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初到辽东


  山海关,明长城的东端起点,它北倚燕山,南连渤海,紧扼辽东进入中原的咽喉,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站在这雄伟的关城之下,张大少爷忽然有一种恍惚心怯的感觉,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喃喃念叨,“山海关,这就是山海关了!进了这座关门,我就能见到无数个历史上的名人了,孙承宗,孙元化,袁崇焕,祖大寿兄弟,曹文诏兄弟,满桂,赵率教、毛文龙,黑云龙,何可纲、茅元仪,对了,还有吴襄和吴三桂那对极品父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可这些人,又有几个会与我这个阉党走狗推心置腹?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
  “呜——!”迎接主帅的号角声打断了张大少爷的思绪,鼓乐声中,山海关南门的吊桥缓缓放下,关门大开,一大群品级各异的文武官员簇拥着一名清癯老者,不紧不慢的走出关来,那老者身着便装,气质儒雅,想来就是已经辞官为民的孙承宗了。与此同时,两队大明士兵左右快步冲出,领头者一直跑到距离关门五百步外方才站定,又喊了两声口号,两队士兵一齐站定,一起左右转身笔直立正,每步一人,共计千名士兵的队伍竟然丝毫没有参差,纹丝不动,与中原地区散漫惯了的明军士兵作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恭迎高督师!”为首的一名千户率领先呐喊,话音刚落,千名明军士兵整齐呐喊道:“恭迎高督师!”
  千人同时呐喊之声何等雄壮,直震得群山回响,道路两旁的树木枯叶簇簇而落,南来这边走在最前面的张大少爷和高第也耳膜嗡响,文人出身的高第也脸色发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张大少爷在二十一世纪的电视上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不动声色的一把搀住高第,低声说道:“高大人,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千万不能示弱,否则的话,我们俩可要被辽东将领看贬了。”
  “是,是。”高第满头大汗的低声答应。张大少爷则不动声色的走到那名领队的千户面前,用拇指擦去那千户胸前叶甲上的一个小泥斑,微笑道:“这位将军,这么不小心?看来你回去该打亲兵的屁股了。”那千户脸一红,马上大声答道:“是,末将回营之后,一定把今天擦拭铠甲的亲兵抽上十鞭!”
  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这才又向孙承宗一行人正步走去。见此情景,高第自然是心中大定,庆幸自己总算没有白白死皮赖脸一场,拉到张大少爷这么一个好助手。对面的孙承宗则暗暗点头,心说这个张好古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有点胆量,脓包高第能有这样的助手,也算是他的福气。而辽东众将则面无表情,仅是在印象中剔除了张大少爷是个脓包的形象。
  “高大人,孙某在这里等了两个月,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隔着十几步远,孙承宗就微笑着向高第拱起了手,态度非常的和蔼亲切。高第不敢怠慢,赶紧还礼说道:“孙阁老勿怪,下官这次带来的军需辎重极多,所以走得慢了一些,还望阁老恕罪。”
  孙承宗抬眼看去,发现高第这次带来的辎重车队确实不少,便笑道:“那就难怪了,对了,高大人,这位少年俊杰,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新科探花张好古张大人?”说这话时,孙承宗指着的人当然是张大少爷。没等高第回答,张大少爷赶紧拱手鞠躬,恭敬说道:“下官张好古,拜见孙阁老,久仰阁老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下官今生无憾矣。”
  “张大人过奖了。”孙承宗仔细打量张大少爷,发现咱们的张大少爷相貌确实不俗,虽然身材修长、眉清目秀长得非常象一个小白脸,但一脸的正气,腰杆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勉强算得上一个当领导的材料——当然了,孙承宗如果看到张大少爷嬉皮笑脸、油嘴滑舌调戏无知少女时的模样,也就肯定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了。又暗暗点头后,孙承宗试探着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这次你随高大人赴辽东上任,打算采用什么辽东方略啊?攻?还是守?”
  孙承宗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老问题了,不管是那一名官员赴辽东上任,总会有同僚、上司、前任或者皇帝问他这个问题——比如袁崇焕就被熊廷弼这么问过,而答案也五花八门,各种各样。而张大少爷对此当然是早有心理准备,马上抱拳答道:“回孙阁老,下官打算建议高大人采取以守为攻的策略。”
  “以守为攻?怎么个以守为攻?”孙承宗眉毛一扬,追问道。张大少爷抱拳答道:“回孙阁老,下官在赴辽东上任之前,已经仔细查阅过辽东各方面的情报记录,发现自天启年以来,建奴盘踞的辽东州府旱情不断,气候寒冷异常,粮食根本无法自给。所以下官认为,我们大明军队只需要严密封锁边境,切断建奴粮食来源,再辅以坚城清野战术,不使建奴有掠夺之机,不出数月,建奴境内必然出现粮荒,粮荒则乱,乱则有机,我大明军队不管是重兵讨伐,还是继续封锁分化敌军,都有极大机会取胜。”
  在场人员众多,张大少爷当然不敢随便把自己的所有手段都当众说出来,只能用自己老丈人熊廷弼的老腔调,而实际上也是执行熊廷弼方略的孙承宗虽然没有太过惊喜,但也没有大失所望,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孙承宗又向张大少爷和高第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微笑道:“高大人,张大人,老朽在山海关中为你们准备了接风的酒宴,顺便向你们介绍辽东将领。至于交接印信一事,老朽打算放在明天,不知高大人意下如何?”
  “没问题,再晚点也没关系。”高第满口答应,心说你最好永远别交割印信,收回辞官奏请更好。孙承宗一笑,说了一个请,与高第手拉着手并肩入关。落在后面的张大少爷则不断打量辽东诸将,想在中间找出谁是袁崇焕,谁是满桂,还有谁是传说中的吴三桂,辽东将领则也闷不作声的打量张大少爷,不少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似乎很瞧不起张大少爷这样的小白脸,奶油小生。这时候,一名百户级别的高大明军将领忽然快步走到张大少爷面前,一拍张大少爷的肩膀,笑道:“张大人,好久不见了。”
  “吴六奇!”张大少爷惊喜大叫,原来面前出现之人,正是被张大少爷用书信保荐到孙承宗麾下效力的大力将军吴六奇,身上还穿着明军百户的铠甲。互相拍打着对方肩膀亲热一番后,张大少爷压低声音问道:“吴兄弟,怎么样?在辽东干得还不错吧?有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被张大少爷戳到心头伤疤,吴六奇叹了口气,低声答道:“兄弟惭愧,虽说孙督师看在大人的面子上,给我赏了一个百户,可几个月下来没打一仗,根本没机会立功。这次柳河大战,恰好又没调到我的军队,所以到现在还是一个百户,在军队里混吃混喝等死。这次还是孙大人听说张大人你要来山海关,才派人叫我也来迎接你,要不然的话,只怕我现在还在军队里带着一百多个兵训练跑步。”
  “没关系,是金子就会发光。”张大少爷也知道辽东军队水深,象吴六奇这样的外地人又没有靠山,是很难有机会发挥才能,便拍着吴六奇的肩膀说道:“别担心,等高大人和孙大人交割了印信,我就把你调过来,在我的麾下效力,到时候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
  吴六奇大喜过望,赶紧连声道谢,又低声说道:“那张大人你可记好了,我是在杨麒杨将军的麾下。”张大少爷点头,又赶紧问道:“对了,吴兄弟,这里谁是袁崇焕啊?”没等吴六奇回答,走在张大少爷另一侧的一名官员忽然插口说道:“下官就是袁崇焕,张大人找下官有什么事?”
  “娘啊,袁崇焕就在我旁边?”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去打量袁崇焕时,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凡,双目有神,表情生硬,一看就象是一个极为倔强和爱钻牛角尖的性格。袁崇焕也打量了一番张大少爷,极为不喜欢张大少爷身上一不注意就散发出来的轻浮油滑气质,又冷冷问道:“张大人,你找下官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张大少爷赶紧摆手,笑嘻嘻的说道:“其实是这样,我在和前任辽东经略使熊廷弼议论辽东战事的时候,熊廷弼熊大人夸奖说,辽东诸人之中,除了孙承宗孙阁老,就只有袁崇焕袁大人你他最看得起,说你绝对算得上辽东第二人,辽东战场的擎天巨柱!熊大人的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到了山海关后,我当然想看看袁大人你是什么模样了。”
  要换了别人,张大少爷这一通马屁拍上去,不说得什么好处至少也能落个笑脸。可袁崇焕不同,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熊大人过奖了。”说罢,袁崇焕加快脚步,扬长而去。吴六奇则有些奇怪,低声问道:“张兄弟,你怎么得罪他了?看他的模样,好象不是很喜欢你啊?”张大少爷苦笑摇头,也不太明白袁崇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当然了,以张大少爷的悟性,当然也曾想到自己是高第从京城带来的助手亲信,袁崇焕则是孙承宗的得力助手,所以袁崇焕也许是在担心自己抢他的班夺他的权,不过张大少爷很快把这念头从自己脑海中抹去,实在不想把袁崇焕往这方面去想……
  进得山海关后,张大少爷一行带来的军需辎重自然有军队指挥搬运,张大少爷和高第两人则被孙承宗领进了他早已酒宴的督师府,在落座时,张大少爷才算是领教了辽东将领的排斥力有多大——除了一个越级参加宴会的吴六奇之外,竟然没有一名将领官员愿意过来和张大少爷同席,全都是各按自己的小团体落座,宁可拥挤也不愿和张大少爷同桌。这么一来,就连孙承宗也看不下去了,向众将呵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和张大人坐在一桌?”
  “孙督师,不是我们不想和张大人坐在一起。”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将军笑着说道:“只是我们都是粗人,喝酒都是用碗,辽东的酒又烈,怕文官出身的张大人不习惯,所以不好意思和他坐一桌。”
  “哈哈哈哈……!”不少辽东将领都笑了起来,语气充满了张大少爷这个小白脸的不屑。吴六奇大怒,正要站起来,张大少爷却不动声色的按住他,又闻闻酒坛,发现坛中米酒只是比较原始的发酵酒,度数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度,张大少爷这才笑道:“这位将军,张某虽是文人,但酒量其实也不弱,一碗一晚的干,喝个三五碗也绝对不成问题。那几位将军过来,我们先碰上一碗?”
  “好是好,不过一碗不过瘾,起码三碗!”那大胡子将军说道。张大少爷微笑点头,那大胡子这才得意奸笑,顺手提起一个酒坛向周围的人一努嘴,五六个武将立即站起,笑嘻嘻的陪他过来坐到了张大少爷的桌旁,又拍开酒坛倒满了七八碗酒。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抬起一碗酒说道:“诸位将军,请了。”吴六奇也气呼呼的端起一碗酒,和张大少爷还有其他武将一碰,昂首痛灌下去。
  酒一入口,张大少爷就发现那大胡子是在耍阴,自己这桌的是低度发酵酒,他提来那一坛酒则是元代以后才发明的蒸馏酒,度数大约在四十度左右——不过对咱们喝惯了茅台五粮液的张大少爷来说,这又实在不算什么。所以张大少爷毫不迟疑,咕咚咕咚就把那一碗酒灌进肚里,放下酒碗笑道:“好酒啊!”
  “咦?”见张大少爷面不改色的喝下六七两(十六两古秤)只有东北人才敢喝的烈酒,同桌的几个武将都大为吃惊,对张大少爷有些刮目相看。那大胡子武将则不服气的又给张大少爷倒满,大声说道:“探花郎果然够爽快,咱们再来!”
  “干!”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将酒碗一碰,又是一饮而尽,如此连干三碗,张大少爷的小白脸上楞是没露出一点红色,说话也非常清晰。这么一来,就连大胡子武将都有些震惊了——要知道,和他同来的几个将领里面,都有两个没喝完三碗啊,吃惊之下,那大胡子武将难得收起轻蔑语气,向张大少爷竖起一个大拇指,钦佩的说道:“探花郎,好酒量,我祖大乐佩服!”
  “祖大乐?祖大寿的兄弟?”张大少爷暗暗点头,又笑道:“祖将军,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只是高大人来的时候下过命令,为了防止贻误军情,军中饮酒不许过三碗,否则的话,我或许还能再喝两碗。不过没关系,等我们打退了建奴,庆功的时候,我一定陪祖将军喝个痛快。”
  “对,为了军情大事,军中饮酒是不能过三碗!”高第连连点头,又说道:“今天情况特殊,张探花可以陪祖将军他们多饮几杯,但不许用碗了。”
  “多谢高大人。”张大少爷含笑答应,这才让人把酒碗换成酒杯,又和祖大乐及同桌众将碰了几杯。同桌辽东诸将见张大少爷饮酒豪爽至此,当然也明白张大少爷不是想象中的那种酸儒书生,对张大少爷的态度顿时亲密了几分,和张大少爷交杯换盏间说话也不在故意挖苦,而咱们的张大少爷那张嘴也不是盖的,没聊得几句就和同桌的几员将领称兄道弟起来,言语看似随意却暗含吹捧,直把同桌几个粗豪武将捧得哈哈大笑,和张大少爷亲切倍生。但这么一来,有个别人就不高兴了……
  “探花郎,小生敬你一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过来敬酒,张大少爷和他碰了,那文士又笑道:“小生久闻探花郎文武双全,今日幸会,不知道探花郎能否展露几手,让大家开开眼界?诸位将军,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在场好几个文官都鼓起掌来。孙承宗则皱着眉头喝道:“鹿善继,张探花是文人,那会什么武艺?你给老夫退下!”
  “鹿善继?东林党同情者,魏忠贤的对头?”张大少爷想起左光斗的故事,脸上不动声色,嘴上却笑道:“鹿先生夸奖了,张好古文人出身,那算得上什么文武双全?”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拍拍旁边吴六奇的肩膀,向鹿善继笑道:“倒是我这个好兄弟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鹿先生如果能指点他几下的话,张好古肯定不胜感激。”
  吴六奇拿着张大少爷的推荐信来见孙承宗的时候,鹿善继恰好在宁远没见到吴六奇的面,后来吴六奇去当了百户一直没机会出头,所以鹿善继更没有见过,现在张大少爷忽然把吴六奇推出练武,鹿善继当然有些迟疑,不太明白吴六奇的底细。而吴六奇不动声色的站起来,顺手一抓桌角,桦树木做的桌角立即被他生生扳下一块,再用手一捏,木屑立即从指缝间簇簇而落。吴六奇又微笑问道:“鹿先生,怎么样?能不能指点小将几手?”
  说着,吴六奇把蒲扇大的手摊开,露出一堆粉碎的木屑,顿时招来满场惊呼。鹿善继则脸色苍白,赶紧说道:“探花郎说笑了,鹿善继和你一样都是文人,怎么有资格指点你这位兄弟的武艺?”说罢,鹿善继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开,手忙脚乱间左脚绊右脚,当场摔了一交,惹来满场轰笑和孙承宗的鄙夷白眼。不少武将都纷纷心想,“这个家伙是谁,力气怎么这么大?既然张好古和他称兄道弟,关系肯定不错,看来这个张好古不会象其他酸臭文官一样看不起我们武将,喝酒又这么豪爽,应该和我们武人交得了朋友。”


第一百零一章 经略辽东
  向高第交割了印信之后,孙承宗骑着一头小毛驴,领着两个书童就回保定老家去了,人品还算没有坏到极点的张大少爷和高第都心中不忍,都提出派兵保护孙承宗返乡,孙承宗却笑着拒绝,并说道:“二位大人不必为老朽的安全担心,只要你们守好辽东,防住建奴,关内就是太平盛世,老朽的安全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张大少爷和高第无奈,也只好尊重孙承宗的选择,可是等前来送行的高第回关后,孙承宗忽然掉转驴头,跑回留在原地的张大少爷面前,严肃说道:“探花郎,辽东战场,老朽就拜托你了。”
  “孙阁老,这话你好象找错人了,下官小小一个锦州兵备佥事,有什么资格值得你托付辽东的?”张大少爷苦笑着反问道。孙承宗淡淡一笑,答道:“探花郎,你以为老朽真的已经是老眼昏花了,没有看出你是在刻意收敛自己的锋芒吗?象高第那样的人,值得老朽托付辽东吗?不过他这个人也不算太坏,最起码,他对你言听计从,也不会在背后扯你的后腿——这样的上司,对你这样胸怀大志的能臣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张大少爷沉默不语,半晌才微笑着说道:“阁老谬赞了,晚生素来是遇事得过且过,那谈得上什么胸怀大志?不过阁老也说得很对,如果高第没有这些优点,下官也不会和他同来辽东——最起码,下官如果真是铁了心不想来辽东,凭下官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办法让皇上和九千岁收回成命。”
  孙承宗大笑,又向张大少爷一拱手,大笑着掉转毛驴,向着通往西南的官道缓缓行去。看着他清癯的背影,张大少爷忽然又叫道:“孙阁老,如果有一天,晚生又请你重新出山,你能答应么?”孙承宗脚步不停,又走出许远,孙承宗才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探花郎,等你有资格举荐老夫重新出山的时候,再说吧。”
  一代名臣孙承宗就这么走了,他的首席幕僚鹿善继也带着老婆孩子悄悄的走了,临走时连招呼都没打,他们留给张大少爷和高第的,是一个危机四伏的辽东战场,还有一大堆桀骜不驯的辽东悍将。面对这样的局面,如果换成其他人担任辽东经略使或者高第单独赴任,辽东的全方面调整似乎都实在不行——最起码,得先把忠于自己的听话将领提拔上来,把那些持才傲物、不听调遣的将官打压下去,杀鸡而儆猴。可高第把自己的计划拿出来和张大少爷商量时,张大少爷却一口否决。
  “不行,绝对不能做大规模的人员调整!”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否决,又说出自己的理由,“高大人你可以回忆一下,自孙承宗孙阁老接任辽东经略一职以来,建奴努儿哈赤是不是从来没有发起过主动进攻?而孙阁老输的几个小败仗,都是进攻战,对不对?这足以证明孙阁老原有的布置在防御方面非常成功,就连建奴努儿哈赤也不敢轻易进犯,我们再做调整岂不是画蛇添足?何况眼下辽东军队临阵换帅,老将新帅互相缺乏了解,正是人心浮动容易出现混乱的时候,我们在这个时候大规模调整人事,岂不是乱上加乱?”
  “探花郎言之有理。”高第点头,他虽说不懂军事,可是出于对张大少爷能力的信任,所以他还是立即采纳了张大少爷的建议。高第又问道:“那依探花郎之见,我们第一步应该怎么办?”
  “关于这点,下官已经已经盘算许久了。”张大少爷答道:“我们做的第一步应该是稳定人心,对于孙阁老留下的文武官员,除了导致柳河兵败的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之外,全部都不追究责任,全部保留远职,同时大人你可以当众宣布自己将上表朝廷,请求加发一月军饷,作为犒劳军队之用。”
  “妙,这么一来,就有利于我们争取军心了。”高第鼓掌叫好,又问道:“探花郎,那马世龙怎么办?现在满朝的言官御史都在弹劾他,我们是不是把他拉出来给朝廷出气,让他滚蛋或者去天牢住几天?”
  张大少爷稍做盘算,立即摇头说道:“下官认为不可,原因有二,一是马世龙现在正带着一万多军队驻扎在锦州一线,处罚过重,只怕他生出异心;二是马世龙原是辽东总兵,能够替孙承宗统御辽东这么多的骄兵悍将,足以证明他也有一定的能力,这样的人才浪费太过可惜。所以下官认为降两级罚俸半年足以,让他担任锦州参将,继续统领锦州一线的军队,下官去锦州上任的时候,也好从他手里接管军队。至于朝廷方面,那些言官御史表面上是针对马世龙,可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孙阁老,现在孙阁老已经引咎辞官,他们也不会继续追究下去了。”
  “还有一点,把马世龙降到锦州参将之后,至关重要的山海关总兵一职也就腾出来了。”张大少爷补充道:“对于这个位置,高大人你一定得找一个听你话的将领担当——没有太大的能力不要紧,只要听话就行。因为我们现在首先要稳住辽东局势,有一个听话的总兵总管军队,总比一个有能力但不听话的总兵管理军队强。”
  “好,就这么办。”高第大喜鼓掌,并感叹的赞扬道:“听探花郎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上天以探花郎赐我,真是我高第最大的福分啊。”面对高第的由衷夸赞,张大少爷却直撇嘴角,心说你这个废物还有脸说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担心你这个废物镇不住辽东给建奴机会,老子才懒得和你来这个地方呢。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高第按着张大少爷的主意宣布辽东众将官除马世龙以外一律保留原职后,辽东众将不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导致自己被抹下去,军心果然得到了极大稳定。而高第又宣布加发一月军饷犒劳三军后,基层将领和普通士兵也是欢呼雀跃,开始对高第这位传说中的窝囊废产生亲切,柳河兵败后极度沮丧的士气也开始回升。只有对前任辽东总兵马世龙的处理出了一点问题,知道自己连累了孙承宗的马世龙托病请辞,请求高第免去他的一切职务,削为庶民,而张大少爷又建议高第坚决拒绝这个请求,要求马世龙仍然统领锦州军队,等张大少爷赴锦州时再做商量。
  暂时稳定住了辽东军心,至关重要的山海关总兵人选的问题迅速又摆上了桌面,目前辽东有资历资格接任这个位置的人就三个,分别是山海关副总兵杨麒、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和东镇总兵毛文龙,另外还有一个孙承宗副手孙元化则已经调任登莱巡抚,被排除在人选之外。而这三人里面,坚持在敌后抗战的毛文龙是无论如何不能调动的,剩下的也就只下了杨麒和袁崇焕两人,所以高第又找到张大少爷商量道:“探花郎,孙阁老临走的时候,曾经向我推荐过袁崇焕,说他人才难得,值得重用,要不让他当山海关总兵怎么样?”
  “袁崇焕?”张大少爷再一次不屑撇嘴,心说就你高第这副脓包象,能管得住袁崇焕这样的牛人,除非太阳从南边出来!所以张大少爷很直接的说道:“袁崇焕绝对不行,他的性格太倔强也太暴躁,辽东本地的将领象祖大寿这些人也是他一手提拔的,让他当总兵只会把你架空。所以只能让杨麒当总兵,他虽然脓包一些,可是他会听你的话。”
  张大少爷给出了这样的结论,高第自然是言听计从,可是张大少爷没有想到的是,在召集辽东众将任命杨麒为山海关总兵时,高第竟然当众说出是自己采纳张大少爷举荐杨麒的决定,还要杨麒当面向张大少爷致谢。虽说高第此举是出自好心,让欢天喜地的杨麒知道是张大少爷做的好事,也让辽东众将明白自己对张大少爷的倚重,树立张大少爷在辽东军队中的威信——但这么一来,本来就极不喜欢张大少爷的袁崇焕难免有些脸色难看了,从此之后对张大少爷的态度也益发冷淡。
  协助高第稳定大局的同时,张大少爷也开始着手准备自己赴锦州上任的事宜,经过调查,张大少爷发现明军收复锦右之后,负责修缮锦州城墙的人是孙承宗的重要参谋茅元仪,当即找来茅元仪向他咨询锦州城防的修缮情况。因为孙承宗去职而心灰意冷的茅元仪则冷冷的告诉张大少爷,“张大人,自天启二年二月锦州城被熊廷弼和王化贞放弃后,建奴虽然没有彻底摧毁城墙,但两年多时间的风风雨雨下来,锦州城墙已经是破损不堪。下官修缮了半年,只是补上了大小缺口,还没来得及加固加高,护城河也没来得及重新疏通,城里的大部分房舍也大都被战火摧毁,只修补了小半部分,情况就这些。”
  “情况这么糟糕?”张大少爷压根没在意茅元仪对自己的冷淡,只是被锦州的实际情况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赶紧问道:“那么请问茅大人,现在的锦州城防和宁远比起来,如何?”
  “锦州城防能和宁远相比?”茅元仪哑然失笑,嘲讽的答道:“张大人你可真会开玩笑,宁远城是孙阁老和袁大人全力修建,城墙坚固,各种工事无一或缺,绝对算得上辽东第一城。而锦州城除了西南面背靠小凌河之外,三面皆是陆地,城墙年久失修,城防工事几乎是一片空白,拿什么和宁远比?”
  张大少爷不说话,沉默良久后,张大少爷才向茅元仪说道:“茅大人,我想你也非常清楚,孙阁老辞官还乡,辽东临阵换帅,以建奴努儿哈赤的性格,肯定会趁火打劫攻打我军,而他的第一个目标,正是辽东走廊的入口——锦州!我就要去锦州上任了,目标是守住锦州,不让建奴荼毒我大明百姓,为了完成这目标,我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就连殉国后赡养父母的后事都已经托付给了朋友。但是在去之前,我希望熟悉锦州城防情况又擅长筑城的你,能陪我同去锦州上任——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去白白送死,我也绝对不勉强,也不会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对外泄露一字一句。”
  茅元仪惊讶抬头,开始重新打量自己印象中的小白脸无能之辈张大少爷,而张大少爷又摆出自己勾引无知少女的严肃表情,双目凝视着茅元仪的双眼,眼神之中尽是镇定与坚毅。而茅元仪也被张大少爷的王霸之气打动,放缓口气说道:“张大人,锦州城防虽然破损不堪,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挽救,只是我需要人手和时间,只要你给我足够的人手和两个月时间,我保证锦州城能够涣然一新,具备长期坚守的能力。”
  “如果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和足够的人手,你敢和我去锦州不?”张大少爷一字一句的问道。茅元仪把牙一咬,大声说道:“我有什么不敢?我茅元仪投笔从戎,就是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你张大人这么年轻都能为了国家百姓而牺牲,我茅元仪三十一岁了,为什么不敢?”
  “好。”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说道:“那茅大人你回去做好准备吧,我们过几天就出发,人手在锦州城里有的是,至于时间,我会想办法争取,让建奴放缓两个月再进攻锦州。”
  “想办法?”茅元仪有些怀疑,又说道:“张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建奴狡诈无匹,怎么会给我们充足的时间做好城防准备?”
  “别急。”来到辽东后,张大少爷第一次露出轻松笑容,恬不知耻的说道:“建奴虽然擅长用计,可他们那点小花招,在我面前不过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孔夫子庙前卖文章!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一定有办法让建奴不会急着进攻锦州。”
  茅元仪将信将疑的告辞离去,张大少爷则手托下巴琢磨起如何让努儿哈赤放缓进攻时间,盘算了许久,张大少爷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奸笑,喃喃道:“通古斯野猪皮,这次看你还上不上当。”又把计划仔细盘算几遍后,张大少爷匆匆起身去找高第,准备安排假象迷惑建奴,顺便向高第索要坚守锦州必须的一样东西和一个人——东西当然是红衣大炮,这玩意山海关和宁远城都有;人则叫满桂,只有袁崇焕的宁远才有。


第一百零二章 养羊
  公元一六二年,大明天启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张大少爷一行抵达山海关的第七天,用安抚手段迅速稳定军心后,新任辽东经略使高第召开会议,与山海关和宁远驻军主要文武官员讨论辽东下一步的军事方略。会议是由近年来最窝囊的辽东巡抚喻安性主持,先说了一番忠君爱民同舟共济群策群力誓灭建奴光复辽东之类的套话,喻安性连自己的意见都不敢发表,乖乖就坐到角落里看别人表演——身为巡抚的喻安性也是倒霉,先是碰上皇帝最信任的老师孙承宗搭档,然后又碰到皇帝更信任的魏忠贤走狗高第,根本不敢象王化贞一样和搭档辽东经略对着干,加上柳河之败又有不少言官御史在朝廷上叫嚷要让他也承担责任,位置已经摇摇欲坠的喻安性自然更不敢和高第做对了,只是默默的值好自己的岗位、甚至是默默的值好自己的最后一次岗位。
  和历史上一样,辽东明军的内部总是分歧重重,意见不一,见新任辽东督师高大人如此不耻下问,辽东明军的文武官员为了表现自己的谋略,自然是争先恐后的提出自己的建议,有的主战,建议让马世龙戴罪立功,重新发起一次进攻战,夺取胜利挽回颓势;有的主张消极防守——也就是高第历史上采取的手段,撤回锦州一线的辽东军民,全力死守山海关;而以袁崇焕为首的部分悍将则坚决反对这个保守方略,要求死守宁锦防线,不让孙承宗光复的土地失去一尺一寸。结果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几个不同意见的代表者又吵开了。
  “都别吵了!”高大人难得拿出官威,一拍桌子制止明军文武官员的口水战,又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你是辽东监军佥事,也是本督师的得力助手,你说辽东战局应该什么方略,是主动进取?还是退回山海关坚守?或者死守宁锦,寸步不让?”
  “回督师大人,下官认为应该主动进取。”张大少爷拱手沉声答道。话音刚落,主攻派的文官武将立即嘴上笑开了花,对张大少爷大生知己之感——可张大少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连同其他两派的文武官员差点没晕过去。张大少爷大声说道:“不过下官认为,仅是让马世龙将军发动小规模进攻远远不够,而是应该集中六到八万兵力,直接向建奴的伪都沈阳发动进攻!与建奴主力展开决战,一战而定辽东!”
  “一战定辽东?”包括喻安性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睛,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提出和建奴主力决战也就算了,竟然还提出一战定辽东!——要知道,就是当年的王化贞,也没有喊出这么狂妄的口号啊。而高第高大人则非常惊奇,非常认真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一战定辽东?有这个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张大少爷煞有其事的说道:“自我大明太祖以来,我大明军队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北逐蒙元,南平安南,东灭倭寇,建奴区区小丑,何足道哉?高大人,如果你给下官八万军队,下官定然一举攻克沈阳,火烧大政殿,生擒努儿哈赤,一战而平建奴!”
  “张好古,掉哪妈!你这个天字头号蠢货!”袁崇焕气得破口大骂,站起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骂道:“掉哪妈!你这是疯子还是蠢货?八万大军一战定辽东,这样的蠢话也亏你说得出口!要是建奴真这么容易对付,萨尔浒之战和广宁之战我们会输得这么惨?!”
  “对,袁大人说得对,这个计划太疯狂了。”其他文武官员纷纷附和,众口一词指责张大少爷的胡言乱语。高第则把脸一沉,喝道:“袁崇焕,这里是经略府,不是你的宁远城,给本官把嘴放干净些。张好古,所有人都反对你的计划,你怎么解释?”
  “高大人,萨尔浒之战,是杨镐那个蠢货无能,广宁之战,也是因为王化贞蠢笨无能。”张大少爷毫无惧色,大声说道:“可下官不同,下官自幼饱读兵书,熟悉兵事,如果让下官去指挥萨尔浒和广宁的战斗,就绝对不会输!”
  “哈哈哈哈……!!”几乎所有辽东文武官员都嘲讽的大笑起来。高大人则低头沉思,盘算许久后,高大人忽然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本官不要你攻克沈阳,本官借你五万军队,你给本官先拿下海州,切断建奴的南北联系,你可办得到?”
  “怎么办不到?”辽东众将目瞪口呆中,张大少爷狂傲的说道:“高大人,只要你借我五万军队,再给我提供充足的粮草辎重,明年立春以前,下官一定拿下海州!”
  “好!”高第高大人一拍桌子,喝道:“那你明天就给我去锦州上任,先把那里的一万多军队集结起来,准备进攻海州!三个月内,本官一定把十万石粮食送到锦州,供你进攻海州之用!”
  “高大人,你怎么连这种狂徒的傻话都信?”袁崇焕气得全身发抖,又忍不住跳起来大吼。辽东巡抚喻安性也小心翼翼的建议道:“高大人,这事可不是开玩笑,自从万历年起,我军对建奴向来都是胜少负多,五万大军攻克海州,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喻大人,本官可不是开玩笑,而是有据可依。”高第摇头,解释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京城近来流传一个消息,说是建奴贼酋努儿哈赤定伪都于沈阳之后,举行祭天大典,而在祭天的头一个晚上,努儿哈赤忽然梦到一名大明官员率军杀入伪都沈阳,火烧建奴皇宫大政殿——而这个攻克沈阳的大明官员,正是张好古张探花。”
  “有这样的传言?我们怎么没听说过?”辽东众将面面相窥。袁崇焕则疯狂大笑,“高大人啊,你可真是太大方了,准备把锦州囤积的十几万石粮食送给建奴不算,还给建奴又送去十万石粮食和无数辎重,还有我大明的五万大军,大方,真是大方!”
  “袁崇焕,你自己无能,就不要拉别人的后腿。”高第沉着脸说道:“如果你觉得张好古不行,那你和张好古调换职位,你去锦州张好古回宁远,本官照样给你五万大军和十万石粮食,你能不能在立春前拿下海州?”
  “下官没这个本事,没这个本事。”袁崇焕嘲讽大笑,又说道:“下官还是老实守好宁远,准备接收前方‘转移’回来的锦州军民。”
  “好吧,既然你也没意见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高第又一拍桌子,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那你明天就出发去锦州,全力做好攻打海州的准备,你需要什么东西,现在说吧。”
  “下官想把大人从京城带来的军需辎重带到锦州去。”张大少爷提条件道。高第大手一挥,喝道:“你全部带去!”辽东众将面露不满,心说真是亲娘的孩子有人疼,怎么没人对我们这么大方?——当然了,如果辽东众将知道张大少爷和高第从京城带来的军需辎重都是些什么,恐怕眼珠子都得嫉妒得滚出来。
  “还有,下官想要二十门红夷大炮。”张大少爷也不脸红,狮子大开口的说道:“另外为了护卫军需辎重和红夷大炮的安全,下官希望高大人让宁远副总兵满桂满大人率军一万,护送军需辎重和红夷大炮运到锦州,满桂将军的军队到了锦州后,也留在锦州城中听用……”
  “做梦!”袁崇焕勃然大怒,站起吼道:“好大的口气,我宁远总共就两万兵力,你一下子就要拿走一半,建奴一旦来犯,宁远城还怎么守?而且满桂还是本官的得力助手,凭什么要调到锦州给你听用?”
  “袁崇焕,满桂将军是你的助手不假,可他很是朝廷命官!”高第打起了官腔,板着脸说道:“本官奉旨督师辽东,蒙圣上恩赐尚方宝剑,节制三方,本官命令满桂护送辎重和红夷大炮到锦州听用,谁要是胆敢违抗,休怪本官军法无情!”说着,高第捧起了供在面前的尚方宝剑,一脸铁面无私高青天的凶狠模样。
  看着高第的凶狠模样和张大少爷得意洋洋的表情,袁崇焕气得当场想辞官抗议,可仔细一想后,袁崇焕还是咬牙说道:“满桂可以调到锦州,可士兵一个都不能调,否则的话,高大人你另外找人镇守宁远吧,下官实在是没法守了。”
  “只调满桂将军一人,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同样无用。”张大少爷讨价还价的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听说满桂将军麾下有一支为数四千余人的骑兵,让满桂将军把这四千骑兵带到锦州,高大人你另外给宁远城补充八千军队,二换一,这总可以了吧?”高第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又向袁崇焕咨询道:“袁大人,你不是担心宁远守军兵力不足吗?本官调走你四千人,补充给你八千人,这总没意见了把?”
  “掉哪妈!小阉狗,果然是盯上了老子手里最精锐的关宁铁骑!”袁崇焕咬牙切齿,但袁崇焕转念一想,又琢磨道:“掉哪妈!满桂和他嫡系调给小阉狗又有什么?以满桂的性格,小阉狗能指挥得动他吗?而且满桂那个蒙古鞑子这段时间也老是和老子顶撞,让他去小阉狗手下吃吃苦头也不错,到时候小阉狗兵败身死,满桂逃回宁远,老子看他还敢顶撞我不?”盘算到这里,袁崇焕终于点头,哼道:“好吧,让满桂带着他的四千异族军队去锦州。”
  过了满桂这一关,红夷大炮的事就好说得多了,虽说袁崇焕只愿意支援锦州五门红夷大炮,可高大人大笔一挥,山海关关墙上的十五门红夷大炮就成了张大少爷的囊中物,张大少爷带着满桂嫡系、二十门红夷大炮和京城运来的所有粮草军需赴锦州上任的事,也这么敲定了下来。除此之外,厚颜无耻的张大少爷少不得又把茅元仪和吴六奇要到手里,一起带到锦州上任,死皮赖脸把张大少爷拉到辽东上任的高第高大人理亏,自然也是一口答应。
  先不说张大少爷全力准备赴锦州上任的事宜,单说辽东方略会议散去之后,也不知怎么搞的,会议的内容竟然悄悄的在山海关的民间传开了,同时消息越传越远,没用几天就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传到了建奴大本营沈阳城里,也迅速传到了努儿哈赤的大政殿上。听到这个消息,建奴酋长努儿哈赤、建奴四大贝勒和建奴文武官员先是感觉不可思议,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是疯狂的大笑,那笑声之激烈,几乎把大政殿的一半给震塌了!
  “哈哈哈哈……!”年过六旬的努儿哈赤笑得差点从宝座上摔下来,拍打着黄金扶手大笑道:“一战定辽东?立春前拿下海州?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还真是比王化贞蛮子更会吹牛啊!我倒真想看看这个小蛮子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小时候脑门被夹过?”
  “大汗,张好古那个小蛮子长得奇丑如猪,贼眉鼠眼,没什么好看的。”范文程站出来,磕头说道:“大汗,这可是上天赐给我们大金的最好礼物啊,辽东连年灾荒,存粮已经接近告罄,而孙承宗蛮子为了攻打耀州,在锦州一带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需——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放在嘴前,大汗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大汗,奴才也认为应该攻打锦州,取粮渡荒。”鲍承先也跪出来磕头,说道:“蛮子军队临阵换帅,正是人心浮动之时,张好古蛮子又志大才疏,狂妄无知,且与宁远驻军守将袁蛮子关系恶劣,恶战之时袁崇焕必不增援于他,所以奴才认为大汗应该立即派军攻打锦州,定然一战而胜!”
  “阿玛,儿臣愿领兵攻打锦州!”努儿哈赤的第五个儿子莽古尔泰性情最是急噪,第一个跳出来请战。接着代善、多铎、阿敏、汤古代、阿济格和多尔衮等建奴名将也争先恐后的站出来请战,都是要求带兵去打锦州,把狂妄无知的小蛮子张大少爷抓回来凌迟处死。只有工于心计的皇太极微笑不语,直到努儿哈赤主动开口为他原因,皇太极才笑着说道:“阿玛,一只小羊能有多少羊肉?等小羊长成了大羊,再去抓来宰割,不是更好吗?”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最明白阿玛的心事啊!”努儿哈赤大笑,又奸诈的眨眨眼睛,向几个主动求战的儿子说道:“你们没听到吗,高第蛮子打算在三个月内给锦州再送去十万石粮食,还有五万蛮子军队和无数军需辎重?你们说说,这些东西落到了那个叫张什么的蛮子手里,还不是等于落到我们的手里?”
  “阿玛英明,我们怎么没想到?”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一起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笑道:“对,先让小蛮子猖狂一段时间,等到他的粮食和军队都送到了,羊养肥了,我们再去宰!”
  “不错,先让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得意三个月!”努儿哈赤一拍龙椅扶手,猖狂的叫道:“三个月后,我亲自带着你们去宰羊,先吃掉锦州这头肥羊,然后再顺势南下,拿下蛮子兵力空虚的宁远和山海关!”
  “阿玛(大汗)英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满殿建奴文武官员一起跪下,磕头大叫。努儿哈赤先是一阵得意狂笑,又奸诈的微笑问道:“对了,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攻破沈阳城的谣言,是你们中间的一个奴才想出来的吧?是谁?我要重重的奖赏他!”


第一百零三章 激将
  离开山海关的时候,张大少爷给高第留下了两个主意,一个是针对蒙古林丹汗的,这段时间比较倾向大明的林丹汗如果想在高第手里捞到什么好处,都可以答应,但必须干掉大玉儿的娘家蒙古科尔沁部,或者拿头上蓄着猪尾巴建奴人头来换粮食,不管老少青壮都可以,至于几个建奴人头换一石粮食高第自己看着办。另一个主意则是针对皮岛毛文龙的,毛文龙的军饷照发,赏赐照给,平时不给命令,唯一的命令是建奴主力远离老巢后,毛文龙的军队相机偷袭建奴腹地——至于什么时候出手,张大少爷也没让高第给毛文龙规定,因为张大少爷知道毛文龙是个聪明人,绝对明白什么时候出手才是最佳时机,不会坐视建奴攻破锦州后有余力回防巢穴。
  毛文龙是聪明人,张大少爷也是个聪明人,也非常清楚象自己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兼臭名昭著的阉党走狗,想要让满桂和满桂麾下两员同样勇猛的大将黑云龙和麻登云对自己心悦诚服,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在宁远城下用八千精兵换出满桂的四千铁骑后,虽然满桂从来没给过张大少爷一个好脸色,但张大少爷还是乐呵呵的迎上去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笑嘻嘻的说道:“满桂将军,久仰大名了,本官张好古,锦州兵备佥事,从今以后我们将并肩作战,保家卫国。满将军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张兄弟,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也行,我也叫满将军做满大哥,可以不?”
  蒙古族名将满桂的身材颇为高大魁梧,差不多比身材修长的张大少爷高出半个头,黑脸髯须,胳膊大概能比张大少爷的大腿还粗,看上去似乎象一个很豪爽的标准蒙古汉子,可是对张大少爷说话的口气却非常冷淡,“兵备大人不必客气,我们还是以官讳相称吧。”说罢,满桂领着黑云龙和麻登云径直从张大少爷旁边走开,指挥自己亲手组建的关宁铁骑部队护卫张大少爷带来的辎重车队,继续北行赶往锦州。
  性格直爽的满桂对待张大少爷这么冷淡当然是有原因的,主要原因就是张大少爷提出的那个立春前攻下的海州辽东方略,天启二年被孙承宗从喜峰口带到的满桂虽然和建奴军队交手次数不是很多,但也非常清楚建奴八旗的战斗力有多强大,更清楚张大少爷的那个所谓方略完全是放屁瞎吹,所以满桂难免对不懂装懂瞎指挥的张大少爷心生厌恶,极为鄙视。而袁崇焕从山海关回到宁远后,袁崇焕的随从也没少在满桂等将面前描述张大少爷是如何如何的愚蠢无知,如何如何的傲慢无能,跟着张大少爷打仗,会如何如何的前途无亮,这么一来,连同嫡系一同被强调到张大少爷麾下效命的满桂自然窝火万分,担心自己耗费无数心血亲手组建训练的嫡系军队被张大少爷这头蠢猪给白白糟蹋了。
  满桂毕竟是张大少爷的手下,再不喜欢张大少爷也得和张大少爷打交道,到了天黑的时候,辎重队伍停下扎营休息,满桂得去张大少爷面前请示哨探布置,出于对张大少爷的鄙夷,满桂故意含糊问道:“敢问兵备大人,今夜哨探如何布置?哨探距离多远?人数多少?大队如何休息?”
  “目前还没收到建奴出兵的消息,就按平时的哨探距离方圆十里布置吧。”张大少爷也知道满桂是在考自己,当既答道:“四个方向各派四队,每队一个十人小旗,以三明一暗布置。另外再安排四百士兵分为两组,按小旗分队,站哨流动哨各半,上下半夜轮流巡逻,一有军情,立即鸣金报警,车队聚成一团,民夫和军队环车休息,士兵衣不解甲,枕戈而眠——满大哥,你看我这么布置合适不?”满桂有些惊奇,可是看到张大少爷旁边还站在孙承宗得力助手之一的茅元仪,满桂立即下意识的把功劳安排在茅元仪身上,抱拳答应后,立即下去安排。
  哨马派出去后,天也完全的黑了,聚成一团的车队周围也生起了点点篝火,民夫和士兵拿出随军携带的粮食,开始烹调食物,夜晚的空气中很快就充满了饭菜的香味。亲自领着黑云龙和麻登云巡逻的满桂故意到张大少爷的帐篷旁边转了转,却惊讶的发现张大少爷领着茅元仪一伙人正在吃着与普通士兵完全一样的粗糙伙食,张大少爷还向满桂招呼道:“满大哥,过来一起吃吧,人多了吃饭香。”满桂摇头,借口自己亲兵已经准备好了,迅速领着黑、麻二人走开。
  “咦,看不出来那个小阉狗还能和我们同甘共苦。”黑云龙嘀咕着说道:“听袁大人说,那个小阉狗好象是山东富户出身,竟然能吃得下我们当兵人才吃的高粱饭和咸菜团子。”
  “可能是他吃习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些高粱咸菜换换口味,洗洗油肠子。”麻登云不屑的说道:“就象袁大人一样,刚开始和我们吃一样的高粱米装装样子,过不了几天就受不了,躲着去吃白米饭和东坡肉。”
  “如果他真能和袁大人一样,我倒可以松口气啊。”满桂长叹一声,环视一眼营地上的嫡系军队,忧心忡忡,脑海里想象的,全都是愚昧无能的张大少爷怎么把自己同生共死的弟兄赔光赔绝。
  让满桂等人大吃一惊还在后面,当天夜里,张大少爷竟然亲自领着吴六奇和一队亲兵巡了两次夜,检查岗哨巡逻是否到位,有没有巡夜士卒偷懒打盹,并且当场抽了一个打盹睡觉的哨兵二十鞭子,而且在发现几个士兵因为帐篷不足而露宿后,张大少爷当即让人取来自己的帐篷让给士兵,自己则和仆人幕僚挤到了一个帐篷里。这么一来,满桂虽然还是不愿和张大少爷主动亲近,但也对张大少爷的印象大为改观,知道张大少爷或许具有一员名将的天赋——当然了,一想到张大少爷的那个愚蠢方略,满桂还是很快把‘未来名将’这个头衔从张大少爷身上搬走。
  就这么又走了几天,一路无话,十月初九,顺利渡过了小凌河后,张大少爷和满桂一行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锦州!而让张大少爷惊喜万分的是,现在锦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更好一些,虽说城楼和长满杂草的城墙还是破烂不堪,可是茅元仪没有来得及疏浚的护城河已经被马世龙疏通,并且引小凌河水灌满,城中的房舍也被修复了相当不少,有利于城中军民坚守度冬。张大少爷不由兴奋赞道:“孙阁老没用错人,这个马世龙虽然在柳河打了一个小败仗,可本事和责任心还是有的,要是他在锦州什么事都不做,混吃混喝等死,那我可就麻烦了。”
  号角吹响,一支军队出来列队迎接,和山海关那支差点把高第吓得坐在地上的军队截然相反,锦州城里出来这支军队士气明显要低落,一个个衣甲不整,愁眉苦脸,跑动间有气无力,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沮丧。而原任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和太监监军纪用出城后,刚见到张大少爷自报了身份姓名后,马世龙马上又问道:“张大人,末将请辞的公文,高督师批准了没有?”
  张大少爷细细打量马世龙,发现这个矮壮敦实的中年汉子面色阴郁,眼中布满血丝,才三十来岁的年龄,头发就已经有些花白,可见这些天来他承受的压力和精神打击有多么巨大,内心又有多么的彷徨无助。同情的叹了一口气后,张大少爷说道:“马将军,你别急,什么事进城后再说,可以不?”马世龙点头,这才给张大少爷领路进城。而张大少爷和太监的关系一向都是天生投缘,才第一次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张大少爷马上就和监军太监纪用打得火热,称兄道弟差点磕头拜把子,同时也把沉闷的气氛搞活跃了几分。
  进得锦州城,张大少爷一行直接住进了城正中的原锦州知府衙门,在公堂上刚刚坐定,马世龙就迫不及待的提出移交城防和军队了。马世龙捧着公文帐目闷声闷气的说道:“启禀兵备张大人,锦州、右屯和小凌河三城一带,共有军队一万七千八百五十三人,粮一十二万四千余石,百姓五万七千余人,这是户籍名册、军队花名册和库存清单,请张大人过目核对。”
  “马将军,别急嘛。”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我才刚到锦州,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各级将领也全都没见过,怎么能一下子就接管城防和军队?还是请马将军多辛苦几天,带着我熟悉了锦州的各种情况,再移交也不迟啊。”
  “末将冒昧,又粗心了。”马世龙也没强求,只是低声下气的问道:“那请兵备大人指点,末将需要再过多少日子,才能向张大人移交城防和辞官还乡?”
  “马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忽然提高了声音,收起微笑板着脸厉声问道:“本官奉旨掌管锦州兵备,才刚到锦州,对锦州的具体情况和人员组成都是两员一抹黑,你身为朝廷命官,前任锦州守将,不但不积极配合我了解情况,融入角色,反而再三催促交接防务,动辄以辞官相威胁,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说,你看不起我吗?”
  张大少爷忽然发怒,大厅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马世龙则默然无语,半晌才低声说道:“张大人误会了,末将并非藐视大人,只是末将身患重病,想要早些辞官回乡养病。”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张大少爷恶狠狠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朝廷上是有人打算让你下台滚蛋,可辽东经略使高大人已经采纳了我的建议,顶住朝廷压力拒绝了你的辞官请求!给你的处分也下来了,官降两级罚俸半年,改任锦州参将!”
  张大少爷真的也是没办法了,满桂和黑云龙等人不服张大少爷暂时没什么,他们是战斗主力,张大少爷还有两个多月时间从容收买人心,使之为己卖命。可马世龙和锦州军民就不同了,他们是建设主力,张大少爷要想整固城防、积极备战,就非要尽快获得锦州军民人心不可——而争取长期驻守在锦州的原辽东总兵马世龙,无疑就是最快捷径。
  张大少爷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马世龙显然已经被自己的心理压力击垮,张大少爷软语安慰也好,发怒变脸也好,马世龙都是那副无精打采的垂头丧气模样,有气无力的答道:“多谢兵备大人的援救之恩,但末将去意已决,只能辜负兵备大人的一番美意了。还是请兵备大人再上一个条陈,罢了末将的一切官职吧。”
  “马将军,你别这么说,张大人也是一番好意。”虽说不喜欢张大少爷的为人,可满桂还是非常欣赏张大少爷在高第面前力保马世龙这点,忍不住开口帮张大少爷说话。可马世龙还是摇头,低声说道:“满将军,你也不用说了,这次柳河兵败,朝廷把我下狱问罪,我心里可能反倒好受一些。可现在……,唉。”
  “马世龙!你以为我是为了要救你,才在高第高大人面前保你么?”张大少爷大吼一声,站起来一把打飞马世龙手里的公文帐册,指着马世龙的鼻子吼道:“你姓马的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张好古顶着朝廷压力和顶言官御史的攻讦保你?我实话告诉你,我救的人不是你,是孙承宗孙阁老!如果不是因为孙阁老,别说朝廷把你下狱问罪,就是把你拖到菜市口和王化贞一起砍头活剐,张好古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大少爷如此不讲规矩的乱骂,马世龙自然是被惊得一呆,满桂和黑云龙等武将也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监军太监纪用头脑比较灵活也见过大场面,忙站起劝解道:“张大人,有话好说,值不得为此动怒。”
  张大少爷恨恨答道:“纪公公,你错了,姓马的这个窝囊废,还不值得我为他动怒——我怒的是孙阁老!阁老他老人家一世清名,竟然亲手提拔了马世龙这样的一个废物,在柳河打败仗连累他丢官罢职也就算了,我废了那么多心血,花了那么多心思,力保住了这个他亲手提拔的大将,原想着给这个废物机会戴罪立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为他老人家板回面子,向天下人证明他老人家没看错人,为他老人家重新出山打好基础!可谁也不曾想到,他老人家一手提拔的大将,竟然是这么一个没担当、没胆量、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窝囊废!现在看来,孙阁老他老人家真是老眼昏花,看错人了!”
  张大少爷的话字字句句,无不打在马世龙的心坎上,马世龙脸上的颓丧表情也逐渐消失,渐渐的由灰转白,又由白转红。张大少爷察言观色,故意一挥袖子,背着手转过身去,冷冷说道:“马世龙,你滚吧!我接受你的辞职请求了,军队和城防你也用不着移交了,锦州的情况自然有监军纪公公带着我熟悉——最起码,纪公公虽然是一位内宦,但也比你有种百倍!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被张大少爷骂得连太监都不如,马世龙往日里的暴躁脾气忽然又回到了身上,把牙齿一咬,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涨红着脸抱拳说道:“兵备大人,你骂得对,末将知错了!末将愿意收回辞官奏请,辅助你镇守锦州,抵御建奴,在战场上用血赎罪,为恩师孙阁老争回这个面子!”
  张大少爷嘴角浮现笑意,语气却依然冰冷,转过身来冷冷说道:“少说这些面子话,就你这模样还想杀建奴?我又怎么能相信,到了战场你不会旧病复犯?”
  “末将愿意以血证明!”马世龙铁青着脸大吼一声,呛啷抽出腰刀,伸出左手食指,挥刀就要切指明志!张大少爷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微笑说道:“好吧,马将军,我相信你,切指头就不必了,还是留着力气和手指在战场上去切建奴的头吧。而且从现在开始,兄弟我拜托你的事多了,又怎么舍得让你未战先伤?”


第一百零四章 使者陆万龄
  摆平了马世龙,张大少爷融入锦州兵备角色的速度无形中就快了许多,命令茅元仪和宋献策等人考察地形和制订城防修建计划的同时,张大少爷则迅速接见了锦州驻军所有千户级别的将领,与他们奠定战友关系,让张大少爷喜出望外的时,历史上颇有威名的辽东大将赵率教竟然也在锦州军中——天启二年熊廷弼和王化贞退回山海关后,因为临阵脱逃而获罪的赵率教也不知道是不是变了一个人,竟然带着三十八个家奴收复了前屯,重新拉起了一支五六千人的队伍,松河之战时被马世龙带到了锦州,结果就稀里糊涂的落到了咱们张大少爷的手里。同时让张大少爷哭笑不得的是,同样大名鼎鼎的‘大明名将’中后所千户吴襄竟然也在锦州军中,和赵率教都是马世龙带到锦州的助手。
  “各位将军,那些空话套话我张好古就不说了,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句话。”张大少爷也不客套,会议刚开场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张好古这次来锦州,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和你们同生共死的!从今儿个开始,我们就是一个战场上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是英勇杀敌,立下战功,我张好古绝对不会少他半分赏赐!但谁要是敢贪生怕死,临阵逃脱,休怪我张好古军法无情!”
  说罢,张大少爷把手一挥,一群亲兵立即抬着四大木箱子上来,当众打开,露出满满四大箱白银,张大少爷指着银子说道:“各位将军请看,这是高大人奏请朝廷为辽东将士加发的一月军饷,共计两万一千五百两,一文不少全在这里,请各位将军清点数字,看看有没有缺少。”
  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这两板斧确实砍得漂亮,让心存疑虑的锦州众将大吃一惊——文官出身的张大少爷上来就是一副丘八口吻,不说那些忠君爱民同舟共济群策群力誓灭建奴光复辽东的官话套话就算了,关键是那年头主帅克扣军饷的事情几乎是惯例,尤其是带兵的文官,贪污起军饷来更是比武将都狠,同时因为官俸过低又要养妻子儿女和幕僚师爷,所以即便是孙承宗和熊廷弼也少不得克扣一点军饷养家糊口,而张大少爷竟然按着规定数额一分一文不少的发给军队,这在辽东军队的历史上,绝对还是空前绝后的第一人!——当然了,和武将们的震惊喜悦不同,本来同样有资格克扣军饷的监军太监纪用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不过在会后,张大少爷又悄悄自己掏钱塞给纪用五百两银子后,纪公公马上又成了咱们张大少爷最好的朋友兼盟友。
  喜悦过后,包括满桂和黑云龙等将在内,都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愿为兵备大人效力。”张大少爷一挥手,纠正道:“错!是为朝廷效力,为辽东的百姓效力!本官现在宣布上任后的第一条命令,从现在开始,军令重如泰山,令出必行,行之必速——谁要是胆敢怠慢违令,本官定惩不饶!你们下去以后,也得把军队的纪律给我抓起来,我随时会到你们的营地检查,要是士兵违反军法,你们也得受牵连!”
  “谨遵大人号令!”锦州众将又是抱拳齐声答应。张大少爷点头,又说道:“现在本官宣布第二道命令,从今日起,右屯和小凌河二城的军民百姓,全部撤回锦州驻扎,还有这两座城囤积的粮草军需,也全部运回锦州储存!第三道命令,从即日起,锦州驻军全力抢修城中房屋街道,以供城外撤回的军民百姓居住。”
  张大少爷的后两道命令让锦州诸将有些惊讶,面面相窥后,吴襄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兵备大人,为什么要把右屯和小凌河的军民百姓全部撤到锦州?要是都撤了,那右屯和小凌河两座城堡怎么办?”
  “全部放弃!”张大少爷大手一挥,哼道:“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锦州、右屯和小凌河三城加起来才一万七千军队,要是分兵同守三城,不是给建奴各个击破的机会吗?只有把力量集中在一起,才有希望抵挡建奴随时可能到来的进攻。”
  老实说,张大少爷刚上任就下来放弃两个城池,要换那些不懂军事的言官御史,光口水都能把张大少爷淹死,而这些久经沙场的武将却知道这个策略的正确性,所以包括右屯守将赵率教和小凌河守将吴襄在内,都是欢天喜地的答应——毕竟他们也不想孤军被建奴包围在右屯或者小凌河。不过这么一来,老于军事的马世龙和满桂就听出不对味了,一起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末将听说你在山海关的时候,可是保证要在立春前攻下海州啊?怎么你到了锦州后,反而采取了守势?”
  “糟,差点说漏嘴了。”张大少爷尴尬的揉揉鼻子,又对在场的众将不是完全放心,不敢泄露机密,只能灵机一动说道:“这不是守势,是保卫粮仓,锦州一带本来就囤积有十几万石粮食,过不久山海关又要送十万石粮食来,我们要是不把锦州这座粮仓保护好建设好,又怎么发动将来的战事?”
  “哦,原来如此。”急着立功赎罪的马世龙信以为真,当即答应。满桂则大失所望,心说看来蠢货始终还是蠢货,这个笨蛋还是不明白现在应该坚守,而不是进攻。那边张大少爷吼道:“都还楞着干什么?执行军令!本官今天没给你们准备酒宴款待,要想和我一起喝酒,等把右屯和小凌河的大明军民百姓都撤回来再说!”
  靠着马世龙的全力协助,刚上任的张大少爷发布的军令很快得到了较好执行,距离锦州最近的小凌河城首先开始布置撤退,把囤积在小凌河城里的粮草军需运回锦州,存放进锦州驻军抢修出来的房舍里,还有锦州驻军乘着天暖抢挖出来的地窖里,同时小凌河城城里城外的辽东百姓也开始向锦州撤退,靠着军队的帮助和保护,撤退时还算有条不紊,总算没有出现历史上高第下令撤退时百姓尸体载道的惨景。孤悬在锦州西北的右屯因为民少粮寡,撤退更是容易,赵率教的军队才一个来回,就把右屯的百姓粮草全部迁移回了锦州。但这么一来,废弃数年的锦州城中难免人满为患,同时建奴无孔不入的探马细作也迅速察觉到张大少爷的异动,并将消息迅速送回沈阳城中。
  人满为患好解决,砸银子买通了太监监军的张大少爷根本无法无天,拿出军粮为报酬,雇佣百姓出城砍伐木材,搬运石头,赶造守城器械、抢修城墙和城中房舍,很快就把五万多百姓的空闲人力吞噬得一干二净,军队百姓皆大欢喜,无不是争分夺秒的抢修城墙,建设工事。而建奴细作却不好对付,在发现杜家堡以东的建奴斥候数量陡然增多后,张大少爷立即明白——建奴努儿哈赤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真正用意了。为了争取备战修城的时间,咱们一向喜欢兵不厌诈的张大少爷很快又琢磨出一个缺德主意,并且把自己从京城拉来的陆万龄叫到面前……
  ……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沈阳城里的努儿哈赤确实起了疑心,十月中旬的一个早朝上,再一次确认了张大少爷在疯狂抢修锦州城防的消息后,努儿哈赤揪着花白的大胡子开始自言自语了,“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竟然把右屯和小凌河的蛮子军民和粮草军需都撤进了锦州?还在拼命的抢修锦州城防?他到底想干什么?”
  “阿玛,儿臣从细作那里了解了一下。”同样产生怀疑的皇太极说道:“根据细作的回报,锦州的民间传言倒是张好古蛮子在修粮仓,准备把锦州当成攻打海州的粮仓使用。可儿臣总觉得有点奇怪,修一座粮仓,至于需要这么多百姓军民吗?或者说,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根本就不是想来打海州,而是想守锦州?”
  “贝勒爷放心,奴才以为就凭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还没这样的计谋头脑。”范文程先自信满满的猛贬张大少爷一句,又说道:“不过如果让他修好了锦州城墙,我们大金再想攻破锦州,势必要困难一些,所以奴才认为大金应该立即组织军队,以最小代价攻下锦州,活捉张好古小蛮子,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现在就攻打锦州,对建奴军队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容易不过的事,但是对努儿哈赤来说,却要考虑多方面的问题,第一是现在是十月,游牧民族出身的建奴军队需要囤积过冬草料;二是出征的军队需要准备粮草牛羊,这需要一点时间;第三现在气候还没有寒冷到冻结河面海面的地步,而沈阳如果要出兵锦州,必须要渡过三岔河和大凌河这两条大河,这对缺少船只水师的建奴军队来说是十分不方便的;第四则是考虑到一旦攻破锦州,高第给张什么的小蛮子送的十万石粮食也就化成了泡影,所以就连一向刚毅果断的努儿哈赤难免都有些迟疑,拿不准何时动兵攻打锦州。
  “报!”就在努儿哈赤难得犹豫的时候,一个正黄旗的甲喇额真匆匆跑上大政殿,向努儿哈赤下跪说道:“启禀大汗,我军在三岔河的斥候抓到三个锦州出来的蛮子,其中一个蛮子自称叫陆万龄,是锦州蛮子兵备张好古的信使,有一封信要送给大汗。奴才们已经把那几个蛮子押到了沈阳,请问大汗,见与不见?”
  “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竟然还有胆子给我送信?”努儿哈赤有些诧异,笑道:“好把,看在他的胆量份上,我就破例见见他的信使,把送信的蛮子带上来。”
  甲喇额真应声而去,又过片刻,满身满脸尘土的陆万龄就被五花大绑的押上了大政殿。陆万龄是什么人想必大家都清楚,所以在看到身材魁梧的努儿哈赤高座龙椅,两旁站立的数十名建奴文武杀气腾腾,陆万龄二话不说,马上挣扎着双膝跪倒,额头贴在水磨青砖的地面上,带着哭腔大喊道:“小生……哦,奴才陆万龄,叩见大成至圣、寿与天齐大金大汗,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奴才给大汗磕头了!”
  说着,陆万龄又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结果用力太大震伤了额头,疼得惨叫出来,而大政殿上的建奴文武官员和努儿哈赤都是哄堂大笑,同时见奴知主,对张大少爷难免更为轻蔑。精通汉语的努儿哈赤大笑问道:“陆蛮子,你还很有胆量嘛?竟然敢来沈阳见我?你们蛮子的官员百姓,不是听着我的名字就尿裤子吗?”
  “回……回大汗,奴才其实胆子最小,根本不敢来的。”陆万龄哭丧着脸答道:“只是奴才的上司张好古把刀架在奴才的脖子上,说是奴才如果不来,他就要把我按违抗军令罪处死,奴才没办法,只好来了。张好古还怕奴才半路逃跑,又派了两个人监视着奴才来沈阳。”说着,陆万龄干脆害怕得嚎啕大哭起来,又是磕头又是号哭的说道:“大汗,你千万别杀我啊,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千万不要杀我啊!杀了我,只会脏了你的刀啊!”
  “好,好,别哭了,我还懒得杀你。”努儿哈赤被陆万龄的狼狈脓包像抖得哈哈大笑,又问道:“听说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叫你给我送来一封信,信在那里?”
  “在我身上。”陆万龄哽咽着答道。努儿哈赤一挥手下来松绑,侍卫割开陆万龄身上的绳索,陆万龄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战战兢兢的高举过头。侍卫又把信捧到努儿哈赤面前,努儿哈赤接过却不急着打开,只是向陆万龄问道:“陆蛮子,你是张什么蛮子的什么人?他对你怎么样?现在你在蛮子朝廷里,当一个什么样的官?”
  “回大汗,奴才原先是张好古的文友,后来他升官发财了,就把奴才叫到他的幕府里当了一个书办,现在保举奴才做了正九品的锦州知事。”陆万龄不敢说一句假话,老老实实的答道:“刚开始的时候,张好古对奴才是不错,可后来他三百两银子一年又雇佣来一个叫宋献策的师爷,对奴才就不那么好了,现在他和宋献策商量什么军情大事,都不让奴才参加讨论。”
  “狗蛮子,别一口一个奴才的,你还不配当我们大金的奴才,自称狗蛮子。”范文程不耐烦的插话喝道。陆万龄连声答应,磕头说道:“是,是,奴……哦不,狗蛮子我再不敢自称奴才了。”
  “没关系。”努儿哈赤很是大度的一挥手,又向陆万龄微笑问道:“陆蛮子,你想不想向这里的蛮子汉人一样,给我当奴才?要知道,他们这些奴才在我这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金子银子美女要什么有什么,有几个奴才,还娶了我的女儿。”
  “想啊,狗蛮子我太想了!”路上就已经打好投降主意的陆万龄喜出望外,赶紧答道:“大汗,我真的太想给你当奴才了,简直做梦都在想!奴才是生辰八字是庚子年子月子日子时出生,算命先生都说奴才的八字好,大汗你的女儿如果有八字和奴才的生辰八字相合的……”
  “别急,想娶我的女儿,先得给我立下大功。”努儿哈赤狡诈的眨眨眼睛,奸笑说道:“比方说,在我攻打锦州的时候,给我打开锦州城门。还有,把锦州的情况和那个张什么蛮子的打算,老老实实的禀报给我。”
  “大汗,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万龄激动的答道。努儿哈赤笑着问道:“好,我问你,那个叫张什么的蛮子,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到底会不会带兵打仗?他到锦州率领军队以后,到底是想干什么?”
  “大汗你放心,张好古比奴才还要胆小百倍,他在被皇帝和九千岁逼着来辽东的时候,还吓得哭了,还尿了裤子。”陆万龄夸张了一句,又如实答道:“到了辽东以后,辽东经略高第倒是非常信任张好古,张好古说什么他听什么,可辽东的将军都不服气,都不怎么喜欢张好古,有一个叫袁崇焕的还经常和张好古吵架。不过张好古又好象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又变得猖狂无比,成天叫嚷着要打进沈阳,火烧大政殿,结果连高第都不敢相信他,只让他在立春以前打下海州。对了,张好古还说,他要活捉大汗你老人家,还有把一位什么贝勒……皇太极!对,就是皇太极贝勒!”
  “他要把我怎么样?”皇太极冷笑着问道。陆万龄磕头答道:“贝勒爷,张好古蛮子没说把你怎么样,只是说要把你的一位叫大玉儿的妻子抢走,去给他做女奴!他还说那个大玉儿今年才十二岁太小,先调教几年再糟蹋,给你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第一百零五章 间谍战
  如果陆万龄只说大玉儿这个名字,皇太极肯定想破头也想不动张大少爷是在打他那个老婆的主意,但陆万龄又说了一句他那个老婆只有十二岁,皇太极马上就醒悟了过来,笑道:“原来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看上了布木布泰(孝庄皇后名)啊,他如果有本事,就尽管从我怀里把布木布泰抢走吧。没关系,反正他就算把布木布泰抢走了,我怕他也招架不起。”
  “狗蛮子,我要活剥了你的狗皮!”皇太极城府极深沉得住气,他少年老成的十三岁弟弟多尔衮可就忍不住怒骂出来了。——多尔衮愤怒的原因张大少爷当然知道,可陆万龄却不知道,所以被吓得赶紧又额头贴地,惨叫道:“大汗饶命,贝勒爷饶命,这话不是奴才说的,是张好古那个狗蛮子说的!”
  “别怕,多尔衮不是说你。”努儿哈赤也不在乎张大少爷背后在嘴巴上占点便宜,只是向陆万龄笑着问道:“狗奴才,听你的说法,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根本就什么都不行喽?既没胆量,又不会打仗,只会吹牛还非常好色,是不是这样?那他还贪不贪财?”
  “大汗,你真是太英明了!”陆万龄夸张的大叫道:“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确实既没胆量,又不会打仗,只会吹牛拍马屁,好色如命,贪婪成性,根本就一无是处!”
  努儿哈赤大笑,仿佛很是满意陆万龄的回答,也是直到此刻,努儿哈赤才慢条斯理的打开陆万龄带来的张大少爷书信,交给最忠诚的奴才范文程翻译念诵——而张大少爷在这封信上也一改自己简洁明快的作风,文风语气文绉绉的象极了一个念书念傻了的书呆子,开头就是一段圣人云、孔子曰之类的套话说辞,听得文化水平比张大少爷还低的建奴将领直打呵欠,努儿哈赤也没好气的喝道:“念重点,张什么的小蛮子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
  “扎。”范文程恭敬答应,挑出那些堆砌词藻的文字,开始拣重点念起来——其实重点内容也很简单,张大少爷告诉努儿哈赤说,他奉命担任锦州兵备,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建奴和攻破沈阳,但很不幸的是,张大少爷现在的兵马粮草还没齐备,高第也没同意他攻打沈阳,只许他攻打海州。所以张大少爷给努儿哈赤三个选择,一是乖乖撤走海州驻军,献出海州;二是让努儿哈赤亲率建奴主力到海州城下决战,张大少爷要让努儿哈赤尝尝自己的厉害。至于第三个选择嘛,菩萨心肠的张大少爷大慈大悲的告诉努儿哈赤,如果努儿哈赤贪生怕死不想被自己生擒后凌迟处死,就赶紧率领全家老小和建奴军队缴械投降,否则张大少爷的天兵一到,建奴大军尽成齑粉!
  范文程还没把张大少爷的信念完,建奴众将就已经笑翻了一片——这样的信,杨镐、袁应泰和王化贞都给努儿哈赤写过,语气都还没张大少爷这么傻。努儿哈赤也是笑得直抹眼泪,“哈哈哈哈,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还真会说笑话,看来我把他抓住以后,还真不能立即杀他,得留着他多逗我开心笑一笑。”笑罢,努儿哈赤指着陆万龄喝道:“狗奴才,回去告诉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想要海州可以,提兵来见,老子随时奉陪!”
  “是,是,奴才一定把大汗的原话带到。”听出努儿哈赤的口气不打算杀信使,陆万龄自然是赶紧欢天喜地的磕头答应。那边皇太极则阴阴的问道:“陆万龄蛮子,我问你,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既然打算进攻海州,那他还在拼命的抢修锦州城防干什么?”
  “回贝勒爷,张好古小蛮子修锦州是为了他自己。”陆万龄解释道:“张好古小蛮子想攻打海州,可他自己又贪生怕死,不敢亲自带兵上战场,只是打算让孙承宗的助手马世龙和满桂带兵进攻,他自己留守后方,他又怕军队派出去后,大金的军队乘虚攻打锦州,所以他就借口修粮仓,拼命的修锦州城墙,免得到时候连坚守待援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皇太极追问道。陆万龄磕头答道:“回贝勒爷,奴才是张好古小蛮子从京城带到锦州的人,算是他的心腹,不用上战场,我们商量怎么攻打海州的时候,张好古小蛮子当着奴才的面说的。”
  皇太极点头,又问道:“那么张好古小蛮子打算什么时候进攻海州?”陆万龄老实答道:“回贝勒爷,张好古小蛮子还在等粮草和援军,粮草和援军到了就进攻。不过张好古小蛮子到锦州上任后,发现锦右的屯粮数目与帐目不和,正在和锦右粮屯通判金启倧打口水官司,弹劾金启倧贪墨军粮,金启倧是宁前兵备袁崇焕的亲信,袁崇焕力保金启倧拒绝出兵增援锦州,援军一时无法抵达锦州,所以一时半会还出不了兵。”
  “那高第拨给张好古的十万石军粮什么时候能到锦州?”皇太极问出所有建奴最关心的问题。陆万龄恭敬答道:“回贝勒爷,那批粮草年底之前运到锦州,但是因为锦右屯粮与帐目不符,不够进攻海州的军队使用,所以高第答应给锦州的军粮数量已经不是十万石,而是十五万石,还有十门从佛郎机人那里买来的攻城利器红夷大炮和大量的火药炮弹。”
  “十五万石粮食!红夷大炮!”所有的建奴都是眼露贪光,差点流出口水。而努儿哈赤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后,与皇太极交换一个眼色,忽然大声吼道:“大胆狗蛮子,竟然敢谎言欺我?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是什么人,要多少粮草高第就给多少啊?来人啊,把这个狗蛮子拿下,推出殿外斩首示众!”
  “扎!”殿中侍卫齐声答应,一起涌上,轻而易举就把陆万龄按住地上,拖着就往外走。陆万龄则是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被建奴侍卫拖动间,水磨青砖的地面上竟然留下了长长的一大条水渍——裤裆里流出来的,哭喊道:“大汗,冤枉啊!冤枉啊!奴才说的全是实话啊!奴才是锦州知事,掌管粮秣,张好古蛮子的粮草调动,都要奴才经手帐目,高第确实要给张好古送来十五万石粮食啊!张好古他是九千岁魏忠贤的干儿子,九千岁在朝廷里说一不二,他要什么东西要多少粮草,高第都不敢不给啊!冤枉,冤枉啊——!”
  “看来假不了了。”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彼此点了点头,心知象陆万龄这样的脓包,此刻说出来的肯定不会是假话。当下努儿哈赤一挥手,喝道:“放开他吧。”建奴侍卫依令住手,陆万龄死里逃生,自然是吓得痛哭流涕,磕头不止,嚎啕大哭说道:“多谢大汗不杀之恩,多谢大汗不杀之恩……”
  “陆万龄,刚才你说自己想给我当奴才,是不是真的?”努儿哈赤换了一副笑脸,微笑着说道:“如果你想给我当奴才,想要金子银子和美女,很容易,回到锦州以后,一旦知道高第送给锦州的粮草军需什么时候抵达,马上禀报于我,明白没有?还有,等我的大军抵达锦州城下的时候,你如果再给我打开锦州城门,那你就算想娶我的女儿,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
  陆万龄带着大把金银珠宝欢天喜地回到锦州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天启五年的十一月初六,而锦州城的城墙修复工作也已经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因为时间紧迫缺乏上好石料,锦州军民只能以夯土和旧砖修筑城墙,进展虽然较快,但指挥工程的茅元仪却忧心忡忡,向前来巡视工程进度的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没有足够的石料,这城墙恐怕坚固不到那里去,建奴攻城的时候,没有红夷大炮还好,如果有红夷大炮,这城墙怕是捱不了几炮。”
  “没关系,这点我早就考虑过了。”张大少爷摇摇头,指着城中的一处工地说道:“看到没有,那个工地正在赶制八百架救火喷水用的水龙,到了天冷结冰的时候,我就让士兵喷水在城墙上,把城墙彻底冻住,这样的冰石城墙,比那些青石做成的城墙还要坚固数倍。建奴就算有红夷大炮,也伤不到城墙分毫。”
  “冰城墙?”茅元仪眼睛一亮,对张大少爷的精细计算佩服万分。不过茅元仪也还有一些担心,又问道:“张大人,可是今年的气候会有那么冷吗?你看都十一月了,这锦州还没下第一场雪,怕就怕今年的气候没那么冷啊。”
  张大少爷当然不敢说自己在历史书上看到今年气候会特别寒冷,冷得以至于连海面都被冻住,导致了觉华岛守军全军覆没,只是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微笑说道:“没事,我懂得一些天文地理,夜观天象,料定了今年的冬天必然会寒冷无比,滴水成冰,估计要不了几天,锦州就要下雪了。”
  “张大人还能夜观天文?”茅元仪将信将疑,又担心的问道:“张大人,就算今年冬天气候寒冷无比,可建奴如果不在最冷的时候过来攻城,而是等到冰融雪消再来攻打锦州,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没事,没事。”张大少爷笑得更加开心,拍拍刚回来复命的陆万龄肩膀,笑道:“有陆年兄帮忙,建奴什么时候来攻打锦州,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陆年兄,你说是不是?”
  “张……张年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陆万龄惨白着脸,战战兢兢的反问道。张大少爷露齿一笑,向陆万龄说道:“陆年兄,你还装什么装?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在沈阳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在努儿哈赤面前自称奴才,收了努儿哈赤的好处又答应做内应,把锦州城里的一举一动禀报给建奴努儿哈赤?”
  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看看已经双腿打颤的陆万龄,笑道:“陆年兄,你别怕,到时候我会向朝廷禀报,你是按我的命令给建奴做内应,把建奴引入陷阱,有功无罪。不过锦州城里和你联系的建奴细作是谁,你得赶快招供出来,我好安排人暗中监视他们,到时候也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否则的话,我特意从京城带来的东厂刑讯好手,可就要派上用场了。”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陆万龄面色惨白,非常识时务的举手投降。跟在张大少爷身后的马世龙和满桂则目瞪口呆,看着张大少爷的眼神,简直就象是看外星人一样……
  ……
  有了陆万龄这个‘建奴内应’配合,张大少爷对建奴军队的间接控制难免更为得心应手,隔三差五的给建奴送去几条假情报,比如向后方粮草的筹备进度,援军的征调情况,援军将领的姓氏名谁,楞是把努儿哈赤和皇太极这两条老狐狸都忽悠得一楞一楞的,按捺着心痒等待张大少爷的后续粮草运到锦州,等羊养肥再去动刀子开宰。不过也有意外,至少张大少爷的死对头范文程就有些怀疑,建议用建奴军队拿手的反间计试探陆万龄的情报真假,同样多疑的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当即采纳。
  范文程的计策非常阴毒,指使一名心甘情愿给建奴当奴才的海州汉人士绅派人到锦州与张大少爷联系,说是自己不愿意受建奴荼毒,愿意在张大少爷攻打海州时充当内应,打开城门迎接张大少爷的军队入城,一箭双雕既试探陆万龄的情报真假,又可以起到将来把明军诱进建奴伏击圈的作用。但很可惜,范文程这些招数对付崇祯和袁崇焕之流倒是有效,可是对于张大少爷来说,却又是真真正正的班门弄斧了。
  “那个自愿投诚的海州士绅叫什么名字?在建奴那边担任什么官职没有?”张大少爷狡诈的转动着三角眼,沉吟着问道。马世龙恭敬答道:“回张大人,那个自原投诚的海州士绅叫虞玄,是我朝秀才,辽东沦陷后饱受建奴荼毒,又听说我们准备光复海州,所以自愿担任内应,没有在建奴那边担任官职。”
  “虞玄?”张大少爷确实没听说过历史上还有这么一个汉奸,但盘算良久后,张大少爷还是咬牙命令道:“答应他,赏给他的信使五十两银子,让信使回报虞玄,就说我们的军队正月下旬攻打海州,叫他做好接应准备。”
  “张大人,我们是不是小心点?末将可是你的前车之鉴。”曾经中过汉奸诈降计的马世龙小心翼翼说道。张大少爷摇头,坚定说道:“答应他,我自有主张!”说罢,张大少爷又拍拍旁边的宋献策肩膀,严肃命令道:“宋师爷,马上让陆万龄把这个消息给建奴那边送过去,一定要快,否则陆万龄就有可能要招怀疑了。”
  “东家,你确定这个虞玄是诈降吗?”宋献策谨慎问道。张大少爷继续摇头,沉声答道:“情报不足,我分辨不出来他是真投降还是假内应——但我知道什么叫做死间!不牺牲这枚不知真假的棋子,我们就没办法争取备战时间!”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陆万龄把虞玄‘投诚’的消息泄露给建奴后,努儿哈赤和皇太极果然再没有半点疑心,还远比张大少爷慷慨的特地赏给陆万龄两百两银子做为奖励,让陆万龄继续汇报锦州军队动向,安心等待小羊长肥。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后,本来锦州战役已经铁定将在明军占尽先机的情况下展开,只等张大少爷从容修好城防工事,用行动征服满桂嫡系这支做战主力,就可以把建奴牵到锦州城下,迎头痛击!可谁也没有想到,张大少爷的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为高第小小的一个疏忽,差点就导致了张大少爷的前功尽弃……


第一百零六章 提前来了
  “哈哈哈哈……!探花郎啊探花郎,你真没让我失望啊!当初多亏了你从山东匆匆赶回京城,否则要我一个人来辽东上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出现纰漏的那天是在天启五年喝腊八粥的日子,当时张大少爷刚刚把一封关于锦州城防布置情况和自己用计促使建奴放缓进攻的书信送到山海关,看到锦州城防修补顺利,又明白建奴大军已经掉进了自己和张大少爷联手布置的陷阱,曾经哭着喊着不敢来辽东上任的辽东督师高第高大人难免兴奋万分,知道自己很可能有希望成为第一个在辽东经略使这个不吉位置上全身而退的朝廷官员了。可就在这时候,亲兵来报,“启禀督师大人,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袁大人与锦右粮屯通判金启倧金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让他们进来。”心情极好的高大人一口答应。亲兵领命而去,又过片刻后,袁崇焕和金启倧就怒气冲冲的被领进来了,刚一见面,袁崇焕也不行礼,直接就怒声问道:“高督师,听说张好古那小子上表弹劾粮屯金大人,说锦州、右屯的屯粮数量与帐目不符,要朝廷追究金大人的责任?可有这事?!”
  “有这事。”高第点头承认,笑着解释道:“金启倧上报给朝廷的锦右屯粮是二十万石,可张好古到那里一看,发现只有十二万四千多石,足足不见了将近四成,所以张好古当然得上表弹劾了。”
  “高督师,冤枉啊!”金启倧冲到高第面前双膝跪倒,磕着头哭喊道:“锦右的屯粮,千真万确是二十万石啊!中间除了被马世龙带去柳河丢了七八千石,应该还剩十九万石左右啊!卑职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贪墨锦右军队的一颗军粮啊!高督师,你要替卑职做主啊!”
  “高督师,卑职也请你不要听信一面之辞!”袁崇焕也愤怒吼道:“几万石军粮不是小数,到底是谁在中间搞鬼,请你仔细详查!锦右的屯粮先后有金启倧、马世龙、赵率教和张好古经手,谁都有贪墨嫌疑,怎么能一口咬定是金启倧金大人贪墨?卑职希望你仔细调查,不要只听张好古一个人的话!”
  “放心,本官绝对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就冤枉金大人的。”高第笑眯眯的安慰道:“张好古那小子办事精细,发现锦右军粮不翼而飞,马上就封存了锦右粮仓的一切进出记录,金大人手下原来那些粮官张好古下令拘押,听说有几个打算逃跑,结果被马世龙亲自带人抓住了,现在就关在锦州大牢里,请监军纪公公派东厂的人专门看守。到时候朝廷派人下来一查,谁是谁非,肯定真相大白。”
  袁崇焕和金启倧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彼此交换一个眼色时,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恰在此时,又有一名亲兵进来禀报,“督师大人,朝廷派来传旨的公公到了,说是关于辽东巡抚喻大人的事。”高第知道肯定是罢免喻安性的旨意到了,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说道:“快,随我去迎接钦差,再派人去给喻大人送信,请他也去迎接。”说着,高第又向袁崇焕和金启倧问道:“袁大人,金大人,你们去不去?”
  “卑职们是宁前官员,就不去了。”袁崇焕那还有心情去拍传旨太监的马屁,只是一口拒绝。高第性格软弱随和,也不计较,只是点头道:“好吧,那你们在这里坐着稍等一会,本官去去就来,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高第领着亲兵出去了,金启倧的脸色则更难看了,胆战心惊的向袁崇焕说道:“大人,想不到张好古那小子那么狠,竟然又是封帐又是抓人,要是朝廷核查帐目的官员到了锦州,那……”袁崇焕板着脸不说话,沉默半晌后,袁崇焕忽然瞟见了高第书案上那封张大少爷刚刚送来的书信,看看左右无人,袁崇焕便壮着胆子过去拿起张大少爷的书信,打开与金启倧共同观看。
  张大少爷在给高第的信里当然不会有什么隐瞒,所以只看得几眼,金启倧就立即醒悟过来,低声惊叫道:“用反间计争取修缮锦州城防的时间?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不是叫嚷要攻打海州吗?怎么反而全力加固城墙?还让高第光喊运粮口号不动弹?他到底是想攻城还是想守城?”
  “我们可能都被张好古和高第耍了!”袁崇焕是何许人,怎么可能蠢到金启倧的地步?所以只匆匆看得一遍,袁崇焕的黑脸就气成了白青,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条小阉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攻,只是想守住锦州,可是锦州城墙破旧,需要时间修缮加固,所以他就和高第故意演了一出戏,既骗了我们,更骗了沈阳的建奴,让建奴贪图高第给他送去的军需粮草,所以按兵不动给他腾出了修城时间!掉哪妈!这小阉狗不仅比老子想象的恨,也比老子想象的阴啊!”
  “袁大人,那怎么办?要是那条小阉狗在锦州打了胜仗挡住了建奴,那锦右屯粮的事,不是更危险了?”金启倧一阵天旋地转,脸色苍白着问道。袁崇焕铁青着脸不说话,脑海里却在紧张盘算,而金启倧也是狗急跳墙,灵机一动说道:“袁大人,要不我们这样,干脆把张好古的打算偷偷泄露给建奴,建奴一旦知道这件事,肯定会立即攻打锦州,锦州城只要一被建奴攻破,锦右屯粮的事,朝廷也就永远别想知道了!”
  袁崇焕一言不发,仅是慢条斯理的把张大少爷的书信放回原处,金启倧则心领神会,得意奸笑起来……
  ……
  “操你娘的!”努儿哈赤跳起来一脚踢翻着面前的龙案,冲着跪在大政正中的皇太极吼道:“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真的只是打算守锦州,所以才和高第演戏,骗我们不立即去攻打锦州?”
  “阿玛,这个消息是一个蛮子商人送来的。”皇太极脸色阴沉,跪趴在努儿哈赤面前缓缓说道:“为了尽快把这个消息从送到盛京,那个蛮子商人的信使跑死了两匹快马,消息的来源他虽然没说,但儿臣可以用性命担保,这个消息绝对的可靠!我们确实上当了,不仅贻误了攻打锦州和夺取锦右屯粮的最佳时机,而且张好古蛮子上次派来的信使,其实也是一个反间,他用一连串的假情报误导了我们,致使我们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了不少。”(注)
  “今天是什么日子?”努儿哈赤铁青着脸问道。皇太极答道:“回阿玛,今天是腊月十四。”
  “那还楞着干什么?”努儿哈赤放声怒吼道:“马上传旨,三天内,集结所有八旗军队,十天内,八旗军队要兵临锦州城下!我要把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生擒活捉,用大铁锅把他活活煮死!”
  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无论各方面来说,建奴八旗确实是世界上最强悍的军队——没有之一,才短短三天时间,超过十三万的建奴八旗大军就已经集结完毕(注),各种攻城所需的攻城武器也已经准备充足。努儿哈赤留第三子爱新觉罗·阿拜携塔拜、巴布泰守盛京,次子代善守定辽右卫防止毛文龙和朝鲜趁火打劫,其他的建奴亲贵大臣倾巢出动,在努儿哈赤的亲自率领下,取道海州渡三岔河,直扑锦州!誓师大会上,努儿哈赤公然叫嚣,发誓要踏平锦州和宁远,攻下山海关,将中原汉人全数虏为奴隶!而准备出征的建奴军队和送行的建奴老弱妇女则欢呼雀跃,仿佛此行不是前去征战,而是狩猎,喜悦之情,发自内心,仿若群魔乱舞!
  受限于斥候的能力和缺乏细作情报支持,直到腊月二十二,努儿哈赤第五子莽古尔泰率领的建奴大军先锋大队出现在三岔河对岸,张大少爷才从锦州斥候口中得知建奴大军已经袭来消息。当那名满身雪泥的斥候跌跌撞撞冲上城墙禀报时,正在陪着张大少爷检查炮台建筑情况的锦州诸将,包括久经沙场的马世龙和满桂在内都是脸上变色,茅元仪更是把城防草图都吓得掉在地上,惨叫道:“四个炮台才修好了两个,另外两个才修了一半,建奴怎么就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建奴来得这么快?”张大少爷也有些惊讶,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张大少爷却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勇气和镇定,微笑着向那斥候问道:“来了多少建奴,探察清楚没有?什么时候到的三岔河?三岔河河面冻上没有?”
  “小人被建奴的斥候发现,急着回来报信,所以没来得及仔细探查,路上还跑死了一匹战马。”那斥候喘着粗气答道:“不过小人清楚的看到,建奴的主将大旗是建奴正蓝旗,另外还有一个蒙古牛录旗!还有,小人是前天夜里在三岔河发现建奴大军的,河面已经完全冻上了,人走马踏都没问题。”
  “辛苦了,你至少给锦州争取了一天的时间,回去告诉你的上官,奖你纹银三十两。”张大少爷不慌不忙的又夸奖斥候一句,又计算敌人兵力道:“建奴正黄旗,旗主莽古尔泰,统领的二十一牛录,每个牛录三百建奴,加上军官将领共计六千五百人左右。现在建奴军中仅有两面牛录旗,每旗大约八千人,也就是说,建奴这支军队的数量大约在一万四千五百人左右。如果这只是建奴的先锋军队的话,看来建奴这次来的军队至少在十万以上,努儿哈赤老奴是倾巢出动了啊。”
  “应该是这样吧,兵备大人对建奴的编制记得很清楚啊。”马世龙擦着冷汗附和——尽管天上已经飘起了鸭毛大的雪花,但马世龙还是额头冷汗淋漓,其他的将领也比他好不到那里。
  “知己知彼,这才能百战百胜嘛。”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吹嘘一句,然后又大声命令道:“吴襄听令,本官命你自即刻起掌管斥候调派,密切监视建奴军队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立即报我!赵率教听令,我命你立即调派军队,组织城外伐木运石的百姓回城躲避战火!吴六奇听令,我命你立即亲自率领五百士兵,将已经发现的城中建奴细作即刻捉拿,交给本官带来的东厂番役,拷问同伙,务必将城中建奴细作内应一网打尽!马世龙听令,你立即调派军队,驻守城中街道及粮仓武库,严防城中动乱!同时将军队派上城墙,时刻备战,严密掌管城门!”
  “末将遵命!”吴襄、赵率教、吴六奇和马世龙四将一起抱拳答应。马世龙又问道:“张大人,城外百姓混杂,新来锦州的建奴暗探细作有可能乘机混入城中,是不是将百姓筛选入城?”
  “没时间来,不能为了几个建奴暗探误了城外百姓性命,全部放进城。”张大少爷沉声答道。马世龙恭敬答应,张大少爷又转向茅元仪命令道:“茅大人,建奴的先锋前天夜里已到三岔河,以他们以往的行军速度,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日落前就有可能抵达锦州城下,我命令你在这点时间里,务必指挥民夫将剩下的两座炮台完工!修得粗糙点没关系,一边修一边浇水凝固,也勉强能用了。你可以告诉民夫,这四座炮台是锦州城能不能守住的关键,他们要想活命,就得给我玩命的干活!”
  “下官尽力。”茅元仪也知道时间无多,勉强答应。张大少爷则又转向一直没有接到命令的战斗主力满桂,无比严肃的说道:“满将军,你带上黑云龙和麻登云,和我进城楼来一趟,有一些事情和有一些话,现在是告诉你们的时候了。”
  注:在第一百零四章中,纯洁狼误将努儿哈赤口中的盛京写成了沈阳,原因是纯洁狼偷懒问了百度大娘,发现盛京一词中有‘1634年清太宗皇太极改称沈阳为盛京’这句,所以就犯了错误。经书友指出后,纯洁狼又查阅了吉林文史出版社的《清朝全史》一书,发现沈阳确实是在1625年被建奴努儿哈赤改名为盛京,特此纠正并道歉,以后一定注意。
  注:1625年建奴军队编制仅有满八旗和两个蒙古牛录,为建奴努儿哈赤创建。蒙古八旗始于1629年,建奴天聪三年,汉八旗始于1642年,建奴崇德七年,皆为建奴皇太极创建。


第一百零七章 初战
  锦州的东门城楼里没有生火,差不多和房间外面一样的冷,冷得硬是跟着进来凑热闹的纪用直跺脚搓手,不断抱怨士兵偷懒,也不在这里生上一盆炭火,冻得自己都快僵硬了。真正被张大少爷叫进来的正主满桂、黑云龙和麻登云三将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成品字形站在房间中,等待张大少爷的准备告诉他们的一些事和一些话。
  “满将军,黑将军,麻将军,还有纪公公,有一些事情,本来我是打算再过几天在告诉那么,可现在形势紧急,我不提前说也不行了。”张大少爷表情异常严肃,向满桂沉声问道:“满将军,你是老军务了,我在山海关叫嚷攻打海州,到了锦州后却拼命加强城防,你一定很奇怪吧?实话告诉你吧,我来锦州其实就是为了守城而来,所谓的进攻海州,不过是我和高大人联手放的烟雾!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在这宝贵的两个月时间里,城墙残破的锦州变成了一座要塞,一座在建奴铁骑面前能够长期固守的堡垒!你们可以想一想,要是我和高大人不放这些烟雾,垂涎锦右屯粮的建奴大军,会给我们时间修缮城墙吗?”
  事情到了这步,其实就算张大少爷不解释,满桂和黑云龙等将也已经把张大少爷的意图猜得了八九不离十,所以现在张大少爷公开说明后,满桂等将只是默默点头,却不流露出过多惊讶,只有监军太监纪用鼓掌笑道:“探花郎果然高明,这下子可把建奴给耍惨了,其实探花郎没到锦州之前,咱家就料定了探花郎不是来打什么狗屁海州的,九千岁也不会收这么傻的干儿子。”
  “多谢纪公公夸奖。”张大少爷谦虚的一拱手,又向满桂等人严肃说道:“三位将军,你们被调到锦州听用之后,一直对我爱理不理,表面应承,内心鄙夷,这点我很清楚——毕竟,你们三位的官职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死人堆里掏出来的,靠真本事挣来的,又怎么可能看得起我这个靠一篇八股文换得高官厚禄的文弱书生?一个靠溜须拍马骑到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马屁精?”
  “张大人误会了,其实我们还是很钦佩你的。”满桂满脸尴尬的说道。黑云龙也点头说道:“是啊,开始我们是不服气你,可后来我们也亲眼看到了,张大人你从不克扣军饷,也不瞎指挥,执行军令更是严格,吃饭睡觉都和普通士卒一模一样,为了修城墙,你还亲自带着亲兵到工地夯土,我们渐渐也佩服你了,象你这样的文官,我黑云龙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麻登云不说话,只是大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意见与黑云龙一样。
  “三位将军,你们不用解释,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从来没怪过那么。”张大少爷摆手,严肃说道:“现在我只想问你们三位一句,你们可愿与我同守锦州,和锦州城共存亡?”
  “愿为大人效力。”满桂等将一起抱拳答应,心中却颇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象张大少爷这样叫嚷与城池共存亡的文官他们也见过不少,真正付诸行动的却一个没有。张大少爷察言观色,知道满桂等人的士气斗志还是没有上来,但建奴大军来得实在太快太急,仓促间张大少爷也没想到太好的鼓舞士气法子,只能匆匆结束谈话,吩咐道:“那好,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们三位将军严格整束本部军队,随时做好作战准备。你们的军队是战斗主力,马世龙手下的军队大都是新兵,还刚经历了柳河战败,在战斗中只能起到辅助作用,锦州城能不能守住,关键就要你们的了。”
  “谨遵大人号令。”满桂三将又是一起抱拳答应。张大少爷点点头,这才挥手让满桂等将下去组织军队,满桂等人匆匆离去后,一直在搓着手喊冷的纪用说话了,“探花郎,你还没来辽东的时候,咱家就听说你口才了得,简直能把死人说成活人,活人说得跳河。可今天你和满桂将军他们说的话,怎么咱家都觉得没什么劲,鼓舞不起他们的士气啊?”
  “纪公公所言极是。”张大少爷点头承认,又苦笑说道:“不瞒纪公公说,其实我早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词,准备用言语鼓舞满桂他们,可是刚才和他们说了几句,我忽然发现我那套只能用来对付血气方刚的书生,用来对付满桂和黑云龙这样的老兵油子,说了也是白说,所以我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用点其他的法子对付他们,把他们的士气和斗志鼓舞起来。”
  “依咱家看来,探花郎如果有办法鼓舞士气,最好把锦州城里的百姓和其他军队的士气也鼓舞一下。”纪用踮到城楼面向城内的窗口旁,招手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可以过来看一看,城里现在可是快要乱套了。”
  张大少爷依言走到窗边,往窗外一看果然,锦州城里果然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模样,街道上到处可见惊慌失措的百姓奔走乱窜,推着小车背着包裹涌向城门,呼儿唤女的声音此起彼伏,马世龙虽然依令派出了军队维持治安,勉强压制不使动乱扩大,但军队的士兵也是一片慌乱模样,徒劳的挥舞刀枪大吼大叫,压根无法维持往日的平静场面,很显然,建奴大军压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民间。张大少爷果断回头,向城楼外的亲兵喝道:“去给马世龙传令,让他封锁城门,锦州百姓许进不许出!再让军队在民间宣传,就说建奴已经颁布了屠杀令,大明百姓见一个杀一个,只有留在城里才有机会保命。”
  “得令!”亲兵领命而去。命令得到执行后,城楼下准备逃命的百姓很快被堵在城门内,再加上张大少爷的谎言吓唬,大部分的锦州百姓胆战心惊下信以为真,果然开始陆续的折头回家,心惊胆战的在家里等待末日来临,但也有少数的百姓坚持要出城避难,与城门守军争吵打斗,哭声一片。见此情景,张大少爷不得不又下令逮捕闹事百姓,同时张大少爷心里也很明白,自萨尔浒之战以后,明军除了在自己老丈人熊廷弼的率领下打过几个胜仗,其他的战役几乎全是完败,而每一次失败之后,当地的汉人百姓不是被掳为奴隶,就是被建奴屠杀,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前,锦州百姓的人心惶惶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张大少爷现在脑海里盘算的,就只有一个问题,“该怎么把军队和百姓的士气鼓舞起来,建立他们与城共存亡的信心?”
  ……
  腊月二十二的夜晚,在锦州军民人心惶惶的情况下艰难度过,到了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建奴的前锋部队已经抵达了距离锦州仅有半天路程的杜家堡一带,可锦州的四个炮台中,西面和南面的炮台仍然没有完工,仍然是锦州城防的最大弱点。而张大少爷赶制的救火水龙在这一刻也发挥了重大作用,经过一夜的喷水浇淋城墙,夯土砖石堆砌的锦州城墙已经被冰块完完全全的冻成了一块,比之青石城墙还要坚固数分,在偶尔钻出云层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巍为壮观,或多或少的稳定了一些军心民心。
  大敌当前,战事迫在眉睫,在这种情况下,主帅的一举一动无疑都将影响到军队士气和百姓民心,而身为全权掌管锦州兵马钱粮刑名的锦州兵备佥事张大少爷却不慌不忙,仅是挑三拣四的穿上一件酱青色长袍,外罩黑色棉袄,又戴上一条白狐皮的围巾,打扮得花枝招展,领着一大群锦州文武官员上到锦州城墙东门,一边巡查防务,一边讨论敌情。但说来也怪,看到张大少爷那副处变不惊的风骚模样,锦州军民人心反而稳定都想,几乎人人都这么想——他娘的,你当锦州主帅的都不怕,我们还怕个屁?反正建奴就算攻破锦州,第一个要杀的人也肯定是你。
  “吴将军,建奴前锋的行军速度如何?”张大少爷抽空向负责哨探的吴襄问道。吴襄飞快答道:“根据斥候回报,建奴前锋一直都是急行军,大约一天走一百二十里,估计傍晚之前就能抵达锦州。”
  张大少爷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举起望远镜举起望远镜眺望建奴大军来袭的东北方向,忽然间,张大少爷发现锦州东面稍微偏北的七八里外,有一座光秃秃的土质矮山,山势平坦,有利于战马上下,山上的树木也早被锦州军民砍伐一空,运回城中供过冬取暖之用,正是天然的攻城指挥台。为了谨慎起见,张大少爷又向满桂和马世龙问道:“马将军,满将军,你们看那座矮山,如果是你们来打锦州,会不会把指挥台布置在那个位置?”
  举起张大少爷赠送的薄珏牌望远镜观察片刻,满桂和马世龙都一起点头,都说如果自己攻城,十有八九会把指挥台布置在那个位置。和张大少爷差不多是一丘之貉的师爷宋献策首先醒悟过来,忙问道:“东家,你是不是想在那个位置埋地雷?等建奴的将领上了那座土山,点火把他们全部炸死?”
  “胡说八道!这么冷的天,地面都冻硬了,你去给我挖几百个埋地雷坑,再给我挖一条七八里长的埋导火线长坑?”张大少爷没好气白了宋献策一眼,又哼道:“再说了,你的东家我一向光明正大,为人正直,又怎么可能埋地雷去阴别人?”说罢,张大少爷又招手把吴襄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下令道:“吴将军,你马上准备三十石战马草料,再准备一百斤巴豆和一百斤砒霜掺在草料里面,然后……”
  西南角和东南角两座炮台仍然在紧张施工中,位于锦州东北角和西北角的十门红夷大炮却已经开始装填火药炮弹,又用草席掩盖伪装,同时大量的守城利器万人敌也被搬上了锦州东城墙,预备出击的军队也布置到了锦州东门。看到张大少爷把防御重点放在东面,几乎所有辽东将领都捏了一把汗,劝告说建奴狡诈无比,如果绕道从其他城门主攻就麻烦了。张大少爷则自信满满的说道:“放心,建奴是走官道来锦州,官道直通锦州东门,建奴莽古尔泰的脾气我也了解,急噪好胜,以他的性格,抵达锦州后肯定会立即攻打锦州东门!”锦州诸将无奈,也只好嘀咕着暂且相信张大少爷的判断。
  乘着众将忙于布置的时候,锦州诸将唯一和张大少爷走得比较近的马世龙凑上来,低声问道:“张大人,你不是说过要死守锦州吗?怎么又布置了一个出击阵形?”张大少爷平静答道:“我朝名臣王阳明公曾经有过一句名言——此心不动,随机而行!我是打算坚守锦州不假,可我也不会放过利用敌人轻敌疲惫的机会适当反击,更何况以现在的锦州军民士气,也需要一场小胜来鼓舞。”
  ……
  寒风呼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揣揣不安的等待中,东北方向的斥候几乎是络绎不绝的奔回城中,报告的建奴前锋大军位置也越来越近,终于,闷雷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东面的官道雪尘翻滚,建奴前锋席卷而来。而张大少爷喝令挥动豹旗,临时驻扎在土山上的三百名吴襄军骑兵立即掉转马头,撒腿奔回城中,后方的建奴骑兵也迅速发现了这点,两支牛录队立即追袭而来,只可惜吴襄的骑兵提早发力,等建奴骑兵追到距离城门三四里远的地方时,三百名明军骑兵已经尽数入城,同时吊桥也被绞了起来,只有明军骑兵携带的草料留在那座土山上,撒得到处都是。
  “这就是建奴骑兵,比我想象的寒碜嘛。”张大少爷大声说了一句,以示自己对敌人的轻蔑。不过张大少爷这话倒也不算全是假话,至少真正的建奴骑兵服装比电视上寒碜多了,除了表示统属编制的服装颜色全是深蓝色外,军衣甲胄却新旧不一,压根没有电视上吹嘘的那么英明神武,倒是他们身上那些仿佛马褂的棉甲让张大少爷有些担心,这种用棉花制成的盔甲既能保暖又能护身,箭镞和鸟枪子弹都很难打穿。
  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建奴前锋的主力军队越奔越近,终于,那面画着张牙舞爪伪龙的蓝色建奴帅旗出现在了锦州军民的视野之中,也如愿以偿的奔上了张大少爷预计的那座天然指挥台土山,随着帅旗一切冲上土山的,还有众多的各级建奴将旗。见此情景,张大少爷终于忍不住的得意锤了一下挂满冰凌的城跺,心知自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而锦州诸将先是松了口气,又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等待建奴大军下一步的布置。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脾气暴躁的莽古尔泰果然懒得绕路,直接就在土山上调兵遣将指挥攻打锦州东门,稍微休息便勒令蒙奸军队下马,推动随军带来的楯车和凿城专用的裹铁车,抗着钩梯集结列队,十个牛录的建奴精骑则位于其后,准备在后方弓箭掩护。号角吹响声中,八千余名蒙奸军队怪叫着冲锋而上,后面建奴骑兵张弓搭箭,小跑跟上。而张大少爷则勒令手弓箭火枪的明军士兵不得轻举妄动,没有命令绝不容许攻击,任由建奴攻城部队逼近城墙。看到建奴成群结队冲锋的情景,吃够了败仗的锦州守军胆战心惊,不少人都在不断颤抖,初次上战场的张大少爷则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一群又一群的羔羊涌向狼窝,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撕得粉碎——后来的事实证明,张大少爷确实是一条为了战场而生的凶悍恶狼!
  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耐心等待中,建奴的军队已经难听怪叫着逼近了锦州护城河,这护城河在夏天时可以起到建奴攻城车逼近的作用,可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冬天,河面早已经被冻成镜子一般的光滑,又落满了雪花,所以建奴攻城军队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还大叫着欢呼庆幸自军的进展顺利,可就在这时候,几乎每一个冲到冰面上的建奴士兵都觉得脚下一轻,冰层脆响,连人带车摔下冰面,跌得半死不活,恶心的惨叫声惊叫声也直穿云霄。
  有人要问了,竟然滴水成冰,连三岔河那样的活水都被冻得可以通行人马,怎么锦州的护城河却一踩就碎呢?其实道理很简单,这是咱们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搞的陷阱,早在入冬之前,张大少爷就派人挖了一条锦州护城河直通小凌河的引水沟,待到天气寒冷河面结起薄冰时,张大少爷就马上让人挖开土坝放水,将冰面下的河水放掉,结果护城河就只有表面有一层薄冰冰盖,下面则完全是空的,只是被雪花掩盖看不到厚薄,建奴军队不知就里,刚上冲上护城河河面踏破冰面,蒙奸士兵摔得七荤八素,对城墙威胁最大的凿城裹铁车也几乎全部摔进河中。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就在建奴因为冰面忽然破裂而陷入暂时混乱时,张大少爷乘机跳起来大吼道:“开火!”朱红令旗一挥,锦州东城城墙上象是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无数支羽箭抛射而下,无数支原始火枪也探出城垛,对着城墙乒乒乓乓的开枪,爆豆一般的枪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一个个木框装载的泥制万人敌也被点燃抛入敌群,框中装栽的圆形万人敌喷火旋转,顿时烧死烧伤无数建奴士兵。与此同时,东城墙角的十门红夷大炮也同时点火,交叉炮击,薄铁所制的原始开花弹伴随着巨响火焰喷射而出,落地自炸,薄铁开花弹中装塞的铁片毒砂四散,落点附近的建奴步骑兵也惨叫着纷纷摔倒,非死即伤。
  刚才还平静得象是空城的城墙突然一起开火,轻易推进到射程之内的建奴军队自然是措手不及,乱上加乱,下意识的掉头逃跑,准备逃出射程重新组织队伍攻城。张大少爷见机不可失,立即又挥动令旗,城门洞开,吊桥也轰然落地,集结在东门内的满桂军四千铁骑扬蹄冲出,呐喊着冲击被张大少爷立体攻击打乱的建奴军队。而土山上的建奴贝勒莽古尔泰做梦也没想到明军胆敢主动出击,狂喜之下赶紧命令前军退守诱敌,自己则举刀吼道:“大金将士们,杀啊!”
  “杀啊!”莽古尔泰身边的建奴将领一起狂叫,各回原队拍马冲锋,可包括莽古尔泰在内,还没站出三十步,这些建奴将领的战马就惨嘶着摔倒,加速最快莽古尔泰更是被惯性抛离马鞍,摔得头晕脑胀满身雪泥不说,嘴唇更是着地嗑落两颗门牙,顿时脏血流满一嘴。莫名其妙的莽古尔泰挣扎着回头查看时,却见铁杆蒙奸科尔沁部落赠送给自己的爱马倒在地上抽搐,马嘴之中直吐白沫,已然永远无法战立起来。而曾经呆在那座土山上的建奴各级将领战马也大都如此,还有不少战马肛门中直喷稀粪。见此情景,公然的建奴大老粗莽古尔泰压根没留意到土山已经快被战马吃光的散落草料,只是失声惨叫,“闹鬼了!怎么我们的战马都病了?!”
  其实莽古尔泰摔掉几颗牙齿不咬紧,关键是给他抗旗的亲兵战马也摔在地上,他的正蓝大旗也自然而然的掉在地上,还正好被一堆稀马粪喷在旗帜上面,再也没脸高举过顶。这么一来,已经在调头诱敌追击的建奴骑兵看到自军帅旗连同主帅一起跌倒,不明所以下自然是无比恐慌,逃得更快,又没有收到命令终于散开,给后队留出冲锋空间。而正在准备冲锋的建奴骑兵也因为自队将领纷纷落马而傻眼惊叫,士气大泄不说,冲锋的势头也彻底缓了下来。满桂率领的明军铁骑乘势追杀,驱赶退却的建奴骑兵冲乱自家队伍,等到莽古尔泰好不容易爬起来重新上马的时候,建奴铁骑的后退队伍和冲锋队伍已经搅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发挥建奴骑兵最擅长的集团冲锋战术,倒是满桂的队形保持完整,以整击乱占据上风。
  “他娘的,闹鬼了!这仗没法打,先撤退再说。”莽古尔泰也不笨,知道现在这情况和满桂的骑兵硬拼只会吃亏,果断下令撤退,准备重新组织队伍再来应战。命令一下,精锐无比的建奴铁骑一起掉转马头,向来路且战且退,满桂的骑兵则紧追不舍,不给建奴骑兵重新整军组织的机会。与此同时,赵率教和吴襄两名明军将领也各率一千军队出城,疯狂砍杀没来及上马逃走的建奴蒙奸士兵,斩获颇多。
  仗打到这步,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张大少爷的开场三板斧已经收到奇效,收获一个小胜绝对不成问题,锦州城上难免欢声震天,军民百姓拥抱跳跃,对张大少爷这个小白脸主帅信心大增。前不久因为柳河之败差点彻底丧失斗志的锦州参将马世龙更是激动得一把抱住张大少爷,把张大少爷举起来大吼大叫,“张大人,张兄弟,我真服了你了!建奴的一举一动,一切都要在你的预料之中!你真是我们大明的诸葛亮,当世的王阳明啊!”
  “马大哥,你太夸奖了,我怎么敢和他们两位比?”张大少爷假惺惺的谦虚,心中却又激动万分,知道自己这一场虽然只是战场小胜,但是在心理战上,却将是一场空前的大胜,为将来的血战恶战打下坚实基础。但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城下明军吴襄部队的中有一名身材矮小的明军士兵异常勇猛,始终冲在吴襄军队的最前沿,砍瓜切菜一般疯狂砍杀从护城河下爬上来的蒙奸士兵,每砍下一颗蒙奸头颅,总是要大吼一声,“杀——!”声若雷鸣,而蒙奸士兵看到他提着血淋淋人头疯狂呐喊的模样,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只顾逃命,压根不敢接战。见此情景,张大少爷不由好奇问道:“马大哥,那小子是谁?看模样年纪不大,不过挺能干的嘛。”
  “吴襄将军的长子,吴三桂。”马世龙的回答让张大少爷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城墙。


第一百零八章 招降
  初战小胜,确实小得可怜,在锦州城下砍下的首级仅有三百一十六颗,其中只有十九颗是头上梳着猪尾巴的正宗建奴,抓获俘虏二十一人,扎着猪尾巴的正宗建奴也只有十个,还是被红夷大炮炸伤无法骑马逃跑的伤残建奴,所以张大少爷十分不满意,认为自己花费那么多心血设计的陷阱才杀这么点建奴,简直就是大计小用!——当然了,这只是张大少爷自己的认定,已经习惯了吃败仗的辽东明军将士可不这么想……
  “张兄弟——!”收兵回来刚进城门又刚下马,满桂就带着满身的风雪和鲜血冲到张大少爷面前,一把将张大少爷抱起,象马世龙一样把张大少爷举过头顶,大喊大叫道:“张兄弟,我服了你了!真的服了你了!自泰昌元年沈阳大战以来,我们大明军队还是第一次打这么大的胜仗啊!”
  “张大人!”往日里对张大少爷说话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黑云龙和麻登云也冲上来,向张大少爷一起单膝跪下,拱手大声说道:“大人,末将等前日有眼无珠,不识大人大才,冒犯大人,请大人恕罪!”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你们都是性情中人,我怎么能责怪你们?”张大少爷从满桂手里挣扎出来,一一搀起黑云龙和麻登云,诚恳安慰,又转向满桂问道:“对了,满大哥,你们在追击战中损失多少?斩获多少?快快报来。”
  满桂还道张大少爷是关心战果,赶紧立正大声答道:“回兵备大人,末将追击建奴骑兵,斩首七十三具,其中女真建奴二十五,蒙奸走狗四十八,缴获战马百余匹,伤敌无数,兵器旗帜无数。至于我军的损失,牺牲四十一人,伤五十余人。”
  “很好。”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心里却着实有些失望,在完全占据所有先机的顺风战中,自军骑兵和建奴骑兵的伤亡比还达到一比一,建奴骑兵的强大和明军骑兵的脆弱,都超过了自己的估计。不过张大少爷也没把自己的失望说出来,仅是转向旁边的师爷宋献策问道:“宋师爷,快把满将军和诸位将军的战果写成奏折,乘着建奴还没有合围锦州,立即用六百里加急把诸位将军的捷报送往山海关,请高督师转呈朝廷!”
  宋献策飞快写好奏折,交给张大少爷验明无误后,张大少爷又迅速签字用印,吹干墨迹交给满桂、马世龙、吴襄和赵率教等将传看,并说道:“诸位将军,你们请看看斩获是否相符?”满桂和马世龙等人传看张大少爷的战报,却惊讶的发现张大少爷把所有战果和功劳都如实分到他们头上,又提到监军太监纪用的运筹有功,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功劳,马世龙和满桂等将不服了,赶紧说道:“张大人,你怎么没写自己的功劳?没有你的妙计指挥,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胜利?”
  “我有什么功劳?我是拉弓放箭了还是上阵杀敌了?就是动动嘴皮子,又能有什么战功?”张大少爷一笑,说道:“都别说了,来人,马上安排快马,连夜把这份战报送去山海关!”说着,张大少爷当众安排信使,将这份公平得不能再公平的战报连夜送往山海关。而满桂和马世龙等人心下感动,一起向张大少爷单膝下跪,异口同声说道:“兵备大人赏罚分明,末将等心服口服!”
  “诸位将军,都起来吧。”张大少爷又去搀扶,并笑道:“你们也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在朝廷上有干爹九千岁撑腰所以才有恃无恐,你们上阵杀敌夺得战功,朝廷论功行赏,我跟着你们占便宜,也绝对少不了我这一份——否则的话,保荐我来锦州的干爹九千岁和高督师的面子往那里搁?”
  “哈哈哈哈。”锦州众将一起大笑,心中则兴奋莫名,认为跟着张大少爷这样靠山强硬又不抢功的上司打仗,确实要比给以前那些见了功劳拼命抢、有了过错拼命推的上司卖命,要强上百倍!又谦虚感谢了几句后,满桂又问道:“张兄弟,建奴今天虽然被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远远没有伤到他们的元气,估计要不了多久,建奴的大军就要重新杀到锦州城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大战略当然是坚守城池,以城池为依托大量歼敌。”张大少爷严肃回答一句,又微笑说道:“不过呢,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以建奴努儿哈赤的性格和用兵特点,在建奴大军合围锦州之后,他不会立即攻城,而是先派使者进城招降!”
  ……
  初战小捷,对于士气沮丧到极点的锦州军民百姓来说,无疑是一阵大剂量的强心计,既鼓舞了士气,又坚定了守城信心,更建立了张大少爷的用兵威信和打破了建奴不可战胜的神话,其政治意义远大于实际战果。可是对于刚刚度过三岔河的建奴大军主力来说,无异于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以至于努儿哈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的反复追问道:“莽古尔泰打输了?真的打输了?还被蛮子骑兵出城追杀了二十多里?你这个狗奴才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回大汗,奴才不敢说错。”莽古尔泰派来的信使哭丧着脸答道:“奴才的旗主莽古尔泰主子确实是输了,损失了好几百人和几百匹战马,还把攻城用的楯车和凿城专用的裹铁车也全丢了,所以主子派奴才来向大汗请罪,顺便请主子尽快赶到锦州,帮主子找锦州的蛮子报仇!”
  “狗奴才,没用的东西!”努儿哈赤气得放声大吼,一马鞭把莽古尔泰派来的信使抽得满脸开花,马鞭不停,对着他没头没脸的乱抽,边抽边骂,“混帐东西,输给一个蛮子读书人就算了,还是被他野战打败,亏你们还有脸来向我求援?”那莽古尔泰的信使十分硬气,尽管被满头满脸是血,仍然磕头不止,嘴里不停答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大汗降罪,请大汗降罪。”
  “阿玛,请息怒。”最得宠爱的皇太极过来拉住努儿哈赤的胳膊,说道:“阿玛,五弟莽古尔泰一向勇猛善战,这次虽然打了败仗,可其中一定有原因,还是让这个奴才把战斗的经过详细禀报了再说吧。”
  努儿哈赤一想也有道理,这才恨恨住手,向那莽古尔泰的信使喝问经过,那信使擦着脸上的血,详细先是说了一遍锦州战斗的详细经过,又补充道:“蛮子骑兵收兵回城后,莽古尔泰主子觉得我军将领的战马忽然死亡非常可疑,就派人到将领曾经集中过的土山上调查,发现那座土山上有一些蛮子骑兵散落的战马草料……”皇太极心头一震,赶紧插话问道:“草料里是不是被下了毒?”
  “贝勒爷圣明,草料里确实被下了巴豆和砒霜,所以我们正蓝旗的主子爷们准备冲锋的时候,战马都突然死了。”莽古尔泰的信使哭丧着脸答道。而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儿哈赤也难得收起轻敌心思,向皇太极问道:“我儿,那个张什么的蛮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阿玛,他叫张好古,听说他今年才二十一岁。”皇太极沉声答道。努儿哈赤脸色凝重,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张——好——古!我记住你了!”努儿哈赤确实记住这个名字了,因为这个名字不仅将让他剩余的人生不得安宁,也让他至死也对这个名字充满仇恨,却又拿这个名字的主人无可奈何……
  “阿玛,看来我们之前都严重低估了这个张好古。”皇太极严肃说道:“从莽古尔泰和他的交手过程来看,这个张好古绝对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而是极其擅长捕捉战机和布置陷阱,先是利用护城河陷阱导致我军步兵混乱,又忽然一起开火把我军的混乱扩大,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迅速投入反击,这样的战场嗅觉,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未必能有。而且从他下毒陷阱来看,莽古尔泰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由此可见,这个小蛮子绝对是一个值得我们重视的对手。”
  “一个嘴上没毛的黄毛小子,侥幸打个小胜仗,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努儿哈赤心中颇为赞同,嘴上却不肯认输,只是喝令道:“传令全军,加快进军,后天清晨之前,一定要赶到锦州城下!”
  “扎!”传令兵打千答应,上马奔走传令,本来就行军迅速的建奴大军奔走更是迅捷,继续杀气腾腾的扑向锦州。皇太极则拍马跟在努儿哈赤的马旁,又说道:“阿玛,依儿臣看来,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虽然可恶,但他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们如果能够招降于他,不仅可以轻松拿下锦州屯粮,减少军队的攻城损失,还可以多一个得用的奴才,阿玛是不是考虑一下?”
  “招降张好古蛮子?有这个可能吗?”努儿哈赤沉吟着问道。皇太极微笑答道:“阿玛放心,范文程那个奴才恨张好古入骨,仔细调查过张好古蛮子的性格爱好,发现这个张好古蛮子不仅贪财好色,而且胆小怕死,这样的人,最容易被我们拉拢了。”
  “那好吧,你安排人去试一试。”努儿哈赤拿出当年收买李永芳玩死王化贞的老花招,吩咐道:“给张好古小蛮子送去一些金银珠宝,告诉他,只要他肯开城投降,锦州城里的一半财物就是他的,另外再把我的小女儿聪古伦嫁给他,招他做女婿。”比较欣赏张大少爷的皇太极大喜过望,赶紧答应。
  ……
  第二天夜里,也就是天启五年腊月二十四的夜里,努儿哈赤的主力大军还在匆匆赶往锦州城的途中时,皇太极派出的使者就已经带着招降书信和金银珠宝,打着白旗来到了锦州城下。建奴使者说明来意后,传令兵飞报至正在与众将商议军情的张大少爷面前,没等张大少爷说话,马世龙和满桂等将已经喝道:“把他赶走,狗建奴,把张大人当成什么人了?投降?做他娘的青天白日梦去!”
  “慢着。”正在为匆忙应战准备不足犯愁的张大少爷眼睛一亮,赶紧叫住传令兵,向他命令道:“用吊篮把建奴的使者绞上城来,带来见我。”传令兵领命而去,满桂和马世龙等将惊讶问道:“张兄弟,你见建奴的使者干什么?建奴的使者能说出什么好话?”
  “别急,我自有主张。”张大少爷摇头,却不说明自己的用意。又过片刻后,建奴派来的使者被领到张大少爷面前,那建奴使者事前得过皇太极的叮嘱,态度倒也还算和蔼,按着大明风俗行了汉礼,又双手呈上皇太极的书信和满满一箱金银珠宝,向张大少爷恭敬说道:“张好古大人,昨天你在锦州城下打败了我们大金大汗的第五个儿子,我们大汗虽然很生气你的愚昧顽抗,但也很是欣赏你的本领,所以我们大汗说了,如果你愿意开城投降,那么我们大金军队就绝不伤害锦州城里的任何一人,还把锦州城里一半的财物赏赐给你。另外我们大汗听说你还没有成亲,所以还想把最小的女儿聪古伦嫁给你,招你做女婿。”
  “你们大汗挺大方的嘛,不光拿我们锦州的东西赏给我,还打算把最小的女儿嫁给我——让我养他女儿一辈子?”张大少爷嘲讽的笑着,先看看那封充满威胁利诱的招降信,又看看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微笑问道:“那你们大汗的小女儿聪古伦今年有多大了?漂不漂亮?”
  “回张大人,我们大汗的小女儿聪古伦格格今年十三岁,就象草原上的鲜花一样美丽。”建奴使者毫不脸红的吹嘘道。张大少爷眼珠乱转,半晌才问道:“那你们大汗说话算不算话?如果我投降过去,他言而无信,不仅不把女儿嫁给我,还杀我的头给他儿子报仇,那我怎么办?”
  “张大人——!”马世龙和满桂等将一起跳了起来怒吼。张大少爷摆手,用眼色制止住他们,示意有话一会再说。那建奴使者则喜出望外,赶紧答道:“张大人请放心,我们大汗是天下最遵守承诺的人,就好象你们汉人李永芳一样,我们大汗就把孙女嫁给了他。”
  张大少爷的三角眼转得更加厉害,盘算半晌后,张大少爷才抓起一把建奴使者送来的金银珠宝,故作贪婪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大汗,要我投降,可以商量。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请大汗再赏我几箱这样的珠宝,第二,请你们大汗派一个够分量的使者进锦州城招降,证明你们大汗招降我的诚意——当然了,如果大汗能把他的一个儿子派进城来谈判,那我就更相信了。”


第一百零九章 再战
  大明天启五年腊月二十六清晨,建奴大军主力骑兵率先渡过大凌河,在锦州东面的原小凌河驿站处与前锋莽古尔泰军会师,并就地扎下大营,下午申时过后,运输辎重攻城武器的步兵队伍也抵达小凌河驿,三路人马共计十三万大军会师,铺天盖地,八色旗帜几乎将小凌河驿方圆十里的冰天雪地完全掩盖,以小凌河驿为中心的牛皮帐篷象坟包一样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到得夜里,那浩瀚无边的营火几如海洋,即便隔着十几里地站在锦州城墙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翻腾的火光,将东面的夜空被映得一片通红。同时一想到那浩瀚无边火光的就是敌人,锦州军民无不心惊胆战,张大少爷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军民士气,也再一次沉沦了下去。
  经过连续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赶工,锦州最后的两座夯土炮台终于建成,又匆匆浇上清水,借助冬天的严寒将炮台加固,填补上了锦州城防的最后一个漏洞——当然了,临时赶工的炮台,质量当然没有前两个那么坚固,茅元仪甚至担心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就算建奴不来破坏,光红夷大炮的后坐力,就能把这两座豆腐渣炮台摧毁。而张大少爷却毫不担心,自信满满的告诉茅元仪说,“放心,春暖冰融之前,建奴必定退兵!”茅元仪虽然不知道张大少爷的信心是从那里来的,但也只好姑且相信。
  建奴大军主力抵达的当天夜里,上一次招降那名建奴使者又来了,除了又给张大少爷带来了一箱金银珠宝之外,还带来一面努儿哈赤颁赐的免死铁牌,并告诉张大少爷说,只要张大少爷开城投降,张大少爷就可以凭这面免死牌在建奴军中三次免死,这个殊荣,汉人中目前也只有李永芳一人获得。而张大少爷非常客气的接见了建奴使者,摆下盛宴款待,并且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努儿哈赤孝敬的金银珠宝,末了,张大少爷又对那名已为成功的建奴使者说道:“烦劳贵使回去禀报大汗,我已经基本相信大汗招降的诚意,无奈我的将领之中,手上沾有大金子民鲜血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很担心投降过去后遭到报复,所以还是请大汗派一名足够分量的贝勒王子进城宣旨,赦免了他们的罪过,我才能说服他们开城献降。”
  “张大人,你怎么一定要坚持大汗的儿子进城谈判?难道我不行吗?”那建奴使者有些着急,说道:“我佟养性虽然祖上是汉人,但现在也已经入了女真籍,又是辽东八大姓之首,最早跟着大汗打天下的从龙第一家,在大金也算是身份尊贵,我辛苦一趟再去向大汗讨要一张赦免旨意,再进城来宣旨赦免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大汗的儿子进城谈判?”
  “佟大人,你误会了。”张大少爷摇头,微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坚持要让大汗的王子进锦州谈判,而是想请大汗的王子进锦州城宣旨,否则的话,我真的没办法说服手下这些将领。”说着,张大少爷往旁边的马世龙一指,微笑说道:“佟大人如果不信,现在可以问问马将军。”
  “张大人说得对。”虽然不明白张大少爷为什么坚持要让努儿哈赤派儿子当使者,但出于对张大少爷的信任,马世龙还是瓮声瓮气的帮腔道:“我们这些做将领的不象张大人一样是文官,手上都沾有大金子民的鲜血,如果就这么投降,就算大汗不追究我们的责任,被我们杀害那些大金将士的父母亲人呢?要是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马将军,这点你放心,我们大金子民是全天下最仁慈的人民,只要你们归降大汗,我们就是一家人,还怎么会计较那些过去的仇恨?”佟养性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试图让张大少爷和马世龙等人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再说了,张大人和马将军你们也可以想一想,从古至今,又有什么主帅或者主帅的儿子深入敌营的劝降的?就算我佟养性相信你们,大汗他也不得不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全啊。”
  “谁说没有?”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说道:“当年唐朝的时候,大唐名将郭子仪郭老令公,就孤身深入回纥大营劝降,回纥大军被郭老令公的勇气感动,最终还不是投降了?努儿哈赤大汗英明神武,远超唐宗宋祖,难道就不能学习郭子仪郭老令公,派一名王子进城招降?”
  论强词狡辩,一百个佟养性都不是张大少爷的对手,被张大少爷引经据典驳斥得无话可说。咬牙盘算良久后,佟养性干脆用出了武力威胁的无赖招数,威胁道:“张大人,你的要求根本不符合实际,决计不可能办到。但我佟养性也提醒你一句,大汗的二十万军就在城外,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大汗放弃招降,到那时候,锦州城被大金天兵踏成齑粉不说,张大人你的前途,可也大大不妙!”
  “无所谓,要打就来吧。”耍无赖张大少爷更不怕佟养性,一耸肩膀说道:“其实我也希望大汗先来攻城试试,让大汗亲眼看看我究竟值不值得他花大价钱招揽。”
  话说到这步,佟养性也知道已经无法让张大少爷回心转意,无奈之下,佟养性也只好愤然告辞,临别的时候,张大少爷又拿出一对镶金烟枪和一大盒黑色药膏交给佟养性,微笑着说道:“佟大人,这东西叫芙蓉膏,有强身健体、舒筋活血、提神醒脑和消肿止痛的奇效,对治疗战场旧伤引起的疼痛痈疽也有神效,贵比黄金,烦劳佟大人转呈给努儿哈赤大汗,算是下官送给大汗的回礼。”
  说着,心地无比善良的张大少爷还专门教给了佟养性这种灵丹妙药的吸食方法,免得努儿哈赤大汗拿着这玩意也不会吸食。佟养性也知道芙蓉膏是罕见的珍贵药材,没做多想便谢了接过,答应一定呈交给努儿哈赤。张大少爷亲自把佟养性送上城墙,指挥亲兵用吊蓝把佟养性放下城墙,与佟养性亲热的挥手告辞。而佟养性前脚刚走,张大少爷后脚就喝道:“来人啊,组织人手连夜在城墙浇水,结冰加固,建奴明天很可能会来攻城!”
  佟养性带着张大少爷的珍贵药物回到建奴大营的时候,时间已是三更过后,但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等一帮建奴首领仍然未睡,并立即召见了佟养性询问招降经过。听佟养性说完详细经过后,努儿哈赤的眉头不由皱成了一个川字,犹豫到底应不应该派一个儿子进城招降。而颇得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信任的范文程则大叫道:“大汗,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肯定不怀好意,千万别上他的当。依奴才看来,我们还是直接攻城吧,打下锦州,把那个挑三拣四的小蛮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准备招张大少爷做女婿,热脸却贴在了冷屁股上,努儿哈赤本来就有些恼怒,再被范文程这么一鼓动,努儿哈赤难免动心,稍一沉吟就说道:“好吧,我明天亲自去锦州城防的情况,如果锦州城不用花很大代价就能攻下,那就直接攻城!”范文程欢天喜地的答应,又毛遂自荐陪努儿哈赤巡视锦州城防,为大金军队攻打锦州出谋划策,努儿哈赤顺口答应,又瞟到了佟养性带来的礼物,便打着呵欠顺口问是何物。
  “大汗,这是西洋来的芙蓉膏,是一种很珍贵的药物。”佟养性还算老实,不仅没有贪污张大少爷的回礼,还如实把芙蓉膏和吸食办法说了一遍。努儿哈赤一听来了兴趣,招手说道:“呈上来让我试试,我这几天身上的旧伤正疼得厉害,正好用得着。”
  “大汗,请小心啊,万一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在芙蓉膏里下毒怎么办?”范文程大声惊叫道。努儿哈赤则笑骂道:“狗奴才,你当张好古和你一样傻,认为我不让人试毒,就直接用他的药?”说罢,努儿哈赤还真先让侍卫试了毒,这才开始吸食灵药,刚开始抽了两口觉得没什么希奇,努儿哈赤正准备放弃,可抽了第三口后,努儿哈赤却发现这种令人陶醉香浓烟雾确实有止疼提神的作用,便又猛吸几口,笑道:“不错,身上的旧伤还真不怎么疼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应该是真心送药,看来招降他还是有希望。”
  ……
  腊月二十七清晨,大雪纷飞,精神矍铄的努儿哈赤亲领大军向锦州进发,在锦州东门外的五里处摆下阵形,努儿哈赤又亲自登上前日莽古尔泰吃瘪的天然指挥台,向着锦州城墙张望。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努儿哈赤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雪花飞舞中,锦州城的东南西北四道城墙已经被积冰冻成一块,远远看上去简直就象是一座巨大冰城,城墙积冰厚达尺余,滑不留手,猿猴难攀,而在城墙之上,两万余名明军士兵已经是严阵以待,枪口炮口一起对准自家大军,显然准备充足。陪伴在努儿哈赤旁边的范文程则不断鼓噪道:“大汗,不用犹豫了,蛮子军队的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看上去威风八面,实际上比豆腐还软,我们的大军只需要冲上去几轮弓箭,就能把城上的蛮子兵射得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闭嘴!”努儿哈赤喝住范文程的聒噪,又转向佟养性喝道:“你再去一趟城下,给张好古最后一个机会开城投降,他要是仍然拒绝,我们就立即攻城!”
  “扎。”佟养性答应,拍马赶往锦州城下喊话。过不多久,佟养性又顶着风雪跑回努儿哈赤面前,哭丧着脸说道:“大汗,张好古还是拒绝,他说我们没诚意,不谈了,要打就打到底!”
  “狗蛮子,就凭你也配和我说打到底?”努儿哈赤冷哼一声,怒喝命令道:“莽古尔泰,你率本部骑兵为先锋,冲至锦州东门城下以弓箭压制城上蛮子守军!费杨武(努儿哈赤侄),你率五千步兵抗沙包尾随莽古尔泰,填平护城河!汤古代,你率一万步兵,备足攻城武器列于阵前,等候命令!皇太极、阿济格、达尔察(努儿哈赤侄),你们各率五千骑兵,袭扰锦州其他三门,牵制蛮子兵力。”
  “扎!”建奴诸将一起拱手答应。旁边的范文程则不乐意了,试探着说道:“大汗,奴才认为应该四面同时进攻,让张好古小蛮子顾此失彼。”
  话音未落,努儿哈赤已经一记大耳光抽在他脸上,骂道:“老子用兵还用你交?锦州的四面都有护城河,你去给我找这么多步兵填河啊?”范文程唯唯称诺,心中却暗恨张大少爷,“狗蛮子,你闲着没事把护城河的水放干做什么?象宁远城的护城河不放水多好,结成冰我们的攻城车就可以直接冲过去了。”
  调兵遣将完毕,军队迅速集结出城,先是莽古尔泰的上万精骑冲锋上前,拉弓搭箭对着城墙发射,妄图以弓箭压制城上守军,只可惜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莽古尔泰刚冲出不到半里,东门两侧的红夷大炮就率先发威,隆隆巨响声中,开花炮弹呼啸而来,杂乱无章的落入建奴骑兵队中,轰得建奴骑兵血肉横飞,但莽古尔泰深知火炮发射缓慢的弱点,呐喊着只是冲锋不止,拼命靠近锦州城墙。但他们再往前冲时,锦州东门城墙上的射程较近的二十余门佛朗机炮又开始发威,开花炮弹落处,被直接轰中的建奴骑兵筋断骨折,炮弹即便落地,也会因为巨大冲击力而自动炸开,激射的弹片毒砂再度击中建奴骑兵,炸得建奴哭爹喊娘。而佛朗机炮最大的优点就是分为子铳和母铳,多个子铳装弹而母铳装药,发射速度远高于红夷大炮,所以莽古尔泰军好不容易冲到锦州城下时,他的上万军队已经被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轰死一百余人,伤者无数——更可气的是,到现在还没机会反击一刀一箭。
  “开火!”没等莽古尔泰的军队放箭,城墙上已经传来张大少爷声嘶力竭的鬼哭狼嚎声音。伴随着朱红令旗挥舞,锦州城墙上再一次向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无数支抬枪鸟铳三眼铳轮流开火,铺天盖地的羽箭也铺天盖地落下,虽说这些武器很难击穿建奴身上的棉甲,却又压得建奴骑兵根本不敢抬头——没办法,城上火力太密,一抬头就有可能被打中没有甲胄保护的面门,那可比打中其他地方更危险。更让莽古尔泰感到郁闷的是,张大少爷竟然把本来应该埋在地下的地雷也拿了出来,点燃后用简易抛石机抛到护城河对面,重约三斤的地雷落地炸开,又炸得建奴骑兵鸡飞狗跳,更有几枚地雷凌空炸开,乱飞的铸铁弹片又让周围的建奴骑兵满脸开花,惨叫着摔落战马。也炸得莽古尔泰简直想放声大吼,“张好古小蛮子你要不要脸?地雷应该埋在地下,被冰雪冻得土地僵硬炸不出来——你怎么拿出来往别人头上扔?”(注)
  尽管城墙上火力凶猛,但精锐无比的建奴铁骑还是抽空向城墙上方放箭,多少压制住了一些明军火力,明军士兵也开始陆续的中箭倒下,而张大少爷身为文官,却仗剑守在城头亲自指挥战斗,不顾羽箭从耳边嗖嗖飞过,泰然自若,吓得已经升任张大少爷亲兵队长的张石头举着盾牌,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上遮下挡,生怕忽然一支流矢飞来,断了张家十代单传的根。而锦州守军士兵看到张大少爷如此模样,自然是信心大增,士气鼓舞,不顾危险拼命放箭开枪,与建奴骑兵隔河对射,弄得马世龙安排的督战队都没怎么起到作用。而在锦州其他三门,吴襄、赵率教和满桂率领的三门守兵也和建奴牵制部队展开交火,战斗同样激烈。历史上名声颇为不错的监军太监纪用和茅元仪等人则在城中指挥民夫搬运守城武器,有条不紊,极大的支援了城墙战斗,只有率领的预备队吴六奇急不可耐,只盼早些能够大展身手。
  面对着锦州守军的猛烈炮火,主战场上的莽古尔泰军有些吃不住劲了,损失极为重大,努儿哈赤在指挥台上见势不妙,赶紧命令第二波攻城军队费杨武队出击,抗着沙包冲向锦州,妄图迅速填平护城河。而张大少爷则冷眼已待,直到费杨武的步兵队冲到护城河仅有二三十步,张大少爷才冷冷向后一挥手,只在眨眼之间,锦州城墙就飞起数十条水柱,劈头盖脸的落到费杨武军步兵头上——张大少爷加班加点造出来的几百架水龙,可不光光只是为了喷水救火之用。而冲在最前面的费杨武正好被一条水柱喷中面门全身,感觉却不象普通冰水那么寒冷,费杨武郁闷的用手一摸,立即惊讶叫道:“火油?!”
  “放火箭!”城上又传来张大少爷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建奴步兵的惨叫声中,百余枝火箭迎面射来——前面说过,建奴的棉甲是用棉花板压而成,防身保暖,明军的弓箭和火枪都很难射穿。可问题是,这种棉甲先被火油一浇,又被火箭射中引燃,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只在片刻间,无数建奴步兵身上就燃起了冲天大火,惨叫着满地滚爬,到处乱窜,后面的建奴步兵见势不妙,赶紧扔下沙包就跑,空气迅速充满了野猪肉被烧焦的香味和臭味。不过最惨的还是努儿哈赤的侄子费杨武,他不仅正好被一道火油喷中全身,还恰好被一支火箭射中,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火人,眉毛胡子一起着火,哭爹喊娘的在地上翻滚想要灭火,却怎么滚也滚不熄,最后好不容易想起应该脱去棉甲时,费杨武却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注:明代地雷现在已经有实物出土,证明确实存在,出土的地雷为铸铁圆形,连壳带药重约1.7千克,为引发雷,明代每斤约等于590克。


吴老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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