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庄见的推断


  众人听他讲了那五毒根的分别,就是不由一静,没人再出声反驳。无他,这中药使用之术,本就是汉人所研制,他们拿来使用,也不过是邯郸学步而已。听庄见讲的笃定,虽是惊疑不定,却是不敢多言反驳。此刻听他说起可敦中毒的原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却见他指的正是那帐篷顶上的天窗。
  众人都是不禁疑惑,却听庄见接着道:“据我现场勘察之后,结合我多年研究所得,终于是发现了这投毒之人的伎俩。今早,我在可敦寝帐外勘察时,发现可敦的寝帐上,又被人攀爬的痕迹,在靠近天窗的位置,明显有一块地方比别的地方干净,这说明那里曾经有人呆过。”庄大人很臭屁的说道,俨然一个多年的干探样。
  什么?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同时大哗。杨安儿也是不禁的玉面通红。那寝帐之中,自己每日歇宿之处,要是如同庄见所言,岂不是说有人去偷窥自己。想想每日自己的身体,都落入了他人目中,杨安儿不由的羞怒交迸,凤目中已是一片森寒杀机。
  庄大人以目扫视四周,很满意自己创造的气氛。等的众人稍稍安静,这才又清清嗓子,继续他干探的客串表演。接着道:“我既然发现了有人攀爬可敦大帐,眼见那天窗位置,心中已是有些明白,等到转进大帐内一看,这事儿便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因为我在帐外发现了这个。”
  说着,抬手让罗世信过来,将他手上的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长长的细绳来,先是递给坐在一旁的长老萨摩,这才说道:“萨摩长老,你可以闻闻,那上面可是有些五毒根的味道?小心了,别碰到嘴上,那上面的余毒可是没净呢。”
  萨摩正自将细绳凑到鼻端,听他一说,吓得赶忙离得远些,小心耸了耸鼻子,这才点头道:“不错,正如庄大人所说,是有些五毒根的气味。”说罢,将那细绳依次递给众人闻过。
  庄见不管他们议论,自顾接着道:“我既然发现了天窗上有人攀爬的迹象,又找到了这跟细绳,自可敦体内解出的毒水中,知道了是何种毒,这些线索串起来,就可以很明确的知道了,贼子的投毒方法。那贼子便是在天窗上,趁着可敦熟睡之际,将细绳垂下,然后将附子之毒沿着细绳倾倒下来,只是这种下毒手法,毕竟难度太高,那滴落的毒水不可能全部落入可敦嘴中,所以可敦虽是中毒,但是却未立时毙命,不过这罪可也没少遭了。那乌头之毒,最是歹毒,中者该疼的地方不疼,不该疼的地方反而会疼。所以,那贼子眼见可敦没立即丧命,这才会想着法儿拖着,想要把可敦拖死,不过却被本公给撞破了,哼哼,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说罢,将头昂起,等着众人的赞美送上。
  只是此刻他一番讲解,委实太过诡异。这种投毒方法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众人一时间都是沉默不语,暗暗揣摩,哪有人来给庄侦探送什么赞美啊。小罗同学最是了解自家少爷,眼见少爷模样,知道少爷想要什么,只是想想白天的遭遇,自己琢磨了下,觉得这马屁神功委实没有练到家,这献丑不如藏拙,一周捞不到大肉吃可别最后再变成一月,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当下,也是脖子一缩,将嘴巴紧紧闭住了。
  庄大少等了半天没人夸赞,大是不爽,悻悻然坐回自己位子。萨摩却转头叹道:“庄大人,你所言之事太过诡异,老朽实是难以揣测。就如你所言,又有何人能绕过可敦寝帐外围侍卫,并飞身上的那大帐之上呢?”
  庄大少闻听萨摩问话,不由哂笑道:“我说萨长老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用问啊。想要绕过可敦寝帐侍卫,我想在坐的几位都可以吧,尤其是譬如两位特勤,还有诸位长老和各位啥伽的,想必都不难吧。”
  他此言一出,众人不由的都是勃然色变,俟利弗设霍的站起,指着庄见怒声喝道:“姓庄的,你一个汉狗,到得咱草原上,居然敢乱放狗屁,胡乱攀咬。我等皆是突厥贵族,焉能行那无耻之事?你要是知道便老实说来,要是不知,就趁早闭上你的狗嘴,滚回你们中原去,须知这里可是咱们突厥人的草原,容不得你一条汉狗在这儿狂吠。”
  他这一番言语说完,众人都是尴尬,杨安儿却是玉面拢起一层寒霜,美眸中闪过一丝冰冷至极的光芒。
  正要开口呵斥,却听的庄大少懒洋洋的道:“咦?谁的裤裆破了,居然把你露出来了?我说你,喂喂,你叫啥来着,哦,那啥什么什么死蛇的对吧。我说死蛇啊,你这话可要好好斟酌下哈。我们汉人是狗,哎呀,要是我这狗没记错的话,咱们可敦也是汉人吧。看来你对可敦很不敬啊,而且,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说你们的大汗,很喜欢和动物搞到一起啊?要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去跟你们大汗说说哈,这狗他就别留着了,趁早打发回家得了。至于动物嘛,你们草原上多的是,什么羊啊、牛的多的是,随便找一个对眼的,每天晚上搂着就得了。而且可以夜夜新娘,天天换新鲜的,估计到死都不带重样的。怎么样?这个建议不错吧。喔,对了,还有哈,既然我是狗,那么你们这一大群人,刚才这么老实的坐在这儿恭候我这只狗说话,那啥,咳咳,我这狗当得也是够面儿了。不过,你们能和一只狗交流这么久,倒也是奇事一桩了,咱们汉人确实不如,嗯嗯,突厥的贵族老爷们确实牛叉至极!佩服啊佩服!”
  这厮张口就来,心中既然拿着杨安儿不当外人,自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如此一番言语出来,登时让满大帐的突厥贵族掉了一地的下巴。耳中听的他口口声声的,将这满大帐一竿子人全部扣了进去,便是对自家大汗也是不敬至极,都是不由的恼怒至极。只是这话题却是自家特勤发起的,却是让众人说不出道不出的,一时间,帐内一片重重的喘息之声,却是无人再发一言。
  庄大少施施然而坐,二郎腿一晃一晃的,极是惬意,只把个俟利弗设气的眼前金星乱冒,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跨前一步,颤声喝道:“你……”
  庄见毫不理会,身旁罗世信和雄大海却是同时上前一步,怒目相向,只是那肚子中却是笑的几乎抽筋了。自家这少爷这嘴太损了!这般绕着弯儿的,把人家整个的骂了进去,还让人说不出什么,当真是太高了。
  两边正自僵持着,可敦杨安儿已是怒哼一声,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道:“够了!你们闹够了没有!俟利弗设,你若是看不起本宫,等的大汗回来,自可向大汗进言,大可废了本宫就是。但这会儿既是还没得大汗令喻,本宫是人是狗,却还是不需你来置喙的。你还不与我退下!”
  俟利弗设恼怒之下,口不择言,被庄见拿住痛脚,听的杨安儿发怒,不由大是不忿,只是眼见满大帐的人都是有些怪责的目光,只得悻悻退下,低头不语。只是那眼中的光芒已是恶毒至极。
  杨安儿斥退俟利弗设,这才转头对庄大少淡淡的道:“庄大人,不管我们特勤是否失礼,但此刻终归是在我们突厥之地,还望大人自重。你能帮本宫查清此案,本宫自是感激,必有后报就是,那些个言语上的争斗也就不必了吧。”
  杨安儿说完,一双妙目已是盈盈的注视在庄见面上,只是里面深深藏着的笑意,却是只有自己清楚了。她这番言语表面上是为突厥张目,但话里回护的意思,也只有庄见能体会的。
  庄见眼见自己女人说话了,自是要照顾一二,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旁边萨摩长老也是轻咳一声,道:“庄大人,咱们还是回到主题上吧,你方才所言怕不有理,只是在场之人,莫说没有人存害可敦之心,即便是有,也没那个上的帐顶的本事吧。大人有何发现,不妨一下说出,省的再惹起不必要的争端。”
  庄见心中暗怒,丫个死老头,你们那啥死蛇骂老子时你咋不说话,这会儿看他蔫了,你才站出来,我呸!老子要不是看在咱家安儿份上,不整死你们,老子就跟丫的姓!老子从此叫萨见!啊,不对!太阳的,咋听起来跟傻见一样,日了,什么垃圾姓!庄大少忿忿的想着。
  正待再出口讥讽几句,眼角余光却看到杨安儿哀求的目光,不由吁了口气,爱答不理的道:“萨老头儿,我只是用这个做个比方而已,你好好想想,这王庭里难道除了在座的人外,啊,不对,是在座的人和狗外,就再没人能让帐外侍卫放行的吗?”
  俟利弗设闻听他又提狗字,不由的面色一青,萨摩却赶紧接口道:“庄大人是说……”


第二百零一章 叛乱
  庄见哼道:“你们那个大祭师这会儿又在哪里?昨天他那身手你们也看到了,难道他也上不了帐顶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用问。”
  “什么?大祭师!”大帐内顿时一片大哗,众人尽皆面现惊恐。萨摩闻言不由的霍然站起,满面惊怒之色。死死的盯着庄见看了半响,方才缓缓说道:“庄大人,大祭师在我突厥实有无上地位,你可知此言一出,能引起多么可怕的后果吗?你如此轻易下了结论,可有真凭实据吗?”
  “哈哈哈哈!”庄见忽的仰天大笑,霍然起身,停住笑声,不屑的扫视着帐内诸人,良久才冷笑道:“无上地位?!哼,就是这个无上地位,才让他更是轻易得手的。你可以去问问,就在可敦出事那晚,那位无上地位的大祭师可曾去过可敦帐外?又是什么时候去的,几时离开的,问明白这些,我想就算是猪,也能马上明白的。”
  众人闻言不由的面面相觑,萨摩长老脸上阵青阵白,一双灰白的眉毛已是纠结成一团。杨安儿此刻心中也是翻起滔天骇浪,她也是没想到,这个小郎君居然把一把火,烧到了那大祭师头上。只是此刻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却是容不得再退了。当下深吸口气,强自收摄心神,沉声道:“萨摩长老,烦你亲去一趟,便请大祭师来王帐一趟,此事虽说不敬,但终要有个结果才是。”
  萨摩长老闻言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终是轻叹一声,躬身领命,转身向外行去。只是尚未及出门,忽听得远处响起一阵唿哨之声,随即就见一个侍卫急急的闯门而入,跪地报道:“禀告可敦,百里外发现敌骑来袭。我方哨探最后所传信息,来者乃是铁勒部的骑兵,行进极快,且似是对地形甚为熟悉,最多半个时辰可至,请可敦速下决断。”
  “什么?铁勒部?”帐内众人都是倒抽口冷气,顿时又是一片大乱。这铁勒部乃是突厥所辖下,最大的一部,向来野蛮至极。其部经过突厥几代汗王整合,方才安定,一直就是突厥内部最大的隐患。不但控弦之士极多,且胜利之后总是伴随着屠族之事,往往征战过后,便是一地狼藉,不留活口。
  此番始毕可汗起三十万大军正在雁门争锋,铁勒却突然作乱,以王庭数千卫士,能否抵住,殊难意料。众人这一晚几次震惊,却都不如这事来的震撼。
  杨安儿和庄见对望一眼,都从对让眼中看到了诧异。不想二人前日定下的让始毕退兵的计策,此刻竟是一语成畿,这铁勒,竟是真的叛乱了。
  大帐外一片沸声传来,却是得了消息的突厥兵士都在整顿军马。这些突厥兵士虽在弱势,却是毫不慌乱,个个扎束准备,只待上面军令一下,便要上马争战。
  帐内众人乱作一团,萨摩长老也顾不上再去寻那大祭师,回身对杨安儿大声道:“可敦,眼下铁勒反叛,此地不可久待,不如先使人护送可敦及诸位大臣退往于都斤山。老朽在这带人抵挡,定可保可敦无虞就是。”
  这老者此刻腰板挺直,耄耋老态已是一扫而光,一股子杀伐之气随之而起。庄见看的大是讶异,心中对这老者大是敬佩。值此危机关头,这老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护主而战,其忠义之处,毫不让中原之士。
  杨安儿霍然起身,摇头道:“长老说的什么话。敌人来犯,唯战而已!本宫身为可敦,哪有弃众位长老大臣先走的道理!长老不必多言,本宫自有道理。”
  此言一出,庄见不由大是点头,他本是混混出身,生平看重的就是义气二字。刚才要是杨安儿就此答应退走,他虽不会去埋怨什么,但也希望自家的女人能有些担当。此刻眼见杨安儿玉面坚定,毫无惧容,心中不由大是安慰。他对杨安儿谈不上什么感情,二人机缘巧合下,结了段露水姻缘,实是欲望作祟。只是这厮天生占有欲极强,既是自己沾过了,就不愿再让旁人染指,这才有帮助杨安儿的做法。但这一霎那,庄大少心中倒是对杨安儿很是有了一些悸动,这个女人,值得自己去做些什么。
  他这里暗打注意,那边萨摩却是大急,还待要说,杨安儿已是玉手一挥,挡了回去,转头吩咐道:“速遣人绕过大军,往关内去报大汗,让其速速退兵回来平乱。传本宫令喻,王庭内,但可拿弓上马之辈,尽数准备,随本宫亲往迎敌。俟利弗设、莫贺咄设,你二人各带五百精骑,护住王庭各位大臣家眷,先自退往圣山,不得违令。萨摩长老,你仍是先去找寻大祭师,这个时候,我王庭内部可是乱不得的!必要时候,也唯有长老能控制局面了,长老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萨摩张张嘴,终是长叹一声,跺跺脚,转身而去。俟利弗设、莫贺咄设二人闻听杨安儿吩咐,对望一眼,二人同时躬身请令道:“可敦,我等请令断后,还请可敦先行。”
  杨安儿玉容一片冰冷,冷冷哼了一声道:“本宫令喻既出,尔等胆敢违我令否?还不速去!”
  莫贺咄设满面焦急,还待再说,眼见杨安儿面色严厉,只得招呼帐内众伯克①长老,齐齐奔了出去。俟利弗设面上复杂至极,踌躇半响,终是默默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帐内片刻间走的只剩下庄见主仆和杨安儿,杨安儿才颓然坐倒,转头凄然看向庄见,哀声道:“君之所托,安儿已是办了,想来关内突厥大军不日即可回转。安儿本当此生还有出头之日,不想竟终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时也命也!但能与君曾有一夕之欢,此生足矣。趁此混乱,君当速去,他日山高水远,相见无日,安儿唯有遥祝君体健安康,一生如意了。”这个女子在只对着自己的爱人时,终是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哀哀而别。
  庄见稳稳的坐在那儿,听她说完,不由微微一笑,回头对已经目瞪口呆的罗世信和雄大海问道:“萝卜,大海,你们说说,你家少爷可曾有过,在危急关头,把你们扔下自己走的时候吗?”
  罗世信和雄大海听的自家少爷问话,这才惊醒,随即面上闪过一丝激动,坚决的摇摇头。
  庄见呵呵笑着,这才转头看着杨安儿,嘿然道:“安儿,你可太过小看你老公我了。出事儿了,丢下自己的女人先跑路,嘿嘿,你老公我还干不出那种不带种的事儿。战场嘛,不就是打群架吗,你以为你老公我是白面书生啊?萝卜,出来,给你嫂子讲讲,少爷我征战沙场的飒爽英姿。”
  罗世信应声而出,站在当地,很是酝酿一番,只是半响才憋着满面通红的问道:“少爷,那啥,貌似你每次都是诡计赢的,唯一的一次,还是算计人家的战马赢的,我要怎么讲才能体现你的飒爽英姿呢?”
  庄大少正自洋洋得意的等着自己小弟给自己大大吹嘘一番,哪料得罗世信憨头憨脑的,压根就不会变通,这几句话问完,登时把庄大少气的三神暴跳,五内俱焚了。两眼死死盯着可怜的小罗同学,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道:“你很好!罗世信!你他妈的很好!居然学会削少爷脸面了哈,啊哈哈,好极了,少爷要有一阵子省下好多白面卷子了,你丫给老子滚一边去!”庄大少最后一句,已是暴喝而出。只把个罗世信吓得激灵灵一个冷战,满面的委屈的抱头站到了一边,肚子里已是满心算计着,少爷说的一阵子,究竟会是几天啊……
  杨安儿本来满心的离情别绪,被这主仆二人一番表演,却不由逗的噗嗤笑了出来。耳中听的分明,这小冤家是怎么也不会在这时候抛下自己走的,心中不由的又是着急,又是感动。
  一双明媚的美眸中,腾起一片雾气,待要再劝,却忽听的帐外一阵喧闹声,帐内几人一惊之余,回头看去,却见帐门掀处,冰儿小丫头已是全身披挂整齐,腰佩银月弯刀,正和莫贺咄设拉扯着走了进来,小脸上犹自满面通红。
  进门一见庄见,登时眼圈儿一红,使劲挣脱莫贺咄设的拉扯,几步跑到庄见身边,拽住庄见衣袖道:“阿庄哥,冰儿听说南飞的大雁永远不会丢下他的爱侣,矫健的苍狼死也要依偎他的情人。阿哥啊,求你不要让冰儿离开,既然做出了选择,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冰儿都要和你在一起。”这个美丽的少女,是那么急切的说出了这番话,庄见忽的觉得心头有一种情绪萌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草原上的言语,竟然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转头看看少女仰起的俏脸,庄见抬手轻抚她的额头,无言的点点头,把脸别传一边,忍住眼内一股热热的东西流出。再回头时却是一脸的笑容,笑道:“小丫头,可是想看看你阿哥杀敌时的英姿,好,满足你。”说罢,回头对着杨安儿看了一眼,其中含义自是如冰儿所说一样。
  杨安儿心中震颤,忽的只觉身上涌起无穷的力量,对着呆呆站立的莫贺咄设挥挥手,莫贺咄设神色复杂的看了庄见一眼,无奈的轻叹一声,这才转身而去。
  庄见眼见众人神情悲壮,不由咧嘴笑道:“干啥,一个两个的,跟末日来了一样,这架还没打,咱可不能自己先弱了士气。大海!”他头也不回的叫道。
  “老大!”雄大海轰应一声,踏步上前。
  “去把咱兄弟的家伙也准备下,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虾米东东,居然来打扰老子这么美好的假期。”庄见目中放光的说道。雄大海大声应着,拉着罗世信自去准备。
  冰儿和杨安儿眼见他言语幽默,浑不把来敌放在心上,都是感到一阵的轻松,相视一笑,各自开始扎束。
  帐外橐橐脚步声响起,门口一暗,当日王帐中那个雄壮的大汉阿巴骇已是迈了进来,见到杨安儿,单腿点地禀道:“可敦,铁勒部据此已不过六十里,约有五千之众,领头的……”说到这儿,不由的一顿。
  杨安儿美眸一凝,沉声问道:“领头的怎样?”
  阿巴骇尚未及回答,帐门外萨摩的声音却传来道:“领头的可是大祭师吗?”随着话音,萨摩已是满面铁青的进了大帐,低头看向阿巴骇。这老者方才去寻那大祭师,只是到了住处一看,却见早已是人去楼空,就连平日随身之物都已不见。结合着庄见的分析,心中顿时豁然而悟。
  阿巴骇一窒,随即点头。萨摩满头白发无风自动,簌簌而抖,半响方才回身对着庄见躬身施礼道:“庄大人,老朽不明事理,识人不明,得罪之处请你多多包涵。”说罢,也不管庄见反应,又是回身对杨安儿道:“可敦,此番王庭大祸,老朽之罪不可脱却。今日却要违背你一次命令了。阿巴骇!”说着,已是大喝一声。
  阿巴骇下意识的大声应是,萨摩已是面沉如水的道:“我以部族首席长老的身份命令你,速速保护可敦,特勤和庄大人等人离开,无论何人,但有违抗者,一律拿下,不得有违!你听明白了吗?”
  阿巴骇面色一紧,单手抚胸,宏声应是。再起身面对杨安儿,已是面色沉肃。这突厥族中,长老自有一份特权,一旦行驶,除非大汗或是诸长老俱皆反对,否则,族人当一体遵行。但此令只能用一次,用完后首席长老身份也便宣告终结。
  杨安儿哪料到萨摩竟搬出了长老令,登时愣住。却不知萨摩自觉没能早早看破大祭师,而导致那贼子引得外敌而来。使得王庭遭此大难,心怀惭愧下,这会儿已是报了必死之心,也要护的她们周全了。这王庭内不过三千精骑,两位王子带走了一千,剩余两千人,如何抵挡得住五千铁勒精骑?这一战,眼见就是赴死,将铁勒引开而已。他又怎能再让杨安儿以可敦之尊,去行这等危险的事情。
  既是打定主意,这才断然动用了长老令。杨安儿怔怔的望着老萨摩的满头白发,一时无语,却不妨旁边庄大少却是突然嘻嘻笑了出来。


第二百零二章 阿庄哥的神功
  王帐内,萨摩动用长老令,勒令阿巴骇保护众人退却。杨安儿惊愣之际,庄见却是忽然笑出声来。众人不由都是愕然,转头来看。
  “我说,老萨啊,你这长老令真是威风哈。不过貌似本公不是你们突厥人吧,你这长老令对别人有用,但对咱嘛,嘿嘿,抱歉的很,仨字儿,不认得!”说着,庄见已是起身走到阿巴骇的面前,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帐内几人听得他言语,知晓他是不肯离开了,只是看他突然过去围着阿巴骇转悠,不由的都是奇怪,一时间俱皆看着,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阿巴骇瞪大了牛眼,莫名其妙的看着身前这个小个子。只听庄见忽然问道:“听说你是王庭第一勇士,力大无穷是吧?”
  阿巴骇闻听庄见如此问,登时咧开大嘴,连连点头不已。庄见却嘿嘿一笑道:“好,那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好不?你给老子起来吧!”最后一句已是猛然喝出,随着话音儿方落,庄见已是突然出手,一把抓住阿巴骇腰间丝绦,单膀叫力处,登时就将阿巴骇一个庞大的身子举了起来。
  阿巴骇骤然遭到攻击,不及反应,已是被举到了半空,哇哇大叫声中,不由的手舞足蹈。旁边萨摩和杨安儿同声惊呼,齐齐动容。
  庄见歪头一笑,单臂轻舒,微微一振,已是将阿巴骇一个大块头抛向一旁。噗通!王帐的地面似是都轻轻颤了一下,阿巴骇已是仰面落到了地上。随即翻身而起,两眼已然冒出红光来。也不理萨摩等人的喊叫,嗓子中低低的吼了一声,两腿发力,一步窜到庄见面前,单手握拳,呼的一声,带着一股恶风,已是向庄见击到。
  这个该死的汉人,居然无缘无故的偷袭自己,让自己这个王庭第一勇士出了这么大个糗,阿巴骇很愤怒,此刻,怒火上头,哪还管旁人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要先打倒眼前这个可恶的汉人再说。
  只是他单拳才出,忽见对方诡异一笑,脚下一动,一个身子顿时凭空消失,方自一呆,猛觉的身后一紧,身子腾空而起,竟然又被人举到了空中,气的哇哇大叫之际,身子一晃,已是腾云驾雾一般,又再次飞了出去。噗通!可怜的阿巴骇勇士,又一次和大地来了次亲密的接触。
  阿巴骇怒了!彻底暴走了!怒吼声中,翻身而起,也不答话,再次冲向正自负手而立的那个汉人,只是才冲出一步,忽听帐门处一声怒吼,随即眼前一暗,一个钵儿大的拳头,已是迎着自己击到。
  阿巴骇只觉劲风刮面生寒,耳中听闻那拳击出时,已是“嗵”的发出一声破空之音。心头顿时一凛,一拳打出能有如此威势的,其人的力量、速度实是到了可畏可怖的程度了,哪敢硬接,生生的刹住势子,努力的一扭身,勉强避过。
  正在此刻,耳中传来一声话音,“萝卜,住手!”随着那话音,只见那个小个子汉人已是如同鬼魅般,忽的到了自己身前,只是伸手一拨,就将那一拳拨开。阿巴骇看的亡魂皆冒,这才知晓对方实是力气大的惊人了。
  来人正是和雄大海一起去收拾的罗世信,刚一进大帐,眼见阿巴骇向自家少爷猛扑,哪里还能忍住,登时就是大怒而出。这会儿被庄见拨开,犹自怒视着阿巴骇。雄大海却是精细许多,眼见自家老大神情轻松,知晓定是无碍,遂伸手拉住罗世信,低声而语。
  庄见这才回身对着阿巴骇一笑,嘻嘻道:“大个儿,别恼啊,咱就是让他们看看,咱这身手也不见得弱了你们第一勇士,所以,那个什么保护云云的,还是请免了吧。”
  阿巴骇愣愣的看着他,见他向自己微笑,并无恶意,只得傻傻的点头。只是一时半会儿,却是搞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一架为什么要打。不过心中对这个小个子汉人,却是大为忌惮,不说那种如鬼如魅的身法,就是那力气,好像也是比自己大的多。看着那小身板儿,阿巴骇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由的脑中一片混乱。
  庄见不理阿巴骇那里迷惑,却转头对着冰儿招招手,温言道:“妹子,你既是决定要跟着阿哥了,你可知阿哥汉人家的规矩吗?”
  冰儿小脸兴奋的通红,她这个年纪正是盲目崇拜的时候,草原上又向来是尊崇武力的。当日虽是见了庄见单身斗群狼时的武勇,就已经芳心暗动了,但如今阿庄哥竟打败了王庭第一勇士,却更加的震撼了小姑娘。
  此刻闻听阿庄哥招呼自己,连忙答应,只是听着阿庄哥问起汉人规矩,却是一头雾水,只得老实的摇摇头。
  庄见微微一笑道:“咱们汉人的规矩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丈夫,就要听丈夫的话,不可以随便违背,你可能做到?”
  冰儿听他这般问来,那语气正是丈夫与妻子的方式,不由的玉脸羞红,心中极是欢喜,当下臻首连点,双目放光。
  庄见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拔出刀来,砍我一刀。”
  啊?!他此言一出,不但是冰儿,就连萨摩和杨安儿也是大吃一惊。冰儿俏脸刷的煞白,愣愣的望着庄见,不知阿哥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阿哥生气了吗?冰儿心中不由恐惧。
  庄见眼见她模样,知道她误会了,当下笑道:“傻丫头,我既然让你砍一刀,自然是有办法不受伤啊,你胡思乱想什么,快点,你只管用力,今个儿,哥哥让你看看我的本事。”这厮仗着身有宝甲防护,不由的大吹法螺。
  冰儿这才松了口气儿,只是仍然犹豫。眼见庄见一再催促,只得犹犹疑疑的将弯刀拔出,举起来却是仍然不敢砍下。
  庄见不耐烦起来,忽的探手而出,一把直接握上弯刀刀刃,杨安儿和冰儿不由的同声惊呼,但随即就见庄见握手处,并无血迹出现,不由一愣。
  庄见微微用力,将冰儿弯刀夺过,回手对着自己胸口处猛力刺下,噗的一声,弯刀已是正正刺在胸口上,眼见那弯刀刀身都弯曲了起来,可见力道不轻。杨安儿和冰儿都是玉脸一白,掩口轻呼。但随即就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看着庄见施施然的将弯刀拔开,递给冰儿。那刀锋着力处,不过是外衣破了道口子,却并不见任何损伤血迹。
  冰儿傻傻的接过弯刀,这才惊醒,惶急的上前一步,轻抚那被弯刀刺破的地方,却见果然皮毛都没伤到,不由的大是惊诧。旁边阿巴骇已是看的面青唇白,心中大叫好险。这汉人浑身刀枪不入,怕不是什么鬼神下凡,自己方才只是被摔了两下,可是大大捡了便宜了。心中想着,再看向庄见的目光中,就大有畏惧之色了。
  庄见表演完自己那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后,这才洋洋得意的,狠狠的自吹自擂了一通。最后才道:“冰儿,阿哥这么做的意思呢,就是让你安心跟着可敦先走。阿哥自己一个人刀枪不入,当然不会有事。但是如果你们在身边,你们可没有阿哥这种高深的功夫吧。那阿哥就要分心照顾你们,那不是给阿哥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危险吗?所以,你要听话,都先走一步,阿哥随后就来,知道了吗?”这话说着,目光却是看向杨安儿。
  冰儿怔怔的听着,心下虽是极为不愿,但眼见阿哥却是神功在身,而且说的大有道理,自己既然随了他,按照他说的汉人规矩,那就要听话咯。左思右想之下,只得轻轻点头,答应了下来。杨安儿那里,又哪会不明白庄见的意思,也是黯然不语。
  萨摩眼见杨安儿和冰儿都答应下来,终是大大松了口气儿,至于庄见不肯走,一来他并不受自己约束,二来,眼见了庄大少的奇功绝艺,老头儿也是放了心,即能多一份力量自是更好。
  当下,阿巴骇护着杨安儿和冰儿与庄见洒泪而别,先自去了。遥望远处逶迤而行的车马,在暗夜中拉成长长的一片,萨摩轻叹口气,回过头对庄见道:“庄大人非我族人,却仍肯留下共对危难,这番情意我突厥一族永世不忘。但要这次不死,庄大人何时来我突厥,老朽必倒履相迎。”
  庄见耸耸肩,无所谓的道:“小事一桩而已,老萨你也不用客气。咱们还是说说咋应付吧。”他嘴上说的好听,却不知这厮若不是为了自家女人,可是巴不得这些人狗咬狗一嘴毛呢。
  萨摩点头,二人相携出了大帐,但见王庭内星火点点,各伍士卒一队队,一列列各依头目而列,多有行在最后的族人,收拾着自家财物,在一些负责护送的士卒下,呼爹喊娘,拖牛赶羊的顺着指定的位置转移。
  庄见纵目望去,忽见旁边暗影处一人正在向自己这边观望,凝目细看,正是江南商家廖通。当下向萨摩告罪声,自己迈步走了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火羊阵和黑豆
  廖通迎上苦笑道:“公爷,不想这次却跟着这帮异族人遭了池鱼之殃了。咱们也要往他们圣山那儿暂去躲避了,公爷可有什么吩咐没?”
  庄见抬眼看看四周,只见不远处聚集着一堆人,都是汉家打扮,身后倒是圈着不少的牛羊,心中不由的一动,转头低低和廖通说了几句。廖通听的目光一亮,疑惑的道:“当真可行?”
  庄见嘿嘿一笑,伸手拍拍他肩头,贼笑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快点办妥,后面的事儿,自然由我安排就是。”廖通点头应了,转身而去。
  庄见满面笑容,施施然来寻萨摩。旁边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摇头。话说自家这位少爷怕是不论什么时候,这阴谋诡计向来都是不缺的。
  萨摩正自给各伍头领分派布置,庄见凑近在他耳边低低说了起来,萨摩听的先是一愣,随即疑惑道:“当真行的?财物倒不是问题,只是……”
  庄见嘻嘻笑道:“安了安了,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待会儿只管看热闹就行,等到时机到了,再往外冲击不迟。只要成功了,我保管那什么铁勒木勒的,一时半会儿反不过乏来,到时候只要守住你们那啥圣山的门户,等着你们大汗大军一回,自然万事大吉了。”
  萨摩将信将疑,只是见他笃定,只得勉强点头应了,自去安排去了。庄见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各提兵刃,翻身上马,也往外奔去。众突厥士卒纷纷按照各自任务,分队离去,不多会儿,王庭内已是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几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外,再无声息。
  草原的夜是幽静的,一轮明月的映照下,草丛间不知名的虫儿,唧唧唧的唱个不停。不时的有些小兽在里面穿行着,发出一阵的簌簌之音。
  这里是离着突厥王庭三十里的地方,一点儿也没有王庭内那种紧张的气氛。蓦地,远处响起一阵的闷雷之声,隆隆震响之际,地面轻微的颤动起来。草丛中虫儿的吟唱霎时停了下来,草叶摇动之际,各色小兽狼奔豕突,只不过片刻,便死寂一片。
  马蹄攒动,一杆七尾大纛嚣张的飘扬着。大旄下,大祭师面色狞恶的纵马而行,身边的正是铁勒薛延陀部的大汗乙失钵。大祭师本名冒邪,原是乌桓人。自三国时,乌桓被魏武帝所灭,家族几经流转,终是在草原上扎根。冒邪自幼聪明,眼见萨满一职,权位超然,仗着祖上流传的一星半点传下的巫术,便以萨满自居,倒也给他混的风生水起。
  他早年在草原各处游历时,就跟这薛延陀部的乙失钵认识了,此次,突厥大汗始毕突然疯了一般的去招惹大隋那个庞然大物,冒邪感觉突厥的盛极而衰的时刻就要来到了。眼见得王庭内两位王子争位,不禁心思灵动起来。
  他曾不止一次的听族内老辈的人说起,当日的乌桓一族是何等强大,冒氏更是乌桓王族,自小便有个理想,那就是重现当日乌桓的辉煌,眼见突厥内部有隙,自是积极参与其中,隐在幕后相助二王子俟利弗设。但每每总被可敦杨安儿压制,二人心中均是忿忿。
  冒邪便游说俟利弗设,欲要借兵行事,此番,趁着始毕远征之际,只要除去可敦杨安儿,族内便再无掣肘。哪知半路上杀出个庄见,竟将一番好好的布置,全部打乱,冒邪心头之怒,实是笔墨难以形容。眼见得再呆下去也没了作用,这才行险一击,欲要先将王庭拿下,将一众突厥伯克王公尽数掳去,王庭内多是始毕部下亲属,如此,始毕便是回军,士气也必不振,只要好好利用,巧妙布局,不难一举将这个突厥汗国颠覆了。到时候,与乙失钵将突厥分而治之,乌桓一族就兴旺有日了。
  想到兴奋处,不由的心头火热。只是兴奋之余,脑中不期然的闪过一个笑脸,满面的贼忒嘻嘻,去让他不由的怒火又起。那个汉人的混蛋公爷,此番定要抓住他,抽筋剥皮,好好凌辱一番才能解去心头之恨。若不是他,自己大可安心整治,稳稳的接收突厥所部。也不用这般行险了。
  冒邪眼光显出一片恨色来。“大祭师,此地离着王庭不过三十里了,为何对方还没有动作?该不会是日间斩杀的斥候,漏了风声了吧。”乙失钵勒马问道。
  “哼,怎么?勇名传于铁勒的乙失钵胆怯了吗?”冒邪不无讽刺的问道。“就算是风声露了又怎样,就凭着王庭的三千士卒,能挡住薛延陀的野咥可汗吗?能挡住薛延陀的五千儿郎吗?更何况,一旦争战暴起,想来里面的那个傻子俟利弗设定然不会坐视,如此,内外相交,休说他只不过三千人马,就算三万人马,也不是薛延陀铁骑的对手啊。大汗又怕些什么呢!”
  乙失钵粗豪的面上显出一层怒意,道:“我野咥何曾怕过他人?只是兵家之事,多一份小心总是不错的。要是能出其不意而进,总好过让我薛延陀部的儿郎去流血。”说罢,不再理会冒邪,回头大喝一声:“兀赤,你带一个百人队去前路哨探,有什么情况早早来报,休要怠慢!”
  “谨遵大汗令!”一个面色赤红的大汉高声应着,随即几声唿哨响起,招呼着一队骑士,自大队中分出,提鞭纵马,直往前方而去。大部队却在乙失钵的命令下,缓缓停下,各自下马,放开马肚带,让战马恢复体力。
  这一片草原地势开阔,草肥丛密。草丛中散发着一股儿香香的气息,薛延陀部的战马们惬意的低头循着香气嚼食着,将草丛中不知谁洒落的,炒的香甜的黑豆卷起,送入腹中。
  小半个时辰后,大汉兀赤领队旋风般返了回来,就于马上禀道:“禀大汗,始毕王庭前堆置了许多鹿角,里面黑暗一片,看不清楚,但小的自顺风飘来的气息上可知,里面有大批的牲口气息,想来定是人马隐在其中,想要据险而守。”
  乙失钵面上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缓缓起身吩咐道:“众儿郎准备好上马,今日便让始毕小儿,见识下我薛延陀部儿郎的战力,看他可还敢小觑我铁勒不敢。”说罢,扔掉手中的草梗,大步往自己战马而去,翻身而上。
  众铁勒人纷纷响应,只不过片刻,便齐齐端坐马上,等待乙失钵令喻。乙失钵眯着眼睛遥望王庭,肚内暗暗冷笑。一堆破鹿角就妄想逼我降低马速,再从中偷袭我吗?哼哼,突厥始毕在外争战,真是没人了。
  左右睃视一圈儿,这才大喝一声,将手中马鞭向前一指,催马而行。众骑士轰应一声,纷纷跟上。只是慢慢驱马而行,并不急赶。草原上的汉子都是知道,这骑兵争战,靠的就是那股子冲击力。这冲锋前存蓄马力,可是必要之事。等得到了冲锋之际,才能发挥战马最大的体力,得到最大的速度。
  三十里路说长不长,战马倘若放开速度奔驰,不过一刻钟的光景就到。铁勒人并不着急,直直到了离着王庭十里处,这才催马开始小跑,慢慢加速。
  一轮小跑后,马速已是快了起来,离着尚有不到五里处,战马已是放开马力,乙失钵刷的拨出弯刀,高高举起,大声呼喝起来:“呼!嗬!”。周围五千薛延陀部骑兵,齐齐弯刀出鞘,便在一片声的金铁交鸣声中,寥廓的草原上突地暴起一地的银花,在凄冷的月色下,放出铮然的光芒。
  五千战马奋蹄疾奔,轰隆隆的闷雷之声翻滚而进,终是汇成一团山崩海啸般的气势,直向突厥王庭冲来,大地一阵的震颤。
  堪堪离着只有里许之地,前方显现一片的鹿角,横亘在前。乙失钵弯刀一挥,已是有百夫长分队而出,各自挥动绳勾而进,待得到了十丈处,已是齐齐大喝一声,将手中绳勾抛出。“咄咄咄”之音密集响起,百余道绳勾已是准确的搭住鹿角,随即,这些骑手一手拽紧绳索,一手搂抱住战马的脖颈,身体努力向一侧倾去,扳转之下,战马长嘶声中,已是迅速在奔跑中完成转向。
  绳勾瞬间绷直,嗡嗡声中,随即拖着挡在大军前面的鹿角飞起,直往两边分去。“呼!嗬!”铁勒人齐声长啸起来,战马鬃毛炸起,已是对着门户大开的王庭直冲而来。
  就在此时,王庭内忽的亮起无数的火光,那火光先是几点,闪烁之间,片刻就练成一片,最后竟是化作满眼尽是火光。“咣咣咣”“呜!!呜!!”的铜锣声、牛角号声划破苍穹。
  “咩!”“哞!”的叫声霎时响成一片,一片骚动乍起,随即但见大门轰然而倒,无数的牛羊,尾巴上带着耀目的火光已是瞬间冲了出来,正正的迎向全速本来的薛延陀骑兵。
  当先的全是健硕的大牯牛,长长的犄角上均绑缚着雪亮的长刀,无数的羊群紧跟其后,也是头上缚着尖刀。这些牛羊,已被尾巴上的烈火烧的焦躁不已,尤其是前头的牯牛,此刻早已是双目发红,狂性大发了。眼见前方无数障碍阻隔,哞声不断中,已是将头一低,直直的冲了进去。
  铁勒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全速奔驰而来,便是想要收势也是不急,两方冲撞之下,顿时响起一片声的惨叫,牯牛横冲直撞,肥羊乱蹦乱跳,火星四溅之下,铁勒人的战马顿时惊了一片。“唏律律”长嘶声中,不是在对撞之下,倒翻在地,就是身上毛皮被尖刀划伤,火花飞溅中,又不知多少马毛,多少人的衣服俱皆着火。一时间,五千铁骑,已是乱作一团。前面的转头往后,后面的收不住势子前冲,混乱中,自相践踏而死的,不知其数。
  乙失钵面色铁青,努力的安抚住胯下的坐骑,大声呼喝着,招呼众人速退。冒邪看的满头大汗,早被乱军冲到了边缘,勉强调转马头回奔。
  就在此时,忽闻王庭两侧长号齐鸣,杀声震天中,但见无数突厥精骑,竟是从暗影中冲出,手中的弯刀映月如雪,匹练般的刀光横空,已是直直冲向乱作一团的铁勒人。
  无数的残肢如同乱草般飞起,不时的一颗颗头颅飞向半空,洒下漫天的血雨。方圆几里的王庭之外,顿时间如同入了修罗地狱。战马的哀鸣声,人死前的惨叫声,四下沸腾的火光,将这原本静谧的夜,渲染成一副血的画轴。


第二百零四章 庄大少的暗器
  王庭城门楼上,老长老萨摩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久久的合不拢嘴巴。眼见己方本是个九死一生的搏命之局,竟生生转变成大胜之局,大脑一时间已是彻底当机。
  他老人家何时曾想到,日常这些草原人果腹生产的牛羊,竟有偌大的威力。看着下面狼奔豕突,奔逃不迭的铁勒部族,萨摩脑中忽的浮起庄大少那张贼忒嘻嘻的笑脸,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
  眼前这一幕的导演,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臭屁到了极点的庄大人的杰作。只是那位大人呢?他此刻又到了哪儿去了?他跟自己要了五百精骑,这会儿还有什么手段呢?老萨摩忽然非常期待起来。
  三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庄大少懒洋洋地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嘴中尚自叼着一根草梗,眯着眼仰望着正在天上如同静浮不动的小白。此刻这般形象,倒是像足了十足十的小马哥,可惜很,少了一副墨镜!庄大少很是不满的想到。只是如此暗夜之中,再要戴上副墨镜,他庄大少还能不能看到东西,却是不在他老人家的考虑之中了。
  “那啥,少爷,这黑豆真香啊,干啥这么浪费全都倒了啊?”小罗同学嘴中嘎嘣咬碎了一颗,边嚼着边在树下仰望着少爷,不断的抱怨着。身后林中,五百突厥儿郎俱皆立于马下,静静而立,毫无半丝声响,便是那马匹也是头上套着一个布套。布套里装的是上好的马料,一来可以让战马不发出声响,二来,也可使战马不能随意低头啃食别的食物。
  庄大少满面古怪的转头看着下面,正自嚼的欢实的小罗同学,半响方才呵呵笑道:“嗯嗯,其实也没啥,只不过这些黑豆虽然香,但要是加上了泻药,我是绝对不会去吃的!我想咱们的战马也定然不肯去吃的。不过你罗大虾既然吃的这么香甜,唉,好吧,我这做少爷的也不能剥夺你的爱好是不是,嗯嗯,吃吧吃吧,要是不够呢,我想你去那草地上扒拉扒拉找找,应该还能找到很多的,要知道,这可是廖通他们二十多家商号所有的存货呢,应该能给你管够的哈。”
  可怜的罗世信面青唇白,呆呆的听着少爷的调侃,半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半捧黑豆,再吧嗒吧嗒嘴,突然如同被烫着了一般,慌不迭的将那捧黑豆扔了,低头大吐起来。及待吐出口中,又伸手淘进喉咙,将方才吃的尽数吐出,直直欲要将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这才手颤脚软的斜斜靠着大树坐下,呼呼直喘。
  耳中听着自家少爷那极力压抑的狂笑,小罗同学很悲哀,很悲忿!自己咋就这么命苦呢?咋就落到了这么个无良的少爷手中了呢?发指啊!太发指了!把快乐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是少爷的名言。但是为什么少爷的快乐,总是建筑在自己的痛苦之上呢?小罗同学很是想不通,这个游戏委实是一点儿也不好玩。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的骚乱声,天上的小白也适时的长鸣了一声,斜着身子对着西南方抖动着翅膀。
  庄见忽的坐起,双手抓住一个横枝,身子往下一蹭,在横枝上吊了两下,这才稳稳的落到地上,面上涌起一片兴奋的红潮。喵了个咪的,哈哈,大菜要上桌了!庄大少这个天才大厨整治的这一桌子大餐,已是到了最后享用的时刻了。他来此的目标很明确,大祭师!那个下毒害自己女人的大祭师!哼哼,见哥说过,敢对自己身边人下手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回身打个手势,雄大海点头,一把拉起罗世信,转身招呼众突厥士兵上马。两手反转间,两把如同车轮般的巨斧已是横在手中。身旁罗世信也不怠慢,得胜环上摘下两个西瓜大的尖棱铜锤,方才的嬉闹神色已是早已不见。林中一阵杀伐之气渐渐腾起……
  乙失钵很恼火!他不只是恼火失败,虽然失败是勇士的耻辱。但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这次居然是败在一群牲口的蹄子下!那些该死的突厥人怎会如此刁钻,竟想出这么损毒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用畜生的命来换薛延陀勇士的性命,太卑鄙了!乙失钵恨恨的想到。
  只是让他更郁闷的是,自己已经败了,但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呢?五千大军此刻剩下的不足两千,而且勇士们的伙伴,他们的战马从方才撤出战场不久后,就不停的拉稀,走不多远,就已经倒下了大半。这会儿,他这千多人的队伍,竟然泰半变成了步卒,而队伍中不时的,还能听到战马的哀嘶声不绝响起,几乎是走几步,就能听到噗通一声战马的到地声。
  每一次那声音响起,都让乙失钵心头抖颤一下。战马是铁勒人的双腿。没了双腿的铁勒勇士,将由凶猛的狼群变成待宰的羔羊。草原人打从降生,就几乎是在马背上生活的,如今,失去了承载的儿郎们,已不再是勇士了。唉,难道是天神不再眷顾薛延陀部了吗?乙失钵不禁悲哀的想道。
  “唏律律”一声长嘶,乙失钵胯下的战马也是哀嘶一声,前腿一阵的打颤,浑身突突的抖动着,已是沁出密密的一层汗来。
  乙失钵心中大疼。这匹乌云盖雪乃是异域名种,是他从遥远的西方商队,用了一百只肥羊才换来的。浑身如同黑炭,只四只蹄子各有一丛雪白的长毛盖着。一向神骏非凡,多少部落的马师来看过,都是艳羡不已。他自己也是爱惜非常。眼见此刻竟也是支撑不住了,却不知到底是突厥人用了什么妖法,竟让自己部队的战马都遭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
  他勒住缰绳,甩鞍下马,招呼众人暂且下马休息。冒邪满头大汗的靠了过来,沉声道:“大汗,此地煞气太重,不易久留,还当及早离开为妙,你怎么反而停了下来?还是快走的好!”
  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乙失钵不由的勃然大怒。豁然抬头望向冒邪,目中直欲冒出火来。就是你!就是听了你所言,说什么突厥王庭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只要抓住王庭诸人,就可逼迫始毕低头,进而分割突厥。可此刻呢?那王庭明明早有准备,更是有着不知名的妖异之力,一战就让自己大半的勇士回不了家乡。莫非这本就是一个圈套不成?乙失钵目中已是射出一片杀机。
  莫邪看的大骇,心思电转,已是明白对方所想。当下急急的道:“大汗,此次失利,非战之罪。突厥王庭里并无能人,这次失败,如我所料不错,定是那个自大隋而来的汉人作祟。大汗不必担忧,你部后续的一万大军不日即能赶到,届时,只要小心应对,那王庭诸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某自反出突厥,如果有二心,岂不是自投死路,又如何会与大汗一起前来?大汗可细思之。”
  乙失钵闻听这一番言语,面皮方才放松。正待再说,却忽听一阵大笑声传来,随即一个声音响起道:“大祭师,你干的漂亮极了,果然把他们都引来了啊。恩恩,看样子你给他们下的毒也是起作用了哈,这一个两个的,可都成没了腿的瘸子了,哈哈,妙极妙极!当真是妙的呱呱叫,妙的别别跳啊。你不用怕,咱们这就来接应你了。”
  随着这话音方落,只听不远处林中,一阵的马嘶声传来,随即一片声的喊杀声传来,无数的骑士已是自林中而出,各舞弯刀,直奔众人而来。当先三人,一人紫袍,手中舞动一把长的不像话的细窄大刀,刀光霍霍之际,已是将拦路之人直接砍为两段。身后二人一使双斧,一使双锤,舞动之间,当真是沾着死碰着亡,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了过来。身后潮水般的突厥精骑随即涌到。
  乙失钵看着这番情景,耳中听着那人的言语,登时将血红的眸子望定了冒邪。冒邪直惊得魂飞魄散。眼见乙失钵已是处于暴走的状态,这时候情况危急,又哪有时间容他多做解释,心中瞬间转个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选定了最明智的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大叫一声,已是拨马就跑,边跑边仍喊道:“大汗,你休要上当,那厮就是大隋来的汉人。你自己小心了。”
  乙失钵战马已是不支,哪里追的上他,此刻眼见那边突厥人已是杀至,众多自家部族的儿郎已是抵挡不住,乙失钵大恨之余,却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急急翻身上马,大吼一声:“退!”,已是当先领头而走,胯下乌云盖雪勉强奋蹄,只是方跑了两步,便前腿一曲,悲鸣一声而倒。
  乙失钵跟头把式的就被直直甩了出去,待要回身再去看自己坐骑,却见那个使双斧的大汉已是杀了过来,亡魂皆冒之余,哪还敢再留,眼见旁边一匹战马尚自无事,急急贲过,上马就跑。铁勒剩余士卒一哄而散,都是拼命逃窜。
  冒邪一个人猛催战马,他倒是命好,这战马并未去吃那草丛中的黑豆,此刻四蹄如飞,倒也跑的飞快。耳中只听两边风声呼呼,那喊杀声已是渐渐远了,正自大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的只听身后一阵怪声传来:“老乌龟,丫的别跑,敢害老子女人,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饶过你的,有种你丫下来,跟见哥我单挑。”
  这魔音乍一入耳,冒邪便是浑身汗毛直竖。这不是那个小魔头的声音吗?要我下马跟你单挑?靠,老子不傻,单挑?你就慢慢等着吧。冒邪大祭师心中暗骂,手下却是不慢,死命的驱赶战马,跑的更是迅捷起来。
  庄大少在后大怒,大骂道:“死乌龟,还敢跑哈,你这是逼着老子用绝招了。好,招家伙吧你!”随着这声话音儿,冒邪只觉得一阵的疾风直奔脑后而来,大惊之余,急忙缩头,黑暗中,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青郁郁的东西飞过,却不知是什么暗器。正自高兴躲过,却听得身后一声啪的轻响,随即胯下战马痛嘶一声,后腿儿一软,已是轰然而倒。
  冒邪大惊之余,急忙一扶马鞍,一个身子已是腾空而起。只是刚刚飞起,耳中啪啪两声又起,随即就觉得双腿膝盖处一阵剧痛传来,一个身子再也稳不住了,大叫一声,已是斜斜的向一边仰去。落身处,好死不死的却正是一截儿断树,锋利的木尖,便毫无悬念的直接透胸而过。
  噗嗤声响中,这个满心恢复乌桓一族荣耀的野心家,登时便呜呼哀哉了。只是临死之际,拼命抬头看去,只见庄大少手中,正自把玩着一个Y型的物件。如果他也是自后世穿越来的人的话,定然能认出,那物件正是后世很多孩童玩过的一种玩具——弹弓!


第二百零五章 新的危机
  庄大少有五宝,乌金手套柔丝甲,板砖弹弓大铁勺。这弹弓却是他当日临行之际,让匠作监给专门制作的秘密武器。精钢所制,牛筋绞着金丝为弦,一般人要想凭借两指之力拉开,也是不可能的。那弹丸除了一兜的铁疙瘩外,只要有石子的地儿,就不虞缺少。
  咱射箭不行,没关系,咱也有远程打击装备。话说庄大少后世时,没少玩这种玩具,那准头绝对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的。只不过,那时候,这种百发百中一般都是针对树上的鸟雀,或者是谁家的玻璃而已。
  此刻,惦着手里的弹弓,庄大少心中犹然有些不爽。太阳的!居然浪费了老子两颗子弹和一块板砖,唉,心疼啊心疼。那弹丸可以用石子代替,但那板砖却是用一块少一块的,此次来草原,身上也不过只装备了几块而已,用完了,就只能等到回去后才能补充的。
  眼见那大祭师仰躺在那儿,胸前汨汨的冒出血来,庄见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怕是这倒霉催的,时运不济,落下来时被啥东西插死了。
  驱马近前,探头看去,果然见一截木桩子尖露在胸前。冒邪此刻犹自双目圆睁,满面的不甘之色。庄见摇摇头,叹息道:“唉,你说你哈,年纪一大把了,没事玩啥跳高啊,这上蹿下跳的运动那是年轻人的专利,下辈子记住哈,安息吧安息吧。”
  这般又是劝慰又是感叹的祭文说罢,庄大少才心满意足的拨转马头,往回走去。此番半路伏击,目标就是这个大祭师,至于那个什么铁勒人,他才懒得去多管呢。要死要活的,自有突厥人自己去解决吧。
  一路哼着小曲儿而回,到了林边,只见满地狼藉,尸横遍野。突厥人深恨薛延陀部的偷袭,下手狠辣凶残,尸体几乎没有完整的,最让庄见受不了的是,这帮野蛮人,总是割下尸体的脑袋,要不系在马脖子下,要不就找根绳子穿成一串儿挂在马屁股上。血淋淋的,呲牙瞪眼的首级堆在一块儿,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是以,在领头的百夫长满面敬服的前来汇报战况时,庄大少看看他腰间滴沥啷当的,系着的那一串人头,就实在没什么心情了,只是摆摆手,让他收拾部众,准备回去就是。
  等那百夫长走后,却见雄大海面上又是忧虑又是欢喜的过来,身后尚拖着一匹高大的战马。
  庄见一愣,问道:“大海,啥表情啊?嗯,这马不错,不用担心,只不过拉稀而已,灌几碗绿豆汤,稍微调理下就好。”
  雄大海微微摇头道:“老大,这马是那铁勒人头子的。属下倒不用,是献给你的。不过,我刚才逮了个活口,听他说,那王庭里有内应,只要他们这边发动后,那边也在王庭内动手,要将可敦和一干王公大臣尽数抓住,等着和始毕谈判呢。属下担心可敦那边,不知内情下,此时怕是有些危险啊。”
  啥?妈的!内奸!庄大少霎时瞪大了眼珠子。虽说他知道那俟利弗设跟这个大祭师之间很有些不对,但想来总不会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图谋自己族人的。但此刻闻听雄大海如此一说,顿时心头涌起一片不详。
  面色瞬息几变后,沉声吩咐道:“让所有人立即启程,赶回去看看再说。哼!他们想玩,咱们不妨就玩的大点!”
  雄大海应了一声,将手中那匹乌云盖雪要递给庄见,庄见摆摆手,淡然道:“你自个儿留着用吧。”说罢,不再言语,只是蹙眉计算着后面的事儿。
  雄大海一愣,随即大喜,爱惜的抚了抚这匹宝马,这才转身而去。不多时,众突厥士卒全部集齐,一声令下,齐齐打马往王庭奔去。
  老萨摩此刻这个高兴啊,如此困境,自己一方以两千兵力,力克对方五千之众,方才查验,竟是只有七死三十八伤的战果,而铁勒大军却是全线而溃,此战可谓前所未有之大胜。草原上的征战,并没有小说中描述的,动辄就是几十万人的大战,一般上万人的规模,就是灭族之战了。像始毕此次纠集的三十万大军,乃是整合了无数个小部落合成的,才有那般规模,也是知道中原大隋军力的强大,才有此举动的。故而,对于老萨摩老说,能击溃对方五千铁骑,实在是了不得的一场战役了。
  此时,王帐内,请着廖通等数位汉商同坐,满面春风的频频感谢不已。廖通谦逊道:“长老太客气了,我等行走于草原上,多蒙各位长老照应,此分所当为之事。更何况此事既是庄公爷吩咐,又牵扯到我大隋安义公主,也就是可敦的安危。我等更是义不容辞的。长老无须言谢。”
  萨摩胡子眉毛俱动,连连点头,心中对庄见的能量却更是惊凛。此人不但在大隋朝中身居高位,不想在一群商人中竟也有这般高的威望,想想其刚来时,自己等人险些就把他得罪死了,心中不由暗暗擦汗。
  耳中又听的这些商人对自己国家公主仍是记挂不已,心中对大汗此次的偷袭大隋更是大为不满。遥想当年启民汗在位时,大隋不过发兵几万,只一员老将杨素,就将整个草原折腾的天翻地覆,终于使得启民汗得以统一草原。再想想今天的这位庄公爷,一群牛羊,几筐黑豆,便让铁勒五千精骑人仰马翻。这等用兵之道,突厥人实是望尘莫及的,而大隋幅员辽阔,人数更是突厥的几百倍之多。那么似这位庄公爷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老萨摩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
  正要再寒暄几句,却听得帐外一阵欢呼声响起,不多时,一阵急遽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片刻便奔入了王庭内。萨摩大喜站起道:“廖先生,想必是庄公爷凯旋而回了,你我这就出去迎一迎吧。”
  廖通也是满面喜色,招呼着一众商人一起,随着萨摩迎出帐外。出的帐门,果然见庄大少正自甩鞍下马,身后罗世信雄大海相随,再后面五百精骑早已与王庭留守的兵士拥在了一起,欢声大笑。此番大战,对他们来说,却是生生的等于捡了条性命。要不是庄见连使诡计,大胜了铁勒,怕这两千条草原汉子,能得存活的,百不余一了。
  萨摩满面激动,几步跨前,一把拉住庄见便来了个熊抱,欢声大笑道:“庄公爷,真神人也!此番我等得以活命,并获此大胜,俱赖公爷之力,大恩不言谢了。自此之后,庄公爷便是我突厥一族最亲近的兄弟,突厥人永世不敢忘却公爷的恩惠。”说罢,已是不由的热泪盈眶。
  庄见满面苦笑,换在平时,这会儿怎么也要大大的吹嘘一番自己才是,只是现在他心中担忧自家两个美女的安危,实在是半点心思也欠奉。
  当下轻轻推开老萨摩,摇头道:“得了,老爷子,您先甭急着高兴了,赶紧收拾下,咱们还是快点追上可敦她们才是。不说铁勒人这些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万余大军正往这边而来,就算可敦那儿,我得到消息,道是有内奸隐在其中,只等铁勒人一动手,他们在那边也要同时动手,目标就是可敦和一众王公。此刻,咱们这儿虽是胜了,但可敦那边可是危险的紧了,得,别的等回头再说,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他此话说完,萨摩听的是大吃一惊。待要再问,却见庄见连连摆手,示意快去,自己却拉住廖通等人往一旁走去。
  萨摩心头狂震之下,再也没了大胜后的喜悦,手颤脚软的赶忙去安排大军开拔的事宜去了。
  庄见这边先是和众商家一一答礼,略一寒暄,这才扯住廖通说话。众商家眼见庄公爷身份尊贵,但对自己等人却是并不歧视,心中感动。人言庄公爷对商家之人最是公允,此言果然不假,自己等人能为他老人家出一把力,倒也是不枉此生了。
  众商家心感之余,眼见庄见神色匆匆,知道公爷定是有事,自然不去打扰,纷纷三三两两的散开,等着后续的安排再说。
  这边庄见将廖通拉在一旁,低声道:“廖大哥,这次可是多谢你了。咱兄弟我也不多说了,以后有事,只要我能做的,咱绝不含糊。不过这会儿呢,兄弟这儿可还有一件大事儿,但不知廖大哥能不能帮,敢不敢为?”说罢,已是紧紧盯住他。
  廖通听的一凛,什么事情竟能让眼前这位如此着紧,看来当真是所图不小了。微一沉吟随即躬身道:“公爷于我廖家大恩,家父早有吩咐,但使公爷有何吩咐,我等自当全力相助。公爷有事便请吩咐吧。”
  庄见大喜,拍拍他肩头,这才附耳低低说道:“今有一事……”细细说了一番,廖通却是越听脸色越白,等到庄见说完,额头上已是沁出了冷汗。
  抬头看着庄见迟疑的道:“公爷,您当真是想好了?要知此事一旦走露,必将是腥风血雨,尸横遍野之局。两国之间再无和平可言了。”口中说着,心中对这位公爷的大胆,已是不觉骇然。
  庄见冷冷一笑道:“和平?哼哼,咱们就算没干这事儿,两国可曾和平过?他们那什么乌龟可汗,现在不也在雁门围住了咱们皇帝?他们能做初一,就不兴咱们做十五?再说了,老子就是看不惯这什么和亲一说,娘的,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胜者为王就是了。靠出卖女人换和平,这和平不要也罢。我只问你,你肯不肯帮我就是了,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
  廖通一窒,随即点头道:“好,但要公爷决定了,小人自当全力相助就是。这就回去稍作安排,待会儿便和公爷一同上路。”说罢,躬身一礼,转身而去。庄见嘴角微微勾起,遥望着远方,面上已是显出一丝冷笑。


第二百零六章 伏击
  东方已经显出一丝鱼肚白,征战了一宿的王庭卫士,在大胜铁勒五千来骑后,又迎着晨曦,匆匆踏上了赶往圣山的征途。
  两千铁骑都是打马如飞,急急赶路,隆隆的蹄音,将草原静谧的黎明踏的粉碎。晨风裹着水汽迎面扑来,带着砭骨的寒意中,也使人不由的精神一振。苍天寥廓的大草原上,骏马奋蹄,生生描绘出一副,烟笼雾罩的塞上奔马图。
  庄见与老萨摩二人双马并驰,二人都是面含忧色,急急催马而行。自知道了可敦身边有内奸欲要起事,二人都是心中忧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军马,立刻上路。一众商人自行随在后面,缓缓跟进。唯有廖通换了身衣服,暗暗随在大队之中,因着是庄见的安排,倒也没人去多想什么。这一战,庄大少在这两千突厥铁骑中的威望,可是彻底树立起来了。
  庄见奔驰在队伍中间,只觉得仍是太慢,不由眉头微皱,转头对萨摩大声道:“老爷子,我看这种速度还是太慢。不行的话,我带几个人,挑快马先行一步,你带着大军随后跟上吧。否则,一旦情况有变,你我都要他妈的后悔一辈子了!”
  萨摩一楞,随即点头,他昨晚就在现场,自是知道自家特勤已是相中了庄见。对于这桩联姻,老萨摩可是大为看好的。此刻眼见庄见着急,只当他是紧张冰儿之故,哪里能知晓,这无耻小子,不但偷了他们草原上百灵鸟的心,便连那朵最尊贵的花儿之心,也是早早采摘了。当下点头大声应道:“好!公爷当万事小心,老朽自会尽力赶路,策应公爷就是。”
  说罢,大声招呼卫兵,自去挑选了最好的几匹战马,就叫庄见等人换乘。庄见带着罗世信、雄大海和廖通,领着廖通商队中挑出的几个汉子,在和老萨摩拱手作别后,齐齐扬鞭大喝,战马竞相长嘶之际,已是风驰电掣一般离了大队,当先往圣山下的秘宫赶去。
  ……
  于都斤山,位于突厥王庭的西面。山势延绵足有一千四百余里,奔流激荡的色棱河便是发源于此。自突厥始祖阿史那土门打败柔然一族,建立了突厥汗国后,到了木杆可汗时,便建都于此,向被突厥人认为是圣山。
  突厥几代汗王均在此处多有经营,关隘秘宫无数。此次,杨安儿她们退避就是要往这个地方的一处秘宫躲避,只要进的秘宫,依仗外面险峻的关隘,大可坚守到始毕领兵而回。
  此刻已是辰时末牌了,但深秋的山中,雾气仍是浓重的让人如同置身于桑拿室中。一辆华丽的四马拖曳的大车中,杨安儿神思不属,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为她递上一杯蜜茶,她顺手接过,侧头看向一边。身边坐着的,正是怀抱着小狼的冰儿,此刻也是满面忧色。不时的回身看看来路,轻叹出声。
  “还在担心你的阿庄哥吗?”杨安儿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烦躁,出言打趣小丫头。她这般提及庄见,也是缓解自己心底的不安。只是每当提及这个名字时,心头便不由自主的一阵震颤,似是又能感受到那个强健的躯体,带给自己一次次的冲击,让她总是不自觉的浮起一丝丝甜意。
  杨安儿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敏感,几近三十的人了,竟是首次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对着那个小郎君有着铭心刻骨的思念,虽然二人相识不过几天,分手也不过才一天一夜而已。但对庄见的感觉,便似是已经历经了千万年一样,让她如饮纯醪,迷醉不已。
  “嗯,可敦,你说阿庄哥多久才会追上来?铁勒人很凶狠的,他们能战胜铁勒人吗?”冰儿很是苦恼,担心的问道。只是不待杨安儿回答,又自顾回答道:“一定会的!阿庄哥是天下最勇敢的勇士,便是阿巴骇也不是他的对手,铁勒人定然打他不过的。”
  杨安儿微微一笑,斜眼看着这个刚刚掉入情网的小姑娘,心底却不由的轻叹口气,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深邃悠远,似是已经穿越了蒙蒙白雾,越过了重山大河,看到了那个小郎君惫赖的笑脸。
  “是的,他会战胜的!”杨安儿轻轻的,似是回答冰儿,又似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喃喃低语着。
  冰儿听的她如此说,小脸就神采飞扬了起来。抚弄着怀中小狼光滑的皮毛,低低的道:“小狼,小狼,他们都说你是圣狼的后裔,说你是狼神转世。你会保佑阿庄哥平平安安的归来的,对不对?”
  小狼微微抬头,用湿湿的鼻尖触碰下女主人的小手,伸出舌头舔舐了下,低低的呜呜了一声。冰儿大是欢喜,满面潮红的抬头对杨安儿道:“可敦,小狼答应了,它答应了!阿庄哥定然会很快赶来的!”
  杨安儿微笑点头,抬手为她整了整脖颈间挂着的红色坠饰。那是红珊瑚串成的头面,据说是草原上女子的护身符,是来自久远的一个传说,一个叫做萨尔玛克的女英雄的故事,是保护女子生育生养的乳房用的。
  前面忽然一暗,杨安儿抬头看去,队伍却是已经进入了一条峡谷中。两边崖壁高峻,耸持直上,只在头上极远处形成一道缝隙。这里就是进入秘宫的必经之路,当地人称作“一线天”的地方,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一处所在。
  前面已经有诸多族人早早过去了,杨安儿和王庭的众多伯克长老,这会儿却是落在最后。旁边蹄声响起,俟利弗设带着羊伽牛伽二人靠近杨安儿的车架,躬身禀道:“可敦,再往前五里处,就是秘宫所在了,臣等先去提前打点,就先行一步了。”
  杨安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俟利弗设抬目看了她一眼,眸中忽的显出一份古怪的神色,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又低下头去,躬身一礼,带着二人转身离去。
  峡谷幽长,车队粼粼而进,眼见得前队没入大雾之中,即将走出峡谷,道路已是渐渐开阔。冰儿怀中的小狼忽的猛然抬起头来,脖颈上鬃毛乍起,嗷唔一声低啸,两只眼睛已是紧紧的盯着前方。冰儿一惊,方要说话,却觉得怀中一动,小狼竟是一下子窜出自己怀抱,跳下车子,飞速的跑进了前面的迷雾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冰儿啊的惊叫一声,大声的呼唤着小狼,也不及和杨安儿打招呼,就急急的跳下马车,就近上了一匹马,扬鞭追去。在她心中,这小狼可是与自己和阿庄哥有着莫大的联系,怎可轻易让它跑失了。
  蹄声急响下,已是纵马跟了过去。杨安儿在小狼乍一窜动之际,就突然心头掠过一丝不祥,待见冰儿追了出去,不由大急,欲要喊住她却是没来的及。旁边桑铎转过来道:“可敦勿慌,属下这就去保护特勤。”说着领着几人急急跟上,杨安儿心下方安。
  不多时,前面忽的传来一声狼嚎,正是冰儿的小狼的怒啸。啸声中似是满含怒意,狼啸中夹杂着一人的惊呼声,但旋即便复归平静,似是被人生生的憋了回去一般。
  杨安儿心头一惊,嘱咐车队停住。望着前方翻腾不已的雾气,她面色沉凝,忽的自软垫下摸出一把金刀,悄悄揣到怀中,再仔细侧耳听去,只听前方一片静寂,除了山风刮过谷壁时的呜咽声,便再无其他声息。心中不由大是不安。自己这一队车马,人数不少,前队走过,又怎么可能一点声息没有,而且方才小狼的异常举动和那声怒啸,还有冰儿和桑铎都赶了过去,为什么此刻也是没了动静?这种寂静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了。
  正自沉思之际,后队众人都已陆续停下,不明情况下,纷纷刮燥起来。巴吉纵马靠近,低声道:“可敦,事情不对。前面太过安静了!须得小心提防。”
  杨安儿凤眸中闪过一丝冷然,点点头冷然道:“你让大家小心些,尽量靠拢车驾,派一人先往前方探路,再传令后面的人多加小心,莫要吵闹。”
  巴吉点头应了,拨转马头大声呼喝,让众人收声,随手指了一人向前哨探,巴吉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隐入雾中,蹄声得得渐去渐远,不多时,忽的前面“啊”的一声长长的惨叫声传来,杨安儿豁然变色,蹭的便站了起来。站在车辕上看去,只听一阵的马蹄声奔近,只见巴吉伏在马上,胳膊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箭,满面凄厉之色,大叫道:“可敦,前面不可去了!牛伽反叛!已在前面布下了弓弩……”话未说完,空中忽的传来一声弓弦震动之音,随即“噗”的一声,巴吉胸前已是突兀的现出一支箭来。
  巴吉身子晃晃,低头看看胸前的箭尖,努力的抬头对着杨安儿笑笑,随即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噗通一声已是倒栽于马下。唏律律的马鸣之声响起,周围的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便在此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阵的轰响。杨安儿面色一变,纵目远眺,只见身后方才进来的谷口处,已是腾起一阵尘土,不由的心下一沉,知道定然是谷口被封死了。此时已是后无退路,前有伏兵之局了。
  惊恐的叫声伴随着战马的嘶叫,顿时将方才的沉寂彻底打破。一些人慌乱之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向着前方冲去,欲要闯出这个绝地,只是奔不多远,就听的空中弓弦震动,数支羽箭已是划空而至,顿时将几人射的如同刺猬一般。惨叫声凄厉的响起,引得众人更是惊慌,轰然一声中,已是四散跑开,一时间竟是无法归拢。
  杨安儿此刻身边只得十几个亲卫护着,眼见场面已是失控,不由的都是大惊,齐齐往中间靠拢,将杨安儿车驾护住。
  杨安儿眼见巴吉惨死,不由的心中哀痛。面色苍白间,已是立身于车辕上,大声对着前方呼喝道:“牛伽贼子,你安敢作乱。便不怕二位特勤兵到,受那五马分尸之苦吗?本宫劝你早早回头,尚可看在你多年操劳的面上,与你求情,休要自误!”
  前面雾气翻腾中,牛伽得意的声音狂笑道:“尊贵的可敦,特勤们都已进了秘宫,早被我等将门户封死了。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如今只要可敦束手就擒,我等绝不敢对可敦无礼。但要是可敦执意不从,便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这谷中众人的性命,也都将为可敦殉葬,可敦向来仁厚,岂能忍心?还望速下决断吧。”
  杨安儿玉容惨白,贝齿紧咬红唇,忍着怒气喝道:“额根特勤何在?她已是许了大隋忠国公爷,尔等若敢伤他,必将惹得大隋大军到来,到时候尔等便是谋了汗位,也定然抵挡不住!尔等若是聪明的,便速速将她放了回来。”
  前面听的杨安儿如此说完,沉默半晌,方才嘿然道:“可敦不需担忧,额根特勤向来待我等不薄,我等又岂敢无礼。何况她那只狼王甚是凶猛,属下好多士卒被其所伤,这会儿已是遁入山中了。只要可敦肯束手,老臣平了此处事情,自会使人往山中寻找,请的特勤回来,可敦大可放心就是。”
  杨安儿闻听冰儿无事,顿时放下心来。她眼见方才小狼的警觉,又有桑铎跟在身边,料想此时牛伽既是占了绝对上风,也不需谎言欺瞒自己,所言应是不虚。只是此刻自己想要脱身,可却是真真的难了。
  望着前面翻腾的白雾,杨安儿心中不由的大急。现在明摆着是对方占尽了上风,要是等到过会儿太阳出来,大雾散尽,自己等人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正自焦急之际,贴身侍女铃儿忽的道:“可敦,奴婢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第二百零七章 假死脱身
  一线天峡谷尽头,突厥可敦杨安儿与牛伽,两方对持。只因此刻大雾弥漫,双方都是不敢轻易向前,唯恐遭了对方的暗箭。一时间,谷内只闻众伯克王公的吵闹之音,有大骂的,有哀求的,不一而绝。
  忽然,杨安儿的车架动了!车辕上俩个近卫各自举着一面皮盾,舞动长鞭催马向着谷中右方疾驰而去,边上十余个亲卫一起呼喝出声,齐齐的往前冲去。后面众人眼见可敦动了,连忙发一声喊,一窝蜂般相随急进。
  前方听的这边动静,顿时一片声的叱喝声响起,随即就是号角鸣起,弓弦声不绝于耳,霎那间,数不清的羽箭已是自浓雾中闪现,直往这边射来。噗噗之音不绝响起,众人顿时被射到一片,哀声痛叫接连响起。
  那马车仗着有厢板抵挡,凭借着速度终是冲了出去,车速带起的狂风,将大雾搅动,雾中隐见人影绰绰,只闻牛伽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喝道:“追!追!快追!莫要让她跑了!快!快!”随着话音,但见一队兵士已是急速而动,顺着那马车之后便追了上去。马车后面的众伯克王公刚刚跑到近前,就被数十个士卒团团围住,个个张弓搭箭的,将他们指住。
  众人尽皆失色,乱纷纷中,只得慌忙的勒停坐骑,人喊马嘶之声响成一团。人群中却有一骑,趁着混乱,悄悄拨马往左方而去。
  牛伽满面阴沉的走了出来,略一打量,下令将一干人等尽数驱赶到一旁,正要回身带人再去追赶那车驾,却忽听一侧山壁上簌簌滑下一片沙石,愕然抬头之际,只见正有一骑死命的往山上而去,只是那山势陡峭,战马不良于行,登山向上之际,极是艰难。
  牛伽一副死人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忽的显出一抹儿恍然之色,不由跳脚大叫道:“快快!快随我去追!那才是真正的可敦!快追!”
  气急败坏的叱喝声中,已是跳上一匹马,带着十几个人急急的从后追上。肚中不由的大骂汉人狡猾,这般金蝉脱壳之计,竟是用一辆破马车,将自己大军调开。又以众王公伯克来混淆自己的视线,险险的就将自己骗过了。要不是这里山势险要,怕是此计便真就成了。要一旦让可敦脱逃,以其在王族内的影响力,自己这方的百般筹谋,便尽数要付诸东流了。
  杨安儿此刻满面大汗,身上重衫尽被汗水湿透。她得了侍女铃儿的计谋,以铃儿扮作她坐在马车中,带着所有侍卫向外冲,将牛伽大兵引开,趁着混乱之际,给她创造一丝生机,让她单人独骑逃出。这样虽是行险,但目标却小,在这个时候倒也是个最最实际的办法了。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只因道路崎岖,战马跑动中踏下的一片沙石,竟使的这条妙计前功尽弃了。
  望着后面影影绰绰的十余骑,已是快速的接近,杨安儿心中不由的大是惶急。当下也不辩东西南北了,只顾得催马极力向前。两方面一逃一追,已是渐行渐高。太阳也渐渐地露出了脸面,山中大雾隐退。后面追来的牛伽等人,几乎已是可辨面目了。杨安儿更是忧急,只是拼命的紧催坐骑奔跑,山路颠簸之下,不多时已是一阵的头晕眼花了,胯下的战马也已是浑身肌肉突突而抖,显然到了极限。
  杨安儿精疲力竭之际,头脑中一片浑噩,直到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自发的停住时,才蓦然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一处绝路上。眼见前方空蒙蒙一片,前方竟是一处断崖,离着对面的山崖,足足有数丈之远。
  杨安儿心中发苦,举手将汗津津的秀发拨开,回身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牛伽等人也是气喘咻咻,但已是越来越近了。
  凝目看看对崖,杨安儿紧紧抿了抿嘴唇,她性子中极是刚韧的一面再次显现。身处险境,哪怕有一丝生机,也要全力一搏的!这是她在塞外十余年中,学到的最深刻的学问。对崖虽是稍有些远,但只要操控的好,马儿全力一跃,也未尝没有成功的希望。
  将马圈回,后退一段距离,杨安儿深吸一口气,娇叱一声,已是催马疾驰,战马在她逼迫之下,万般无奈,只得努力奋起全身的精力,再次展蹄。
  前方离着崖壁越来越近,十丈,八丈,五丈,三丈!就是这会儿!杨安儿心中默默的计算着,堪堪到了崖壁边上,奋力一提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已是凭空跃起,身后传来一阵的惊呼之音……
  难道天要丧我于此吗?可怜自己受尽屈辱,苟活了这十几年,刚刚才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却要一朝离别。心头不期然的浮上一张笑嘻嘻的脸庞,杨安儿此刻心中柔肠百结,肝胆寸断。方才一跃之际,战马虽是尽了全力,奈何体力早已不支,跃起时,后腿一软,只纵起一半,便直直往崖下坠去。
  “庄郎!庄郎!”耳畔风声呼呼,杨安儿身子凌空而坠,直面死亡之际,却突然心头一片平静。口中低低轻呼着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名字,每念一遍,心头便涌动出无尽的甜蜜。
  失重的感觉让她这一刻,似是融入了无尽的空灵之中。蓝天越来越远,在她的感觉中却是似乎越来越近,紧紧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已是潸然滑落……
  耳畔忽的响起一阵急遽的马蹄声,那蹄声才在远处响起,攸然间便已至身边。这是什么马儿,好快的脚程。杨安儿心头不期然的刚冒起这个念头,便听的一声长啸,随即,下坠的身子忽然一顿,接着便是一阵横向的拉扯之力将她生生带向一旁。
  “哎哟,美人儿,你还真重,要减肥了哈。”浑身一紧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笑嘻嘻的调笑之音,娇躯已是被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天!不可能!我在做梦!杨安儿这一刻,虽是身上剧痛,思维却是空前的清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便是让她再死一万遍也不会忘记!她几天来,不知多少遍的想着、念着。那个一身故国衣袍,满脸惫赖,总带着三分色色笑容的小郎君。他来了!他来了吗?是他吗?杨安儿一刹那间,心中再无其他,努力的抑制着晕眩,睁目看去。
  细长的眉毛,两只似乎永远也不肯安分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和那带着三分邪笑的唇角……天!是他!我的郎君!杨安儿这一刻,只觉得胸间似是要炸了开来,只想就此大喊大叫起来,努力抬手抚上那张面庞,但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已是蓦然晕去。
  不知过了多久,唇间忽的一阵痛疼,杨安儿幽幽醒来,双眸睁开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庄见那张笑眯眯的脸庞,她痴痴的看着、看着,抬手抚上那张面庞。良久,忽然双手紧紧搂住庄见,放声大哭起来。
  心中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委屈,只觉得此刻若是不大哭一场,定然会被憋闷致死。庄见也不劝慰,只是默默的抱住她,任她发泄。他知道,她受了太多的惊吓,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也不如让她大哭一场来的更好。
  杨安儿这一哭,直哭的天昏地暗,愁云惨雾。大半响,方才收住,抽抽噎噎间,再抬头看时,却见那个冤家正满面爱怜的看着自己,瞄着他胸前被自己眼泪浸湿的一大片衣衫,杨安儿大是羞涩。
  “这是哪里?”她转动臻首,四下里打量。
  “我说这是地狱你信不信?嘻嘻。”庄见眼见美人儿无恙,心下欢喜,不由出口调侃道。
  杨安儿嗔了他一眼,方欲再说,忽的记起前事,不由的面色大变,急急拽住庄见衣襟道:“冰儿有危险,君快去救她!”
  庄见面色一变,连忙问起。杨安儿这才将所经之事一一说出,庄见面上闪过一丝冷厉,喃喃念叨:“牛伽!牛伽!嘿嘿,嘿嘿,好!好得很!”微微一顿,这才对着杨安儿道:“你不用担心,既然冰儿还没落到牛伽手中,只要在这山里,让小白多搜索下,我自然能找到她。你不是想回咱大隋吗?老公这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好不好?”
  杨安儿听他说得笃定,心中大安。及至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的身躯剧烈的抖动起来,呼吸急促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庄见贼贼的一笑道:“牛伽那厮这次反的好,反的妙啊。我本来还想来个大闹王庭,创造点混乱,将你劫了出去,不成想这丫的倒是帮了我个大忙,省了我不少手脚了。既是他们都看到你落崖而死,那么尊贵的突厥可敦就是已经死了,彻底的不在了,嘿嘿。”口中说着,眼中已是闪出了狡猾的光芒。
  杨安儿看着他贼忒嘻嘻的笑容,已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双媚媚的凤眸中,闪现出无尽欢喜的神色。


第二百零八章 诡异的暗器
  吱吱呀呀的车轮转动声中,一队长长的骡马队,正自缓缓的走在通往大隋太原郡的驿道上。咩咩哞哞的牛羊叫声此起彼伏,各个车上尽是满载而归的牛羊,车子顶上,一杆三角小旗,扑啦啦的迎风而抖,中间时隐时现的露出一个“廖”字。这正是自草原上归来的大隋廖家商号的商队。
  车队正中护着一辆骡车,车帘低垂,遮的严严实实的。廖家商号大掌柜的廖通,正自坐在车辕上,微眯着双眼,跟谁也不答腔。其他几家商号的掌柜的眼见的廖通这个架势,纷纷猜测不已,却是谁也没有上前去问的。因为他们知道,那车中的人,可是大隋忠国公庄见仁庄公爷托付的。
  车窗上的帘子微微掀开一角,一张宜嗔宜喜的芙蓉玉面露出小半,明媚的凤眸中闪着迷醉的神色,贪婪的看着车外越来越多的汉家景致。此时,若是让个突厥王庭的人走近来看,定然会大吃一惊。只因里面这个佳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位昔日尊贵无比的可敦,杨安儿。
  当日,杨安儿坠崖,却被适时赶到的庄见所救,二人一番缠绵后谈起,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日庄见自离了萨摩的大队,带着罗世信雄大海,并廖通等一干人先行,等到赶到一线天时,却见一线天外早被大石巨木所封。惊怒之余,只得另外觅路而行,直到寻到了一个当地的牧人,才问明了还有一条小径可以通进去,但那里似是一直被王庭管制着,并不允许他人通行。
  庄见等人哪会有那番顾忌,问明路径,便急急往那处赶去。只是道路极是难行,庄见不耐下,眼见雄大海带着的那匹乌云盖雪已是恢复了体力,当下便先拿了来用。这乌云盖雪不愧为宝马良驹,体力和抵抗力都不是一般的强,只不过一晚的歇息,就已经生龙活虎了。也正因为薛延陀野咥可汗乙失钵万金换来的宝马,终使庄见能及时的赶到,才救了杨安儿一命,这一饮一啄之间,倒真是犹如天定了。
  当他们打发了小径外的守兵后,等到临近那处断崖时,庄见仗着超人的目力,就已经发现了崖顶的异常。等到杨安儿奋马跃断崖落下时,庄见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魂飞魄散之余,哪还多想,大叫一声救人,就急急催马冲上,便要接着杨安儿。
  他哪里去想,一个人自高崖上落下,那股子冲力将会有多大,这一刻只想着接住杨安儿,其他的却是全然抛诸脑后了。
  幸得廖通商队中多有些常年行走草原之人,早练得一手精准的飞索之技。眼见不好,分出两人冲上,齐齐抛出绳索。这飞索之技乃是草原上专门对付野马的,草原上经常有野马群游荡,当牧人们遇上,就会从中选取好马套回,加以驯服。那野马奔驰何等之速,都可一套而回,这会儿用来套个落下的人自是手到擒来。
  二人套住杨安儿,齐齐回拉,将那股子下坠的力道泄了,变成横向而飞,这才能被庄见正好抱住,饶是如此,那股子撞击力,也让庄见和杨安儿都是被震的不轻。
  直说到这里,杨安儿才知道事情始末,旁边众人也是听的喟叹不已,这些事儿,如同冥冥中早有注定一般,端的是巧合至极。若不是一线天谷口被牛伽封住,庄见等人寻路费了些时间,又或者没遇到那个牧民,找不到这入谷的小径,其中但有一个环节出差,杨安儿此刻定然是香消玉殒的下场。
  经此一事,二人也都有种姻缘天注定的感觉,两颗心这一刻终是真的融入到一起。庄见眼见杨安儿这边已是诸事到位了,便让廖通带队先回,将杨安儿直接送往太原府自己家中去。
  杨安儿也知道此刻自己实是偷偷而回,那大兴皇城可是万万去不得的。虽说心中思念,但能先回的自己故国的土地,却又是什么都可以迁就的了。当下就在杨安儿谆谆嘱咐之中,两边分手。
  杨安儿坐在车中,望着车外久违的汉家城池,心中千思万转,即激动自己终是踏上了故国之土,又担心着还远在草原上的情郎。柔肠百转之际,只是化作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她这里思念着庄见,在突厥秘宫外的庄见此刻却是没空再去想她了。二人分手之后,庄见已是满面的阴云,嘴里喃喃的低声咒骂不已,目标自是俟利弗设和牛伽等人。罗世信这番倒是聪明许多,眼见少爷神色不对,哪敢往前去凑,眼珠儿转转,却来怂恿雄大海去催。
  雄大海看他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由哭笑不得的甩了他一眼,这才上前对庄见道:“老大,此刻不是恼火的时候,还是先让小白寻到冰儿公主才是。”
  庄见这才恨恨的住嘴,口发唿哨,召来小白让它去寻冰儿的下落。自己带着罗、雄二人打马直奔秘宫而来。
  等到悄悄潜至秘宫外一看,庄大少不由的大是鄙视。什么吗,说的跟回事似的,还秘宫呢,整个就一个山洞而已。只是此刻那山洞却是被众多大石封住,外面尚有二百余士卒守着。庄见算算数量,那随着护送众人的一千兵卒,竟然有一半属于叛军。
  当日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二人各带五百军士,此刻叛军数量正和其中一人所属相符,结合前事一碰,要说这事儿和俟利弗设没关系,打死庄见都不带信的。
  只是眼前自己这边只有三人,要说以三人之力去挑战二百多突厥精骑,庄见自问自己绝不是铁金刚或者终结者,傻子才会去干那种蠢事。虽说他自己身有护甲,但罗世信和雄大海可没有,二人便是再勇,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再说了,两百多人,就算站那让自己去砍,也要砍上一会儿的。更何况这些都是王庭的精锐,更是不好对付。要想收拾这两百多人,可就要费一翻脑子了。
  庄见抬头打量四周,庄见这山洞所处的位置倒是隐秘,除了自己这边潜过来的小径外,就是另一面的一座木桥了,桥下乃是一条大河,河流踹急汹涌,极是险峻。山洞两侧乃至对岸,都是一片片的密林,昏暗幽深,不知几许,庄见心中已是暗暗有谱。
  挥挥手,带着罗、雄二人退后,这才低低的吩咐起来。罗世信和雄大海都是一副兴奋之色,连连点头不已。三人商量完毕,这才分头而去。
  阿木尔很纠结。他身为王庭护卫,却是隶属于二王子俟利弗设所辖。作为王庭护卫的职责,就是护卫王庭的周全,保卫王庭内可敦、特勤和诸位长老伯克的安全。但此刻,俟利弗设让自己等人必须完全的听命牛伽大人指挥,不准有任何疑问,却让他心中大是不安。
  眼见得牛伽大人在洞外做的手脚,等的三王子莫贺咄设带着五百兄弟,护卫着一些长老和伯克进去后,就毅然决然的将洞口封死,阿木尔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他隐隐的感觉到,俟利弗设和牛伽大人怕是要做些很不好的事情。但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个小小的附离。他的名字叫阿木尔,阿木尔的意思就是平安。那就听命行事吧,谁让咱叫平安呢,平安就好,他如是想到。
  只是他的想法毕竟只是他的想法,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阿木尔悲哀的发现,自己怕是很难平安的了。
  手下一个兄弟此刻仰躺在地上,左眼处已是个血淋淋的黑洞,身躯尚自无意识的抽动着,每一次的抽动,都会从伤口处爆出大滩的鲜血,不一会儿就洇满了一地。
  众卫士大哗,方才都未曾留心,也不知同伴是被什么东西所伤,这个时代但凡远程打击,靠的都是弓弩之物。那弓弩射中人体后,一眼就能看到。但像现在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东东,可是初次见识,一时间不由的都是惊凛不已。
  树林中,庄大少拎着弹弓,嘿嘿一笑,转身往另一处隐去。瞅准一个正自满面惊慌的,便又拉开弹弓,噗的一声轻响过后,随即就又是一声惨叫响起。那突厥兵却是被弹丸,在太阳穴处开了一个大洞。
  众突厥兵大恐,慌不迭的齐齐往中间靠住,四下里睃视着。他们虽然没看到弹丸的来势,但下意识的都是先往外寻找。
  阿木尔站在人群之中,忽的眼角余光发现一抹黑影,对着自己身后一人袭去,那速度极是快捷,心头不由的狂震,嘴巴不等张开,那人已是惨叫着一头栽倒,太阳穴旁又是一个大洞。直到此时,阿木尔的那声惊呼方才发出。
  “在林子里!在林子里!”阿木尔嘶声大叫,手指着那黑影飞来的方向。众突厥兵精神大振,话说只要找到目标,突厥勇士并不惧怕战斗。只有面对着看不到的对手,才会让人感到惊惧。
  众人不再慌乱,霎时已是分出两组人,左右分开往林中冲来。中间之人,已是俱皆弯弓搭箭,瞄着林中。草原上的武者是天生的猎手,只要弓箭在手,他们敢向任何人挑战。
  林中,庄见面上闪过一丝冷笑。鱼儿上钩了!分散力量,各个击破。利用林中复杂的地形,分而歼之。就是三人方才定下的策略。现在,大餐上席了……


第二百零九章 于都斤山里的兰博
  阿木尔没往林中去,他总是能比别人先感觉到危险。眼望着昏暗的密林,他总感觉里面藏着无数的危机,似乎有什么恶魔正蹲在里面,等待着。
  他的猜测没错!只不过在两只分队进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听得里面接二连三的,响起阵阵的惨叫声。林子中,到处都是枝摇叶动,竟如同有无数的敌人隐藏在里面。
  弓弩手不再犹疑,对着那些不停晃动的位置就是一轮齐射。只是,除了刷刷刷的羽箭破空声外,只能间或听到笃笃几声羽箭钉入树木中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足有四十人的两支分队,进去后,不过片刻,就没了声息。只能在极远的地方,隐隐似有痛苦的哀嚎传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一般。
  众突厥兵面色不禁有些发白。正自愣怔中,忽然人群中又是一人,被那诡异的暗器袭击,惨叫着,带着一溜儿的鲜血和脑浆,砰然倒地。
  一众突厥兵不由的尽皆汗毛竖起。直到此刻,他们已经丧失了五分之一的人手,但却没有见到一个敌人,甚至连敌人的模样都没见到。确切点说,他们对付的是什么,直到此刻也是并不知晓。
  林中,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双目放光,大叫过瘾。这种林间猎杀的举动,竟是比直接冲锋陷阵还要刺激。那是一种猎取的快感!眼见着一个个猎物,就在自己布下的陷阱中,机关下哀嚎着死去,或是被自己突然的窜出,慢慢的横刀割破喉咙,这种隐身于暗处,不断的猎杀活动,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如同老饕遇到了美食,真是欲罢不能了。
  只是唯一让二人大是不爽的就是,为啥少爷非要自己二人精赤着上身呢?那脸上,身上抹上一道道的黑泥,少爷解释说是便于伪装,倒也可以理解。头上,身上绑了些树枝草叶也能接受。但是穿着衣服不也一样嘛。干啥非要精赤着上身啊?话说这已是深秋时节了,秋风凉了不说,那林子里的飞虫蚊蚁的依然不少,而且很多植物碰在身上,也是麻麻痒痒的,极是难过。二人对此大是头疼。
  看看不远处撅着屁股窥探外面动静的少爷,不由的对望一眼,悄悄的靠近,罗世信这会儿却是打死也不肯去多嘴问的,只是拿眼看着雄大海。雄大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拽拽庄大少衣襟,悄声问道:“那个……那啥,老大啊,让咱们穿上衣服行不,这里面委实太过难熬。俺老雄不怕痛,但这痒可是实在受不了啊。为什么非要光着上身啊?穿上衣服那不一样嘛。”
  庄见回头看看二人,那头摇的却跟拨浪鼓一般,低声训斥道:“你们两个夯货懂个屁啊!我告诉你们哈,人家兰博就是这样的,根本没穿上衣的说。知道兰博不,那可是丛林战中的王者。我日,那家伙,想当年,第一滴血风靡多少好男儿啊。哪个不想也跟兰博一样,能将这万里丛林当做自己的猎场,你们何其有幸,竟能跟他学学,还在这唧唧歪歪个啥?”
  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面面相觑,浑然不知庄大少说的啥。但唯一一点却是听得明白,貌似这种林间猎杀的始祖,是一个叫兰博的人搞的,而且貌似当时这位大高手就是没穿上衣的。小罗同学和大海同学很无语,只得强忍着涩涩的秋风,和满身的瘙痒,继续展示着自己肌肉男的体型。
  只是二人却是不知道,庄大少压根就是只记得那位兰博同学精赤上身,抱着一挺M60机枪的拉风样子,至于当时,其实兰博同学是有穿背心一节,自然是忽略过去了。而兰博同学当年更是因为遭到了毒打没有上衣穿的情节,也是被庄大少认为,精赤着上身裸露出肌肉,能更加拉风而给直接篡改算完了。
  今天与其说小罗同学和大海同学,能有扮演兰博的荣幸,不如说是庄大少能有幸亲造出俩兰博来,更加有成就感。于是,就在俩兰博,在风中瑟瑟而抖的战栗中,庄大少的兰博情结终于得到了完美的释放。
  俩兰博既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只得各归己位,静静的等候猎物的到来。随着庄大少手中的弹弓再次发威,又收取了一人的性命后,外面的突厥兵终是忍受不了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再次组织了更大规模的入林搜索举动。这次留在外面的只有四十余人,其他人,再次分成两队,各挺弯刀进入密林。
  只是,当他们进入之后,才悲哀的发现,本是草原上最好的猎手,在进入了密林后,却变成了别人的猎物。先是数人被埋在杂草丛中的藤索倒吊起来,等到众人上前解救时,却正好落入了下方早早挖好的陷阱中,尖锐的木桩,令的多名勇士命丧当场。要不就是走几步,忽的就被一根突然弹起的尖刺直接钉死在树上。至于脚下层出不穷的陷阱,忽然迎面而至的,有着一排尖锐锋尖的大木排更是直接让更多的同伴直接丧了性命。
  突厥人怕了,这会儿是真的怕了。他们至今还是没看到一个人。哦,不对,看到了。他们看到了,只是看到的委实不能算是人。因为往往都是走过的人,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惨叫,回身看时看到的模糊景象。一丛绿草突然动了,很干净利索的扭断了最后一人的脖子,那绿草浑身黑纹,间中有着一个个红色的大包,不时的,还会用两手搔搔……
  等到杀完一人,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连蹦带跳的逃入了丛林深处,枝摇叶动之余,顺即便隐去身形。在这林中,弓箭几乎失去了作用,只因树木实在是太过茂密了些。等到他们张弓搭箭的功夫,那些绿草已是早已不知转到那棵树后面去了。
  但对于他们的远程猎杀,却是并未终止。时不时的就会有身边的兄弟,哀嚎着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两边带队而进的突厥人忽然发现,在进入林中后,不过几注香的功夫,他们的人手就已经锐减到十几个人了,而且,这种减少还在持续的进行中……
  等到林中再次回复平静后,这片山林内,已是笼着一片浓重的血腥气。那浓重的气味,令的一直等在外面的阿木尔等人,完全陷入对未知的恐惧中。等到他们看到丛林中慢慢的走出两个浑身长满枝叶,顶着浑身红包的“树人”时,他们彻底崩溃了。也不知是谁,先是发一声喊,已是转身就跑。只是听着那喊叫声中,显然那人已是吓得疯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一个人这么大叫着跑了,顿时就如同瘟疫一样,迅速传播了开来。阿木尔也是晕头转向的跟着大伙儿一起,顺着木桥往外跑去。至于牛伽大人交代的,守住这边山洞,不要被里面的人出来的命令,就让他见鬼去吧。任谁被恐惧和死亡折腾了两个小时后,突然见到那么两个怪物,也是不会再去执行什么狗屁命令了。
  两百人啊!没能和敌人正式交手,甚至没能看到一个敌人,就已经生生的折损了十之八九。当牛伽领着剩余的两百多人,迎着已是吓得魂飞魄散的阿木尔等人,问明情况后,不由的气膺满胸,险险没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几十个士卒,已是个个眼神呆滞,浑身瑟瑟而抖,全然没了突厥勇士的模样,牛伽大人很气愤,却也很无奈。只得摆摆手,让人将他们扶下去。他心中对于鬼怪之说,却是将信将疑的。只是若没有亲眼看到,总是不能就此罢了。况且,此刻情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可敦已经被逼落崖而死,众多王公伯克不是被困在秘宫中,就是被自己抓住,这会儿不要说妖怪了,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他也得撑下去啊。
  挥手让众人跟上,牛伽大人只能自己亲眼来看一看了。一路前来,等到了那木桥边上,令大军停住,自己上前往对岸看去,只见秘宫的门户仍然被大石封住,外面竟是一个人也不见。不但如此,就连方才阿木尔他们说的,被莫名其妙暗器打死的族人尸体,也是一具都没看到。
  什么妖怪,什么可怕的暗器,连只鬼都没有!牛伽大人气的脸儿都有些白了,只是让他拿不准的是,唯一跟阿木尔他们说的相符的,就是这儿确实笼着一股子血腥气。很浓,浓到他们一到桥边,就能明显的感到一阵无形的煞气。
  牛伽面上阵青阵白的,大是犹疑不定。眼前情形果然是有些诡异,要说没有方才的事儿吧,但这空中弥漫的血腥气却是存在的。但要说有,那么为何此刻却连个鬼影都没一只呢?有心不靠近这凶地,只是想想已经做下的事情,和自己主子那张阴沉的面孔,只得咬咬牙,将手一摆,令众人过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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