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温馨之家


  少女的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却仍握着那发簪的尾部,用力向下按着,似要将它刺进封沙的喉中,直达后脑。
  二人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相互对视,目光交织,那里面充满了微妙的情意,不知是恨是爱。但他们的身体,却都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两人对视的时间,仿佛便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床边呆了好久的莲儿醒过神来,抓起一个枕头按在封沙脸上,想要一把闷死他,才遮断了二人的视线。
  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封沙心底涌起,他的牙齿用力一咬,向旁一甩头,万年公主便觉一股大力袭来,右手不由自主地向旁挥开,身体失去了平衡,斜斜地倒在封沙身上。
  莲儿用力按着枕头,蒙在封沙脸上。忽然一道寒芒自枕中激射而出,如流星般飞射向她,自她发际擦过,直射向屋顶,打断了她几根头发。那柔柔的发丝轻轻飘落,洒在封沙赤裸的肩头。
  紧接着,封沙抬起手,一把夺过枕头,左手一挥,那枕头便向门口飞去,在空中碎裂开来,里面的鹅绒漫屋飘飞,弥漫了整个屋子,便似下了一场大雪。
  万年公主刘慕抬起手,吃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发簪,又抬头看向天花板,目瞪口呆。
  那用精钢打制的发簪,竟然被他一口咬断,又喷射出去,穿透了枕头,直射到屋顶上,现在正嵌在天花板正中央,闪闪地放射着寒光。
  在漫天羽毛飘飞中,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赤裸男子,一股深重的恐惧和绝望在两个少女心中弥漫开来:这样恐怖的男人,岂是她们两个弱女子可以抗衡得了的!
  在最兴奋的关头几乎遭到刺杀的封沙面现怒色,一把抓住莲儿的手腕,轻轻一拖,便拖上床来,右手从万年公主那赤裸酥胸前挥过,握在莲儿的椒乳上面,用力一撕,裂帛声响起,那少女高耸的乳房,暴露在屋中寒冷的空气里面。
  莲儿大声尖叫,双手捂在胸前,满脸都是惊恐。
  此时刘慕也被封沙疯狂的动作从身上掀下来,浑身赤裸地扑到莲儿身上,抱住半裸的莲儿大哭。
  封沙恨恨地一推,将莲儿推倒在床上,双手狂撕,霎时便将她的衣衫扯得粉碎。
  两个少女大声尖叫,拼命抵抗。万年公主刘慕大哭着,想要按住他的手,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看着他那狂暴的眼神,少女们都吓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
  刘慕无力地放弃了抵挡,看着他脸上那一道血痕,冲动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深深地吻在上面。
  感觉着脸庞被少女的香舌吮舔着,那一丝丝的疼痛夹杂着甜蜜的感觉,封沙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狂暴的眼神忽又变得平静。
  “我这是怎么了?在利刃刺来的那一刻,我好像突然变得和她一样疯狂!”他有些惊骇地想着,松开手,任由莲儿从他手中逃开。
  莲儿连滚带爬地躲到大床的最里面,靠着墙不住地颤抖哭泣,看着那一对俊美的人相互拥吻。
  封沙深深地吻着这欢爱后的少女,看着她美丽眼中那一抹凄凉和甜蜜的目光,心中又是疼痛,又是苦涩。
  不知吻了多久,封沙忽然一挥手,让万年公主跌倒在床上。自己沉思半晌,起来平静地擦去脸上的胭脂和血痕,穿上衣服,缓缓走了出去。
  刘慕虽然与他热切拥吻,却已自觉必死,想不到他竟然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与莲儿相对错愕,从她那惨白的脸上看到了深重的恐惧。
  呆了好久,莲儿才颤声道:“他怎么走了?我还以为他会杀了我们!”
  万年公主刘慕拉起那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锦被遮在赤裸娇躯上,心情低落地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我可猜不出来。”
  莲儿沉思半晌,忽然叫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看我们人多,怕打不过我们,就跑掉了!过一会,他就会叫好多人来抓住我们,把我们送到牢房里去!”
  万年公主又好气又好笑,从锦被下伸过手去,狠狠拧了她一把,叫道:“别瞎说,他会怕我们两个打他吗?七个一流的大将围攻他,都不能把他逼退半步,还被他杀了两个,打残了一个!”
  说到封沙的丰功伟绩,刘慕眼中射出迷茫眼神,又是倾慕崇拜,又是痛恨失望。
  莲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却不服气地道:“等会他就会叫人来抓我们,你不信就看着好了!”
  二人沉默下来,在床上并肩靠着墙壁,拥被而坐,默默地等待着那牢狱之灾。
  过了一会,万年公主忽然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要刺杀他的?”
  莲儿恨道:“我看他那么欺负你,气得不得了,突然想起陛下给我留了一把匕首,说谁要敢欺负我,就用匕首刺他,我就掏出那把匕首,想着要是杀了他,陛下就不用再怕他了,你也就不用再受他欺负。”
  刘慕诧异地道:“他怎么会欺负我?刚才明明是我在欺负他!”
  莲儿惊讶地看着她,俏脸飞红,又是害羞,又是好笑。
  她轻轻咳了一声,驱散心中的尴尬,羞笑道:“那公主你怎么还肯帮我一起刺他?”
  万年公主刘慕呆了一下,道:“我在……他的时候,一直在想着用发簪刺死他,可是就怕刺不到。突然看到你刺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顺手就拔下发簪来,刺了过去。”
  莲儿惊道:“原来公主你也很想杀他啊!你那发簪,好像是很锋利的样子,是在外面找好铁匠精心打制的吧?”
  刘慕黯然道:“锋利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一口咬断了!”想起那强壮的仇乱,她的芳心中又喜又忧。
  两个少女耐心地等了好久,却还是不见有人来抓她们,终于放下心来,知道封沙是不会送她们去坐牢、砍头了。
  万年公主忽然想起来,叫道:“对了,上次我用匕首刺他,他也没拿我怎么样,是不是他喜欢别人刺杀他?”
  莲儿诧异地道:“怎么有这种事?要是真的,那他一定是个坏到无可救药的古怪的坏人!”
  万年公主沉思着,喃喃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再设下杀局,一定要杀了他!不过,这个杀局要布置得很严密才行,绝不能让他逃掉!”
  她抬起头来看着莲儿,目光闪烁,似是不怀好意。
  莲儿被她看得浑身发毛,颤颤抖抖地道:“公主,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万年公主刘慕眯起眼睛,诡笑道:“刚才你那一刀,实在是太差劲了,如果让我来刺,绝对比你做得要好!下一次,你在床上陪他,我在床下用短戟刺他!”
  莲儿惊呼一声,花容失色,又惊又怕,尖叫道:“公主,不要啊!他很厉害的,看你被他弄得要死要活就知道了!我又没有经验,一定会被他搞死的!”
  刘慕红了脸,伸手拧着她的脸蛋,又羞又恼地道:“怎么,公主的命令,你敢不听吗?”
  莲儿拼命地向后躲去,摇头惨叫道:“公主,不要啦……”
  ……
  封沙骑着马,缓缓走在宫外的大街上,心中有些迷茫。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万年公主刘慕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同情她的遭遇,又欣赏她的勇气;既怜悯她的痛苦,又禁不住被她的高贵气质和倔强的性格迷住,所以才会无法拒绝她的求欢,与她在床上抵死缠绵。
  自己与她的将来会怎么样呢?封沙又是烦恼,又是迷惑,却无人可以诉说。别人都不能理解他的来历,而那个无良的小子一旦听他说了这件事,一定会狠狠地笑话他一顿。
  脸颊上的血痕处仍带着一点痛感,封沙却感觉到似乎有她的香津混在血液中流动,那血流中都似带着一丝丝的甜蜜之意。
  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好久,前面带路军兵突然停了下来,跪地请他下马。封沙这才醒悟,自己已经到家了。
  家?封沙忽然有些疲惫地想着,自己这样一个浪子,能有家这种奢侈的东西吗?
  当看到府门前那美丽少女满腔喜悦地欢笑着,盈盈跑来,封沙终于明白,只要有她在,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家了!
  他跳下马来,看着那兴奋得俏脸微红的少女,用力将她温软的娇躯抱在怀中,将脸埋在她雪白的颈间,贪婪地嗅着她发畔的芳香,全然不顾大街上一众兵士、百姓惊愕的目光。
  ……
  “好,再做十个俯卧撑!”无良智脑坐在太师椅上,跷起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郭嘉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锻炼着身体。
  郭嘉奋力做着俯卧撑,忽然一头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无良智脑撇撇嘴,不屑地道:“啧啧,看看你,身子骨这么弱,不早死才怪!别偷懒,快起来接着做完!”
  郭嘉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怒视着这个吸血鬼,怀疑上天怎么会把这种人生下来,还让他做了权倾朝野的太傅。
  吸血鬼毫无愧疚之意,反倒微笑道:“看什么看?难道你想反悔不成?别忘了,刚才的比试,是你输了!”
  郭嘉颓然垂首,将脸埋在手背上,沮丧得几乎呜咽起来。
  一点没错,刚才的古今知识大比拼,是他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口服心服。他真是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学识渊博的人,他闲暇时偶然看过的一些冷僻书籍,此人竟然能倒背如流!
  作为赌注,他不得不趴在地上,做那古怪的有辱斯文的动作。幸好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没有别人看到,不然郭嘉真要羞愧得自杀以谢天下了。
  过了好久,他才有了一丝力气,勉强撑着把那一百个俯卧撑做完,却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无良智脑走过去,好心地扶起他,唠唠叨叨地说:“你看你,刚锻炼完就趴下,这样会血液不通的!快,跟着我走上几圈,对身体会有好处!”
  郭嘉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着,听他罗嗦地介绍着这样锻炼的好处,不由奇怪:这样做,真的能让身体健壮起来,并延年益寿吗?
  无良智脑心里却想着:“一看就知道你有先天性心脏衰弱,又四体不勤,导致心脏更加衰弱,寿命肯定超不过三十五岁!算你运气,遇到了老子,只要多让你锻炼锻炼,再加上老子秘制的特效中草药,活个百八十岁是没问题的。你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要唧唧歪歪,真是不知好歹!”


第一百零一章 豆蔻年华
  二人各怀心思,活动了一会,黄尚忽然叫道:“对了,忘了去点兵了!老大还得出兵去讨伐白波军呢,虽然要明天才出发,可是今天不准备好可不行。奉孝,跟我一起来吧,你可是军师之才,不了解一点军伍知识可是不行的!”
  他拖着郭嘉去点兵,心里却在想着:“老大昨夜一定夜宿宫廷,不知道现在出来了没有?唔,董承的那个小妹子对老大真不错,老大一定会回府去看她的。”
  他猜得没错,这个时候,封沙正躺在巨大的浴桶里,由董欢服侍着他洗澡。
  在热气腾腾的房间里,那美丽的少女半裸着身体,手中拿着一条毛巾,小心地擦拭着他身上的胭脂口红印记,撩起水来洒在他的身上,柔嫩的小手搓洗着他的身体,每一处都没有遗漏。
  她的手握着毛巾,轻轻擦着他脸上的血痕,心疼得倒吸凉气,却不多问,就连他胸膛、肩头上那细碎的齿痕也只作没有看见。
  封沙耐心地等待着,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
  董欢面色不变,微笑道:“夫君,你有什么要我问的吗?”
  封沙一窒,沉声道:“你都看见了,我的身上……”
  董欢微笑着,轻声道:“夫君,不该问的我不会问,如果你想让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
  封沙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心脏一阵阵地发软,被这温柔少女的善解人意而感动得不能言语。
  沉默许久,他张开嘴,轻轻地道:“吻我!”
  身边那少女芬芳的气息陡然停了一下,随即变得急促。一双玉臂缓缓搂住他的脖颈,两片温软的香唇轻轻地贴上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封沙闭着眼睛,轻柔地吻着她柔滑的香唇,渐渐感觉到两行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下,落到自己的唇间,那纯洁少女眼泪的味道,虽苦涩,却又甜蜜无比。
  ……
  封沙站在太傅府的书房里,手执长毫,奋笔疾书。
  他的毛笔字一向写得很好,便在二十六世纪的汉人之中,也是首屈一指。银河书法协会曾多次想要邀请他参加书法大赛,若非受到警方通缉而不能公开到场,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银河中有名的书法家,而不只是有名的佣兵了。
  他写了一行大字,停下来欣赏着,眼中微有喜色。
  那字迹刚劲有力,翩若游龙,带着一丝狂放不羁的气质,虽是努力模仿这时代人的写字风格,却仍是与众不同,自那字帖中,一股霸道之气扑面而来。
  这写字所用纸,乃是无良智脑派人做的,洁白柔软,正是上好的写字用纸。做纸匠人前来叩问此纸何名,无良智脑便亲口赐名,号为“宣纸”。
  这上好的宣纸无良智脑自己不敢独享,便派人请了老大来,让他在出征前奋笔挥毫,享受这难得的一刻余暇。
  封沙欣赏了一阵自己的书法,踏上一步,提笔继续向纸上写去。
  门上忽然有一声响动,封沙停手看去,却见一个十余岁的小女孩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到封沙在看她,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红晕,轻声道:“大将军,师父命我送茶来了。”
  封沙微微一笑,想起自己与这女孩共渡险关,抱着她从火中冲出,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不禁油然而生出一股亲近之意,微笑道:“把茶盘放下就可以了。”
  那女孩放下茶盘,却犹自盘桓不去,一双漆黑双眼,含羞打量着封沙那健壮的身体,心中想起那身体赤裸时更加好看,不由脸上羞意大盛,红扑扑地甚是可爱。
  封沙也不以为异,站在桌前,身子前倾,提笔便要继续写字,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女孩的名字,便随口问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面露喜色,屈膝行礼道:“我叫蔡琰,今年十三岁。”
  饶是封沙心志坚韧,手腕也不由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那洁白的宣纸之上。
  他缓缓吐气,直起腰来,转身面对着这千古闻名的才女,眼中微有惊异之色。
  这在日后名扬天下的大才女,现在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却已是一身书卷气,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羞涩,一丝严肃,明亮的眼中,那漆黑的眼珠灵活无比,显然是聪慧已极;容貌美丽非凡,虽尚年幼,却已有颠倒众生之态,兼且这些日被无良智脑到处搜罗补品一通狂补,让她的身体迅速发育,已不复是那营养不良的小女孩身材,此时已是身材窈窕,腰肢纤细,又穿着一件嫩黄色罗衫,果然是秀丽无双,纵然是封沙这看惯了美女的人,也不由一呆。
  他默默地看了蔡琰半晌,直到她被看得俏脸羞红,低头不语,一双纤纤小手捻着衣襟,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封沙才缓缓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蔡琰心中甚是失望,屈膝行礼,轻声道:“是。”慢慢退了出去。
  封沙看她走了,手执毛笔,望着门口呆呆地出神。
  无良智脑的脾气他最清楚,为什么要收这女孩做徒弟,他也猜得出来。这一次,更是派这女孩来送茶,借以打动他了。
  看了这聪慧美丽的女孩,不知为何,封沙心中有些烦乱,总想找事情发泄一番。
  他取了一张上好的宣纸,平铺桌上,奋笔疾书,写下了一首千古名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写完之后,他退后两步,默默地看了一阵,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才平静下来。
  在门外不远处,无良智脑早在竖着耳朵偷听房中动静。直到这一声叹息传到耳中,太傅纵身跳起来,一阵风般地闯进屋去,叫道:“老大,兵都调好了,你该出征了!我亲手制作的那张震天弓我又给你修整了一下,你等会试一下,肯定比以前强得多!”
  所谓震天弓,便是无良智脑亲手做的那张铁胎弓,已被他修整得完美无缺,又在弓上雕刻上了“震天”两个篆字。
  封沙掷下笔,微瞪他一眼,虽是怪他又在设套让自己往里钻,只是见他这么大的个子,几与自己比肩,也不好再动手打他,便轻哼一声,迈步走出门去。
  蔡琰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那让自己寝不能寐的英武男子出门去了,一双大眼睛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迷迷蒙蒙,似要滴出水来。
  呆了一阵,她便悄悄地钻进书房,一心想要拿两张他的墨宝,稍慰小女孩的情思。
  一入书房,那张洁白宣纸便映入她的眼中,上面有四行大字,字迹苍劲有力,如龙翔于天,狂放不羁;却又似隐含着一股柔情缱绻之意,温柔缠绵,情丝万缕,将她的心牢牢缠绕在其中。那宣纸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墨迹仍未干。
  蔡琰便似被催眠了一般,立时便呆住了。
  她一步步地缓缓走过去,看着那诗句,一字字地读了下来,激动而幸福的泪水,自她明亮的双眼中,默默地流下。
  她抬起纤手,握在发烫的脸颊旁,看着那男子留下来的绝美诗句,不由痴了。
  ……
  三万大军从洛阳出发,直向西行去。
  白波贼正在西边烧杀抢掠,前些日被派去镇守长安的马腾与贾诩已从长安率军出击,打算和洛阳之军从两面夹击敌军,努力将它围杀在洛阳、长安之间的旷野上。
  封沙骑马走在大军中央,面色冷漠,将一切的柔情和烦恼都压抑在心中,努力不去想起。在众将士的眼中,他还是那个冷酷而勇猛的大将军,便似钢铁一般坚硬顽强。
  这次跟随他出征的,乃是高顺、张辽、魏续、成廉诸将,每个人都穿着崭新的铠甲,外罩锦袍,骑着神骏已极的战马,威风凛凛。他们部下的将士也是昂首挺胸,一派兵强马壮的景象。
  在这支强大的军队中,有一个不和谐的存在。郭嘉伏在封沙身边的马背上,奄奄一息,象是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魏续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中狂喜。他一向讨厌这些书生,今天看到郭嘉的惨状,老怀大慰,深喜太傅对此酸丁进行了那些残酷的训练。
  封沙同情的目光落在郭嘉身上,温言道:“奉孝,你练了一整天的俯卧撑,又跑完了三十里,连觉都没有睡,现在出征是勉强了些,你先回到马车上去歇息一下吧。”
  郭嘉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却连动都没有办法动一下。
  封沙手一挥,几个士兵过去架起郭嘉,扛着他直送到队伍中的马车上,又按封沙的吩咐,拿了床被褥让他躺在里面。
  在士兵们还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郭嘉已经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第一百零二章 绝世美女
  在弘农城中的操练场上,弘农郡都尉张济骑在马上,挥动长枪,大喝一声,大枪如泼风般使开,重重地向身边十余名骑兵刺去。
  那些骑兵都面现惧色,咬紧牙关,奋力抵挡。只听一阵轰响过后,长枪重重地撞在一起,那些骑兵都是大叫一声,手中长枪被震得腾空飞起,向外飞出,远远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乱响。
  骑兵们拨马后退,双手都已被震得虎口开裂,面如土色。
  张济喝道:“你们平日里操练不够,才会这么没用!快去操练两个时辰,不然不准吃饭!”
  他跳下马,在一旁的张绣忙跑上前来,为叔父披上一件披风,笑道:“叔父大人,一月不见,你的武艺更加精熟了许多,让侄儿好生佩服!”
  张济瞪了他一眼,道:“别尽说好听的!你去山里练武,可有什么收获?”
  张绣笑道:“算侄儿走运,在山里遇到一位老师父,见侄儿练得用功,道侄儿心志坚忍,学武资质也属上佳,便教了徒儿一套枪法,名为‘百鸟朝凤枪’,徒儿跟他学了整整一个月……”
  说到这里,张绣忽然变了脸色,不肯再说下去。
  张济看得奇怪,喝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快说!”
  张绣摇头颤声道:“师父想出来的训练方法实在是可怕,还管它叫‘魔鬼训练法’,侄儿那一个月过得实在是苦不堪言!现在虽然武艺大进,可是一想起那一个月的日子,还是浑身发抖!”
  张济也不再追问,长叹道:“你既然武艺大进,不知道我叔侄联手,能不能打败刘沙那厮?”
  张绣扭头四顾,见身边的都是心腹小校,低声道:“叔父不必担心,你从前就比那厮差不了多少,现在休养多日,每日精习武艺,与他差不了多少了!”
  张济摇头叹道:“唉,若不是我当日风湿病发作,怎么会那么容易败在他的手下!可是那逆贼武艺确实了得,便是我现在已恢复到全盛时期,也绝不是他的对手!”言辞之间,颇为沮丧。
  自从洛阳兵败之后,张济受伤昏迷,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是降将之身,气急败坏地把侄儿臭骂一顿,若不是受伤不能动弹,早就打他个半死。
  张绣却跪在地上,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降逆贼,他朝斩贼首!”
  张济想起董太师对他的恩义,哭泣叹息良久,只得认命,降顺了朝廷,却时刻思念报仇雪恨,只是畏惧封沙勇猛,不敢妄动。
  黄尚也在提防董卓旧将,便将他派到弘农,做了个都尉,掌管弘农的治安,却不多给他兵,只让他带了三千旧卒去守卫弘农。
  自来弘农之后,张济养好身子,拼命地锻炼修习,一心想要练好武艺,以打败封沙。他的侄子张绣也心怀大志,独自出外修行,今天刚刚回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抬手在张绣头上狠敲一记,骂道:“你个臭小子,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在妓院里胡混了一整夜,弄得上了战场没有精神,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败给刘沙了!告诉你,到了弘农,绝不许你再碰女人,先把精气神养得足足的,再准备大事!”
  张绣昂然道:“叔父放心,小侄已经决定痛改前非,这一个多月,我从来都没碰过女人!不打败刘沙,小侄绝不再逛妓院!”
  张济赞赏道:“好,有骨气!这次你来得真巧,我正好要娶妻了,你可以帮我操办婚事,跟着喝一杯喜酒!”
  张绣惊道:“叔父,怎么没听你说过,就要给我娶个婶婶了?是哪家的女子这么有神气,能嫁给你这位名闻天下的英雄?”心里却在奇怪,叔叔打光棍已有几年,怎么突然想起娶亲来了?
  张济听得舒心,仰天大笑道:“就是弘农邹氏的女儿,年方十七,才貌双全,今天早上我已经托人去说媒了,很快就有回话!”
  张绣面色大变,暗暗跌足痛悔。
  邹家女儿美丽无双,乃是弘农有名的美女,张绣虽未见过,也早闻其名。这次说的不逛妓院,其实是想要求叔叔托人去替他说媒,娶了这样的美女,还要逛什么妓院?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没等他说出口,张济已经先用话堵住了他的嘴,他哪里有胆子跟叔父争女人?
  张济得意地大笑,没注意到他面色不对,笑道:“绣儿,听了这个消息,你也替我高兴吧?”
  张绣努力把泪水咽下,勉强笑道:“当然,当然高兴,高兴。”
  他一向敬叔若父,心中虽是痛苦,却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要以婶婶之礼对待那邹家美女,绝不能起一点坏心。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若是叔叔遇到不幸,他也要象对母亲一样对她,让她在家中守寡。如有谁敢染指,一定要斩了他的狗头,杀尽他满门!
  张济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孩子,你刚回来,我得好好陪你喝一顿。来,喝酒去!”
  他拉着侄儿去喝酒,二人心中一喜一忧,都在拼命地大喝,将酒如水一般往喉咙里灌。
  没等他们俩醉倒,就见一个小兵带着媒婆过来,道那邹家不识抬举,竟然不答应张将军的婚事。
  张济大怒,站起来一脚踢翻媒婆,怒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叫你说媒,怎么说成这样子!”
  他醉醺醺地向外走,道:“还是得我亲自去说,小的们,把刀枪都拿起来,跟我去提亲!”
  张绣也醉醺醺地骑上战马,去叫了几百士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邹家走去。
  邹家就在城外不远处,住在一个大大的山庄里,也算是弘农城附近的世家大族,虽然赶不上另外几个世家繁盛,在这一带也是很有名望的了。
  出城走了两里,张济伸手一指,喝道:“那就是邹家庄了!小的们,都打起精神来,咱们去提亲,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士兵们哄然应诺,跟着他走向那山庄。
  走进庄子,张济带人来到最气派的一家大宅门前。
  宅前自有管家、仆人守门,见他来了,忙上前行礼,恭声道:“张将军,小人有礼!”
  张济也不下马,怒道:“什么有礼无礼,快把你们家里的小姐叫出来,跟我回家去!”
  那管家年纪四十余岁,面黄肌瘦,闻声大惊,忙向仆人使了个眼色,见他飞跑进去报信,便向张济赔笑道:“将军,请不要着急,此事太大,小人无法做主,还请到里面奉茶。”
  张济挥动马鞭,狠狠一鞭将他抽翻,醉醺醺地喝道:“还奉什么茶,把你家小姐叫出来!”
  门内一阵乱轰轰的响动,便见跑出一群人来,个个都暗藏武器,小心戒备。
  为首一人,年约四十余岁,相貌堂堂,却是邹家的家主邹诚,走到张济马前,躬身施礼道:“张将军,别来无恙否?”
  张济醉中怒喝道:“什么无恙有恙,你也不是不认识我,怎么叫你把女儿嫁给我,你还要推三推四的?”
  邹诚忍耐道:“将军休要急躁,容小人一言。小人福薄,没有生了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本想借她招一个上门女婿,以承继家业。将军功高盖世,天下知名,小人却不敢让将军承继……”
  张济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他的目光,都被庄院中绣楼上那女子吸引住了。
  越过庄院的围墙,可以看到,一座绣楼矗立在不远的地方。楼上出来一名绝色女子,站在绣楼阳台上。
  那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相貌美丽,绝世无双,一双大眼睛漆黑发亮,眼神灵动,熠熠闪光,一看便知是一个聪明睿智的女子,正手扶栏杆,在用深思的目光,凝神打量着门外一行军兵。
  这女子的身子窈窕修长,引人遐思。她站在高处,春风袭来,拂动她的罗裙,衣袂飘飘,仿若天仙降世一般。
  看到这绝色美女,纵然张济见多识广,张绣久历花丛,仍是看得目炫神摇,张大嘴,口水长流。
  那些小兵看到这不世出的美女,都惊为天人,再也摆不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都目瞪口呆,满脸惊羡的模样,手中握不住刀枪,软软地垂了下来。有些士兵甚至失手让刀枪坠地,叮当声四处响起。
  张济呆呆地看了好久,才被兵刃落地声惊醒,大笑道:“好啊,那就是你女儿吧?岳父大人,小婿有礼,有礼!”
  他拱手向马下的邹诚行礼,眼睛却被那绣楼上的少女吸引,再也移不动了。
  邹诚暗自苦笑,知道他把自己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什么也没听见,只得大声道:“张将军,小人要招婿守家业的,不敢承顺大人好意!”


第一百零三章 邹氏佳人
  张济呆了许久,才渐渐想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好你个邹诚,竟敢违我之意!难道你不怕我刀快么?”
  他随手拔出腰间佩刀,在空中挥来挥去,吓唬邹诚。
  一旁恼起张绣,他见那邹家女儿如此美貌,自己平生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儿,却要被叔叔这头老牛啃了,妒恨填胸,见叔叔举刀要砍,便趁机发飙,拔刀大喝道:“叔父何必跟他废话,直接杀了他,抢光他家财,连他女儿一齐抢走!”
  说完,他挥刀便斩,醉中力道沉重,直劈向邹诚,便要将他的头一刀砍下来。
  众人大惊,张济待要喝止,却已不及,又因醉意而手臂酸麻,甚至来不及挥刀去挡。
  在绣楼上,那绝世美女陡见此景,芳心大惊,惊呼出声,却无法援救,只能遥遥看着那利刃重重地斩向老父的脖颈!
  突然,远处一骑飞速飙来,如狂风般驰到近前,马上一名男子,模样英伟,气宇轩昂,右手持一支又长又大的方天画戟,陡然大喝一声,单臂向前挺出,长戟直向前刺去!
  “当”的一声暴响,火光四射。那利刃猛劈在戟尖上,被弹了回来,震得张绣右臂酸麻。他醉中握不紧刀柄,钢刀脱手飞出,远远地落在身后的地上。
  方天画戟击飞了钢刀,仍向前刺去,掠过邹诚的头顶,重重地刺在围墙上,轰然巨响,围墙被刺穿了一个大洞。
  那飞驰而来的骑士左手用力勒马,黑色骏马向前蹿了两步,努力要停下来,那骑士又迅疾收回手臂,举戟顶住围墙,才勉强停下,差点便将邹诚撞翻。
  邹诚惊魂未定,见那高大的黑马直撞到面前,吓得大叫一声,仰天坐倒在地。
  马上骑士转过头,面色冷峻,目光扫过一众军兵,寒冷如冰,让一众跃跃欲试的士兵都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霎时冷静下来,看向那骑士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惧怕,就连张济、张绣的酒也醒了大半,呆呆地看着马上那将,心中又恨又怕。
  他们认得,那突然出现的骑士,便是当朝第一猛将,手握天下兵权的建威大将军!
  封沙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下微怒。
  他自率军西出洛阳以来,一路秋毫无犯,行经此庄外,却听到弘农城中都尉张济要强逼邹氏女儿为妻的传言。更有百姓道,刚才有数百兵跟着张济挥刀舞枪冲进庄子,想必是要来抢人,邹家若敢不从,说不定便会血溅当场。
  封沙闻言便是一惊,此事若真的发生在他治下,不说百姓闻而心寒,就是他自己也会因此而责备自己。于是便令高顺统领三军,自己孤身驰入庄内,还好马快,尚且来得及救邹诚一命。
  他寒冷的目光扫过张济、张绣,见他们惧怕地低下头去,眼中却带有一丝仇恨之意,不由暗暗冷笑。
  他的目光落在邹诚脸上,却见他倒卧于地,正被一个手脚俱软的管家模样的人扶起来,眼中满是惧意,却不失儒雅之风,果然是弘农郡出名的世家大户之主。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向邹府中的绣楼上,想要看看惹得张氏叔侄如此大动干戈的佳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一看之下,他便不由呆住了。
  那是何等标致、何等独特的一个女子!
  她的一张瓜子脸庞清丽绝伦,大眼睛乌黑明亮,气质沉静,正在用微微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他这一眼,刚好迎上了她的目光,两道目光甫一接触,便如丝藤一般,紧紧纠缠在一起,再也难以分开。
  他与她默默地对视着,深深,深深;这目光之中,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虽是未曾讲话,却似已说了千言万语一般,只在刹那间,便已彻底了解了对方的心情。
  他从她微有寂寥之意的美丽眼中,轻易地看出了她的深闺寂寞,与对未来的憧憬;而她的气质如此独特,混杂了许多截然不同的风格,从她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另外几个女子。
  她的眼神如此沉静,显然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而她搭在栏杆上的素手中,还握着一本书卷:她的聪明才智,当不下于今日的蔡琰,多年来在书卷中积累的才学,应当犹有过之。
  她的眼神中带有温和之意,显然是一个温柔女子。看向他的目光,忽又变得温柔似水,带着一丝丝的羞意,悄悄地看向他,在刹那间,封沙忽然感觉到,她似是整个人变成了水做的骨肉,如此似水般温柔的女子,便似他最心爱的少女董欢一般,看到了这女子,封沙不由怀中一暖,仿佛尝到了抱着董欢的温暖感觉。
  在温柔文静之中,那一丝入骨的妩媚,也映入他的眼中。这女子天然的妩媚,并不需要刻意施为,却已能颠倒众生,即使是天生媚骨的阳安公主刘华,也不过如此了。
  但这一切,都掩不住她骨子里的刚强之意。她默默地看着他,从那目光中,封沙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刚强,即使是面对手持刀枪的暴徒和大权在握的重臣,她的心中也不会有丝毫退缩。这刚烈之意,便如刘慕刺来的刀锋一般,寒光凛冽,刺得他的心一阵发痛。
  聪明,妩媚,温柔,刚强,这几种不同的气质,尽皆在她身上体现得完美无缺,又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惊叹。
  他静静地看着她,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并且明白了她的命运。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她被后人称为邹氏,以美貌著称于世。
  在被张济强逼为妻后,没有几年,她便守了寡,又被权臣曹操夺去,做了妾侍。张济的侄儿张绣不甘受辱,便挥军前去击杀曹操。而这刚烈女子,弹琴作歌,引住曹操,不让其远离,终于等到张绣大军来到,将曹操围在重围之中,几乎斩了他的头去。若非他的儿子曹昂与大将典韦舍命相救,曹操便要死在乱军之中了。
  她的命运,只能如此吗?封沙想着,心中一阵阵地发紧。
  不会了,我的介入,已经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她将不会被迫嫁给张济,也不会因此而守寡,曹操也不会看到她,在他能够伤害到她之前,我一定会斩下他的头颅!想到这里,封沙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这恬淡的笑容落在绣楼上的邹佳眼中,是如此富有魅力,不禁让她的呼吸暂时停止了一刻。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英俊骑士眼中的落寞,与那一丝丝心痛的表情。在他的心中,一定有一个让他牵挂的女子吧?
  而之前他眼中的那一抹甜蜜,又是为了谁呢?另一个对他痴情一片的少女吗?
  在他眉宇间那一抹昂扬之气,纵横于天地之间,无有可比者。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从第一眼看到他,邹佳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点。
  在呼吸暂时停止之后,她忽然又剧烈地喘息起来,看着那男子眼中暗藏的情意,心中又惊又喜,贝齿轻轻咬住樱唇,发誓绝不让他这样轻易离开。
  她的胸部快速起伏,显得如此富有诱惑力。封沙看着她激动兴奋的模样,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二人对视,不过刹那之间,却似是过了许多个世纪;即使一句话未曾说过,他们对对方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程度,便似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
  封沙缓缓闭上眼睛,躲开了那炽热的目光,转过头,睁开眼,沉声道:“张将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绣一直在向四处张望,看封沙只有孤身一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却也暗自咬牙,向叔父施着眼色,要他趁机将封沙拿下,这么多人围他一个,如此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
  他还在半醉之中,张济的酒却已经醒了。看着侄儿红红的脸,只怕醉得连枪都举不起来了,还谈什么杀掉封沙?手下兵丁虽多,可是要群羊围捕猛虎,那又怎么能成功?
  微一迟疑,远处烟尘飙起,似是有一支军队进了庄子。张绣一见便知那是封沙带来的部队,忙跳下马来,俯伏在地,恭敬地道:“大将军恕罪,小人这只是开个小玩笑,小侄因为酒醉闹事,还望大将军海涵!”
  张绣见他下拜,知道事情已经不成,又见远处有一支军接近,最前面的骑兵打着“刘”、“马”旗号,只得怏怏地下了马,跪倒磕头,求封沙恕罪。
  那邹诚缓过神来,见张济、邹诚跪倒求饶,口称“大将军”,不由又惊又喜,跪倒行礼,颤声道:“大将军来我山庄,蓬荜生辉,多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封沙下马扶起他,沉声道:“是我治军不军,令你受到惊扰!此事定要从重处治,还你一个公道!”


第一百零四章 月下花间
  邹诚转头看向张济、张绣,见他们目光微有狞恶之意,心中暗自惧怕道:“若和这二人结下冤仇,只怕他日遭到报复,说不定会祸及满门!”
  想到此处,邹诚忙道:“大将军误会了,二位将军是与我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杀我。还请大将军不要生气,放过二位张将军吧!”
  二将喜出望外,忙叩头请罪,封沙见苦主都这般说了,也只好放过这二人,却怕他们再来找邹家的麻烦,便道:“既如此,便暂赦你二人之罪,你们先回去整顿军马,待明日你们带上本部军马,随我一同出征讨贼!”
  张济忙叩头道:“大将军容禀,这弘农城中只有三千兵马,若小人都带走了,只怕若有变乱,难以守城。小人愿带二千兵随大将军出征,另派小侄带一千兵守城,求大将军恩准。”
  封沙摇头道:“你叔侄随我一同出征,可派你部下将官率一千兵守城,另外我再给他一千兵,就足够守城的了。”
  张济不敢争执,叩了个头,带着张绣与部下怏怏离去。
  远处一骑军马驰来,领头的正是高顺、张辽与郭嘉。
  邹诚与众将见礼毕,恭敬地道:“大将军远来此地,请容小人略尽地主之谊,备一杯薄酒为大将军接风。”
  封沙摇头道:“不必了。我军远来疲惫,这便回去扎营休息。”
  邹诚大急,生怕失了这个巴结朝中大臣的机会,忙道:“小人山居,颇有空屋,请大将军赏脸,与各位将军居于小人庄中!”
  说罢,他俯伏在地,不住叩拜,只求封沙赏脸。
  封沙见他如此,不好再推却,只得应允。众将住在山庄里,士兵便在庄外扎营,并不入弘农城中扰民。
  当夜,封沙宿于邹家庄院中。邹诚为他收拾了一处独立的房屋,恭请他入住,还派了丫鬟来服侍。
  封沙也不在意,吃过晚饭后正要睡下,却见郭嘉走进来,笑道:“主公,大喜了!”
  封沙一见便猜出他来做什么,心下微惊,想不到邹诚这么性急,顺着杆就爬上来了。
  郭嘉笑道:“那邹家主人前来见我,请我来说媒,道愿将小女献与大将军为妾,主公喜得佳人,可不是一喜么?”
  封沙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皓月,缓缓道:“军旅之中,大战在即,此事容后再议。”
  郭嘉笑道:“主公,佳人难得,何况邹家也是弘农郡大族,将军若娶了邹诚之女为妾,他的同族子侄必然会为大将军所用,这弘农便可牢牢掌握在主公手中,这也是好事啊!”
  他劝了几句,见封沙只是摇头不允,也不好再说,便微笑告退,道:“且等我军消灭白波贼,回师洛阳之时,再议此事也好。”
  他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封沙站在窗边,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面色淡然,目光似喜似忧,凝立良久,忽听门声响起。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走到屋中,又将门带上了。
  封沙默默地转过身来,看着那身披斗篷的佳人,眼神平静,不带一丝惊意。
  早在转身之前,他便已知道来到此处的,不会是别人。这脚步轻盈,乃是女子之脚步声,况且步履平静,敢来此处的女子,又有如此胆略,这庄中岂有第二个?
  他静静地看着那绝色佳人,看着她眼中那一抹决绝之意,忽然想起刘慕的目光,不由心中一痛。
  邹佳披着斗篷,以御严寒,并遮住了大半张脸,平静地看着他,见到他眼中那一丝痛楚,不由芳心也随着痛了起来。
  她缓缓除下斗篷,露出那倾国倾城的绝代容颜,眼神温柔,充满抚慰之意,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封沙身边,张开手臂,扑进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封沙并不挣扎,只是低头看着她,淡然问道:“何必如此?”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们两个,已经不必说太多的话,便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邹佳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轻轻摇头,柔声道:“我不能让你这样离开,如果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让自己如此心动,又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度过这个乱世。这样的男子,如果轻易放他离开,只怕自己要后悔一辈子。
  封沙知道她是对的。为了留下自己,她不惜抛弃少女的尊严和矜持,便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孤注一掷。这一注一旦输了,她便输掉了一切。
  她如此聪慧,如此刚强,却又如此妩媚,柔情似水,让封沙的心禁不住微痛,抬起手来,抱住了她。
  这便是承诺。封沙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得到这个美丽女子,他轻轻伸出手去,将她拦腰抱起,一直向床上走去。
  邹佳眼中止不住地露出喜色,却又不禁惊慌,为少女的初夜即将失去而兴奋惧怕。
  在封沙身下,她不由自主地挣扎着,颤声道:“请你答应我,如果我生了孩子,请留一个继承邹氏家族!”
  封沙从她白玉般的颈间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不禁露出微笑,温声道:“可以,你生的孩子,你可以决定让他们姓什么!”
  邹佳喜出望外,揽住封沙的脖子,柔声道:“我不要那么多,只要一个孩子姓邹就可以了,我们以后生的孩子,都跟你的姓!”
  说到此处,她不禁羞意无限,将脸埋在封沙怀里,再不敢抬起头来。
  屋中,春光无限。
  窗外,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这山庄,显得如此宁静祥和。
  ……
  在大帐中,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头戴束发金冠,身披轻甲,外罩红色披风,昂然而立,刚强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面对白波三帅,侃侃而谈。
  “刘沙贼军,虽有兵马数万,但大都是董卓旧部,人心未定,我军迎面痛击,可一鼓而破!”
  李乐、胡才、韩暹都是久经沙场之将,麾下皆有近万人马,心知自己的军队只是乌合之众,哪里及得上朝廷大军?当下都不答言。
  审配劝了许久,口水说干,仍是得不到三帅的认可,只得叹了一声,咬牙道:“既如此,我军且在此处扎营,并在洛阳、长安之间,四处攻击,搅得他刘沙不得安生,自然就来与我军决战,那时我军以逸待劳,若能击破敌军,杀了刘沙,那时天子论功行赏,三位将军必得显官,太守、刺史,不过易事耳!”
  三人这才眼中放光,想起一旦做了太守,就可名正言顺地抢掠,而不会被人称为贼寇了。
  四人商议了一阵,决定先把旷野上的乡村抢个干净,瞅空子打几个城池,先赚些军费,等朝廷大军来了,再做计较。
  于是三帅分别领兵而去,不多时,附近的乡村中,便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
  三万军马行于旷野之上,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行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青甲战士。他骑着一匹浑身乌黑的高头骏马,手持方天画戟,面色冷漠,回头看着这支自己亲自训练多日的精兵,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在他的左肩上,停着一只鹞鹰,看上去并不大,羽毛光泽发亮,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警觉地打量着四周。
  这只鹞鹰,是封沙在前往西凉的路上,布置下圈套捉到的,训练了数月,这小鹰渐渐长大,对封沙十分温驯依赖,已经可以替他做些事情了。
  天色渐晚,封沙正要下令扎营,忽见前方隐隐有火光传来,眉头一皱,挺戟指向前方,喝道:“大军疾速前进!”
  说着话,他一马当先,冲出队列,直向那火光处奔去。
  高顺、张辽、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众将率三千骑兵紧跟着他,一同奔去。战马奔腾之声,响彻山野。
  当封沙率军驰到近前,赫然发现,那被火焚的,是一所村庄,正在熊熊燃烧。
  封沙纵马驰入村庄,眼见身旁烈火在残屋上燃烧,到处都倒着村民的尸体,老人孩童,都惨死于地,大都是被利刃所杀,或是被火烧死的。
  封沙眼中怒色闪现,左肩一耸,命令道:“去追寻!”
  肩上鹞鹰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鸣叫几声,向北方飞去,又折回来,再度鸣叫。
  封沙回头喝道:“下令后队步兵扑火救人,骑兵随我来!”
  他催马绕过火场,向北驰去。
  驰到村庄北面,地面上蹄印清晰,足迹散乱,似有许多人从这里经过,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零碎东西,似是从村中抢掠来的财物。


第一百零五章 怒斩胡才
  封沙眉头紧皱,催马狂奔。众将与那三千骑兵紧跟不舍,一路向北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顺催马驰到封沙身边,劝阻道:“主公,天色已晚,敌军想必已经远去,还是不要追了吧!”
  封沙摇头道:“不对,他们跑不远!看那村庄还没烧尽,被火焚的时间不会太久,我们快追!”
  当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在他们的前方,隐隐出现了火光。
  封沙精神一振,加速疾驰,渐渐看到,在前面的荒野上,无数只火把组成了一条长龙,迤逦向北而行。
  封沙轻轻咬牙,一拍战马,飞速向前驰去。
  ……
  胡才带着部下,抢了个满载而归,心中正在得意,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自脊骨升起。
  他回过头,看着南面那村庄的方向,心中越来越是不安,似乎危险就在那边,便催部下快些走,如果能赶到大营与另外两军会合,便没有事了。
  他的部下都是一群贼寇,啸聚山林,终日抢掠成性,今日抢了这么多妇人、财帛,都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边走,一边还要摸手摸脚占那些妇人的便宜,或是兴高采烈地讨论如何分赃,哪里走得快?
  被掳掠来的女子们大声哭叫,悲愤欲死,却敌不过这群强健的贼兵,连寻死都难以做到。
  在这支军队里,哭喊声、淫笑声、车轮声、马蹄声响成一片,渐渐向北行去。
  夜幕笼罩大地,胡才忽然听到有些奇怪的声音,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哭喊声、车轮声依旧如故,只是马蹄声急促了许多,似有许多匹骏马一同奔驰,直向这边行来。
  胡才大惊失色,狂呼道:“敌袭!快列阵,阻拦追兵!”
  他的部下也听到马蹄声,这才惊慌,连忙将怀中抱的女子放在马车上,排列阵型,以御敌兵。
  阵势尚未列好,便见数骑战马如飞赶至,冲入阵中,寒光在月光下闪烁不停,惨叫声接连响起,排在最前面的士兵被长矛、利刃斩在身上,血光迸射。
  胡才凝目看着那边,只见那数骑战马上的骑士,个个都是杀气慑人,血腥味十足,显然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将。
  而那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色冷峻。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铠甲散发着银灰色的光芒,森寒无比。
  他身上的气势,显然强过其他猛将。那一股冲天的杀气,凌厉无伦,令人见而胆寒。
  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支方天画戟,既长且大,戟杆足有碗口粗细,显然是沉重无比。那戟端的月牙刃,长而锋利,在月光照射下,与戟尖一同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在他的胯下,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那马如此雄骏,却又整体隐身于黑夜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精芒暴射,简直不似是战马所能拥有的目光。他骑着那匹黑马,仿似骑着整个黑夜一般。
  他的手臂如此强健,挥动着那巨大的战戟,毫不费力。那恐怖的战戟带着风声挥下去,胡才便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宠信的一名偏将被那戟端月牙刃重重地砸在头盔上,闷响传来,便见头盔碎裂,脑浆混着鲜血迸射而出,那偏将倒撞下马,立时便已死去。
  方天画戟再次挥起,向前横扫而去。那戟尖寒光闪烁,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弧线,掠过两名举刀杀来的士兵喉间,但见鲜血飞射,那两名士兵一头扑倒在马下,只抽搐几下,便气绝身亡。
  方天画戟漫天挥舞,每一次落下,都有一两名士兵被方天画戟击中,惨死当场。
  月下挥舞战戟斩杀敌军的猛将,浑身充满狂暴的力量,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气氛,恍若黑夜中杀来的魔神一般。听着那震天的惨叫声,胡才却如身在梦中,整个人都呆住了。
  士兵们呼喊着,举刀冲上去,却被那持戟猛将和他身边众将迅速斩杀,尸身遍地,鲜血横流。
  那一众猛将向这边冲杀而来,胡才身边的将佐大声呼喝,带着部下冲杀向前,却只能勉强拖延他们前进的步伐。
  当无数的骑兵自黑夜中冲杀而来,仿似地狱中魔神大军陡然出现,那战马狂暴的冲力彻底冲散了白波军士兵们的防御,无数的士兵惨叫着,被长枪挑起来,飞到空中,摔落地面,被狂奔的战马踩得骨断筋折。
  胡才举起大刀,默然面对着前方杀来的敌将。
  黑色骏马腾空跃起,跳过长长的距离,那高大威猛的敌将霎时便已来到胡才面前,那冷酷的眼神,戟尖闪烁着寒光,无一不在预示着末日的降临。
  胡才奋尽平生力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那战将劈去!
  这一击,对胡才来说,堪称完美的一刀。他毕生的刀艺尽在此中,显露无遗,再加上那从未完全施展出来的巨力,更让人难以抵挡。
  这刀劈出时,胡才清楚地知道,这一刀是自己平生所施展出最强的一招,却也是自己所能使出的最后一招。
  当那刀劈到敌将面前,那持戟猛将眼中寒光暴射,强劲的杀气自他身上爆发出来,他的双手紧握方天画戟,用他那恐怖的巨力猛烈劈来,戟端重重击在长刀之上,巨响轰然,响彻在黑夜中的天空。
  胡才登时便觉双臂剧震,霎时失去了知觉,鲜血自双手虎口迸流而出,染红了刀柄。
  那凝聚了他浑身力量的刀势被敌将一招破去,刀锋斜向一旁,现出了胸前要害。
  胡才双眼血红,拼尽力气,想要回刀护住胸前,双臂却已麻木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看着那巨大的战戟划破月色,向自己猛劈过来。
  鲜血飞散于月光之下,带着恐怖凄绝的美感,漫天飞洒。胡才整个身子都被劈飞出去,在他的眼中,看到无数强悍的战士聚集在那持戟猛将的身边,在他的身后,一名战士高举旌旗,上书一行大字:“建威大将军刘”!
  胡才知道杀死自己的是谁了。那就他们此行的目标,天下最恐怖的猛将,掌控朝中大权的建威大将军——刘沙!
  ……
  三千骑兵,俱都是勇猛强悍之士,在张辽、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众将率领下,四面分散追袭敌军。胡才部下虽有万人,却只是一群贼寇,哪里及得上这群百战雄师?都丢下抢来的财物、妇人,一窝蜂地四处奔逃,趁着夜色,却也漏网了不少。
  封沙率大军捕杀敌军,见天色已晚,敌军四散而逃,难以追赶,而屠村首恶已诛,也出了一口恶气,便收军回营。
  此时,后队的步兵便在那燃烧的村庄旁边,扎下营寨,一边入村解救残存的百姓。
  高顺等将带人去收集战利品,一同带回军营,并将清单报上封沙。
  封沙展开清单,见上面赫然写着:妇人二百六十九名,心下微怒,却知这个时代,都是将女人当作战利品的,也不斥责众将,只是放下清单,淡然道:“着人护送她们去洛阳,这次战斗中有功的将士,有权优先向这些女子求婚。但不得强迫,有不愿者,或是丈夫还活着的,不得逼她们嫁人!”
  众将也无不满,虽然要征求那些女子的意见,可那些女子怎会有不愿嫁人的?生在这个乱世,也只有依靠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才有机会活下去。
  他们见封沙将抢来的粮草充作军粮,又把战利品分成三份,一份充公,一份分给那些女子和幸存的十几名村民,另一份便分发将士,都心中喜悦,下去领取赏赐了。
  被捉来的敌军俘虏报上口供,道是此次出战,乃是三支白波军合力,在北方八十里处建立了大营,三军轮流向四方攻击,若有掳掠所得,便归各军所有。因此三军都抢着出来抢掠,每日寨中只留一军守卫。
  近处已被抢光,因此这次胡才出来得远了些,只待这一票买卖做完,便拔寨西行,靠近长安去抢劫。谁知运气太背,竟遇到了封沙大军,连命都送掉了。
  封沙得报,下令大军北向而行,同时派人去通知马腾、贾诩,一同去攻击敌军大寨。
  第二天,大军北行,迅速接近敌军营寨。
  此时,李乐、韩暹两军已齐集寨中,收罗了胡才的数千败兵,知道朝廷大军已到,心中恐惧,不敢出寨抢掠,便率二万数千兵,谨守大寨。
  审配立于帐中,闻听敌军数万,兵强马壮,以一支骑兵便击溃了胡才万余兵马,心中也惊,看着白波二帅,心中暗怒:“这群贼寇,果然是死狗扶不上墙,若我手中有袁公部下二万兵马,何惧刘贼大军!”


第一百零六章 深谷伏兵
  他展开地图,仔细看来,忽然一怔,看了半晌,抚掌大笑道:“依我此计,定教刘贼片甲不留!”
  李乐、韩暹连忙来看,却见他伸手在地图上指着一处,笑道:“只看这里,便是刘沙逆贼葬身之所!”
  二人不明其意,忙向他询问。
  审配笑道:“这里有一处山谷,我军且伏一支兵在那里,只要我们将刘沙引到此谷中,再堵住谷口,纵然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逃!那时我们挥军自山中杀下去,刘沙本事再大也敌不过我军万余将士,必然授首谷中!”
  李乐韩暹大喜,忙问:“怎么把他诱到那谷里去?”
  审配皱眉沉吟,道:“只有先派一人先守住大寨,虚挡一下,然后弃营而走,一直逃到山谷中,那时刘沙必然来追,等他追入谷中,我伏兵尽出,再在谷中放起一把火,他军心必乱,敌将就可一鼓而擒了!”
  二人齐称“妙计!”当下分派任务,李乐带八千兵守营,韩暹带着其余的士兵,与审配一同在北山埋伏,只待封沙来攻,便依计行事。
  ……
  洛阳兵马列阵于敌军营寨前,阵前一将,手持方天画戟,凝神望向敌军营寨,面色冷峻。
  身边高顺进言道:“主公,敌军已有惧意,何不趁势进攻?”
  在那大寨内,白波军兵果然已经是面带惧色,望向那恐怖的敌人,传说中那力敌千军的猛烈,在他身上表露无遗。
  他只是持戟在阵前策马卓然傲立,便已有威震三军的气势。狂风劈面,旌旗招展,封沙身后战袍舞动,他眼中那傲视一切的寒光向敌军射去,寨中兵将便觉天地失色,眼中只余下那一个神威凛凛的身影,傲然立于天地之间。
  在他身后,众将看着他如此震天慑地的威猛气势,俱都热血沸腾,恨不能与他一同杀进敌营,直取敌将首级,以成就不世伟业。
  天空中,一只鹞鹰遨翔于蓝天之上,盘旋飞舞,鸣叫连连。地面上军队的调动,在它眼中,便似近在咫尺,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它的眼睛瞪得更圆,锐利的目光落在一只灰色鸽子身上。那鸽子正从大寨中飞出,直投正北而去。
  鹞鹰兴奋地大叫一声,展翅疾飞,向那鸽子追去。
  鸽子回头看到鹞鹰,吓得连声哀鸣,拼命地向前飞逃。
  鹞鹰紧追不舍,却见那鸽子速度却也不慢,心下着急,正要再飞快些,忽听身后有哨声响起,却是主人在召唤自己,虽是心下不舍,也只得展翅飞回,越过敌军大寨,收翼落在主人的肩上。
  封沙拿出一条鲜肉,喂到它的嘴里,对身边的高顺淡然道:“收军,在敌军南方五里外扎寨!”
  高顺一怔,待要再谏,却见他面色冷峻,显是主意已定,谏也无用,只得领命下去,暗叹了一声,不知道大将军为什么会这么谨慎起来。
  封沙收军回营,对着地图看了好久,持笔写了一封信,交人带去乘快马送给马腾。
  他沉思了一会,又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回洛阳交给太傅,要他想办法训练一些信鸽,以备军用。
  封沙在敌军营寨前与白波军对峙了两天,审配却在北面的群山中,率着埋伏之兵,被冻得浑身打战。
  在无人看到之际,他抱着胳膊在帐中乱蹦乱跳,眼中流泪道:“这该死的刘沙,怎么还不带兵杀过来啊!”
  ……
  数十辆高大的临车自洛阳军中推出,渐渐接近敌营。
  数百弓箭手立于临车之顶,乱箭齐发,射向敌军。
  营中白波军被射得大呼小叫,惨叫声四面响起。
  高顺带着军队,缓缓逼近敌寨,一路清除敌军布下的铁蒺藜、拒马枪,同时命部下弓箭手与敌军对射。
  在头上漫天射下箭雨的压制下,白波军的弓箭手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得被动挨打。
  他们都是啸聚山林之贼,没有做什么巨大的攻城、守城武器的经验,审配又不在营中,霎时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封沙持戟立于后阵,命众军不必急于进攻,只令他们保护临车向前,让临车上的弓箭手尽可能地多杀伤敌军。
  营中各处,箭雨密布。无数的利箭从头上落下来,直射向白波军的头上、身上。无数军士惨叫着倒地抽搐,很快地上就躺满了伤兵。
  李乐眼见敌军势大,自己无力抗衡,心道:“反正我已经坚守了这么久,审配和韩暹也该布置好埋伏了,我还是快走吧,别把老本都丢在这儿了!”
  想到此处,他便命人打开后寨北门,引军自寨中突出,弃营而走。
  洛阳军兵眼见敌军逃走,都大声欢呼,跨过敌军战壕,用巨木撞散了他们的木栅,杀进营去,却只见到满地伤兵,营中财物都被他们带走了。
  李乐一路北逃,逃出数里,忽听一阵喊杀声响起,一支伏兵自侧面杀来,领头一将,却是封沙身边的张辽,挥动大刀,呼喝来迎。
  李乐大惊,挥双刀与之交战,战不数合,便觉不敌,引军败走,被张辽率军一阵大杀,将他部下军兵杀得四散奔逃。
  李乐率着败兵,朝向北方的山岭逃去。逃了一阵,眼见已快到山口,便停马歇息,长叹道:“刘沙部下竟有此等猛将,我等怎么是他的敌手!”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惊呼声到处响起。他慌忙回头去看,却见一骑黑马咆哮嘶吼,奋勇飞驰而来,便似一朵乌云自天边狂飞而至,马上那将,挥舞着一支巨大的方天画戟,面色冷酷,眼中杀机暴射,猛地一挥,便将面前挡路的白波兵劈飞出去,迅疾无伦地向这边杀来。
  李乐大惊失色,拨马便逃。他身后白波军见他逃了,立时便溃不成军,绝无人敢去抵挡那杀气腾腾的猛将。
  李乐打马狂奔,却听身后蹄声急促,霎时便接近身后,心知逃无可逃,便回过身,挺起双刀,咬牙切齿,准备向那追来的猛将斩去,口中大喝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刚转过身,便见一道寒光疾射而至,那马上战将便似与那神骏无比的良驹、锋利至极的战戟一同融入了那道寒光,刹那间便已飞射到他面前,寒光暴射,直刺向他的咽喉。
  李乐惊得面无血色,只来得及将双刀斩向那道寒光,还未听到金铁交鸣之声,便已觉咽喉上一凉,那宽大锋利的戟尖霎时便将他的脖颈刺穿,狂暴的冲力紧接着将他的头颅整个挑飞,在半空中翻滚,洒下一片血珠。
  战马狂奔,迅速从那驮着无头尸身的战马旁驰过,封沙毫不停留,率领部下一路向前冲杀而去,将白波军冲得七零八落。
  当眼前的一切景色都在不停滚动,又迅速变成一片黑暗时,李乐终于明白,胡才是怎么死的了。
  ……
  审配站在山腰处,潜伏在树丛中,眼看着李乐的部队被数千骑兵围歼,大都跪倒乞降时,跌足长叹。
  幸好还有千余名白波军士很是争气,一路逃进了山口,渐渐接近了韩暹设下的埋伏圈。
  那骑着黑马的敌军首领显然是好大喜功,不肯放过这一群败兵,只带着千余骑兵,便纵马追进了山口。
  审配大喜,忙向一旁的军士做手势,要他快去通知韩暹,敌人已经上当了!
  在山谷中,封沙眼看着敌兵在前面狂奔,却不肯全力追击,追追停停,眼睛时常看着上方那盘旋飞舞的鹞鹰,虽没有卖力去追,却也一路打倒收降了不少敌兵,让身后的骑兵将他们捆起来,送到后面去。
  山谷中,到处都洒着枯柴,似乎是有人故意洒在这里的。封沙视若未见,纵马跨过那些枯柴,一路向前追杀。
  就在快要跨入韩暹的埋伏圈时,封沙忽然停了下来,审配心中焦急,只怕被他看穿圈套,率军逃走,那就错失这个杀掉他的大好机会了。
  封沙却不回头逃走,只是面对着前方,耐心等候着后面的骑兵赶上来。
  当成廉带着千余骑兵都赶到他身后,默默地排成一个整齐的阵列时,封沙催马前行,缓缓走到埋伏圈边缘,仰天大喝道:“韩暹,审配,都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断喝响彻天际,震动山野,整个山中,到处都是他的吼声在回荡。
  审配见势不谐,情知已被他看穿,便自山腰间的树丛中站起身来,放声大叫道:“快放箭!”
  韩暹也大声下令,立时便有一大片箭雨向封沙射去。


第一百零七章 临阵脱逃
  封沙勒马后退,挥动方天画戟拨打射来的利箭。只见那长戟在空中翻滚劈斩,霎时劈飞了无数箭枝,箭雨虽密集,却射不到那一人一骑。
  远处的骑兵们在成廉的带领下,举起马上挂的盾牌,迅速后退,那些箭矢离得很远射来,等射到他们身上时,已经失了力道,更无法穿透厚厚的盾牌。
  在箭雨中,有一些是火箭,落在地面的枯柴上,迅疾燃烧起来。
  骑兵们微有惊慌之色,队列却不散乱,顺着山道,跟着成廉缓缓向山外退去。
  审配眼见封沙独自一人落在后面,哪肯放过这个杀他的机会,便跳出来大吼道:“韩将军!不世奇功,便在眼前!只要杀了他,便是封侯拜将,你也有份!”
  韩暹怦然心动,明知审配这只是空口说白话,却也想到斩杀封沙之后,那名传天下的威风和关东诸侯给自己的好处,便拔出佩刀,大喝道:“孩儿们,给我杀!若杀了刘沙,你们个个都有高官厚禄,我一定找好多漂亮娘们陪着你们玩个痛快!”
  兴奋的狂吼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数千白波贼手举兵刃,自山上冲杀而来,直扑向封沙。
  山谷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那狂野天星虽是畏惧烈火,却不慌张,只是按照封沙的命令,缓步向山谷外移去。
  白波军哪里肯放他走,无数士兵从火中冲出,挺刀冲上,利刃劈向那火中的骑士。
  封沙面色冷漠,挥动方天画戟,如暴风般四面劈斩,那沉重的戟锋猛砸到白波兵的头上,都能砸得他们刀刃俱断,头颅粉碎,无人能挡得住他那迅猛一击。
  重赏之下,白波兵们连性命都不顾了,一窝蜂般地冲过燃烧的山谷,不顾被烧伤的疼痛,围住封沙一阵狠杀,直杀得人头乱滚。封沙那一枝方天画戟使得神出鬼没,无论敌方有多少人,都战他不倒,反被他杀了个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他部下将领成廉与那一千多名骑兵见主将受困,虽是面有惶急之色,却也不来救援,只是按照他事前的吩咐,缓缓退到谷口,将山谷牢牢地封住。
  忽听喊声杀响起,一支军马绕过后山,直向谷口杀来,正是韩暹令部下偏将统领四千白波军,前来堵住谷口,以免被封沙趁隙逃出。
  成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敌军来袭,正合心意,当下大吼一声,率领骑兵直向敌方冲杀而去。
  战马狂奔,迅速冲进敌军阵营,那强大的冲力立时便将白波军撞得人仰马翻。成廉带着骑兵杀入敌军队中,挺长枪东挡西杀,如虎入羊群,直杀进敌军中央,一路斩杀了无数敌兵。
  一骑军马斜刺里奔来,却是审配见势不妙,亲自赶来指挥。
  韩暹部下那偏将郑义正在手足无措之际,见他来了,忙将指挥权交到他手上。
  审配大声下令,要众军压住阵脚,乱箭射去,勉强抵挡住成廉的攻势。成廉见敌军渐渐稳住了阵,也不再逼迫,率军冲杀出去,又将白波军冲得乱了一阵。
  审配惊怒交集,正要命令大军向前,将守住谷口的那千余骑兵斩尽杀绝,忽听战鼓声响起,两万大军从三面围上来,将他这支军牢牢困在当中,却是高顺已经扫平了敌方的大寨,率军前来援救主公。
  审配咬牙恨道:“这群逆贼!只要我能撑得一刻,让韩暹率军杀了封沙,看你们还不军心大乱,任我屠戮!”
  此时,负责守住东部的军队中,张济与张绣骑马立于阵前,望着被困其中的白波军,眼珠不停地转动。
  张绣目现凶光,低声叫道:“叔父,如此好机会,何不就此反了?只要能帮着韩暹杀掉刘沙,太师的大仇就报了!”
  张济眼中也有跃跃欲试之意,看看另一边统军的高顺,目光又黯淡下来,摇头道:“刘沙逆贼,诡计多端。你看他这布置,就知道他早有准备。高顺率大军在旁,遥遥有监视之意,我们这二千多人能有什么用?”
  张绣咬牙道:“难道这一次还是报不了仇?”
  张济冷冷一笑,恨声道:“我来时听人说,邹家已经将女儿献与刘沙为妾,聘礼也都下了。这贼敢抢我的女人,难道我会放过他吗?趁着刘沙在谷中出不来,我们且收军回弘农,抢了他的女人,然后向东渡河,去投奔袁绍,也让他尝一尝失去心爱女人的滋味!”
  此时,无数白波兵正围住封沙酣战,却是徒劳无功。韩暹看得焦急,正要命部下加把劲,一齐冲上去要他的命,忽听后方一阵大乱,人喊马嘶,不知是怎么回事,忙回身大喝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小兵跑过来,惊恐地大叫道:“羌人,羌人杀上来了!”
  韩暹又惊又怒,叫道:“怎么会有羌人?这次刘沙带的,都是洛阳兵马,哪有什么羌人!”
  那小兵摇头叫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有好多羌人翻山越岭杀过来,我们后面的兄弟,大都被他们杀了!”
  一旁的白波军中参谋陈宁面色大变,跌足大叫道:“完了!一定是马腾统领的羌兵从长安过来了!”
  韩暹惊得目瞪口呆,心下大恐,失声道:“他们是怎么跑到我们后面去的?”
  参谋陈宁摇头不知。可是在对面山谷外,审配却是一清二楚。
  眼见无数羌兵翻越山岭杀进谷去,跟随审配的白波军偏将郑义面如土色,颤声道:“这些羌兵是怎么来的?”
  审配怒得满脸涨红,咬牙道:“一定是事机不密,让人发现我们伏兵后山,被贼兵看穿了我的计谋!马腾带着几万羌兵从后面杀上来,这次被包围的,就成了韩暹将军了!”
  他转头看看外面围住自己的高顺军,叹道:“被包围的不光是韩暹,我们也跑不了!”
  偏将郑义惶声道:“审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审配眼珠一转,狠狠一咬牙,叫道:“我们快走,先冲出重围,然后再到处进攻,见村就烧,烧完便走,把这一带都变成焦土,让刘沙活活气死!”
  郑义又惊又喜,若真能如此,战利品必然少不了,自己也可中饱私囊了。
  可是要说突围,谈何容易,周围敌军都是兵强马壮,又向哪里逃?
  正犹豫间,忽见一支包围他们的队伍旌旗挥动,掉转头,直向东去了。
  审配大喜过望,眼见那旗上写的是“张”字,又认得前面一人正是董卓旧将张济,显然此人也有叛意,趁机溜走。
  只是被围之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漏洞,会不会是敌方的圈套?
  他稍一犹豫,随即下了决定:哪怕真的是圈套,也只有闭着眼睛跳进去,因为这已经是最后一条生路了!
  审配拔出佩剑,向东一指,厉声喝道:“众将士,进则生,退则死,都跟我杀出去!”
  郑义大声呼啸附和,带着剩余的部下,直向东方的缺口杀去。
  眼见敌军冲向本军包围圈的缺口,高顺惊怒交集,却已来不及命旁边的部队堵住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冲出重围,扬长而去。
  高顺拔出佩刀,怒喝一声,下令部下众军,由张辽、魏续率三千骑兵前去追击,其他部队留下来在此相助大将军,不能再让谷中的敌兵逃掉了。
  张济率军离去,不敢停留,带兵向东南方向奔去,直扑弘农。
  而审配带兵逃出重围,却向东北方向而去。根据哨探来报,那个方向的守军不多,却有不少村庄,只要将那些村庄焚个干净,刘沙必然不安,只能满天下去追杀他这支孤军,再无余暇出关攻击袁绍了。待得袁公养足力气,那时害怕的,就要变成刘、黄二贼了!
  此时,已有无数的羌兵越过山岭,挥舞着刀枪,向山谷内杀去。
  眼见悍猛的羌兵漫山遍野地冲杀过来,韩暹又惊又怕,咬牙大吼道:“儿郎们,跟我冲杀出去!不然你们没有一个能活的!”
  白波军正在六神无主之际,闻听主公发话,都不由自主地跟在他的身边,直向山谷口冲去,再无人有胆量去向封沙挑战。
  封沙身边压力大轻,正要趁势追杀敌兵,忽然看到一骑自谷口冲来,绕过白波军,跑到他身边,跳下马跪在地上,大声道:“启禀大将军,审配已带着残兵突出重围,向东逃去了!”
  封沙眉头微蹙,喝问道:“高顺没有挡住他吗?”
  那传令兵回禀道:“高将军本已率军将敌人围住,谁知张济将军突然掉头向东去了,让开了一条路,因此审配才趁机逃走的!”
  封沙面色大变,只觉心中一阵阵地发冷,隐隐已经猜到张济的去向。


第一百零八章 全军覆没
  封沙只呆了一下,立即便回过神来,狠狠咬牙,立下决断,举起方天画戟大喝道:“众将士,跟我杀贼!”
  这一声呼喊传遍山谷,不论是谷口处的骑兵,还是翻山而来的羌兵,都精神大振,齐声高呼,举着兵刃向敌军奋勇冲杀而去。
  整个山谷之中,到处都是惨烈搏杀。强壮的羌兵手持刀斧,重重劈向白波贼,白波军兵也不甘束手待毙,都挺兵刃与对方战在一处,鲜血霎时染红了山谷。
  封沙一马当先,挺戟冲杀进敌军之中,他心中惶急,手上使力更比平时大了几分,那方天画戟迅猛挥出,重重砸在一名贼将头上,登时便将他的头颅砸得粉碎,脑浆遍地流淌。
  封沙咬着牙,愤然挥戟,每一次落下,都将敌人重重击飞。纵然敌兵有盔甲保护,也都被他砸得铠甲深深凹陷,骨断筋折,在他戟下,几乎无活口留下,都是被他一击毙命。
  贼兵见他如此凶悍,都吓得面白唇青,四处乱跑,无人敢面对这几近疯狂的敌将。
  眼前已无敌兵拦路,封沙勒马转头,直奔韩暹杀去。
  此时,韩暹刚刚率部下亲兵冲到谷口,却被成廉率部下骑兵拦住,两军混战在一起。
  突然,一阵狂暴的杀气自身后涌来,韩暹心有所觉,大惊回头,却见封沙怒目圆睁,满眼都是血红的杀意,挥动重戟,疯狂冲杀而来。
  看到他那暴怒的眼神和他身上直冲云霄的疯狂杀气,韩暹吓得目瞪口呆,手脚酸软,眼见他奔向自己杀来,想要拨马逃走,却知怎么也比不过那黑色神驹的脚力,况且成廉拦在面前,又怎么肯放他过去?
  稍一迟疑,便见前方的封沙已抡开巨戟,重重砸在一名偏将的头上,将他连盔带头砸得粉碎,就连颈骨也都折断了。那偏将一声未来得及叫出,便已倒撞下马,整个头颅象被泰山砸中了一般。
  方天画戟疯狂挥出,将两名拦路的白波兵劈飞,每一击都是将他们胸前的铠甲劈碎,鲜血带着内脏洒了满地。
  见到如此惨酷场面,纵然是平日里凶神恶煞一般的韩暹也不禁胆寒心丧,并点便要呕吐出来。
  那疯狂的敌将只挥动了几次长戟,寒光闪现之间,韩暹的忠实部下纷纷倒飞出去,倒毙于地,无一人能逃得活命。
  眼见敌将已冲到面前,举起方天画戟猛砸下来,韩暹吓得心胆俱裂,也不敢举枪抵挡,一头向便旁边栽倒,扑下马去,来了个懒驴打滚,一个翻滚爬起来,因他手脚灵活,竟然没有摔伤。
  他虽然逃脱,他的战马却横遭噩运,被那沉重的战戟狠狠砸在鞍上,惨嘶一声,倒地不起,连脊骨都被那震天巨力砸断了。
  眼见此等惨状,韩暹吓得涕泪交流,突然福至心灵,趴在地上叩头大叫道:“大将军饶命!饶命!小人该死,愿降大将军!!求大将军不要杀我!!!”
  听到他语无伦次的叫喊声,封沙的眼神稍微恢复了清明,持戟顶在他的颈边,怒喝道:“快命你的部下投降,若还有一人不降,你就休想活下去!”
  韩暹仰头狂呼道:“白波军听令,都快快投降!大将军仁慈无比,你们若降了,他决不杀你们!你们要是不降,那我……那你们就是自己找死了!”
  他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来拼命叫喊,嘶哑的吼声远远传了开去,近处的白波兵听到,都面如土色,丢下兵刃跪地乞降。
  成廉见状,忙令部下一同大叫道:“韩暹已降,若有冥顽不灵者,定然扫除处死!”
  无数骑兵的喊叫声传遍山谷,尚在顽抗的白波军闻听此言,都面丧心沮,再不敢反抗,都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直到敌人将他们捆起来赶到一处。
  马腾从山谷那边走过来,手提鲜血淋漓的宝刀,大声笑道:“痛快,杀得真是痛快!大将军神机妙算,知道这群贼寇躲在这里设伏,要我从后面杀来,果然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封沙心急如焚,只一抱拳,叫道:“寿成,可随我一同出谷杀贼,追击逃敌!”
  马腾叫道:“遵命!”带了部下,随封沙一同冲出山谷。
  此时,已有两支骑兵前去追击审配。除了张辽、魏续所率那一支,另外一支,却是由贾诩率领的。
  他跟随马腾一同自长安潜至此地,马腾率羌兵由山后翻越山谷前去进攻,他便率骑兵去拦住谷口,以策万全。此时见敌军逃走,他便抢先一步带兵前去追击,虽然不敢追得太靠前,但他部下西凉骑兵也都甚是悍勇,他躲在军阵当中,倒也不怕被敌军伤了他。
  封沙拍马如飞,直向前驰去。狂野天星便似闪电一般,霎时越阵而出,在旷野上大步奔驰,追向前面的骑兵。
  此时,审配正在打马狂奔,带着千余残兵,迅速向东北方向逃窜。
  在他身后,远处的马蹄声渐渐追近,审配更加慌张,打马飞奔,恨不能一步便跨到河东。
  那追杀而来的骑兵终究赶到近前,审配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那是残兵被敌兵的长枪刺中,倒地而死时发出的呼号。
  狂风劈面,吹得审配浑身冰冷。他不知奔逃了多久,终于发现,自己身边只有上百名骑兵,其他的士兵,都已被敌军冲散、歼灭了。
  听着身后的蹄声越来越急,审配不得不勒住战马,呼喝部下众军停下,与敌军做一决战。
  那年轻的敌将挥舞大刀而来,审配擎起宝剑,还未来得及递出去,便已被大刀重重劈在剑锋上,宝剑脱手飞出,刀背在审配肩上轻轻一拍,审配便觉骨痛欲裂,一头栽下马去,几乎把脖子也摔断了。
  张辽大声命令部下去追击残敌,自己挥刀下劈,便要取了审配的首级去报功。
  “住手!”一声断喝从远处传来,张辽用力停住刀势,只将刀锋抵在审配颈后,抬头回望,却见那打马飞奔来的,正是军师贾诩。
  贾诩的身子被战马颠得几乎散架,皱眉驰到张辽身边,见自己旧交审配的脑袋还留在脖子上,松了一口气,拱手笑道:“张将军果然威猛无伦,不愧是我军一员大将!”
  张辽谦道:“军师过奖了!末将这点本事,怎么及得上大将军之万一!”
  那审配趴在地上,听到贾诩的声音,忍痛抬起头来,瞪着贾诩,狂呼道:“贾文和,果然是你!我道贼军中有谁能看穿我的计谋,想不到你已经来了!你果然是聪明绝顶,除你之外,再无人能看穿我这妙计!”
  贾诩失笑道:“审正南,你猜错了!我今日才到,哪里看得出来你的计策?是大将军慧目如电,在两天前攻打你的营盘时,一眼便看穿了你的埋伏之计,因此才和你对峙了两天,等到我和马将军率军来到,才发动进攻的。”
  审配大惊失色,叫道:“不可能!那刘沙不过是一介武夫,哪里能看穿我的妙计!这,这一定是你在胡说!”
  他正在吵闹,忽然看到一骑黑马自西南方向狂飙而来,恍若飓风卷过原野,刹时便已杀到战场,冲入那还在顽抗的近百名白波军骑兵之中,手中战戟迅猛一挥,便将那率军抵抗的郑义从马上远远地打飞出去。
  那戟端利刃深深嵌入郑义的铠甲,胸骨登时碎裂,鲜血狂喷。利刃穿透胸部,直劈到郑义的后背,将他背部的铠甲砸得向外凸出。郑义向后飞跌,重重摔落地面,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久久回荡在原野之上。
  看到这等惨景,白波军的残兵都惊得呆了。封沙也不多言,挥动战戟,重戟破风而去,又将一名骑兵的铠甲劈碎,左肩整个碎裂,摔下马来,倒地惨嚎。
  见到如此凌厉沉重的戟法,白波兵心胆俱裂,远处的骑兵拨马便逃,近处的连忙下马跪地乞降。
  那数十名顶盔贯甲的战士俯伏在荒野之上,在冷风中浑身颤抖,生怕那恐怖大戟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
  封沙擎起震天弓,长箭如狂风般向四面飞射而去。只在眨眼间,他便已射出了十数箭!
  利箭劈风,发出呼啸声响,直射向远处的敌兵。只听惨叫声接连响起,那些正在拼命奔逃的白波军骑兵都在后心中箭,纷纷倒撞下马,个个都是一箭穿心,只抽搐了几下,便已毙命。
  剩下的贼兵不敢再逃,都下马跪地乞降。
  封沙收弓,迅速将它挂在马颈上,勒马转头,直向东南方飞驰。
  审配甫一听说自己的引以为傲的计谋竟败在那以武勇著称的大将军手下,深受打击,费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向封沙一步步地走去,狂嚎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识破了我计谋!你这只会以武力冲锋陷阵的莽夫,怎么能强得过我!”


第一百零九章 掳劫美人
  他脚步踉跄地走向封沙,刚好挡在狂野天星前进的路上。
  封沙面容冷峻,冷冷地看向远方,眼中寒光暴射,就象没有看到他一样,纵马狂奔。狂野天星大步飞驰,毫不改变方向,壮健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审配的肩上,将他斜斜地撞飞出去。
  那黑色神驹奔过满脸惊愕的贾诩身边,绝尘而去,只在空中留下封沙的长啸之声:“文和,你负责追歼残敌,事后收军回营;文远,你带兵随我去弘农!”
  张辽回过神来,忙招呼部下骑兵,一齐追着封沙离去的方向而去,却怎么也追不上那日行千里的神驹,只能催马狂奔,生怕大将军满面怒色孤身而去,会遇到什么危险。
  贾诩暗自忧虑,一边令部下去追杀、收降白波军兵,自己跳下马来,查看审配的伤势,见他只是被撞伤了肩部,性命无忧,这才稍稍放心,心中却暗暗焦虑道:“大将军急着赶去弘农,难道那里会有什么事么?唉,张济叔侄,只怕又要生事端!”
  ……
  弘家城外,邹家庄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数百匹战马带着马上骑士,浩浩荡荡荡地闯入庄中,呼啸声震天响起。
  守庄民兵闻声忙跑过来看,却见马上骑兵剽悍无比,个个手持长枪,也不搭话,挺枪疾刺,霎时便将数名庄丁刺杀,尸体扔在道旁。
  领头的张绣挥手抖开枪上的尸体,直冲到邹府门前,长枪一抖,直刺进那惊慌满面、欲关府门的家丁喉中,纵马闯进了大门,挥舞着鲜血淋漓的长枪,放声喝道:“邹诚,快把女儿献上来,饶你不死!”
  邹诚正在书房中读书,闻声忙跑出来看,见是跟着封沙西征讨贼的张绣,心下惊疑,忙躬身施礼道:“将军,别来无恙否?”
  张绣怒道:“废话少说,把女儿带出来,我叔叔要她做夫人!”
  邹诚大惊,见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忙下拜叩首道:“张将军神威盖世,小人本当遵从,只是小女已然下聘,聘给当朝建威大将军……”
  张绣闻言大怒,不待他说完,便是一枪刺下,“噗”地一声,血光迸射。
  邹诚正在马前磕头,那枪尖自邹诚颈后刺入,直透咽喉。邹诚一头扑倒在地,身子拼命地抽搐,几下之后,再无气息。
  门外传来跑步的声音,却是张济与部下旧将带着大批步兵跑来,闯进府门,见了邹诚尸体,也不说什么,只是挺枪喝道:“孩儿们,给我抢个干净!”
  一众士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闻言大喜,立即便闯进邹府,大肆抢掠起来。
  邹府中家丁,见状惊惧,有的打开后门便逃,有的舍生出去救护主人,却被那群如狼似虎的暴兵乱刀劈下,登时送了性命。
  原本平静的邹府中,霎时哭喊声震天响起。暴兵闯入各处门户,见东西就抢,见女人就抓,捆起来充做战利品,心知邹家富庶,若不好好捞上一票,以后未必便有这么好的机会。
  邹佳正在绣楼之内,凝神思念着封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忙站起来,要丫鬟出去查看。
  丫鬟答应一声,刚走到门前,忽听一声巨响,那门竟被人从外面撞开,门前站着一名武将,顶盔披甲,满脸杀气,正是张绣。
  他一把揪住丫鬟,丢给身后的小兵,大步闯进屋中,喝道:“给我捆起来,绑在马上!”
  几个士兵闻声闯进,抓住邹佳,硬拖出绣房,绑在来牢牢捆在一匹马的鞍上。邹佳虽是大声哭叫,却抵不住这几个士兵的力气,丝毫无法反抗。
  张济见美人已抢到手,仰天大笑,恨道:“刘沙逆贼,竟敢杀我恩相,夺我爱姬,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只是一个小小惩戒,他日战场相见,再斩其首级!”
  他大声催促士兵们快快收拾东西上路,部下士兵却已抢上了瘾,将邹家庄每一户都抢了个干净,杀了许多敢于反抗的男人,才依依不舍地扛着财物和女子走出来。
  这庄中的马车也都被抢光,放上士兵们抢来的东西和女子,大批士兵跟着张济叔侄,一路向东行去。
  在弘农以西数里外长长的大道上,张绣担心被封沙率军追上来,大声喝骂,要士兵们走快些。张济虽也焦急,狠狠抽了最后面几个士兵一顿鞭子,却牵挂美人,纵马跑到队伍前面,看着那被绑在马上,梨花带雨般的少女,笑嘻嘻地道:“美人不必啼哭,今后跟了我,必有你好处!”
  邹佳只顾哭泣,看他来了,咬牙恨道:“你这逆贼,杀我父亲,阴谋叛乱,休想我顺从于你!等他来了,必然要取你首级!”
  张济大怒,一腔欲火被浇得透凉,拔出佩刀大吼道:“你这臭女人,敢如此跟我说话!信不信我一刀斩下你的小脑袋!”
  邹佳毫不畏惧,一双美目喷着怒火,狠狠地瞪着他。
  张济挥刀威吓,却又不舍得真的杀了她,二人正在毫不相让地相对怒视,忽听一阵马蹄声如暴雨般自西方响起,霎时便已来到队伍后面,惨叫声震天响起。
  张济大惊,举目向后队看去,却见大路上烟尘滚滚,一匹高大的黑马如暴风般疾驰而来,马上那高大英俊的猛将手持方天画戟,暴烈劈刺,后队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反抗,便如稻草一般被他迅速劈倒,一路杀进队中,无数士卒惨死在他手上。
  张济面如土色,又惊又怒。看着那天下第一猛将挟着狂暴气势如飓风般杀来,胸中似有烈火在熊熊焚烧。
  封沙身披青色战甲,身后战袍飞舞,满面怒色,杀气冲天。强烈而恐怖的气势自他身上迸发出来,那巨大的战戟在空中奋力挥动,重重地劈下去,斩到面前士兵的头盔、战甲上面,那恐怖的力量无人能够抵挡得住。霎时间,无数战士被劈碎了盔甲,惨死道旁。
  张绣一眼看到他,怒不可遏,却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喝道:“步兵退后,骑兵上前冲锋!他的马太快,你们谁也跑不掉,只有打倒他才有活路!若真能杀了他,你们都能被封为万户侯!”
  重赏的诱惑和即将被杀的恐惧让骑兵们迅速集成阵势,挺起长枪,高声大呼着,奋力向封沙冲杀。
  那一排排高举长枪、盔甲鲜明的剽悍骑兵,便似涛涛巨浪一般,直向那岩石般伟岸、杀神般恐怖的男子迅猛冲去!
  封沙凝目远望,但见自己心爱的少女坐在队伍前面的战马上,满脸是泪,双臂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正在回头望着自己啼哭,心中剧痛,举起方天画戟,仰天狂吼。
  暴怒之中,封沙毫不退缩,一拍战马,狂野天星如疾速飞驰的战车一般,直撞进敌军阵列中,巨大战戟漫天狂挥,如猛狮怒嚎,重重地砸在那驰来的骑兵头上、身上。每一击都让一名强壮的骑兵盔甲碎裂,倒撞下马而死。
  战马疾驰,蹄声震耳,强悍的骑兵纵马而过,在喊杀声与惨叫声中,鲜血四处迸射,尸横遍地。
  那孤身杀入阵中的猛将,便似一头暴怒中的雄狮,面对群狼的攻击,毫不退缩,用他那锋利的獠牙和凶猛的利爪,给予敌人最残酷的打击。
  邹佳遥遥望着自己托付终身的伟岸男子挥舞战戟,在敌军围攻中奋勇冲杀,无数的敌兵都横尸在他马前,犹自不断地向前挺进,那凛然神威,天下无人可比,不由芳心迷醉,又悲又喜,泪水迅速布满了她俏丽的面庞。
  张济见她模样,心中妒恨,狠狠一个耳光将她打得伏在马上,挺枪大吼,直向那残杀自己部下士兵的猛将杀去。
  此时,一众骑兵已被封沙斩杀近半,面对这恐怖的敌将,众军士都心生逃意,忽见主将张济持长枪杀来,忙向旁让开,让他能够直接与敌将杀个痛快。
  封沙杀了许久,战袍上已染满鲜血,却不疲惫,眼见张济持枪大吼驰来,心中怒意大增,断喝一声,挺戟直向前冲去。
  狂野天星大步狂奔,便似离弦之箭,霎时便已冲到张济马前!
  那飞扑而来的猛将,带着凌厉至极的杀气,巨大战戟直刺而来,便是张济满心怒火,也不禁心生惧意,不敢硬接,忙使出家传枪法,奋力向旁一卸,未曾硬碰上这一下,犹自浑身剧震,双膀酸麻。
  二马交错而过,封沙眉头微皱,方天画戟向两旁挥出,霎时击碎了前方两名骑兵的头颅,众骑兵见而大惊,都勒马后退,不敢靠近战场。
  在一旁,张绣满目怒火,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将里面仅有的一丸药倒入喉中,狠狠咬碎,咽入腹中。


风中啸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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