词,大名鼎鼎的清明上河图中,就非常写实的将汴梁城中商贸行为描绘出来。
  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某些个大商铺开业时,还专门请些知名的文人大儒为自家店铺题名,而文人大儒们一般不会推辞,欣然前往,事后毫无愧色的领着一笔不菲的润笔费,腆着酒足饭饱的肚子,悠悠离去。
  有无数的先例在,何涉与赵概也自然而然的以为楚质也是如此,没有听到传闻,也没有亲眼所见,两人当然猜测不出来,已经高中进士,准备为官的楚质居然会去经商,恐怕哪天真的目见耳闻,两人也不敢相信吧。
  惊讶归惊讶,见到两人没有追根问底,楚质松了口气,微笑说道:“其实这字我也不懂怎么读。”
  “景纯,谦谦君子,莫要欺人啊。”赵概根本不相信。
  而何涉也是如此反应,轻笑了下,悠悠说道:“景纯,学无止境,天下之字,有谁敢言能只字识尽,不知为不知,不必顾及我们两人的面子。”
  “老师,学生并没有虚言,这字我真不认识。”楚质誓言旦旦说道,目露真诚坦然,没有丝毫隐瞒说笑的意思。
  “既然不认识,那你为何……”看出楚质没有撒谎,赵概迷惑不解道。
  “慢着。”何涉伸手,回忆似的说道:“似乎刚才景纯说这符记代表了某种含义,是作坊的名字,那就是说,其实这是一个……”
  赵概灵光一闪,与何涉同声说道:“隐谜。”
  楚质含笑点头,承认两人猜对了,这确实是个隐谜,而且答案非常有意思。
  “既然是隐谜,那肯定有谜底。”赵概喃喃说道,瞧了片刻,还是不得其解,毕竟谜面形式多样,如果没有点提示,或者灵机一动,想破解出来也是件困难的事情。
  看着两人苦苦寻思的模样,楚质没有继续捏拿的意思,而是微笑提醒道:“其实这符记确实是两个字,只不过我有意少写了几笔,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且第一个字与扇子密切相关,应该很容易猜测的。”
  楚质话音刚落,才过了几息时间,只听啪的一下,赵概兴奋敲了下桌案,笑道:“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原来是个风字啊,亏我想了这么久。”
  “叔平,都已经是贵为宰相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一旁的何涉摇头说道:“高兴得太早了些,风字故然容易猜测出来,问题在于,这两划,随意添加几笔,所成之字千变万化,实在是难以计算,你还能推测出来吗?”
  “确实有些难度。”寻思了片刻,赵概试探性的问道:“景纯,作坊名字,与风有关,莫不是风云二字。”
  “不然,按你这样说,那也有可能是风雷、风雪之类的词。”何涉沉吟说道:“要知道景纯是有意写成这样,以隐喻某种含义,风云二字,似乎有些不妥。”
  就在两人继续思量的时候,楚质轻声笑了下,提笔在画架子的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听到动静,赵概、何涉抬头看去。
  “风、月。”吟诵了下,知道了答案,不是自己猜测出来的,赵概也没什么喜色,轻轻点头说道:“风月坊,名字不错,有些意境。”
  “景纯,你为何不将两字明白写出来,而故意疏漏几笔呢?”何涉微笑问道:“其中蕴藏了什么隐义?”
  “风月二字,如今没有了边,那就是……”楚质笑着说道。
  “景纯巧思,风月无边,意境悠远。”赵概眼睛一亮,赞叹道:“而且十分吉利,喻示着风月坊财源茂盛,没有边际,一语双关,实属难得。”
  楚质闻言,憨笑不已,其实他哪里能想得那么远,当初还没有建作坊,楚质就是开始寻思给作坊取个名字,思来想去,就想到风月两字,继而想到风月无边的典故,本来是想以这个作为噱头,以吸引众人的眼球,以后再换回来,没有想到经赵概的解释,居然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在。
  “行了,别夸下去了,些许小聪明,不足为奇,想要治国安民,还须以正道。”何涉含笑说道:“叔平,对于新科进士的安排,政事堂可商议出什么章程没有?”
  楚质一听,事关以后的前途,岂能漠然置之,立即肃穆敛容,安静了下来,目光看向赵概,心里打起的小鼓,有些微的紧张感觉。


第二百零九章 答谢
  轻瞄了眼楚质,赵概微笑说道:“还能有什么章程,按以前的先倒,三甲以上进士,直接授予官职,赴地方为官,第四甲已下并诸科同出身进士,留京守选。”
  楚质微微点头,对此也清楚了解,身为宋代的进士,远远比在其他朝代幸福,由于唐末农民起义和五代时期的军阀混战,几乎将士族势力扫荡殆尽,重新统一天下的赵宋王朝建国之初就定下以文官治国为基本国策。
  文人士子一经科举登第,马上授予官身,发给公服,然后全部送到地方上去历练,第一甲进士及第的进士,自然有些优待,得授将作监、大理寺评事等虚职,但只是挂个名而已,一样要以通判差遣,也就是到地方做幕职,有点像现代的挂职下放。
  不要小瞧将作监、大理寺评事等虚职,虽然才是八九品小官,却因为有京官职衔,一上任就有签发文书的权力,其余的进士,第二甲授初等职官,第三甲授试衔知县,在补上实职之前,都没有这个权力的,签书两字表示有职有权,这是靠名列一甲争来的,其他试衔诸官,说白了就是试官。
  也就是说,名列第一甲的进士,是正式的官员,而其他二三四五甲进士,到地方赴任为官之后,还是处于见习时期,要经过朝廷的考核,才能正式纳入编制,当然,就算是在见习期间,只要大错不犯,哪怕尸位素餐当个庸官,通不过朝廷考核,这些人的俸禄待遇与正式官员也没有什么差别,没有下岗的说法,导致冗官越加膨胀起来。
  当然,这种事情不是目前的自己可以理会的,相对而言,楚质更加关心自己将被朝廷下放去什么地方,在古代为官,第一先要条件就是地理位置,要知道古代中国地大物博,有许多地方没有得到彻底的开发,如果被下放到苦寒险恶之地,去一个充满毒蛇猛兽、沼泽瘴气的地方赴任,楚质觉得自己不用考虑,就可以直接抗旨不遵了。
  “叔平,不要装糊涂。”何涉微笑道:“难道你没有听明白老夫的意思?”
  怎么会听不明白,赵概轻笑说道:“学士不必操心,景纯是第一甲及第进士,授个大理评事不成问题。”
  “明摆的事情,这个不用你说,老夫也清楚。”何涉故作不悦道:“虽然赐官授职的事情不用你过问,但在政事堂里,朝廷准备给景纯安排个什么差遣,去什么地方赴任,你总该听闻些消息吧。”
  关键时刻来了,楚质立即屏气凝神,侧耳聆听,可惜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只见赵概摇头说道:“此事由考课院周大人负责,将各进士授职情况上报官家之后,由官家钦定封存于崇政殿内,没有官家的旨意,谁也不许私处查阅,而考课院上下,也被下令缄口,不准任何人透露丝毫。”
  “看来官家也怕麻烦啊。”何涉轻笑说道,也没有失落之色,毕竟以楚质的第一甲第十名的成绩,绝对不会被派遣到穷乡僻壤之中,就是不知道离汴梁城是远是近而已,而何涉自然是希望楚质离汴梁近些,那书信来往也快捷些。
  “如何不是,往年这个时候,新科进士授职的具体情况被人泄露出去后,某些神通广大的人,居然跑到官家面前为某些进士开口求情起来。”赵概笑道:“弄得官家不胜其烦,如今自然要吸取以前的教训。”
  榜下择婿结束后,自然有部分进士成为皇亲国戚的上门女婿,而赐官授职,本来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事情,发现自家女婿居然分配到一个不称心如意的地方,肯定要找皇帝讨个人情,偶尔一两个还好安排,可是上门的人络绎不绝,许了这个,其他人也觉得不公,到头来烦心的还是自己,皇帝自然要遏制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听到赵概之言,楚质也有些失望,本来也打算等知道自己被安排在什么地方后,如果那地方不合自己心意,还想厚着脸皮开口求赵概帮忙活动下,没有想到走后门人实在太多,让人家烦得直接把后门给堵了,真是郁闷啊。
  察觉出楚质有些失望,赵概微笑道:“就算没有见过新科进士授职名录,但是景纯所去之处,我也能猜测出一二来,无非是江南或荆南二地罢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何涉惊讶说道。
  “其实也不难猜测,授职前,考课院将各地州县缺何职官的情况上奏官家,奏折经过政事堂时,恰好是我批复的,自然有些印象。”赵概笑着说道,在赐官授职前,居然有这样的折子上奏,若是两者之间没有联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江南、荆南二路州县,虽然不比中原膏腴之地,但也还算富足。”何涉微微点头,捋须说道:“可惜不知具体在何地方。”
  “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奉公廉正,朝廷自然会记在心里。”赵概目光落到楚质身上,轻笑说道:“景纯,宰相必起于州部,你还年轻,不必急切,要自勉之。”
  “赵学士之言,小子紧记。”楚质恭敬说道,其实他也知道,越是政治清明的时代,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身居高位的事情很少会发生,就算是现在朝廷里的名臣宰执,每个都是从基层官员做起,在地方上历练几年,积累了经验名望,才得以提拔,不然哪怕圣眷再隆,再怎么得到皇帝的宠信,也没有资格占据要臣之职,更加不用说位列政事堂,成为辅臣宰执。
  而何涉也趁机指点了下楚质在地方为官时应该注意的事情,楚质自然是连连点头,仔细的聆听,牢牢记在心里,这可是经验之谈,赴任为官之后,肯定会用得上的,直至日落时分,只学收获良多的楚质,这才心情喜悦的从何府告辞离去。
  此后几日,事实证明楚质决定扩建作坊的决定非常有先见之明,或许赵概是朝廷里第一个使用折扇的高官大臣,连当朝相公手里都有把精巧折扇,作为下属,自己应该有觉悟,爱好习惯不能离上官太远。
  立即之间,民间流行还不算广的折扇,却在官场却火热起来,几乎是人手都有一柄,不然上班都不好意思和同僚打招呼,也是应征了那句话,上有所好,下必从焉,连官人都喜欢这玩意,那肯定是好物事,不买几柄回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当然,精美的折扇确实也是风雅之物,文人士子使用之后,立即爱不释手,在茶楼酒肆,随处可见文人士子将折扇潇洒一挥,谈诗论酒,或将折扇一合,打躬作揖,举手投足间,是那么的风流飘逸。
  在秦楼楚馆,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手中执着最新上市的描金折扇,与知情识趣的风尘女子调情小酌,酒酣耳热、热血沸腾之余,展开金光灿灿的扇子,轻轻摇摆,清风徐徐,有几分清凉,不至于当场露出丑态。
  看着高管事呈上来的账本,可谓是财源滚滚,楚质知道折扇生意开始初见成效,饮水思源,也是时候好发报答几个好友了,当下在赏心楼摆下一桌宴席,请几人前来赴宴,以表示心中的感谢。
  “如果你真想道谢的话,那再多送我几柄画扇吧。”高士林期待说道,手指灵巧的转弄着手中的镂雕折扇。
  “前日不是已经给你送去十柄了吗?”楚质当然不肯答应,这几天,为了完成答应几人的报酬,手都快累瘫了。
  “区区十柄,哪里够亲朋好友分啊。”高士林笑嘻嘻说道:“景纯,这几日我可是非常用心的在帮你推销这些折扇,没有功劳也有若劳,你就看在我连日奔波辛苦劳累上,再多给我几柄有字画的折扇吧。”
  楚质白了高士林一眼,露出鄙视之意,什么连日奔波辛苦,拿着几款新式的精美折扇,在一帮公子哥儿面前炫耀,在成片羡慕妒嫉的目光中,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知有多享受,哪里来的劳累。
  “才卿所言极是。”一旁的冯京与滕茂实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起来,毕竟好东西谁也不会嫌多的。
  沉吟了下,楚质断然说道:“只是要有字画的折扇而已吧?”
  “没错。”见楚质表情似乎有松动之意,高士林连忙点头笑道:“折扇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待会我就命人送到你府上,要多少有多少,你只须作画就行。”
  楚质闻言有些啼笑皆非,自己要折扇还不简单,随意说句话就行,就在几人期待的看着楚质的时候,只见他轻笑说道:“要有字画的折扇还不简单,潘楼内多的是,你们想要什么图画的尽管开口,待会我给你们送去。”
  “谁要那种画扇啊。”高士林撇嘴说道:“没有半点灵气,呆板生硬,一看就知道是画匠所为,只有附庸风雅之辈才会买来沾沾自喜的炫耀。”
  “就算是画匠所作,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吧。”楚质微笑道,经过自己的指点,画匠出身的陈氏父子已经可以熟练的在扇面上写字作画,而且画技似乎要比以前有所进步,经他们之手描绘过的扇子,也非常受欢迎。


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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