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倭国使臣


  “倭国使臣?”李承乾皱着眉看着一份近乎破烂的文书,“仰慕大唐文化,特遣遣唐使前来学习?”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送到九成宫找父皇批复的吗?怎么又落到了我头上!”李承乾脸色有些扭曲,心里恶毒地想道,“不管了,反正这个国家人不比畜生高贵到哪里去的!让鸿胪寺的人安排一下,不要让他们学什么百工一类的东西,恩,儒家还有佛家的经典还是可以传给他们的!对了,那点小地方倒是盛产黄金白银,这边银行还在考虑着用金本位制发行纸币呢!没有大量的黄金储备可不行!要不要跟父皇说一下,干脆派出驻军,将那几个小岛变成大唐的国土呢!或者,扶植一个亲近大唐的政权,把那里当作大唐的殖民地?”
  心中闪动着不知多少恶毒的念头,大凡后世的国人,没几个对那个无耻的国家有什么好感的,好在李承乾算不上什么愤青,否则的话,就干脆派人过去实行种族灭绝政策了!
  房遗直兴冲冲地说道:“殿下,你是没有看到,那几个倭国使臣个个矮小无比,还黑漆漆的,跟猴子差不多!说话也是叽叽咕咕的,汉话说的,那叫一个古怪啊!”
  杜荷摇头晃脑道:“化外蛮夷,不通我大唐的礼仪啊!衣服也是古里古怪的,恩,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意思!”
  柴令武气哼哼道:“有一个家伙,说他是倭国第一武士,我倒要称量一下他的斤两!”
  李承乾懒洋洋地说道:“干嘛要你去!那点小地方出来的人,夜郎自大到了极点!随便找个游侠,过去教训他一通,可别丢了我大唐的脸面!”
  “恩,另外,那倭国虽说是蛮夷小国,但是他们那边的黄金白银矿产是极其丰富的!”李承乾眯着眼睛,眼睛里闪动着算计的光芒,“吩咐下去,长安所有的商店,遇上倭国人,所有的花费上涨十倍!恩,要是他们在银行兑换铜钱,那兑换率也给我压下来!就说,他们倭国的货币,放在大唐,不值钱!”
  杜荷傻了眼:“殿下,大唐可是天朝上国啊!怎么能对属国如此,如此……”
  李承乾白了他一眼,悠然道:“他是大唐的属国吗?当年,汉光武年间,那边就有人弄来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邪马台换取了大汉属国的地位,可他尽过半点属国的义务吗?没有任何进贡,卷走了一大堆赏赐,然后就没什么消息了!这会儿又跑过来,不好好敲打一下,还当我们大唐是冤大头呢!”
  房遗直想了想,叹息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倭国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在我们面前虽说谦恭到了极点,可是我感觉,他们似乎不是真心的呢!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草原上喂不饱的狼啊!”
  “那就是了!”李承乾淡淡地说道,“吩咐下去,大唐的任何技术,包括农耕,百工,格物,不许让倭国人有任何接触!将国子监那帮老学究派出去,教化这些蛮夷!还有,邀请佛门的高僧,为他们讲解佛法!恩,道门的思想也可以传出去!他们不是仰慕我大唐的文化吗?那就让他们学文吧!让我们的文化彻底取代他们的文化,那才叫教化!”
  下面几个人都冒出了一身冷汗,真正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啊!这样下来,以后还有倭国吗?
  李承乾长叹一声,嘀咕起来:“以前就是我们中原对外族太慷慨了,他们才这么嚣张,只要自身实力一强大,立马就扑过来咬上一口!反正,天朝上国也不会赶尽杀绝!现在再看看,我们拿突厥、吐谷浑的人做奴隶,那些外族要么就远遁大漠,要么就老老实实按照我大唐的安排学习农耕,在大唐的牧场上为大唐放牧!都是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能指望他们老老实实地臣服在天朝上国的威严下吗?只有大唐自己强大了,再压制住外族的发展,才能真正安稳啊!”
  李承乾心里嘀咕起来,压制外族的事情,现在正在做,又不能做的太火,要知道,陇西李家身上流淌的可大半都是鲜卑的血脉呢!虽然,这些鲜卑人是真正汉化了的!
  李承乾合上折扇,最后拍板道:“行了,写一份奏疏,渲染一下我大唐的慷慨,还有对使臣的照顾!那倭国进贡了些什么?”
  “一些所谓的土特产!”长孙冲顺手取过礼单,不屑道,“一群小气的家伙,那点贡品哪值得了几个钱!”
  “按照惯例,回礼是他们进贡的百倍!”杜荷同样撇撇嘴,“既然他们那么小气,我们也不用花太多!”
  李承乾皱皱眉:“回礼!还百倍!让那些活字印刷的作坊开动起来,专门印刷那些儒家的经典还有佛家的经文,要弘扬一下我泱泱天朝的文化!还有,瓷器丝绸什么的,用点次品就是,反正那些家伙也没这等见识!”
  “啊?”长孙冲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样只不是有失风度啊!”
  李承乾冷冷的说道:“弱国无外交!他们拿点破烂就想狠狠占大唐的便宜,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近年来,那些商家已经开始用海船与高丽新罗百济三国交易,干脆让他们也往倭国去,正好可以掠夺那里的黄金白银!中原的金银矿实在太少了,经不起现在这样的挖掘,我们总要给子孙留下点东西!”
  “再说了,风度算什么!”李承乾继续说道,语气森冷,“若他们是真心仰慕大唐的文化,那那些书籍就是最好的礼物!如果他们本身就不怀好意的话,送上一大堆东西,岂不是资敌吗?大唐不能养着一头随时想咬主人一口的狗!”
  “那就这样吧!”李承乾呼出一口气,“恩,让鸿胪寺的人把他们过来的海图绘出来,别弄得人家来了好几次,我们还搞不清楚他们在什么地方!”
  房遗直杜荷他们纷纷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位太子简直是要将那些倒霉的使臣身上最后一点价值都压榨出来啊!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确实不能让那些猴子占了便宜,还是要好好算计一番才是!


第65章
  醉长安的二楼,李承乾和房遗直长孙冲他们四人坐在临窗的桌子前,慢悠悠地喝着酒。李承乾每次出宫,一般都要在这里喝上一杯,这里的掌柜很快也知道了这个器宇不凡的青年男子的身份,虽说不知道这位还是自己打工的大老板,但也已经足够了,自然是不敢怠慢,好酒好菜都是紧着上的。
  杜荷这小子最推许的就是魏晋风流,向来也是狂放不羁的人物,顺手就拎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只见一条金黄的酒线落下,略有粘稠之感,色泽光亮纯粹,有馥郁的酒香弥漫开来,不禁惊疑道:“咦,这是什么酒?”
  旁边的小二也是伶俐人,当即陪笑道:“回公子的话,这酒名唤jinfeng玉露,可是我们大东家命的名。里面还有个说法呢!”
  “哦?什么说法?”长孙冲笑吟吟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知道没准又是这位殿下弄出来的噱头,但也忍不住好奇。
  “我们大东家填了一阕词,唤作鹊桥仙!”小二倒是一脸自豪之色,“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房遗直当下拍手叫好,“果然是好词好词!”
  长孙冲待那个小二退下,低声笑道:“殿下尽整些这些东西,也不怕那几位夫子又说道什么诗词小道,不务正业什么的!”
  “所以,我才不用我自己的名头来说啊!”李承乾伸出筷子,夹了一只凤爪,低笑道,“那可是醉长安的东家,跟我有什么关系了!”
  “有点眼力劲的,谁不知道这京城赚钱的买卖八成有你太子殿下在后面撑腰呢!”长孙冲有些不以为然,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回味片刻,赞叹道,“好酒!也不知道殿下你是怎么长的脑袋,生生几年就弄出了个大唐第一豪富来!听我家老爷子说,你现在手头的钱快比得上国库了呢!”
  “喝酒吧你!”李承乾白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说的!要知道,我家老爷子也在里头占了近半的利润呢!如今,皇宫里的用度,几乎都是从这里面出的,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开支,真正能到我手上的,能有多少!另外,有几样生意,你们那几个国公府不都有一份吗?每年光吃红利就不知有多少!要不然,我早就被那些成天没事还要找事的御史给参了!”
  这边声音很小,何况这临窗的也是个雅间,用屏风隔了起来,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也不怕在外面暴露了身份,惹来什么麻烦。
  柴令武啃着一块排骨正高兴呢,闻言说道:“这倒是,这两年,我在家的例钱可比以前多出不少,加上俸禄,足够我在外面逍遥了!”
  “你家那位夫人不管着你?”李承乾笑问道。
  柴令武哼哼了两声:“别提了!当初定亲的时候,都说是个温柔贤淑的小美人,可是,娶回来才知道,也是一母老虎!在外面喝点小酒,回去都得盘问半宿,这日子,真是有够难过的!”
  “当初可是你自个在外面死缠烂打的,硬是要娶人家,现在怎么能抱怨别人!”房遗直很是不客气道,然后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容,“还是我家夫人好啊!性子温柔大方,人也漂亮,要是再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就更完美了!”
  柴令武恶毒地诅咒起来:“你媳妇这辈子就生丫头,不生儿子,气死你!”
  “哼,你自个生了个女儿,也看不得别人好!”房遗直也不是什么嘴拙的人,当下反驳道,“我媳妇肯定能生上十个八个儿子,嫉妒死你!”
  “十个八个儿子!”李承乾差点没笑喷了,那是人还是母猪啊。
  长孙冲却是一本正经,长乐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全家都盼着长乐给长孙家添丁呢!要知道,长孙无忌兄妹两个父母早逝,别的亲眷与他们也不亲,几乎快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当初还随着隐太子李建成的余党造反,要不是长孙皇后求情,那一支就这样断了香火。长孙冲是嫡子,长乐又是长孙皇后的女儿,是正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长孙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哪能不重视呢!
  杜荷咕哝起来:“你们这是寒碜我吧!圣上年前给我赐了婚,但是城阳公主还没及笄,还没好嫁到我们杜家呢!你们在我面前念叨什么儿子女儿的事情,岂不是刺激我吗?”
  “呵呵,不刺激你,不刺激你!”李承乾几个哈哈大笑,“来来来,我们敬你一杯,聊作赔罪!不许不喝啊,不喝就是瞧不起我们!”
  杜荷一连喝了四杯,已经有些晕乎了,听见外面有些人声,迷迷糊糊问道:“这酒楼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
  “喊个小二过来问问就是了!”房遗直敲敲桌子,“小二,小二!”
  刚刚那个机灵的小二一溜烟小跑过来:“几位公子有什么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柴令武灌了一大口酒,哈着酒气问道:“这外面实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回公子的话!”小二连忙答道,“咱们这醉长安一向有个规矩,每个月第一天都会出三道题,谁能回答上来,就可以免费在二楼吃上一桌酒席!这不,今儿正好是初一,已经有人想要试一下了!”
  “在什么地方?”长孙冲也来了兴趣,问道。
  “就在门口,几位公子若是想看,只要往楼下看就可以了!”那小二陪笑道。
  李承乾挥挥手:“行了,再给我们上一盘子瓜子点心,再来一壶菊花茶!回头一块儿打赏你!”
  “好嘞!”小二一下子兴奋起来,这几位公子来的次数虽然不多,却是极为慷慨的人物,得他们打赏一次,差不多就是自己几个月的工钱了。


第66章
  醉长安外围了很多人,大多是看热闹的。这里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没点真才实学,想来捣乱,等着回去被抽吧!纨绔子弟也有纨绔子弟的一套行为准则啊,起码这长安城里,哪家哪户的背景是谁,那些人是得罪不起的,这些可是必修的课程哩!
  李承乾他们悠然地磕着瓜子,喝着极品的菊花茶,那一朵朵小小的野菊花可是用上了不少珍贵的药物还有些别的手段炮制的,价钱可不比那些碧螺春龙井什么的差到哪里去。
  “我怎么觉得我们再看猴戏呢!”柴令武一个人抱着酒壶,就对着壶嘴喝着酒,嘴里咕哝着。
  李承乾旋转着手里精细的白瓷茶杯,悠然道:“这世间可不就是一场大戏吗?你我,也是戏子呢!”
  几个人一愣,都是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都是一声长叹。他们都是出身名门,从小就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李承乾脸上带着隐约的笑意,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杯,里面,几朵小小的白色菊花正悠然地起伏,近乎透明的花瓣在浅碧色的茶水中缓缓的舒展开来。
  楼下已经用大幅的长卷写出了这个月的三题,却是三个对联。
  第一题是个叠字联,上联是:“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第二题却是个拆字联,上联是:“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第三联倒是为酒楼求的联,没有上联,任凭发挥了!
  下面一阵哗然,已经有人在琢磨吟诵了!大凡读书人总有一股子酸气傲气,就算一时对不出来,也不能输了场面和见识,虽说是吸引宾客的小手段,但还是引来了不少人,而酒楼里的客人也乐得看热闹,少不得再点几样点心果子,就在酒楼里看着。
  房遗直出身清河房氏,虽说比不上那四大氏族,但也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下,对此也来了兴趣,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随意写着,嘴里不停的念叨起来。
  对联这种格式实在是刚刚出现不久,此时文章依然讲究骈文,骈体赋一贯就讲究对偶,而诗词也已经出现了格律的说法,开始讲究字、词、句以及平仄的对仗,对联也就出现了,虽说还不成熟,但是上下联字数、句数还有平仄相对已经有了一定的规矩,开始在文人士子中风行起来。
  长孙冲凑过来问道:“殿下,不会又是你弄出来的吧?”
  李承乾挑挑眉毛:“我的妹夫,我有那么多闲工夫吗?我不过是出了个主意,具体的还得那些人自己来!我自己的事情都快要忙死,哪能把时间耗在这些小事上!”
  “那你手下那些人也够刁钻的了!”长孙冲用折扇敲敲头,叹息一声,“那么长的叠字联,还有个拆字联,最是考验人的急智,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想得出来!”
  “可别瞧不起人!”李承乾笑道,“自己对不出来,也别把别人都看作和你一样啊!要不我们打赌?”
  长孙冲眼睛立刻一跳,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对出来,当下说道:“赌就赌!不过,你可不能参与,没准你早就知道下联了!”
  “赌什么?”李承乾笑嘻嘻道。
  “十坛好酒!”长孙冲很快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是醉长安出的,那种每年进贡的贡酒!”
  这纯粹是占李承乾便宜了,除了李承乾,天下能拿出这么多好酒的可是不多!就算能拿出来,人家也未必舍得啊!李承乾也不在乎,笑道:“我就不要你的酒了!一句话,以后那几位夫子有什么要写的文章,都是你的了!”
  长孙冲想了想,反正,就算不打这个赌,那些文章不还是要他动笔吗,反正自己也不吃亏的,要是赢了,那可是十坛贡酒,绝对能让那帮酒鬼嫉妒得眼睛发绿的!嗯,到时候将酒藏哪呢!反正不能放自家酒窖里,那简直是羊入虎口,要知道,老爷子可绝对是酒鬼,可不会留多少给自己的。自己房间里也不能放,长乐最不喜欢自己喝酒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大不了趁早喝完就是!当下与李承乾击掌为誓,就这么定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第一联,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卿卿暮暮朝朝。”
  房遗直眼睛一亮,重复道:“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卿卿暮暮朝朝。妙啊,果然好联!”
  下面也轰动起来,李承乾他们探头看去,对上来的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身洗得有些发黄的麻布长衫,却很干净,身量颀长,却有些消瘦,脸型略窄,眼睛很亮,也算得上相貌堂堂,看起来应该是寒门士子。这些年虽说朝廷对寒门士子大开方便之门,但毕竟比起那些世家子弟少了优势,也不是那么混得开,世家的影响力还是要慢慢消减才行。
  “下一题,下一题!”下面的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要知道,醉长安开张至今,还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白吃上一顿的。
  那男子倒也胸有成竹,当下吟道:“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子居右,女居左,世间配定好字。”
  “好!”一干酸书生琢磨了片刻,也不禁拍手叫好,对这个男子的期望更是高了几许。
  长孙冲目瞪口呆:“这,这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李承乾摇晃着手里的折扇,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就是不说话。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随便出来喝顿小酒,居然能遇上个才子,也算运气不错了。
  长孙冲有些懊恼:“我早该知道的,从小到大,我和你打赌,就没赢过一次!再也不跟你赌了!免得受打击!”
  而下面那位又高声吟道:“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饮两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拿一壶酒来。”
  醉长安的掌柜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这位公子大才!楼上请!”


第67章
  那位可以说是寒酸的男子就这样被迎进了醉长安的二楼,惯于察言观色的小二已经奉上了酒菜。掌柜殷勤地请他坐下,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男子点头道:“掌柜的客气了!在下金陵王宁远。”
  “莫非是金陵王氏?”掌柜的目光已经有些怪异起来。金陵有两个人家是不得不注意的,一个是王家,一个是谢家,都是晋代时就煊赫的世家,虽说如今已经有些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的子弟怎么会沦落至此!
  王宁远苦笑起来:“在下可不敢高攀!金陵姓王的人家颇多,哪里都是出身乌衣巷,王某正是出身寒门呢!”
  “寒门子弟!”长孙冲眼光一向毒,这一点与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很像,他们此时正透过屏风的间隙,观察着那个人,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他不屑地撇撇嘴,“怎么可能?这人的才华气度,无不是顶尖的,若真是出身寒门,在这醉长安,哪里放得开手脚,早就束手束脚,闹出笑话来了!”
  “没错!”房遗直也是点头道,“看他喝茶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他起码曾经家世不一般!”
  “大概是家道中落吧!”李承乾安然道,“还有朝代更替,战乱平息也不过十年,还有前两年我那几位叔王的反叛,牵连的家族也是不少!”
  杜荷眯起了眼睛,沉吟片刻,说道:“他或许还真是金陵王家的子弟!当年庐陵王叛乱,似乎背后就有江南几个家族的支持,后来清算,很多相关的人都被逐出族谱,以保证家族的传承!这也是世家最通常的做法,家族子弟分侍一人,一面出现站错了队,影响家族传承的情况!”
  “那便有八成可能是了!”李承乾有些漫不经心,“父皇当年出于对世家的妥协,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诛杀了几个主谋,这些人家自然还是有儿女在世的!”
  柴令武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很快消失不见,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低声道:“殿下,要不要把他处理了?”
  李承乾失笑一声:“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何况还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这王宁远也不像是野心勃勃之辈,或许是到长安来混个出身什么的,也不能为难人家!”
  柴令武嘀咕起来:“真是麻烦!”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道算计的光芒,他伸手找来小二,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顺手塞给他一把金灿灿的铜钱:“去吧!”
  那小二麻利地将铜钱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小跑着到了那王宁远的桌前,陪笑道:“王公子,有几位公子想请你过去喝两杯,还请公子移步!”
  “哦,我在这长安并不认识什么人啊!”那王宁远有些疑惑,“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哎呀,王公子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吗?”小二很是谦卑,“那可是贵客,只有掌柜的才知道呢!小的不过是个跑堂的,哪里能认识那样的贵客啊!”
  “那?”王宁远有些踌躇不定。
  “王公子,听那几位公子说是敬佩你的才气,又是同道中人,才请你过去一会呢!”小二压低了声音,“那几位公子可都是大人物,王公子要想在这长安出人头地,还是不要拒绝得好!”
  王宁远也不是那种自诩清高的人,当下对那小二道谢一声,摸出两枚铜板塞到小二手里,就跟在小二后面过来了!
  李承乾见他进来,微笑道:“王公子请坐!”
  王宁远见得此间几人均气势不凡,刚刚说话的那男子明显是做主的,更有一番贵气在里头,他有些谨慎地坐下,问道:“不敢,敢问几位公子贵姓?”
  李承乾笑了笑:“免贵,敝姓陈,陈高明!”他已经不怎么用以前那个名字了,要知道,他用那个名字出了几次风头,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这几位是陈某的同窗好友!”李承乾很是自在地给那几位介绍道,自然说的不是真名,要知道在场的都是国公之子,自己也领了郡公爵的人物,出现一个同性的算巧合,全部是那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人家自己的身份了,反正他们几个一起玩惯了的,经常报假名字,如今不过是重复一遍而已,“这位是陈某表兄孙崇,这位是卢逸,还有这两位,是何放,林武!”
  化名孙崇的长孙冲首先拱手一礼:“王兄实在是有急智,孙某佩服!”
  那位卢逸是房遗直,他母亲就是卢家的小姐,他也是敬服不已:“王兄不过盏茶间,连答三题,实在是高才!”
  何放,也就是杜荷给王宁远斟了一杯酒:“来来,何某敬王兄一杯!”他倒是很自来熟,一下子就把王公子升级到了王兄上去。
  柴令武大咧咧地走过去:“我这人一向厌文喜武,最讨厌那些酸腐文章,不过,你这人不错!来,喝一杯!”这家伙看似粗豪,可谁又知道,他从小就是那群纨绔子弟中的军师级别人物呢!凭他那副粗枝大叶的性子,骗了多少人啊!
  王宁远让这帮人给吓着了,不过初次见面,一个个,也太热情了!实在让人心中不安哪!不过,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要什么没什么,也没什么值得人家算计的,也就放松了,很干脆的举起酒杯:“行,王某舍命陪君子,先干为敬!”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没有看见对面几个人有些古怪怜悯的目光,那jinfeng玉露看上去或者闻上去是果酒,可是,它实实在在是烈酒啊,后劲也大,杜荷当时还恶作剧一般换上了巨觥,这不,可怜的王宁远脸一下子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出身江南,这酒又是最近才出的新品,他哪里喝过如此的烈酒,一下子就被算计了!差点没一脑袋栽倒在地。
  王宁远就这样彻底被那一杯酒给灌晕了,很快就不知到今夕是何夕了!也不知道后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浆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68章
  王宁远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幽雅不失华丽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脑香的味道,身上盖着锦缎的衾被,头顶淡蓝的帐幔是用的上等的绫缎,上面用丝线绣着内敛的图案,四周的摆设都是用的花梨木,漆成了深色,他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幼年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自己还是王家三房的幼子,受尽宠爱,一切用度都是上等的,可是,自从那年,父亲与大哥他们被牵连进了那场谋逆中,一切便已经远去了,那么,现在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可是刚刚来到长安,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呢!
  “哟,王公子醒了!”昨天那个小二轻手轻脚地进来,看到床上的他睁开了眼睛,笑了起来,“小的这就去给你准备洗脸水!”
  “现在什么时辰了!”王宁远感觉自己还是有些头痛,看看外面似乎天色有些暗沉,不禁问道。
  “快酉时了!”那小二又给桌上的香炉添上了几块香料,嘴里说道,“王公子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怎么在这里?”王宁远想想自己羞涩的钱囊,有些不安。
  “王公子昨儿个喝醉了!”小二陪笑道,“问王公子住在哪儿,王公子又不说!那几位公子就安排王公子在这里先住下了!说过些日子再来与王公子交流诗文!”
  “那房钱?”王宁远咬咬牙,先付这一天的吧,自己还有十几贯钱的,然后重新找个地方住下好了。
  “公子放心!”小二很是伶俐,知道这不是什么有钱人,是绝对住不起这天字房的,不过,那几位贵客可是有钱人那,“房钱那几位公子已经结过了,公子可以一直这么住着!”
  又是一份人情啊!王宁远苦笑起来,虽然那几位绝对是非富即贵,可是自己可未必还得起啊!斟酌了片刻,王宁远说道:“王某已经在别处租赁了一间房了,小二哥代我跟那几位公子道个谢,好意王某心领了!”
  “王公子这不是为难小的吗?”小二脸色有些发苦,那几位明显是对这个穷书生来了兴趣,真要在自己手上把人放跑了,自己这份很有钱途的工作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王宁远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小二的难处,可真让他在这里住着,还是不自在的,反正自己受了人家恩惠,也是要报的,也不能一直不见人家,于是说道:“要不,若是日后那几位公子来此提起王某的话,就麻烦小二哥跑一趟,王某亲自向那几位公子致歉!如何?”
  看起来王宁远主意已定,小二还是有些为难,这种事他一个跑堂的,还是做不了主的,当下只好说道:“王公子要不再住一宿,小的去找掌柜的说一下!”
  王宁远也明白,自然是点头同意。
  “那王公子稍候!”小二陪笑道,“小的先请别人给公子送上洗脸水来!公子想要吃点什么,小的也好准备一些!”
  王宁远这才觉得腹中饥饿不堪,似乎都听见声响了,脸色一红,有些尴尬道:“那就劳烦小二了!只要写白粥小菜就好!”
  “好嘞,王公子稍等!”这醉长安的小二一向是最伶俐的,也不能狗眼看人低,要知道,这长安天子脚下,贵人不知凡几,就算一时落魄,若是遇上哪个权贵赏识,便有一步登天的可能,当年马周落魄之时,被那店小二耻笑,谁知道他不过几个月就成了天子近臣呢?同样,这位王公子看起来有些潦倒,可是,那几位主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说不得,就是哪位国公王侯家的公子,日后,哪怕是将这位王公子带回去做门客,那也不是自己这等人得罪得起的。既然人家要吃白粥小菜,肯定要妥善准备一番才好!
  洗脸水很快准备妥当,还是温热的,王宁远用毛巾擦过脸,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自己此次来到长安,就是想搏个前程,也好让母亲还有小妹过上好日子。当年的事情他如今也知晓不少,明明是王家一起做出的决定,可是一旦事败,自己的父兄就当作替罪羊被推了出来,留下孤儿寡母也不放过,逐出了族谱,这些年来一直靠着母亲做针线刺绣过活,为了让自己和小妹日子过得好一点,母亲当年陪嫁的首饰都被当掉大半。他却是不恨当今天子的,毕竟,历朝历代,谋反之罪向来是最严重的,当今圣上没有株连,已经是足够大度,他恨得是自己的族人,为了他们的野心,凭什么就要牺牲自己家,最后,还要落井下石,让自己母子受人轻侮。他一定要出人投地,让那些抛弃了自家的族人看看。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子邪火,那些人,终究要为他们犯下的罪付出足够的代价!或许,昨天那几位贵公子可以帮助他!
  正胡思乱想之际。小二已经端上了一只托盘,确实是一大盆粥,还有四碟小菜。小二将托盘里的碗碟放下,陪笑道:“王公子,掌柜的说,你先安心住着,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小的先下去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王宁远腹中开始闹腾起来,那盆里的确实是粥,但他怎么看不出来,那粥用的是上等的糯米,里面还放了鸡丁,香油,切成细丁的香菇,四碟小菜,一碟是腌制的萝卜皮,一碟茴香豆,一碟雪白的凤爪,还有一碟肉松。
  真真是小菜,可这点小菜也不必什么大菜差到哪里去了,看得自然不是他自己的面子,而是昨儿那几位的面子。刚进长安就听说这醉长安背景深厚,很少买谁的帐的,如今,看起来,那几位确实身份不凡,或许,自己真能通过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东宫,李承乾拿着几张薄薄的纸,上面写满了字,若是王宁远看到,定会大吃一惊,上面是他的生平,差不多连他几岁尿床,还有几岁调戏侍女的事情都写出来了。
  李承乾合上那几张纸:“原来如此,也是个妙人!有了仇恨的力量,你又能走多远呢!对付那几个世家,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呢!”


第69章
  王宁远不止是个有才的书生,他的才能更多的体现在谋略与对情报的敏感上,这种天赋实在是很让人惊喜。李承乾虽说控制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但是他手上没有能帮他处理情报的人才,很多时候,都要自己亲自处理,一般情况下,情报到他手里时,已经有些晚了!过了时的情报,那还算什么情报啊!
  “就是这里了!”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了一个同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院子前面,这里是个很普通的一般长安的一些小官居住的地方,虽说算不上破败,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所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那些小官说起来是京官,但是在这个随便扔出去一块砖头,十有八九都能砸出个官员的长安城里,实在是要夹紧尾巴做人的那种,那些国公府的家人都要比他们尊贵些!遇到什么事情,干得好了,或许就能平步青云,干不好,你就很有可能要乖乖去岭南种水稻了!
  这里的一个院子名义上是礼部某个小官员的,事实上他也确实住在这里,只不过,他是李承乾手下“暗影”的一个成员罢了。暗影的总部就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但是出入都是用的秘道,除了几个充当那个小官员仆人的会从正门出入外,这里外表上看不出一丝异常,就是一个有些寒酸的宅子。
  “这里是?”王宁远有些惊讶地看着附近的景象,这个人来人往,不比大街上安静到哪里去的就是那个暗影的所在地,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这种地方,反而不容易惹人怀疑!”李承乾微微一笑,他已经粗略地化了妆,露出来的皮肤变得有些惨白,眼睛有些上勾,唇线被描得宽了一点,只是小小的几分变化,看起来就与以前有了很大区别,如同豪富人家的花花公子一般,如果是熟人,大概怎么也认不出来这就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太子了,倒是一些只见过一两次的陌生人,或许还能辨认出他的模样来!
  伸手扣扣门环,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家丁,模样很是平凡,属于那种一旦进了人群,就认不出来的那种。他上下打量了门前两人一眼,又看到李承乾衣袖上的一点隐约的花纹,脸上很快露出一副谄媚的神色:“二位公子是来找我们家老爷的吧!快里边请!”
  李承乾脸上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色,大步走了进去,苏宁远跟在他身后半步,心里吃惊不已。
  门很快关上,那家丁殷勤地将两人引进了堂屋,然后跪下施礼:“见过主上!”
  李承乾矜持地点点头:“起来吧,几个管事都在吧!把他们都叫过来!”
  那人当即退下,很快便出去了!
  李承乾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玉佩,玉佩的材质只能说是中上,一面是云纹,另一面却是北斗七星。王宁远就这样看着李承乾将玉佩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小缝里,旋转了半圈,然后,低微的机括声响起,墙角一处墙壁滑了开来,露出了一条通道。通道里并没有火把什么的,照明的是零星镶嵌的数十粒夜明珠,有幽光洒落下来。
  “跟我来吧!”李承乾神色淡淡,那枚玉佩也收了起来,两人跨入通道,就见李承乾顺手在墙上拍了三下,墙壁又滑回了原处。
  通道并不长,半炷香时间后,已经快要到头。王宁远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了。
  李承乾也不回头,口中说道:“这里的秘道一直通向终南山,岔道很多,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闯进绝路,再也回不了头!”
  “殿下,这些秘道都是你建的吗?”王宁远终于开口了。
  “不是!”李承乾很是干脆地开口,“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我建的!这里的秘道还是前朝就有的!按照文献上的记载,最早大概能上溯到秦汉!按道理洛阳也应该有,可是洛阳当年被董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些秘道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入口都坍塌了,如今也找不到!但是这里的秘道,却是从皇室的秘档里找出来的!历经了几朝,几乎遍及了整个长安!”
  “那圣上?”
  “父皇知道一部分!”李承乾也不隐瞒,“秘道的地图历来由皇室一脉相承,传到本朝时,因为战乱,地图已经缺失了很大一部分!如今,父皇手中的也就是三成!我知道的应该也就五成左右,其余的还在勘测之中,毕竟,里面的机关虽然已经老旧,但是还是有很多能发挥作用的!”
  王宁远心中一凛,这等隐秘的事情都叫自己知道了,日后看来一定要把这些烂到肚子里去了!李承乾一点也不担心别人知晓,他刚刚还是没说实话,长安城下的秘道地图他很早就得到了,还是完本。发现那地图的经过实在是有些戏剧化,他是在一本春宫图里找到的,那春宫图是用丝帛绘制的,很是轻巧,谁也不会想到,那里面也能藏东西!那地图就绘在春宫图上,用的是与丝帛颜色极为相近的丝线勾勒出来,他那日与秋月欢好,那春宫图就在枕畔,有汗水滴到上面,这才现出了其中颜色的差异来,李承乾费了很大功夫才还原出了上面的原图,又派出心腹死士前去勘察,才确定了其中的奥妙。而李世民那里的却是皇宫秘档里一份残图,当年李渊立了杨广的孙子做皇帝,一个太监要讨好新主子,把地图的事告诉了李渊,等李渊去寻找时,地图已经被守着秘档的老太监毁掉大半,那老太监也实在够忠心,见到人来,干脆将那地图一股脑儿塞进了嘴里,硬生生吞了下去,如今秘档里的是从那个老太监肚子里掏出来的地图的复本,能够看清的只剩下了不到两成,这些年来,李世民还在暗中派人勘测剩下的秘道呢!李承乾所说的三成,也就是李世民现在所知的一部分罢了。
  李承乾也不担心自己这边的事情让李世民发现,他所用的秘道有小半是他新挖掘的,剩下的,已经用机括封了起来,又用泥土石块堵上了,不找个百八十年,别想找到这里。等日后他真正做主时,自然可以重新开放。


第70章
  “暗影分为七部!以北斗七星命名!”离那些管事的到来还有一段时间,毕竟,人家可不是一直在这里等的,都要通过秘道从别处过来。李承乾在一间密室里坐了下来,便开始给王宁远讲解暗影的基本构成,“天枢,里面的都是死士,掌的是刺杀;天璇,掌的是暗影中人员的训练;天玑,掌管的是财政;至于天权,以前一直是天玑代管,日后就是归你管了,就是情报;玉衡,执掌的是对内部人员的监察;开阳,负责的是各种武器药物的开发;而摇光,和开阳其实差不了多少,他们开发的却是各种工具!几个管事的姓名外人是不会知晓的,相互间,也只用所掌管部门的称号作为名号,今天,你们几个就认识一下,正好,让天玑将那些事务和你交接一下!”
  李承乾继续淡淡地说道:“你还需要一个名面上的身份,你想为官还是行商,或者是干别的什么?”
  “为官?”王宁远苦笑起来,“父亲扯上了那种事,虽说还能苟活,但哪里还有为官的余地!我就是在江南,也找不到什么事情可以干,倒不是不会,而是人家不敢用,生怕占了晦气。万一父亲的事被翻出来,我就算是想去岭南,大概都不行!还是行商好了!”
  “那就还是找天玑吧!”李承乾微微一笑,“不必去学着行商,那些事情自然有人干,你要做的,就是整理各地的情报,将你认为重要的挑选出来,配合他们几个行事就是!这暗影我管的也不是很多,毕竟,我也没那么多时间!”
  王宁远仔细记下李承乾说的话,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商人又怎么样,自己还能坚守士族的荣耀吗?他的母亲还有妹妹,李承乾已经做出了承诺,可以将她们接到长安来生活,要知道,要不是母亲也是出身世家,娘家当年也是开国的功臣,都要和妹妹被送入官坊,变成娼妓了,即便如此,她们的身份文书上还是贱籍,也只有李承乾能让她们脱籍,不再受人轻贱了!
  “见过主上!”六个男子先后走进密室,低头跪下道。
  “起来吧!”李承乾曼声道,“都先坐下吧!”
  “谢主上!”密室下首还有几张椅子,六个人分两侧坐了下来。
  一边听着李承乾的介绍,王宁远得以好好看看那几个人,天枢是个神情淡漠的年轻男子,眼睛狭长,鼻梁挺直,嘴唇很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带子束在脑后,有几绺垂在额前,掩住了目光。天璇面目很是普通,身材适中,高矮适中,一身黑色的长袍,袖口被扎了起来,脸上似乎带着点笑意,又似乎没什么表情。天玑是个微胖的中年人,一身宝蓝的蜀锦袍服,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的扳指,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通身透着一股子和气发财的味道。玉衡是个很严肃的男人,看上去也是而立之年,鬓间却已经有了几丝白发,他的头发梳的很整齐,一丝不苟,王宁远看到他的手很大,上面看得出纠结的脉络来,王宁远却直觉他的手透出一股子危险的味道。开阳年纪已经很不小,一身有些发白的衣服,脸上皱纹很深,一双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他身材有些佝偻,就像是集市上的糟老头,但后来他才知道,这个糟老头身上的一些零碎足够杀死他几百次的。而摇光,他是出身墨家,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他已经是第二任摇光了,上一任摇光是他的师傅,不过,因为年纪大了,眼睛不大好使,就退了下来,将摇光的位置传给了最有天分的小徒弟。
  “这位是王宁远,以后接天权的位置!”李承乾直接宣布道,“老规矩,先代理三个月,只要能得到所在部中七成以上以及其余六部部主半数的支持,便可以正式执掌天权!”
  “若是不能呢!”王宁远毕竟还年轻,忍不住问道。
  李承乾没有说话,接话的是玉衡,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金属的味道,有些沙哑,却很冷硬:“暗影不养废人!”
  王宁远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位的意思难道是说,一旦觉得自己没用,就将自己处理掉吗?
  李承乾也不多话,直接道:“他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先让他适应一个月,一个月后,天玑就全面放手,让他自己试三个月!三个月后,看他的成绩!但是要记住,不要暗地里给他下绊子,否则……”接下来也没必要再说,暗影里的戒律中,仅次于忠诚的就是,中高层人员,可以竞争,不许恶意内斗!否则,玉衡手下的刑堂那边可不是用来度假的!
  “另外,天玑,给他安排一个身份,就在你手下的店面里找!”李承乾吩咐道,“不要太低,但是也不能太显赫!”
  “是,主上!”天玑站了起来,躬身听令道。
  “最近有什么事情?”王宁远,见习的天权已经安排妥当,李承乾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问道。
  “主上,刚刚西北那边传来了消息!”天玑迅速开口道,“那位与高昌等西域的小国有了联系!”
  “李泰?”李承乾眯起了眼睛,“他还是不肯死心吗?”
  见天玑还要再说,李承乾摆了摆手:“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我走的时候你让人把具体资料都给我吧!”
  天枢阴沉地说道:“主上,要不要?”
  “不必!”李承乾悠然一笑,“要知道,我那个弟弟身边,可不只有我的人啊!”
  王宁远心中一冷,一个已经流放的皇子身边居然还有那么多探子,尤其还有天子的,这天家果然是没有任何亲情的,哥哥防着弟弟,父亲也要留着一手防着儿子呢!
  李承乾心中暗道:也不知道父皇知道了会怎么想,李泰经历了那么多,难道还不知道,我们那位父皇的本性吗?李家的血脉里,永远流动着对权力的渴望啊!


第71章
  李承乾心里头也是郁闷,他这些年一直打理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但是,除了东宫那点人,手上是没有多少实权的!要知道,因为怕引起老爷子的忌讳,那几位带兵的国公家都来往得少了,要知道,他和那几个国公家的儿孙,当年也是一起横行长安街头长大的呀!如今愣是很久才能聚上一次,还是那种礼节性的。
  现如今,也就暗影这个从来没有显示在人前的势力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自然也要小心谨慎,免得让老爷子抓住了把柄,日后不好交代。
  抱着心爱的儿子,李承乾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佑儿头上稀疏柔软的头发,漫不经心的想着。
  佑儿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一把抓住了一簇头发,用力拉扯了一下,小家伙力气也就那么大,李承乾只是微微一痛,也就没多少感觉了。苏晨递过来一盏刚刚泡好的茶,伸手想要接过佑儿,佑儿却死活拽住那绺头发,不肯松手。
  “就这样吧!”李承乾微笑起来,“佑儿很乖!”
  “殿下总是这么宠他,不担心把他宠坏了!”苏晨略微有些嗔怪。
  “等他再长大一点,想要我宠他,都别想了!”李承乾笑道。
  苏晨忽而有些沉默,李承乾这些日子也没少找秋月、非烟她们侍寝,可是没有一个肚子里有消息的,已经有人在说,太子妃善妒,给那些侍妾下了避孕药,让她们不能生育,以求不威胁自己儿子的地位。
  “胡思乱想什么呢?”李承乾懒得理会后院这点事情,他表面上温和儒雅,但骨子里其实是个颇为无情的人,除了自己的儿子,几个弟妹还有长孙皇后,他真正在乎的几乎没有,他或许怜惜苏晨,仅仅是因为苏晨是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已。爱情这个东西太过奢侈,尤其是在这个宫廷之中。他并不在意那几个侍妾之间的事情,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一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除了对苏晨,他没有表现过对任何一个人特别的宠爱,哪怕是已经服侍了他好几年的秋月、非烟。他有时甚至庆幸,自己没有得到那个如同月下幽兰一般的女子,男人的心思总是如此古怪,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若是,他当年真的如愿娶了那个卢家小姐,或许,长久在一起的生活会让他失去一开始的热情,一切的美好就这样被抛在脑后,曾经的爱恋蒙上灰尘,不复当年的纯真与美好。现在这样,就很好,有一个很温柔识体的妻子,两个人会这样平平淡淡走下去。偶尔,李承乾会想起少年时那场无果的爱恋,回想那已经模糊的容颜,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一丝纯真的种子。
  曾经有人对李承乾说过,人的一生,总要相信一些东西,对美好要怀着一丝敬畏之心,这样,生命才会显得可贵而精彩。李承乾从来不去刻意打听卢家已经嫁为崔家妇的小姐的消息,保持一些距离,这样就很好!这样,那位梦中的情人永远美好如同月光,不被世俗玷污,他可以用一生来回想自己那萌动的初恋,在心里为那个上元节的白衣女子留下一片净土来。
  李承乾脸上带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他淡淡地说道:“晨儿,你是太子妃,东宫的宫人应该都是归你管的!谁要是乱嚼舌头,自然是该罚!”
  “晨儿,你的心就是有些过于柔软了!除了气度,你还需要一定的手腕!”李承乾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白瓷的盏中漾起浅浅的波纹来,有几片茶叶在其中翻腾起来,“你是东宫的女主人,那些事情,原本就应该是你来管的!莫要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苏晨微微垂下头,抿进了双唇。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只不过,一直拿不准李承乾的态度,如今,既然得了李承乾的首肯,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怀里的佑儿将手里的头发胡乱塞进嘴里,李承乾吃了一惊,干紧将已经沾上了口水的头发挽就出来,又不好用太大力气,生怕弄疼了小家伙,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正在咯咯傻笑的儿子:“真是个顽皮的小家伙!”
  佑儿咯咯笑了一阵,有些口齿不清的咕哝了几声,含含糊糊地喊道:“爹……爹……爹!”
  李承乾猛然一愣,这小家伙会说话了?还在喊自己爹爹?当下惊喜交加地看着怀里依旧在跟自己头发做斗争的儿子,连声道:“佑儿,再叫一声爹爹!”
  很明显,小家伙一点也不给这个爹爹面子,依旧咯咯笑着,手里紧紧攥着那簇头发,就要往嘴里塞。
  苏晨也被惊动了,凑了过来,惊喜地说道:“佑儿会喊人了!佑儿,叫娘一声,给娘听听!”
  就在两个人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佑儿傻笑着挥舞着四肢,看向一脸企盼的苏晨,不负众望地叫道:“凉,凉!”
  虽说口齿不清,但是苏晨还是感到了巨大的欢喜,几乎想潮水一样淹没了自己,脸上几乎都要放光了!
  李承乾心中也涌出浓浓的喜爱来,这就是他的儿子啊,是他血脉的延续啊!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是抱着深厚的感情的,初为人父,身上多了几许责任,自己也有了后继之人,日后,哪怕有再多的孩子,心中也没有那当年的欢喜与激情了!
  自己的儿子可以说话了,这让李承乾欢喜得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当天的东宫几乎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李承乾很是大方地打赏了所有的宫人,再给兕子李治他们的信上提到此事,也很是流露出一股子骄傲来。
  一个偏殿里,一个窈窕的身影坐在床榻上,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现出得意的光芒来,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就听见隐约的声音:“宝宝快点长大吧,娘亲以后就指望着你了!”
  窗外,没有人注意到,有个身影悄悄闪过。


第72章
  天气很好,李承乾心情也不错,已经和房遗直和长孙冲他们将事务完成大半,王林带人送上了茶水点心,聊作休息。
  几个人正在谈笑之际,王林有些惊慌地小跑进来,低声在李承乾耳边说道:“殿下,出事了!”
  长孙冲他们也是灵醒的人物,看王林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小,而且也不是他们应当管的,当下告罪一声,起身出去,正好可以把剩下的事情干完,早点回去。
  “现在说吧,什么事?”李承乾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子殿下,芸娘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
  “芸娘?”李承乾有些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王林哆嗦着嘴唇,说道:“听下面的人说,芸娘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却一直没有上报,也没人知道。就是刚刚,芸娘那边忽然喊疼,身下流了一大堆血!太子妃派人请了秦御医,秦御医把过脉,说是芸娘流产了!”
  李承乾脸色有些阴沉,他似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果然,王林偷眼看了他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秦御医在芸娘喝的桂花羹里闻到了红花的味道……”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冷冷的开口道:“那什么桂花羹是哪里来的?”
  王林只觉得背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来,他死死地低着头,说道:“奴婢还不清楚!”
  李承乾手上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语气森冷:“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本宫去查!”
  王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李承乾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不可见的冷笑:“到底是谁呢?这么急不可耐!难道本宫就差那么一个儿子不成!”
  苏晨俏脸寒霜,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芸娘失血过多,又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佑儿已经交给了奶娘去照顾,她寒声道:“到底是谁干的!莫不是以为没人看见不成!”
  下面跪着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毕竟,流产的不是别人,而是东宫的主人,太子殿下的孩子,谋害皇嗣的罪名可是不小,谁敢出这个头。而有这个动机的又是那几位已经成了太子房里人的女官,怀疑的目光纷纷落在秋月、非烟,还有侍琴她们几个身上。
  苏晨几乎可以说是愤怒,若是这件事查不出来,那罪名很有可能就落在自己头上,要知道,本来外面就有了自己善妒的流言了,如果再加上这么一件事,简直就是坐实了自己自己善妒无德的罪名,或许,太子会相信自己,但是,圣上呢,还有皇后呢?只要有一个人信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那桂花羹是谁端过去的?”苏晨冷冷的发问道。
  一个略有些瘦弱的小宫女哆嗦着回道:“是,是奴婢端给芸娘姐姐的!可是奴婢绝对没有害芸娘姐姐的意思啊!芸娘姐姐说没胃口,想吃点清淡的!奴婢到了御膳房,正好有桂花羹,奴婢就端回来了!奴婢,奴婢真的没有作别的啊!芸娘姐姐是奴婢的同乡,一直很照顾奴婢的,奴婢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呢?”
  “那你知不知道芸娘有身子的事?”苏晨问道。
  “奴婢知,知道!”那小宫女抖得更厉害了,“芸娘姐姐最近胃口不好,月事也一直没来!后来她,她跟我说,她可能有太子殿下的小宝宝了!”
  “为什么不报上来?”苏晨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要是早报上来,哪里还有这许多事情。
  那小宫女快要哭出来了:“芸娘姐姐说,她,她怕别人容不下这个孩子!”
  “容不下这个孩子?”苏晨脸色都发青了,怎么着都觉得这是在说自己没有肚量啊!那孩子有什么威胁到自己的,芸娘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宫女,只是幸运地被太子宠幸了,就算她能生下一个儿子,也是庶出,难道还能威胁到自己不成!
  苏晨阴沉着脸蛋,继续问道:“还有谁接触过那碗桂花羹的?”
  那小宫女带着哭音回答道:“奴婢不知道,奴婢把桂花羹送到芸娘姐姐那里,芸娘姐姐尝了一口,嫌烫,要冷一会儿再吃!奴婢就先下去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啊!”
  “今天谁去过芸娘的房里?”苏晨火气腾腾地直往上冒。
  没有人吭声,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回道:“芸娘那里一向偏僻,没什么人过去的!”
  苏晨神色阴郁,她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看得下面的人头都要埋到地里去,终于她站了起来,冷声道:“不管你们是谁做的,最好给我站出来,要是被查出来,别怪我心狠!”
  既然不是在东宫做的手脚,那就是在御膳房了。王林此刻也带着人去了御膳房,开始审问,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
  李承乾命人给芸娘送去了一大堆补品还有别的东西作为补偿,又吩咐日后将芸娘的品级升上一级,毕竟,芸娘本来只是个粗使宫女,相当于杂役一般,就算是被李承乾收入房中,也就比最普通的宫女强上一些罢了,如今,再升上一级,也算有品级的女官了。
  苏晨正在向李承乾请罪,说是她没有能够履行好做太子妃的权力,这才出了这么大纰漏。李承乾好生安慰了她一阵,让她不要难过。
  李承乾心里实在是没把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放在心上,甚至觉得那个孩子没能出生也算一种幸运。若是女孩还好,若是男孩,没有一个强势得宠的母亲,加上李承乾本来就没多少父爱可以给孩子,那个孩子将来的一生势必是不会快活的。李承乾前世就曾认识过一个人,他只是个私生子,好容易被家族承认,却被所有人无视,也没有继承权,有点家底的人都瞧不起他,每天就凭着家里给他的钱在外面放荡,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回家,家里人也就当他不存在,后来他因为吸毒进了戒毒所,也不知道最后如何!
  不过,即使如此,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是要受到惩罚,李承乾不会容忍在他眼皮底下有人做小动作,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第73章
  事情最终还是水落石出了。出乎意料的是,下药的人是一直与苏晨情同手足的侍琴。她借口太子妃想要喝桂花羹,去吩咐御膳房准备,走的时候只端走了一半,剩下的就留在了御膳房,里面已经多了点含有红花的药末。
  “侍琴,你怎么会这样做?”苏晨有些不敢置信。
  侍琴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有些诡异的神情,就这样看着苏晨:“我的小姐,难道不是你让我去做的吗?”
  苏晨顿时方寸大乱,急道:“你胡说,我根本不知道芸娘的事!你为什么撒谎?”这话很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一下子,不少人已经将怀疑的目光偷偷落在了红了脸的苏晨身上,眼睛里似乎带上了恍然大悟的意思。
  李承乾本来不想管这烦心事,见到苏晨已经被扯了进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晨儿,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李承乾淡淡地说道。
  苏晨看向李承乾,见李承乾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有些安心,咬着下唇,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眼睛依然看着跪在那里的侍琴。
  李承乾给王林使了个眼色,王林会意,上前厉声喝道:“侍琴,到了这一步,你还不肯认罪吗?”
  侍琴容貌姣好,此刻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小王公公,奴婢已经认罪了呢!”
  王林不禁语塞,他的目的是把太子妃的干系扯掉,要是侍琴一直不肯松口,事情可就闹大了!可他能怎么说呢,问侍琴为什么诬陷太子妃?这不明摆着说太子有意要保下太子妃嘛!
  李承乾有些厌烦,打了个手势:“把东西拿过来!”
  一个看起来很是清秀的小太监拿着一卷被绸缎束起的纸双手奉给李承乾,口中说道:“殿下,这是宫女侍琴的身份档案!”说完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李承乾懒懒地接过,解开绸子,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每个宫女或是内侍入宫前,他的身份来历都会记录在案,以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混入宫中,出现什么意外。虽说侍琴是自幼在苏家长大的,但是这一点还是要查清的。
  李承乾脸上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想不到,你却是出生名门!你说是吗,韩小姐?”
  侍琴脸上首次现出惊愕慌乱的神色来,口中强道:“太子殿下,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家当年也算门第高贵了!”李承乾发出一声混杂着遗憾的叹息,“可惜,目光短浅,还是够死硬的!一门心思给前朝陪葬,真是可悯可叹!”
  侍琴脸上血色一下子褪尽,苍白如同白纸一般,她咬紧了下唇,终于抬头看向了李承乾,眼睛里殊无惧意,还带着一丝怨毒:“不错,我是姓韩!是当年被灭了满门的韩家幼女!”
  她转头看向苏晨,浓浓的怨恨流露出来:“小姐,你又有什么了不起,当年苏家比起我们韩家来还差了不止一筹,可是,最后,我这个韩家的嫡女,却只能做你的丫鬟!就因为你爹抱对了大腿?”
  “你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多么恨你!”侍琴身子挺得笔直,“当年我家被查抄,哥哥他们都被杀了,两个姐姐沦为娼妓,至今也不清楚她们的下落!我被奶娘抱了出来,最后辗转成了你家的丫鬟!”
  “我心里好恨!凭什么你可以锦衣玉食,我却只能每日里伺候着你,生怕你一不高兴,我就要受皮肉之苦!那年你弄断了一根簪子,我被管家关在柴房里,饿了两天,那时候,我就想报复你!”侍琴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说你当我做姐妹,可是,终究是不一样的!你并不比我好看,可是,所有人眼里都只有你!你成了名满长安的才女,那些公子王孙都争着给你献殷勤!而我呢,我幼时家里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是父亲的故交之子,就等着我及笄时过门!然后,韩家没了,那个人家立马忙不迭跟我家撇清干系!那年,我看着他,拿着一根钗子要我转送给你,表达他的爱慕之意!你知道我心里是多么好笑吗?我的夫婿让我给他牵红线呢!他很会甜言蜜语,还调戏我,说他娶了你,就让我做小妾!”
  侍琴脸上带着近乎天真无邪的笑容:“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我回来后,就将那根钗子扔进了池子里,谁也没有告诉!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以他家的门第,你爹爹若是知道此事,很有可能就将你嫁过去了!怎么还轮到你做这太子妃呢?”
  苏晨有些不安:“你,你一直没有跟我说起过!”
  侍琴似乎没有听见,她依旧笑着:“我的小姐,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真是天真,如此天真的你,还成了太子妃!太子宠你爱你,甚至在你怀孕之前,与别人行房,事后总要让人服下避孕药,他要你为他生下嫡长子!若是没有太子护着,你以为你那个孩子能安安稳稳生下来?”
  “啪!啪!啪!”李承乾的鼓掌声响了起来,他甚至带着一点欣赏的目光看着侍琴,“侍琴,本宫真是走了眼!居然没有看清楚身边还有你这般聪明的女子!本宫一向喜欢聪明人,可惜,你的聪明用的不是地方!你说,本宫会怎样处置你呢?”
  侍琴神色有些倨傲自信,她扬声道:“太子殿下,你现在是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李承乾端起茶盏,用茶杯盖刮着上面的茶沫,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
  “因为,因为这里也有了一个孩子啊!”侍琴神情很是得意,她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慢悠悠地说道。
  “哦!”李承乾饶有兴致地看向她,“若本宫说,本宫并不像你想象地那么想要子嗣呢!要知道,孩子多了,也没什么好的!而且,本宫还年轻,将来要多少子嗣不可以呢!可不缺你肚子里那个!”
  “而且,即使本宫想要那个孩子!但未必想要那个孩子的母亲!”李承乾悠然道,“等孩子生下来,随便过继给谁,可都是一样的!”
  侍琴脸色刷的白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承乾。
  苏晨脸色一变:“殿下,饶了侍琴吧,她只是一时糊涂!”
  李承乾没有答话,却淡定地看着侍琴:“你会活着!等到孩子出生后,他就是本宫的次子!若你足够聪明,你也可以留下来,但永远不许认他!你该庆幸,本宫向来怜香惜玉,不喜欢杀女人!”
  “记住,芸娘只是不慎流产,没有任何人害她!”李承乾淡淡地看着众人,“明白了吗?”
  “是,殿下!”


第74章
  这件事就这样化为无形,毕竟,一切都有意外嘛!除了侍琴,她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被软禁在一间宫室里,只等着孩子出生。
  苏晨性子变了很多,最亲近的人的背叛让她失去了以往的天真,她举止高贵,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雍容美丽,一如长孙皇后。这让李承乾升起了复杂的感受,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或许,人都是要长大的,她不能永远天真下去。
  李世民,长孙皇后那边也知道了这件事,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给芸娘。芸娘失去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御医说,她以后几乎不可能再生育了。
  李承乾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他来自另一个时代,那是个堕胎非常勤快的年代,当初,他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跟班里的班花发生过关系,因为经验不足,那位怀了孕,还是他陪她去做人流的。或者说,除非是非常想要这个孩子,否则,一个出于意外而出现的胎儿对后世的人来说,只能算是一团正在分裂的受精卵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因此,日子还是一样的过,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长孙冲那小子也得了个儿子,成天美的跟什么似的,见到谁都要炫耀一番,尤其是柴令武他们,恨不得抱着儿子成天在他们面前晃悠。不过,李承乾倒是有些担忧,长孙冲和长乐是表兄妹,也不知道这近亲结婚,生出的儿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在见到那个眉眼里透着机灵劲的小家伙后,李承乾放下了心,毕竟,近亲结婚,还有一定的概率生出天才的嘛!
  房遗直一直在跟他媳妇努力着,争取生上十个八个儿子出来。要知道,他媳妇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已经让那位吃醋的房夫人着急了,虽说不喜欢丈夫纳妾,但是自家儿子,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她已经想着给儿子屋里塞两个美貌的丫鬟了。
  李恪这几年都在封地,据说干得很不错!他把王妃都带过去了,据说又添了俩儿女,第一个儿子已经会打酱油了。他继承了他的外祖父的风流,王府中的姬妾是几个兄弟中最多的,这让李承乾总是很恶意的怀疑他就是光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
  皇族的子嗣兴盛也是可以反映一个皇朝的情况的,大凡盛世,皇族总是子嗣兴旺,虽然很有可能闹出兄弟阋墙的祸事来,但只要不伤筋动骨,一切都好说。一般到了朝代的末期,皇室子嗣就比较艰难,有时甚至会出现君王驾崩,找不到继承人,只能从旁支里挑选才行。
  长孙皇后那边听说有个宫女怀上了孩子,送过来的书信比平常厚了好几倍,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补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要赏赐什么东西,还要大老远从洛阳送过来,实在是没有经济头脑。
  而兕子他们听说自己又将多一个侄儿或是侄女,纷纷来信表示了他们的期待,兕子和李治甚至已经在信中表达了他们想要给自己的侄儿还是侄女取名字的欲望,两个小家伙已经商量好了,若是侄儿,就由李治取名字,若是侄女,命名权交给兕子。李承乾回信表达了自己对他们好意的感激之情,然后,很是委婉的说道,小名可以给他们起,而且要多拟几个,以备挑选。至于大名,还是算了吧,心领了!李承乾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还是女儿顶着一个小白一类的名字。他很久之前就对兕子他们取名的能力不报希望,兕子养过一只兔子,它的名字叫短尾巴,而李治给自己的红色马驹取了个名字,叫小红,这实在让李承乾与我心有戚戚焉。虽然对那个孩子的出生并没有多大期待,也没多少感情,但毕竟还是自己的骨肉,弄个弱智的名字,说出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已经快到秋天,李承乾在书房里看着刑部的那些刑讯记录,实在是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死刑在古代还是一种很慎重的刑罚,除非是那种大逆不道的不赦之罪,否则都是留有余地的,判处死刑的案子都要交给皇帝做最后的判决,有的时候,皇帝觉得心情好,没准就赦免了死罪,不过这种事实在是很少发生。说起来,要皇帝拍板,但是,皇帝又哪有精力管这么多,一般只是粗粗一看,直接勾决。而几年前,这项权利已经移交到了东宫,李世民还专门让房玄龄他们教导李承乾《贞观律》。
  古时候法律和现在差不多,也是经常修订的,乱世法律比较严苛,盛世就要宽松许多。像贞观律就比武德律要宽松一些。废除了斩趾酷刑,增设加役流,还缩小了族刑、连坐的范围,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至今,《贞观律》还在做着进一步的修订,但是总体思想还是不变的。比如说,五刑,就是笞、杖、徒、流、死五种刑罚。还有所谓的十恶不赦之罪,说的就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犯十恶罪者皆处以重刑,不享有赎、免等特权,所谓十恶不赦,就是这个意思。当然,很多罪过都是有商量余地的,那就牵涉到另一个概念,叫做八议。八议的对象主要指以下几种人,亲、故、贤、能、功、贵、勤、宾。总之不外乎皇亲国戚,或者官僚贵族。这些人只要不是犯了十恶罪,其他罪行都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减轻或免于处罚。毕竟,每一朝都是有特权阶级的。再加上请、减、赎、当、免及化外人有犯、类推、死刑复奏等基本原则和制度,贞观律的基本构架也就全了。
  一般情况下,外放的官员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要熟悉贞观律,科举中,就由专门的明法科,虽然报考的人一向不多,但是,他们只要能够考中,都能外放为一方官员。而如今官员出任前要进行培训,其中也有对贞观律的熟悉工作,以免发生谬误。
  李承乾要做的也就是看一下那些案件判决是否符合贞观律,这些都是刑部确认过的,也不用他操心,只要他往上盖上太子的印玺就行,至于是否冤枉,那是审案的人该做的事情。
第75章
  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候,空气中充斥着甜蜜的花香,洁白的槐花盛开在枝头,有玲珑的蜜蜂在花间穿插飞舞。花园里的蔷薇花也开了,颜色各异,层层叠叠,争相斗艳。
  李承乾素来觉得牡丹芍药太过娇贵,又觉得蔷薇也是娇美可人,他东宫那边的花园里由此种上了大片的蔷薇,在这花开的季节,如同花海一般。
  就在这繁花盛开的季节,吐蕃来人了。
  吐蕃前些年打着与大唐同进退的旗号,对败逃的吐谷浑发起了攻击,很是赚了不少好处,因着藏边气候问题,李世民君臣都觉得此时还没有必要跟吐蕃翻脸,也就默认了吐蕃对一部分土地的占有权。又派遣冯遐龄出使吐蕃,以表达大唐的胸怀与气度。冯遐龄此时归国,随之还带来了吐蕃的使者。
  此时吐蕃已经统一,松赞干布自任赞普,而前来出使的是吐蕃的大相,也就是相当于宰相的禄东赞。禄东赞带来了五千两黄金,还有各色珍宝前来进贡,自认属国,并希望能够和大唐结亲,想要李世民将一个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年前,吐蕃就派了人过来求亲,不过,当时,这边刚刚干掉了突厥,还在跟吐谷浑折腾着,被那边的傲慢无理弄得肝火上升,正在磨刀霍霍,要狠狠教训一下吐谷浑的。加上那个使者也与那帮人一般货色,很是不讨人喜欢。于是,那吐蕃的使者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就灰溜溜回去了。那使者也是个不老实的人,回去之后,不敢说是因为自己没用,让大唐拒绝了他的求亲,反而说是吐谷浑的使者太过混账,在其中挑拨捣乱,才害得他也没能完成任务。松赞干布当时刚刚统一了吐蕃全境,吐蕃国势蒸蒸日上,称雄雪域高原,威慑着周围的小国,连泥波罗(今尼泊尔)国鸯输伐摩国王也要曲意讨好,甚至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尺尊公主嫁给了松赞干布,以此来换取和平。他被伤了自尊,觉得大唐拒婚扫了自己的面子,是瞧不起自己,又觉得大唐刚刚结束战争,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为了炫耀武力,便很是牛气烘烘的发动了战争,不仅狠狠的打击了吐谷浑,还发兵攻打松州,并且派人威胁唐朝说:“如果不把公主嫁给我,我就带兵打到长安。”结果被唐军所败。松赞干布在见识到了唐朝的强大后,只好退兵,并派出使者,还是这个禄东赞到长安来请罪,送上了一大堆金银珠宝,又表达了求婚的诚意。当时李世民为了安抚吐蕃,也就口头上同意了,如今那禄东赞正是来下聘的,希望可以娶一个公主回去。
  李治坐在御花园里,正在和兕子还有合浦一起玩,这小子向来在姐妹俩手里讨不了好处,很快又输了。
  兕子还好,一向性子好,还安慰了李治几句,让李治发不出火来,合浦却是娇纵惯了的人,当下便摆出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很是趾高气扬的耻笑着李治。李治很是不忿,气呼呼道:“好男不跟女斗!”
  “是雉奴你太没用,就知道找借口!羞羞羞!”合浦刮着脸皮,嘲笑道。
  李治有些气急败坏,很快眼睛一转,嘿嘿笑了起来,看向合浦的目光里满是诡异与幸灾乐祸。
  合浦很是不爽,狠狠地一脚踢了过去,正好踢中了李治的小腿,她穿的可不是丝履,而是一双皮质的短靴,她如今年纪也是不小了,加上她也是成天在外面蹴鞠,打马球的,脚上力气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一脚下去,踢得李治龇牙咧嘴,痛呼起来。
  “臭雉奴,干什么笑得这样古怪,莫非你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我么?”合浦恶狠狠的看着李治,很有再踢上一脚的兴致,“赶紧说,要不然,我再揍你一顿!”
  李治揉了揉消退,只觉得痛得不行,向来都要青了,当下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马上都要嫁人了,看谁敢娶你!”
  合浦很是不以为然:“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太子哥哥肯定会给我选一个好的驸马都尉,要你个小屁孩操什么心!哼!”
  李治很是气愤,一下子大叫起来:“大哥也救不了你,要知道,前两天吐蕃派出了他们的相国,要来娶大唐的公主回去做王后呢!现在宫里还没有定下来的适龄公主可不就只有你吗?”
  李治很是得意:“听说父皇好几年前就答应了那个什么吐蕃赞普的求亲了,偏偏这几年将几个差不多大的公主都许了人,就剩下你还没有定,这次不是你去和亲,还有谁?”
  李治想到得意处,几乎是手舞足蹈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听说那个松赞干布已经四五十岁了,比父皇年纪还大呢!还有,听冯大人带回来的人说,吐蕃那边比起北方的草原还要贫瘠呢,而且气候恶劣,一年到头都是冬天,也没有稻米粟麦吃的,只能吃黑乎乎的糍粑,还有,那边的人也不怎么洗澡,浑身臭烘烘的……”
  李治极尽恐吓之能事,将高原上的恐怖之处夸大了不知多少,将松赞干布描绘成了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妖怪,喜欢挖开小孩子的心脏,就这么血淋淋的吃下去,还喜欢喝美貌少女的血液,这小子的想象能力极为丰富,将李承乾零零碎碎说过的一些妖魔的传说改头换面,几乎全部安在了松赞干布身上,要是松赞干布知道了,想来要羞愧的一头在喜马拉雅山上撞死。
  合浦听得脸色雪白,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胡说,父皇,父皇那么喜欢我,才不会,不会把我嫁给那个蛮子呢!”
  那边兕子已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呜,合浦姐姐不要嫁给妖怪!兕子不要一个妖怪做姐夫,妖怪要吃兕子!呜呜!”
  那边李承乾远远行来,正好听见兕子的哭闹声,不禁好笑,走上前来,抱起兕子:“兕子不怕,有哥哥在,帮你把妖怪打跑!再也吃不了兕子!”
  那边合浦只觉得有了主心骨,也大哭起来:“太子哥哥救我,我才不要嫁到吐蕃去!呜呜,我才不要嫁给那个蛮子!”


第76章
  李承乾好不容易听着合浦还有兕子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了出来,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历来出嫁到外族和亲的都是些不受宠的公主,或者是宗室之女,汉朝的时候更是喜欢随便弄个宫女封个公主的称号,再把她们嫁出去,真要和亲的话,怎么也轮不到合浦啊!
  李承乾顺手一个暴栗敲上了李治的脑袋,他此刻也有些讪讪,不大好意思。
  “行啊你!”李承乾很是没好气地骂道,“会欺负女孩子了!真够有出息的!我问你,谁说要把合浦嫁出去的?”
  李治畏缩的缩了缩脑袋,带着点近乎谄媚的笑容看着李承乾:“那个,大哥,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合浦姐姐,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呢!”
  “不过,那个禄东赞不是确实跑过来要父皇赐婚了吗?”李治见李承乾目光有些危险,赶紧叫了起来,“宫里也确实只有合浦姐姐一个还没定下驸马的适龄公主啊!”
  “哇!”合浦本来已经收住了眼泪,一听这话又哭了起来,“太子哥哥,合浦不要嫁,呜呜,父皇要是非要逼我,我,我就去做道姑!”
  这叫什么事啊!李承乾头都痛起来了。这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年纪,就知道威胁人了!以后还怎么了得,嫁是肯定不行的,嫁谁也不能嫁给那个吐蕃蛮子啊,虽说后世叫做少数民族,跟他们结婚,可是有一系列优惠政策的,可是,现在可不成。虽说李家人血管里流着的大半是鲜卑人的血液,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李家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汉人,骨子里还是看不起那些在他们看来不必茹毛饮血的野蛮人文明到哪里去的外族人的。将自家的公主嫁出去,往好听了说,是促进民族融和,往难听了说,就是大唐怕了他们,要拿公主去换取和平呢!
  李承乾被合浦叫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哥哥,就算是石头,也生出感情来了!当初还在想着怎么样撮合合浦和房遗爱,免得两个人成了婚之后,跟仇人似的,如今,这边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怎么能够将自家一朵鲜花插到万里之外的一堆牛粪上去,那也太丢脸了。
  “合浦,放心吧!”李承乾安慰道,“父皇不会将你嫁出去的,这和亲能不能成,还说不定呢!哪怕真的要和亲,哥哥也不会让你去的!”
  合浦他们一向对李承乾信任有加,似乎就没有这个太子哥哥干不成的事,当下破泣为笑,说话时还带着点鼻音,但已经哭红了的眼睛还是弯成了月牙:“太子哥哥说话一定要算数哦!”
  “那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承乾微笑道。
  “那拉钩?”合浦伸出小指,露出了一个有些顽皮的笑容。
  “好,拉钩!”李承乾也微笑着伸出了小指。
  “行了,雉奴,你今天的作业写了没?”李承乾笑得有些阴险,“母后当年曾经要我做过你的老师,如今似乎还没有卸职,你就再写一篇策论,分析一下,汉家历代和亲之事!明白了吗?”
  “大哥,这不公平!”李治大叫起来,见李承乾笑得悠然自在,有些垂头丧气,哀求道,“大哥,小弟我知错了,饶了我吧!”
  “不行!”李承乾曼声道,“再说,就要写两片!”
  “啊,不要啊!”李治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溜烟往回跑,“我写就是了!”
  “嗯,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给我!”李承乾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李治跑得更快了。
  “好了,去玩吧!”李承乾低头看着两个妹妹,“我去找父皇!”
  “嗯!”小孩子的怀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得了李承乾的承诺,合浦和兕子都放下心来,“我们去捉蝴蝶!”
  李承乾到了太极宫,李世民正在承庆殿里。
  “儿臣见过父皇!”李承乾行了一礼。
  “是承乾啊!”李世民坐在椅子上,看着我,“过来坐吧!”
  “谢父皇!”李承乾在下首坐下。
  “此来是为了和亲的事?”李世民很喜欢摆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自信模样,压根不是发问,而是确定了,“被合浦那个小丫头缠得不行吧!”
  李承乾很怀疑,不,应该说是肯定,刚刚在花园发生的事,已经被多嘴的侍卫或者是太监汇报了上来,老爷子一向很有八卦的潜质。
  李承乾脸上不动声色,说着自己都有些恶心的马屁:“父皇英明!”
  “你怎么看?”李世民摸着胡子,笑着问道。
  “儿臣一向是不主张和亲的!”李承乾很干脆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而且,我大唐如今国力日盛,压根不需要通过和亲的手段来安抚外族人!”李承乾见李世民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吐蕃如今虽说已经一通,但是,其内部依旧有矛盾,失去了以往地位的吐蕃贵族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只是暂时实力不如人,无法可想罢了!而且,如今吐蕃的技术水平甚至还比不上突厥人,他们的生产生活也很依赖于中原,这就让他们永远在外面窥伺着中原的土地。他们倚仗着天险,居高临下,不俱我们的攻击,而他们,却可以休生养息,随时都有可能发兵入侵中原,实在是祸患!”
  李世民端着茶杯,也不喝,心中若有所思:“承乾,你继续说!”
  “是,父皇!”李承乾淡淡地续道,“其实,吐蕃的土地对我大唐来说,没有多少价值,因为那里一年中大半时间都是冬天,冰雪不消,无法耕种,不能向那里移民,自然没有出征的必要!而且,我们对吐蕃的了解太过有限,都是来源于他们自己的形容还有一些行商的描述,大唐愿意去吐蕃的人太少了,我们很难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他们的势力分布,人口,军力,还有别的什么。加上那里地处高原,气候恶劣,迥异于中原,我大唐的军士无法在那里长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占优势,因此,暂时大唐是拿他们没有办法的!”
  “大唐要做的就是耐心!”李承乾说了半天,最后总结道。


第77章
  “父皇,我李家尊崇道门,父皇当年又承了佛门的人情!”李承乾话头一转,已经显出了几许狡黠来,“那些和尚不是要光大佛门吗?现在正是机会啊!”
  李世民一时没跟得上李承乾的思路,不过,他是谁啊,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将佛法传到吐蕃去?”
  李承乾含笑点点头:“没错!佛门在中原实在是个隐患,教人忍耐,不思进取,占据了大量良田,不事生产,又蓄养僧兵,以为护法,这等力量,若是作乱……”
  话不必说得太满,聪明人之间一切只要一点就透,李世民神情已经有些阴沉了,当初他征战中原时,还是被少林的武僧帮过大忙的,自然知道那些除了练武,不干别的事情的和尚的利害,那可是不比绝顶武将差多少的武力持有者,若是真的一心护国,自然是大幸,可是,那些和尚也是机灵人,当初也是在审时度势之下,选中了大唐,若是他们觉得别人对他们的道统传承更有好处,岂不是要翻脸吗?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力量,实在是叫人不放心啊!
  李世民阴着脸,终于说道:“没错,佛门的教义拿去教化那些蛮夷确实不错,若是能让他们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然就给大唐的军队省了不少事了!”
  “父皇,儿臣听说禄东赞希望有工匠陪嫁过去?”李承乾慢悠悠的说道。
  李世民皱起了眉,神情有些阴狠:“没错!那禄东赞倒是够会占便宜的!我大唐的技术,难道就这样白送给他们不成!”这些年来,他也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技术上的领先时如何的重要,起码,那些稀奇古怪的在那些儒生眼里的奇技淫巧的物事已经实打实的带给了大唐丰厚的回报,若是这些技术传出去,哪里还有大唐吃独食的份!
  “父皇倒不妨答应下来!”李承乾眼角带着一丝狡诈的意思,“他可没说要什么样的工匠,我们可以带去一些工匠去给他们修建宫殿,寺庙,塑造佛像什么的,这些都会很大的消耗吐蕃的国力,将我们的一些奢侈品传到他们那里,等到他们自己的上层被腐蚀,底下的平民被奴化,到时候,大唐便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吐蕃!”
  李世民眼睛越来越亮,露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最终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万一他们用那些工匠给他们筑城,那样不是平白添麻烦吗?”
  “是儿臣考虑不周!”李承乾显出一幅不好意思的模样,试探地看着李世民,“父皇如此说,想必是已经胸有成竹了吧!”
  “嗯,在那些工匠中安插一些细作,若是他们想要著称,就让他们留下些暗道什么的,到时候我大唐占据了吐蕃,那些城池不还是我们的嘛!”李世民很是得意,眯着眼睛,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还是父皇考虑周到,儿臣受教了!”李承乾很是心悦诚服。
  李世民乐呵呵的笑道:“年轻人嘛,总是有些冲动的,多历练历练便可以了!”
  李承乾很多问题并不是想不到,但是却不好就这样说出来,人无完人,若是他什么事情都显得游刃有余,那么不放心的又是李世民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李世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当初锋芒毕露,导致李渊就觉得自己不如儿子,为了保障自己的地位利益,一向是狠命打压着这个太过能干的儿子的,那几个兄弟也都针对着他,玄武门事变也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所谓功高盖主,李承乾都已经是太子了,要是他太能干了,别的大臣还可以加官进爵,可他能怎么样,要是再进一步,岂不是就要谋逆吗!因此,虽然不能太过任性无道,但是适当的错误还是要犯的,要让李世民始终保持着在自己这个儿子面前的优越感,一边为自己有个聪明的儿子,合格的继承人而骄傲,一边觉得这个儿子还年轻气盛,做事总是有些毛躁,不够沉稳,还是需要自己这个父亲从旁指导教育的,这样,自然是父子关系和谐,一切朝正确的方向进行,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了。
  “那父皇以为,和亲还有必要吗?”李承乾带着点得逞的笑意,问道。
  “说了半天,这才是你想要说的吧!”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先告诉父皇吐蕃人狼子野心,又说明吐蕃人并非无法被征服,如此,和亲自然也是没必要了!”
  “儿臣惭愧!”李承乾表现的有些汗颜,“父皇的确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哈哈,朕可不是什么佛祖,哪来什么慧眼!”李世民明显龙心大悦,但口中却很是谦虚,“不过,这亲还是要和的,要不然那些工匠,细作,佛门高僧,以什么理由去吐蕃呢?”
  “啊,父皇莫非是戏弄儿臣么?”李承乾很适时地表现出了一点小小的不高兴来。父慈子孝的戏码还是要做足的。
  “还是太急躁啊!”李世民心情非常好,笑吟吟的看着李承乾,“和亲可未必要用公主啊!不会让你失信于合浦那个小丫头的!”
  “那父皇?”李承乾眼睛一亮。
  “没错!”李世民露出一丝赞赏的目光来,慈爱的看着自己的长子,“朕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吐蕃那等蛮荒之地,自然是不用她们出嫁的!随便在宗室里选一个郡主或者是县主加封为公主嫁过去就是!”
  李承乾有些犹豫:“那被选中的族叔他们不会觉得父皇……毕竟,父皇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苦,可是,嫁出去的也是他们的女儿啊!”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冷哼了一声:“你说那些宗室啊!他们与国没有大功,凭着自己的宗室身份就可以享受郡王乃至亲王的待遇,如今正是要他们为国尽忠呢!承乾,你就是心太软了,若不是想要对抗那几个山东的世家,父皇何苦一直容忍着那帮只知道吃闲饭的宗亲!”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李世民放下手中的茶杯,靠在椅背上,说道,“朕确实不能太苛待了他们,毕竟,嫁出去的还是咱们李家的公主呢!这不是太便宜那个松赞干布了!哼,两汉时,和亲得也不少,却也没几个嫁出的是公主!反正松赞干布打的是占大唐便宜的主意,想来也不会介意娶的是不是正经的公主的!这样吧,在宫中的宫女中选一个,嗯,朕就认下一个义女,把她嫁出去也就是了!朕的宫中,哪个侍女不是貌美如花,真是便宜那个松赞干布了!”


第78章
  就在李承乾还在琢磨着算计那个禄东赞的时候,他的第二个孩子悄悄的来到了这个世上。是个小小的女婴,皮肤通红,浑身皱巴巴的,头上顶着几根稀疏的黄毛。侍琴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死去了,苏晨念着从前的情谊,将这个孩子抱了过来,打算自己抚养。李承乾看着小小的孩子,她咿咿呀呀的哭着,瘦小的脸上有一双很大的眼睛,很是明亮,李承乾的手轻轻扫过孩子的眼睛,心中一动,说道:“报上去把,这个孩子,就叫秋茗!”
  孩子的小名却是兕子取得,叫“妮妮”,这是她取得名字中唯一一个能让大多数人接受的。已经会爬的佑儿跌跌撞撞的爬到妮妮的身边,好奇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戳着妮妮的小脸蛋,他的动作或许太粗鲁,小女孩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佑儿,她是你的妹妹!”李承乾轻轻地握住儿子的手,将它放在床上妮妮的身上,“你要快快长大,才好保护好你的妹妹!”
  佑儿也不知道又没有听见,傻乎乎的挥舞着手臂,含含糊糊的说道:“妹妹,妹妹!”
  “真乖!”李承乾在佑儿脸上亲了一口,大笑道。
  苏晨有些好笑:“殿下,佑儿也就大了一岁多一点而已!”
  “他是男孩子!”李承乾的笑容温和,语气却很坚定,“他是嫡长孙,总要背负属于他的责任的,他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守护自己的亲人!比如,他的妹妹!”
  长乐带着她的儿子进宫了,她这个儿子已经两岁,遗传了他母亲的优良基因,长得很清秀,名字叫做长孙延,意思是延续长孙家的血脉与荣耀。
  作为母亲总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很快,李承乾便借口出去了,留下自己的妻子还有妹妹在一起叙话。
  “好漂亮的女儿,嫂子真是好福气!”长乐逗弄着妮妮,笑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苏晨笑吟吟道,“太子殿下总是说想要个乖巧的女儿,如今,可不就来了!”她当然高兴,若是个男孩儿,将来很有可能就会威胁到自己的儿子,要是个女儿,就当作是自家的一样疼宠,将来还不是对自己贴心!
  “是啊!”长乐点点头,深以为然,“太子哥哥一直对我们几个妹妹很是关爱,现在又轮到女儿了!”
  地毯上除了一些小玩具外,还摆放着一些点心,还有切成小块的水果,佑儿的奶娘给佑儿喂了奶,就把佑儿放在了地毯上,在一起的还有长乐带来的长孙延。
  苏晨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地毯上,跟长孙延一起摆弄几个小玩具的佑儿,笑道:“谁说不是呢,昨儿个太子还说,要佑儿快快长大,好保护妹妹呢!”
  “太子哥哥真这么说?”长乐笑得很开心,“太子哥哥以前就是这样,他一向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是用来疼宠的,我们几个姐妹从小就很喜欢赖着太子哥哥呢!”
  那边,长孙延正抓着一把小小的木勺,舀了一大勺奶酪塞进嘴里,佑儿呆了呆,很是觉得不忿,原本属于自己的点心怎么就到别人嘴里了!当下爬过去,张牙舞爪的挥舞着胳膊,一把抓向了长孙延的面门。长孙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勺子就被打掉了。长孙延也很是愣了一下,他是李世民的爱女的儿子,也是长孙家的宝贝疙瘩,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当下爆发了,一下子爬起来,同样,一把抓向了佑儿。
  长孙延比佑儿也就大了几个月,之间的差距实在是不大明显,很快,两个人之间的战斗便升级了,两个小家伙就这样扭打到了一起。
  “哎呀,小王子!”奶娘不过一个不查,就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心肝都要跳出来了,慌忙跑上前,想要拉开他们。
  苏晨抿着唇,轻轻一笑:“先不要管他们了,小孩子吗,打打闹闹,很快就熟了!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没错!”长乐也是笑眯眯道,“听母后说,当初,太子哥哥还有夫君还小的时候,也是这般,成天打闹不休的!”
  奶娘诺诺称是,但还是不敢远离,虽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但万一磕着碰着了,倒霉的不还是做奴婢的吗?
  两个人翻滚了半天,最后干脆抓起手边的东西,没头没脑的就往对面扔,好在那些玩具都是布制或是纸质的,也没什么棱角,之前的盘子什么的,已经被知机的宫女撤走了,砸到人身上,顶多痛一下,不会伤到人。结果,一只小小的老虎形布偶就这样拍到了躺在摇篮里的妮妮身上。
  一时间,惊天动地的哭声响了起来,本来刚刚吃饱了,正在熟睡的妮妮被惊醒,身上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老虎(她自然是不认识老虎的,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个东西的恶感。),然后,她就大哭起来。
  对小孩子来说,哭声也是很容易传染的,于是乎,原本的独唱变成了三重奏,两个罪魁祸首互相看了两眼,也放声大哭起来。
  两个母亲几乎是哭笑不得了,苏晨一手摇晃着摇篮,一手抱过了佑儿,长乐抱过了延儿,两人开始熟练的哄起了孩子。好半天后,先是长孙延停止了哭声,然后是佑儿,佑儿伸出小手,探向摇篮,口中咕哝道:“妹妹,妹妹!”
  那边长孙延明显也是聪明孩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同样喊道:“妹妹!妹妹!”
  说来也奇怪,摇篮里的妮妮很快就不哭了,睁着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上方探过来的两个小脑袋,张着小小的嘴巴,手舞足蹈。
  长乐眼睛一转:“嫂子,这小妮妮明显跟咱们家延儿有缘分,要不然,怎么延儿一喊,妮妮就不哭了呢!还高兴着呢!而且,我还从来没教过延儿叫妹妹呢,他居然都会叫了呢!”
  苏晨深以为然:“没错!”
  长乐笑嘻嘻道:“嫂子,依我看,这俩孩子是上辈子就有的缘分,干脆,咱们两家再亲上加亲,给这俩孩子把事情定下来,怎么样?”
  苏晨想想也是,当下说道:“要不然,过两天,我们去青羊宫找袁道长,他是世外高人,据说算命最准的,让他给咱们孩子算一下姻缘,如何?”
  两个母亲就这样把自家孩子的未来定了下来,正在傻笑的长孙延还有还在吸手指头的妮妮一点也不知道,他们的后半生,就这样在近乎玩笑一般的谈话中定了下来。


第79章
  李承乾事后得知此事,也是无奈的一笑,此时人们都喜欢弄个亲上加亲来,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改变的,要知道,长乐自己嫁的就是她表哥长孙冲,生下的孩子也是聪明伶俐,如何会相信,近亲结婚很有可能会生出白痴呢!加上,如果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可能性也实在很大,李承乾自问是不想拆散人家小情人的。
  在狠狠地敲诈了长孙冲一顿酒后,李承乾也就默认了此事。而这件事,李世民他们也是赞同的,毕竟,姻亲关系向来是比较紧密的联盟,长孙家早已经将利益牢牢的绑在了李家这条大船上,关系自然是越密切越好。而且,要知道,长孙皇后那边,已经将小女儿新城公主许给了长孙无忌的幼子长孙诠的,也就不差一个孙女了。
  来自西域的胡姬的酒肆向来很得长安人的追捧,那些身姿曼妙妖娆,举止豪放大方的胡姬总是很惹人上火的。李承乾与长孙冲他们此时就在一家这样的酒肆包间中喝酒,请客的是吐蕃的大相禄东赞。这家酒肆在长安名气不下雨醉长安,醉长安的名气在于他们的酒,而这个地方叫做“饕餮居”,里面除了家常小菜,还有一些特色菜,不说味道,但是绝对是一等一的奢侈。也就有钱人家请客,或者是败家子,才会跑过来吃。
  禄东赞显然很明白什么叫人情世故,出手就是极品的还未进行过打磨处理的宝石还有纯度极高的金沙,这让李承乾立马想起,西藏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很好,日后出征吐蕃,就有了动力了!要是禄东赞知道自己那十分大方的出手,让李承乾一下子起了觊觎之心,想必要气得一脑袋撞死在墙上吧!不过,他此时不知道,正在贿赂着外面传闻极度受到皇帝重视与宠爱的太子殿下,以及这位太子的近臣,而且,根据他了解到的消息,这几位品级不算高的东宫官员都是几位国公府的公子,与很多的权势家族有着很深的关系,也就是说,讨好了他们,起码就讨好了大唐大半的权贵。小算盘打得很精的禄东赞在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后,终于和李承乾接上了头,他不知道的是,这其中的很多步骤,根本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他奉上的珍贵礼物,一成赏赐给了他找过的官员,剩下的九成已经进了国库,或许,其中大部分已经落入了李世民的内库里。
  胡姬的胡旋舞非常热烈惹火,在这春天里显得非常撩人。酒肆里极品的西域葡萄酒用冬天里采集的冰块冻过,甘冽非常。酒桌上的菜也是少见的奇珍,一盆糖醋鲤鱼,是来自黄河里的鲤鱼,肥美鲜嫩,听酒肆的小二介绍,这鱼捞上来之后,便会火速运往长安,在宰杀之前,还都是活蹦乱跳的,光成本就要几百贯钱,这可是皇宫里都未必舍得吃的。一盘炒瓜子,那瓜子用的是八哥的舌头,八哥会说话,那舌头也就格外有嚼头,一盘子也要宰杀上百只八哥。龙须凤爪,所谓的龙须,就是活鲤鱼的胡须,而凤爪,可不是那种鸡爪子,而是取的鸡爪掌心的一小块肉,要想端上这么一盘子菜,所花费的也就可以想象得到了。炙驼峰,说起来就是烤的驼峰而已,但是,这里的又是不同,他真正烤的只是那驼峰顶上的一两肉,其余的全部废弃,也要宰杀好几头骆驼才能做成这道菜。这些还只是一部分,还有那烤乳猪,羔羊肉羹,加上来自南诏的各种珍稀菌菇,送上来的第一道汤是极品的金丝燕燕窝,但这只是用来漱口的,后来上的水果是来自岭南的新鲜荔枝,还用碎冰冰着。这些直叫长孙冲他们心中发狠,有些目瞪口呆,很多菜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虽说他们也是世家,但是其底蕴还是不够的,比不上崔卢郑王几家,如今,居然让一个蕃外蛮子让他们见识了一把,心中别提有多腻歪了。脸上还要表现出不动声色的模样,每每看着李承乾下箸才跟上,要知道,这里背后的东家也是李承乾呢,只是皇家崇尚节俭,李承乾自己也没来过几次,来的几次也不会这样铺张的点菜而已。而那边,禄东赞也在心里嘀咕着呢,这中原繁华也就不必说了,连吃饭喝酒都能弄出这许多花样来,在他看来,那鲤鱼不是应该吃鱼身上的鱼肉吗,但是,那位太子不过是夹了鱼鳃下的那一点肉丝,那几位国公家的公子也就光吃的鱼肚上几块肉呢!还有那极品的山珍和鸡鸭熬制的高汤一起煮出来的浓汤,他们居然只捞出了其中的几根竹笋,里面的肉是一片也没有尝的。就在他心中感慨的时候,殊不知,李承乾也在抱怨呢,居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那些菜肴,随便一样拿出来就是餐桌上的主菜,别的只需要一点配菜加上合适的酒水就可以了,这个禄东赞差不多是把大部分招牌菜都点了一份,居然喝的是那种窖藏了近十年的葡萄酒,难道他不知道,吃这些东西,最好应该喝江南的黄酒,如拿二十年的女儿红才对的吗?
  禄东赞很是殷勤的劝着酒,他的口齿很伶俐,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上,一个个马屁不要钱一样的拍过来,在座的一个个都是少年英杰,年少有为,文武双全,是国之栋梁,不输乃父,所谓虎父无犬子啊,青出于蓝啊!说的几个当年长安城有名的纨绔脸都要烧起来了,说实在的,要不是他们有个好爹爹,以他们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情,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喝酒,简直就是奇迹!
  最是神经大条的柴令武狠狠地灌下一口酒,脸上泛起的红色似乎更加浓重了,他有些羞赧的喷着酒气:“那个,大相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我们几个也只是蒙父辈余荫啊!”
  “哪里哪里!”禄东赞的汉话说得很好,“鄙人在长安听得路人议论,都说几位国公家的公子,都是少有的俊杰哩!”
  “那比得上大相啊!”杜荷醉醺醺道,“大相你这般年纪已经是国相了,实在是佩服啊!”
  几个人相互吹捧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主题上,不过,禄东赞也不急,关系已经拉上了,过两天再更进一步,到时候自然是水到渠成啊!既然禄东赞不急,这边就更不急了,反正他们也是白吃白喝,还能白拿,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乎,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最后宾主俱欢。


第80章
  “殿下,这次那个什么禄东赞要心疼好长时间了!”长孙冲靠在马车车厢上,车帘已经放下,长孙冲原本醉眼朦胧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眼睛里一片清明,哪有半点醉意,他笑得很是畅快,“殿下怎么能让他这么破费的?”
  “很简单!”李承乾耸耸肩,“他找人打听长安城什么地方的酒菜最好,结果,所有人都说是饕餮居,自然他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杜荷摸着肚子,眯起了眼睛,作出回味的模样,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叹息一声:“哎,在那里吃过一顿,回去之后起码一个月吃别的东西都没有滋味啊!”
  柴令武有些郁闷:“那酒实在是不够味啊!禄东赞那小气鬼,居然请我们喝的是葡萄酒,一点劲头都没有,实在是没劲得很!”
  “你还要怎么样啊!”房遗直打了个呵欠,“那可是西域的极品葡萄酒,价钱不比醉长安的招牌美酒差,别不知足了!凭你那点俸禄,也就只够喝上一两壶的!”
  李承乾很是不以为然:“那禄东咱就是个冤大头!那么多好菜一起摆出来,之间的味道都要弄混了!还有些,压根不是这个时节应该吃的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蛮子!”
  几个人一起沉默了,眼睛里不约而同地射出想要杀死人的寒光来,要知道,这等规格的豪奢菜肴,他们至今也是没有机会品尝到的,更别说,知道其中的道理搭配。李承乾如此说,岂不是说,他们也是什么都不懂的蛮子吗?
  见自己犯了众怒,李承乾很是明智的缩了缩头,不吭声了。这个时代,对于美食美酒中的文化还在比较粗糙的阶段,没有发展到明清时候的盛况,尤其是到了后世,这种文化更是发展到了近乎及至,什么菜配什么酒,都是很有讲究的。比如说,同样是葡萄酒,不仅分为红葡萄酒,白葡萄酒,其中的年份,产地,品牌,都是要注意的,而且,也不是越名贵越好,很多菜只需要一些普通的酒搭配,才能真正品出其中的味道来。
  长孙冲很是有些阴森道:“殿下难道不指点我们几下吗?”
  李承乾在心里鄙视了几个人一下,不懂就是不懂了,干吗还要威胁人呢,口中却已经开口介绍道:“那黄河鲤鱼,其实应该是冬天吃,才是上佳,那时候,正是鲤鱼肉质最为肥美的时候,自然鲜嫩爽滑。别的一些菜,倒不是注重时令,而是,有的清淡,有的油腻,有的口味浓重,有的却又素淡,压根是不应该放在一起吃的!而且,那禄东赞是被当成冤大头了,谁家酒席上会上上一堆大菜作主菜呢?”
  “这些倒是无妨,关键却在酒的搭配上!”李承乾叹息起来,“虽然最好的佐餐酒是葡萄酒,但是今天那好好的极品红酒,就这样被糟蹋了!”
  “怎么说?”杜荷一向自诩风流名士,如何能容忍自己跟一个番邦蛮夷一般见识,自然要询问到底。
  “你没有注意到醉长安的葡萄酒吗?”李承乾微笑了一下,说道,“哪怕是一个地方产的葡萄酒,其中也是有很多区别的!有的酒口味清淡,还带着果酸,有的比较醇厚,酒香馥郁,葡萄酒也不都是红酒,还有白酒。今天若是吃鱼,就应该喝口味清爽的白葡萄酒,才不会遮住那鱼的鲜味,盐水煮出的虾也是如此。而今天喝的红葡萄酒,就应该搭配比较油腻的食物,比如说,今天桌子上那份炙驼峰,或者是烤羊肉。还有,桌子上的冷盘是要蘸醋的,可是,醋的味道会让葡萄酒的口味变得平淡,有些呆滞。”
  “鸡鸭,还有猪肉,对酒却没什么要求,因为它们口味适中,无论喝什么酒,最终效果都是差不多的!”李承乾回忆着当年学过的一些美食文化,接着说道,“如果是烤,煎,炸,并且使用了浓重香料的肉食,最好用红葡萄酒。”
  “比较辛辣的食物,就要配上冷藏过的清淡的还有些甜味的白葡萄酒,才能品尝出菜肴原有的风味来!或者可以这样说,清淡的菜,配清淡的酒;肥腻的菜,配清鲜的酒;浓厚的菜,配有劲道的酒。有些极品的酒,就干脆不要用来配菜了,直接喝就是!六年前,关中大旱,却是出了好酒,那葡萄园里只酿出了不到二十桶的红酒,滋味实在是妙极!”
  这句话一出,几个极品的酒鬼眼睛都绿了,一个个恶狠狠的盯着李承乾:“有那等好酒,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李承乾立刻深悔失言,果然是言多必有失,当下张口就要反悔:“谁说的,我酒窖里的好酒你们哪样没有尝过,我绝对没有私藏!”
  房遗直首先叫道:“殿下,你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显是心虚了!”
  杜荷点头称是:“没错!太子殿下,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是几杯酒而已,为什么不能拿出来一起分享呢?”
  长孙冲更是提出了有力的一句:“太子殿下,你也知道,家父好酒,这长安城有什么好酒,家父肯定事先知道的,你说的那六年前的极品好酒,我可从来没有听家父说起过,要知道,若是家父有那等美酒,早就拿出来炫耀了,怎么可能连我都不知道!”
  柴令武同样点头连连:“太子殿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只要你说一句话,倚红楼里的头牌咱们都可以换着用的,那酒,也是身外之物,最好的储藏地方,就是咱们几个的肚子啊!”
  “你这个无赖!”李承乾差点没气得晕过去,倚红楼的头牌,那本来就是有钱就能睡的,还需要换!不对,都让这小子气糊涂了,就算自己想要召妓,也不会选人家用过的二手货吧!
  那边长孙冲眼睛一转:“这个,若是我向陛下禀报,说醉长安新出了一等好酒,乃是酒中的极品,你说,陛下会让进贡多少呢?”
  太奸诈了!太无耻了!李承乾咬牙切齿的看着几个一脸正经,但眼睛里都流露出狐狸一样光芒的人,最终咬牙道:“你们几个分一桶,别的没啦!要知道,那十几桶酒被几度蒸馏,已经剩下不到五桶了,若是你们不肯,干脆,我自己送给父皇好了!”
  虽说未必相信李承乾的话,但是他们几个还是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的,当下也不多说,同声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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