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连拔三城


  远来之兵,早已惊动广县守将。
  广县守将乃一中年将领,听说城下来人,便即登楼查看。守将命人打着火把,照不清楚下面,又是这半夜,不敢遽开,只问道:“刘备何人?如何破了尔等之围?”
  刘备叫人答道:“此乃军务,不便在此喧哗。快快放我等进去,误了军事尔何能吃得起!”
  守将微一迟疑,听他口气似有不烦,便是多了个心眼,再问:“带兵何人,请报上名来!”
  刘备早就拷问过了,只让那人答道:“如何啰唣?便是沈蓝,沈将军!”
  守将当然听过,知道答对了。只是守关任重,马虎不得,但又不好得罪,只道:“现在天黑,不若再等两刻天也就亮了,将军等到那时再入城也是不迟!”
  天将亮未亮黎明前的那段时间,最是黑暗,也是瞒天过海的最好时机,刘备如何能再等得?
  刘备只自嘲一笑,正琢磨着,不想耳边传来嘶噜噜一声。转眼一看,却是张飞耐不急了,欲要上前大骂。刘备大吃一惊,赶紧扯住,莫让坏了大事。只一面让人将先前俘获的军旗凑上前去,故意举向对方火把之下,好让城上看得清楚,再一面让人回道:“再不入城,只怕就来不及了!到时刘备杀来,我等再次败退,只说你等助纣为虐,不放我等入城,看麴将军如何责备尔等!”
  守将一听,他这话十分有理,再一看城下,旗号却是看清楚了,也对了。便再无迟疑,命令开门。刘备只等吊桥一下,城门一开,只还没等城内守兵反应过来,便即挥兵杀上,夺了广县,将广县守将拿了。
  刘备只问道:“要死还要活?”
  守将看了刘备一眼,便即答道:“家有老母,不敢独去,祈求将军给我将功折罪的机会!”
  刘备也并没杀他的意思,只笑道:“杀你容易,一刀吏足矣,只现在乱世之秋,不是杀戮英雄之时,我可以免你一死。不过,将军可想想,你能为我立何等样功?”
  守将跪而谢罪,傲然答道:“将军欲下临淄,必将经过昌国。这昌国守将鲁间乃鄙人之挚友,一向与某交好,某可劝其归降。如此,必不费将军一兵,即可拿下此城。”
  刘备见他说来认真,想不会欺骗,不由心里一喜。赶紧站起身来,亲自给他解缚,哈哈而笑:“将军高义,若能兵不血刃夺得此城,使备以全百姓,幸何如之?只还没有请教将军大名,实在鲁莽。”
  守将只笑道:“不敢,某将舒北。”
  广县破坏也不大,只稍做安抚,即恢复了秩序。刘备原想留吴求守广县,也正好锻炼一下他的执政能力。只想到广县守将已经归顺自己了,如果遽然换了,只怕他心里会多疑,只得任命原来广县副将暂时守城。
  虽然如此,但刘备毕竟考虑甚多,知道守将不便更换,但人质还是得有,以防他变。刘备便是将田瑟、萧松和李品三人留下,让他们暗暗看住舒北之母。
  本想还要留下点士兵以为助守,只想到少留无益,多留误事,便也打消念头。更何况此去乃解临淄之围,所要兵马甚多,马虎不得,索性将自己人马全都带走,开赴昌国。
  刘备早上出发,马不间蹄,来到昌国城下时已是未牌时分。
  刘备让人叫门,直呼守将鲁间答话。只过片刻,鲁间就已登上城头。
  刘备也不开口,只拱手让舒北上前说话。
  舒北并无推迟,便即打马上前。先在马上长揖,然后高声问道:“鲁兄,家中一切安好?”
  鲁间只微一错愕,见许多兵马,便自心里不宁,只随便答道:“一切安好,不知伯母安好?”
  舒北点了点头,笑道:“劳鲁兄挂怀了,有玄德这样仁义之君照顾着,岂有不好?”
  刘备听到这‘仁义’也不陌生,只他这口气听来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赵云在旁,不由身子一凛。只见他突然右手轻捏铁枪,眼睛转而逼视着舒北,左手轻扯马缰。
  鲁间听他一说,眉毛微微一皱。再一看他身后之势,便是已猜到一二。只是他和他一向交好,也知道这人的脾气,听他这话的意思便是有点郑愕了,虽然没听说过刘备是何许人也,但还是装做圆溜的接下他的话:“玄德虽则‘仁义’,但终究是他人,他人岂可替你担这忠孝之名?”
  舒北哈哈而笑:“玄德一向视民如伤,我之托付于他,他就会待我母如之其母。便是身后有无数将士亦可佐证,即为其母,岂有加害之理?鲁兄但可放心。”说完,顿了顿,突然说道:“只我愧对国家,今日将与兄作最后一别!”
  刘备越听越心惊,什么‘托付’?正自吃惊,再突然听到‘一别’,惊惧更甚:“此子好毒,原来他根本没有归顺我之意,是以在城下演了这曲。想他先前怕我在城破之时杀了他,那他母亲势必难以保全,所以想了这鬼主意。只把我引到这里来,一是可以得见故友,二来,则是在天下人面前逼得我不得不认养‘其母’。
  想他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我‘仁义’,以将我束缚,接着又指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母即为其母’,便是摆明的懒上了,好让我没有理由杀‘其母’。非但不能杀之,而且还得好好养之。想汉以‘忠孝’治国,他便将我拉成了他的‘兄弟’,如此,我如何还能杀之?看来,今日就算我杀了他,亦是难解其恨了!
  不过他口里的‘国家’实在太过勉强,他既然替麴义守城,便是以麴义为‘国家’,或者以袁绍为‘国家’,他这样说也并无错误,只他可又知道他这‘国家’是从谁手里夺来的?”
  刘备想了想,听他这话里的意思,他肯定以为自己话一出我必将杀了他,便是心里愤恨道:“只你要我杀你,我就偏偏不杀你!”
  正要让人拉他回来,不想舒北话一说完,猛然双腿一撅马,就抽出了自己腰里宝剑,挥剑自砍。
  赵云也听的出他话里的意思,暗骂一声,正要阻止。没想到他话一说完,就会自杀,阻止已自不及。只他考虑得周到,知道舒北一死,势必更加牢固鲁间守城之心。所以趁此危乱,在鲁间震颤之际,此时出手最好没有。
  赵云便是突然扯马上前,双脚用力一蹬,轻点马背。接着,就见他身子跟着一纵,轻易的踏上了马头。千人一见,同声齐呼。跟着,就见寒光一闪,赵云手里铁枪一送,夹风裹雷,早一枪直往城头送去。
  鲁间正自惊惧,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眼前一道亮光,尚自眼花,不想胸口跟着噗的一声,再一看,早已着枪,鲜血狂流。鲁间惨叫已自不及,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翻身倒下数十米高的城墙,一头栽下就死了。
  赵云脚下马去势甚急,只在马上一翻身,又即落在马背上。手里长枪虽然没了,但腰里宝剑仍在。只伸手一拔,铿锵而出。剑即出鞘,耀武扬威。
  张飞在旁边早已心痒难耐,只趁势助威,手擂长矛,夹雷大呼:“守将身故,汝等快快献门,可饶不死!”
  城上守兵见得守将已死,大兵压境,早已慌乱,便是赶紧献了关。
  刘备入得城来,一路只想着赵云一枪怯敌,张飞一语破城,两人皆非常之功,本欲大摆筵席,只是非常时刻,也不想骄傲了他两人,便也只随便赏了他们几盏酒。虽然只几盏酒,但对他两人来说,那可是无上荣耀了。
  刘备想兵贵神速,如今连破二城,兵锋正盛,士气正旺,正是一鼓作气之时,便计划着稍微休息一天,将城内招抚好,明天即行进攻西安。
  这次两员守将已死,也不得不留人为守了,便任命吴求暂为昌国守将。只怕吴求甫一接触会支撑不过来,便是以陈世、黎解为副,以佐吴求。只想到舒北一死,广县副将闻之必然叛变,便很是焦急,问赵云策略。赵云便自请缨,说他回广县,必然得定。有赵云去刘备当然安心,赵云又怕消息会先他传到广县,便即要求连夜出城。
  刘备即平昌国,第二日稍一休整,留了一千人马,只带四千,便即奔赴西安。刘备心想,只这西安一破,临淄周围再无麴义外援,便可直接进攻临淄而无忧矣。
  刘备只叫关,不想此城守将也是个好杀之徒,也不知道刘备厉害,便即率领几千人马出来,摆下阵势,只找人单挑。
  刘备心里嘿嘿一笑,要硬攻城还真麻烦,现在倒是给我省了不少时间。要说这单挑,不说整个西安,便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是张飞对手?
  不用刘备派将,张飞早已是心痒难耐,嘿嘿一笑,打马直上。
  那人见他就这么直直冲了上来,便是不高兴了,只是赶紧叫道:“慢来,来将如何不通姓名便行厮杀……”
  张飞哈哈一笑,一矛挑上,本以为他能接了自己一矛,再答他话也自不迟。没想到对方愣不打紧,只还没拿起手里砍刀,就被张飞一矛挑下了马。刘备挥军直进,对方既然无主,便是散的散,降的降,走马夺了这西安。
  刘备没想到两天一夜连下三城,实在是从未有之功。便想着今日打点,明日就要围攻临淄,直面麴义,以雪前耻了!一想到这里,就是一阵的莫名激动。


第一百零一章:扬威
  赵云既去了广县,吴求留守昌国,身边除了木路和张飞可堪任用,这西安守将的任务非其二人中选一不可。
  刘备想张飞这厮莽撞得很,不是守城的料。便是上次让他守营,只还不听吴求的话,愣是挥兵杀散东门之敌,恰巧以鲁莽之姿无意破了麴义之围,虽然有功无过,但这种违我将令之事也是不可取的。只是想到木路新近归附,原来乃黄巾党徒,身无微功便即统军守城,只怕难以服众。
  刘备本想自己兵力不足,五千兵马已分了一千给吴求了,不应再做分兵,欲弃西安于不顾。只是想到西安地理位置重要,想只要扼守了这里,就遏制了麴义的外援,只要这里不破,便是麴义一日得不到袁绍的救兵。
  如此,现在情形便是欲弃西安而不能,欲留守而无放心之人。刘备思来想去,想若然让木路守城,军心势必难稳,张飞虽然鲁莽,却是悍将,也唯有其可承担了。
  刘备身边本有七刺客,只是其他六人都已分派了任务,现在只剩得厉影。本要他辅助张飞,只是自己身边也缺不得人,便也只能好生嘱咐张飞,让张飞再也休要做上次一样鲁莽之事。
  刘备将西安交付张飞,也留千人助他,只带着三千兵马奔赴临淄,以木路为先锋。临淄城里派出一员健将,领兵数千来战。
  刘备身边并无大将派遣,只得让木路出战。
  想他曾经被臧霸围剿,虽是凭借险峻之地,但臧霸也不是宵小之辈,愣是同他据守数月有余,却不能动,可见其本事不小。而他现在又是初来军中,无人知其旧绩,所以当借这机会,让他建一二军功,以服众人,以为以后量才而用。
  刘备先时解救临朐之围时,便是让木路打前锋,虽然那时见得他英勇,但所敌者无非是些小喽啰,现在面对的却是敌方将领。两将相斗,在这千人战场上丝毫马虎不得,看的就是他单打独斗的真正本事了。
  木路领命而出,斩马刀微微一沉,胡须一扬,两腿一夹,马自飞奔而出。对方将领更不打话,把枪一抖,送马而来。
  木路斩马刀一挥,下足力气,他本也不把来将放在眼里,谁知来将枪法甚是厉害,接连两枪往前递送。木路也知道立威在此一战,便是挥刀直劈。本以为自己这样一来,他势必会回枪自救,不想他中宫直刺,根本不顾。木路瞥眼一见,只得舍弃直劈,改为斜削。那人也是微微一惊,暗喝一声,只兜马猛冲,挺枪攒来。
  刘备见木路同那人几番交手下来虽是有惊无险,但来将只一味猛挑猛打,完全不给木路喘息之机,便是暗暗捏了把汗。想要是这样一路打下来,只怕木路也难久支。
  刘备正自猜疑,不想耳边传来重重的一声锐响。再一看场上,只见木路已经转身兜马回跑,显是抵敌不住,败退了下来。
  刘备暗叫一声糟糕,不由伸出双手,要去拔双股剑。
  那边守将见木路回马,却不放过他,只挺枪直追,口里咆哮不停。他这狂妄之极的哮声,只让他身后士兵大呼过瘾,只举刀杨威。
  刘备鼻子轻哼一声,只不放在心上,不想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叹息声。刘备微微一怔,想自己若然不将士气扳过来,首战便即受挫,那可不利军心。
  刘备到得这时,看来只得自己亲自出马了。
  刘备正要去拔佩剑,不想木路只做诈败,待引得一阵,突然放慢马速,然后猛的折过身来。敌人只一路追上,不想他会勒马,只要相避,已自不及。接着,刀光一闪,早被直劈于马下。
  这下对方的欢呼变成惊呼,自己这边的颓废之气,全都转化为无穷的力量。只转眼间,三千人士气高涨,便是随着一声令下,齐冲了上去。只对方也自狡黠,眼见不敌,立即撤入城内,只拒而不战。
  刘备也无可奈何,便即在临淄城外扎下营寨。只所带兵马不多,不能兵围临淄,所以也只能阻其一门。
  晚上,营盘也已经全都扎好。
  本来白天一战大胜,应当庆祝一番才是,只刘备不敢大意。不但不能庆功,而且还得格外小心,便是先自巡视了几遍,吩咐小心敌人劫寨,安排好以后,刘备才回到营中。
  刘备对木路白天表现很是满意,想他不但反败为胜,而且扬我军威,实在可嘉。又他是带着两万兵马来归附自己的,自己早是感激,只没军功,不便升赏。而今日得建大功,则是有目共睹,便是今后也可大加重用了。
  刘备将木路叫来,赏了他一盏水酒,木路一饮而尽。
  刘备请他坐下,扶肩叹道:“行人,你能跟着我,我很是感激不尽,也很是吃惊……”
  木路哈哈而笑:“主公你肯定是要问我,我既然想重新做人,为何不直接就近投靠臧将军,却为何会投靠你?”
  刘备会心一笑,这人倒是聪明:“是啊,臧将军那里有安稳的地盘,又是一郡都尉,镇守一方,你在他那里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只是一个颠沛流离,四处奔波的小小官吏,既无多少兵马,前途更是一片渺茫,实在辱没将军。”
  木路赶紧道:“主公过谦了!臧将军的确很是能干,不瞒主公,要是主公没有途径我黄昏山,我或许就会投奔于他。只天意使然,让我在黄昏山上偶然听得主公兵救徐州‘仁义’之名,我便打那时起就佩服起主公你,又幸巧得遇主公粮队,以全我心,实在我之幸也。便是主公能收留在下,让在下有改过之机,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哪里如何有辱没之说?”
  刘备举起盏来:“这‘仁义’二字实在不敢当,只我看不惯曹操劣行,才拔刀相助,非为别的。更何况值此乱世,征战四方,未免多有杀戮。既有杀戮,谈何‘仁义’?我本心自战栗,只想到这个乱世唯有以战止战,才能换得天下一个太平,所以就算留下骂名,也唯有这么做了!”
  木路正欲击案叫好,不想帐外厉影叫道:“主公,孔融来使求见!”
  刘备一凛:“孔融来使?如何这半夜来找我?”
  刘备将盏放下,木路站起身来:“属下要去巡营了。”
  刘备点了点头,等木路一走,便即叫道:“进来!”


第一百零二章:麴义来袭
  孔融来使呈上书札,刘备接过随便扫视了一眼,旋即合上,只道:“原来麴义果然撤兵去了北海。”
  来使点头道:“我家主公急切期望明公您能够速速发兵,以解我剧县之围。”
  北海旧府治乃是剧县,后因‘剿黄’需要,所以才搬到都昌去了。只这次麴义大兵欺入北海,北海之东安平既失,孔融便是扼守剧县,以防麴义继续深入。
  刘备也不即刻答应,只笑了笑,安抚一句,便即让厉影将他带了下去,好生招待。
  刘备只又看了一遍书札,心里想着要不要发兵相救。
  说起来,这孔融跟自己的关系也不是一般,我是非答应不可。虽然每次都是他来求我救他,未免有点让人不胜其烦。但他这人在士人里名望极高,又是孔子的二十世孙,说什么将来必然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为了将来之计,是有必要相救,而且不容推辞。
  可转念一想,现在的情势却不能让自己含糊。
  第一,麴义在北海,我正好可以利用这机会拿下他的大本营。
  第二,以目前连下三城之兵锋,这临淄指日可下,如何能舍弃?
  刘备再退一步想,就算临淄不能马上攻下,但我兵围临淄,麴义得知后自然心慌。他一心慌,势必回兵自救。那样一来,我虽没出兵相救孔融,但也无形中达到了‘围魏救赵’的架势,这样孔融也就不会怪我不派兵相救了。
  所以现在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暗兵不动才是最上策略。
  刘备想好了这些,便作书一封,只言北海但可宽心,我不日当会发兵,只要他再努力坚持。
  来使取了回信,怕耽误,便即连夜策马去了。
  随后两日,刘备只叫挑战,而对方却怎么也不开城相应,只把全军上下欲战不能,让人在城下大骂了两日。
  刘备本想能够速战而定,不意对方会采取坚守,这下倒让刘备慌了。想这样一来不说会延误了战机,便是‘兵救北海’的谎言都要暴露了,更糟糕的是,当初兵入临朐之后,因为欲要长驱直进,便是轻装而来,将大部分粮草都留在了临朐,而又将所带的还分留在了西安和昌国,自己营中粮草也自不多,恐难久支。
  刘备本想自己不可失信于人,既然这边没能如意,最好便就势撤兵去北海,以弥补自己一时的信口大言。只一想想,心有不甘。想要是这机会错过了,只怕千载难逢。便是想着寄希望于他日一战,以扭转乾坤,到时也就不会有‘失信’一说了。
  但刘备也想的周到,毕竟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还是得考虑周到点为妥。想要是自己速战不成,若等麴义破了北海后猛然回兵,那么我势必还得面对他,到时肯定有一大战。所以我就算围临淄不住,也得找到一个根据地,以同其长期搏斗。而临淄周围,西安则是上好的选择。但话又说回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这边粮草不济,我当让田楷使人将我留在临朐的大部分粮草全都运到西安,囤积起来,以为持久战。
  刘备想好这些,便是立即写了书札,让人连夜送了去。
  刘备眼见天已不早,便是打算着巡视一遍大营后,就要安睡。不想木路掀帐而入,脸上一片焦急之色,言道:“西面有无数火把正向这边蜿蜒而来。”
  刘备一愣,立即挂上佩剑,冲出帐外,登上高丘。望了望,果见一支火把队伍熙熙攘攘,甚至显得仓惶不堪,正向这边奔来。
  刘备微微一沉吟,道:“如何是西安方向的?”
  便即转身,命令道:“木将军,速随我去查看!”
  木路本想要他亲自查看未免有点冒险,但他命令既然坚决,也不好回驳,便是立即调集了数百精骑,随刘备出寨。刘备其实心里已经打鼓,一旦迎上黑夜的那队人马,更是脑子一懵。果然,他心里一直猜着,原来还真是张飞的人马。
  张飞一上来便是下马而跪,只不言语。
  刘备见他脸上满是羞愧,心里更是惴惴不安:“西安出问题了?”
  张飞答道:“西安被麴义那厮袭夺去了!”
  此话一出,不光身后之骑听来恐慌,刘备更是吃惊不已。
  刘备问他:“麴义不是去了北海了么?如何会在西安?”
  张飞尚未回答,只听木路兜马叫道:“主公,你看!”
  刘备兜马回身,只见南方火起,刘备微一错愕,那边不是自己营寨么?刘备大惊,叫道:“三弟快起来!”
  也不多言,便即扯马回营。刚一入营门,只见营后火光冲天,厉影迎了上来,叫道:“麴义烧我粮草!”
  刘备心里更惊,想张飞不是说麴义在西安么,怎么又在这里了?
  刘备也来不及细想,便即召集人马,欲往后寨救火。不想寨后先是一阵乱射,跟着便即杀出一队人马。刘备目不暇接,只眼望无数兵马,往来冲突。
  刘备自己这边虽然混合张飞的兵马也有三千多,但毕竟事起仓促,人人无备,就是连刘备都被打懵了。刘备眼见不敌,只得弃了营寨,往外便奔。
  刘备心想西安既然回不得,只得一路南下,到得一个土丘,麴义的兵马已经没有追来。
  刘备眼望着疲惫之师,便是如同做了一个恶梦,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大败,实在荒唐。刘备也不能责怪谁,只得想着先去昌国,再做打算。
  到得这时,他也不敢多做休整,怕麴义追兵随时会到,便即率军一路而下。不想走到半路,突然又遇到了一股麴义的军队。
  只他们见到刘备的大军也很是吃惊,只稍做抵挡,便即败北而去。刘备眼看这伙军队的来势,莫不是麴义的另一股军队攻打了昌国?刘备想到这里,心里焦急,只不要昌国也被攻下了,那可就麻烦了。
  刘备想到这里,便即催促进军,快速前行。过不多时,到得昌国城下,天已经微微亮了。


第一百零三章:退守昌国
  刘备来到城下,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城头插着的还是刘家大旗。
  吴求此刻正好在城楼上,看到刘备军队到来,便是立即率同陈世、黎解出城远远相迎。
  刘备见到吴求,心里一舒坦,笑道:“昌国没事就好。”
  吴求不用想也知道刘备这一晚肯定经历了一场大的变故,不然他看起来也没这么疲惫,自然也不会带这么多军队匆匆来到这里。
  吴求问道:“难道麴义昨晚也偷袭了主公的大营?”
  刘备不由接口反问:“难不成他也偷袭了昌国?”
  其实他也早猜到了,不然何以路上会碰到麴义的军队。他这么一问,当然是发乎内心的一种关切。
  吴求答道:“他们昨晚来到城下,假扮主公的军队,只要我开城,我黑夜看不清楚,不敢遽开。他们便是焦急乱骂,我更是怀疑,便说白天再开。他们当然不干,便是争论着,只到天快要亮了,他们害怕起来,就要撤去。我也看出破绽,便是悄悄让界之跟释然两位悄悄调集兵马,只等他们回军,我就赶紧追击,将他们大败而去。”
  刘备微一错愕,接着,耳边只听张飞低头叹息道:“这厮昨晚也是用了同样计谋,便是骗我说大哥危急,让我赶紧连夜发兵。俺当然也没考虑那么多,还道大哥真的要让我助战,我便检点兵马,立即发兵出城。可,可不想是这厮诡计,让他趁机入了城,只害得某丢了城池……”
  张飞重重叹息一声,又要请罪。
  刘备本来要骂张飞怎不及吴求之精明,只听他说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上了敌人的当,便是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欣慰,不忍再骂。更何况当此之时,也没功夫责备他,只让他起来。
  只是想到麴义这计谋全都是先前我用来骗他城池用的,不想他老人家倒是反过来用在了我身上,他倒是屡试不爽,准备两边开花,还真是佩服他敢作敢为。
  只刘备自己也没想到,三军出战,两军皆败,却只保留本来指望不大的吴求这支军队,实在出人意外。
  不过仔细一想想,看来自己眼光果然不错,吴求却是个可用之材。想要不是自己大胆试用吴求,只怕此刻昌国也不再姓刘了。
  不过一想到麴义会分兵三路,同时作战,实在厉害。
  只刘备哪里知道,原来当晚他回了书信让孔融来使送回去,只这临淄跟剧县快马也要一天路程,待他到达时,剧县早被麴义攻破了。这使节一路打听,才知道北海已经退守都昌,便也跟着去了。孔融退守都昌后,便是日夜忧惧,唯恐麴义会继续进军。只他不了解,就算没有刘备兵围临淄的事,麴义也原本不打算再攻打他。
  其实在麴义的计划里,当初他之所以突然放弃攻打临朐而兵向剧县,一是为了不让孔融轻松,怕他会随时腾出手来帮助田楷,二则是临朐久攻不下,只得自己先行缓和局势,准备等拿了剧县后再挥兵临朐。这样就可以来个突然奔袭,为的就是出其不意。
  只麴义没想到刘备不但破坏了他的计划,而且还挥兵围了他的临淄城,这哪里不让他焦急?麴义一旦得了剧县后,便即连夜撤兵。只一来到临淄,立即兵分三路,为的就是麻痹刘备,不让刘备知道他的主力到底在哪里。他原来的计划便是欲要让刘备前后失据,只没想到昌国没能攻下,才使得他有了暂时安身之所。
  刘备既然入了城,先行犒劳了众将士一番,以稍微恢复了他们的体力和士气。待食毕,想到大伙疲奔一夜,怕麴义随时会率军攻来,所以只让他们在校场上休息,先让留守在昌国的吴求部下守城。
  刘备当此之时劳累不堪,本欲回自己的歇息处,只想到大伙疲劳之样,便是心自不忍,欲要同他们一起躺在蓬下休息。张飞痛惜大哥,当然看不过去,只道:“大哥精贵之躯,如何同这些下士休息在一起?”
  刘备知道张飞最是看不起小人,便是平时老是酒醉鞭挞士卒。想他这些脾气乃致命硬伤,实在有必要跟他纠正纠正。只是平时也没来得及教诲,此刻听他说来,便是趁势拉他坐下,啪啪他的虎背熊肩,轻语道:“三弟啊,这些日子以来不停奔波,很是辛苦吧?”
  张飞一愣,似有所触,粗声道:“大哥哪里话来,为大哥奔命是俺张飞义不容辞的责任,如何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大哥你也忒好人了,以后再也休要如此说来。”
  刘备哈哈一笑,伸手去摸胡须,这才发现掐不住,便又是失声一笑,道:“说到‘好人’,不知三弟是如何理解的?”
  张飞微一错愕,道:“这‘好人’嘛,自然是相对于‘坏人’,就像,就像他们……”
  刘备轻哦一声,张飞指的是旁边远处休息的那些士兵:“如何是他们?”
  只听张飞继续道:“他们整日价不知进取,一副小人嘴脸,如何不是坏人?”
  刘备道:“如此这么说来,那三弟是如何看待黄巾的?”
  张飞突然横眉道:“这黄巾更是乱党,更是坏人!”其实提到‘黄巾’,张飞倒立即想到了木路。依他性格早该拿出来说事了,只木路非同别人,既有功于大哥,又生就一副威武之躯,早是心底佩服,自然另当别论。
  刘备呵呵一笑:“然则三弟可知这‘黄巾’是如何来的吗,他们为什么好日子不过却铤而走险甘做蛾贼,冒此杀头之罪与官兵作对?”
  张飞微微一愣,只道:“自然是他们妄图觊觎富贵。”
  刘备呵呵一笑:“以三弟的理论,他们既然‘觊觎富贵’,自然也就是懂得‘进取’之士。既是‘进取’之士,当然也就是‘好人’了。”
  张飞一怔,大哥这话倒是无可反驳:“这……”
  刘备道:“其实三弟的话一半正确,一半不正确。想他们虽然‘觊觎富贵’,但若不是被情势所逼,使得他们吃不饱饭,他们焉能造反?所以说没有饭吃,好人也会被逼成坏人。
  而你所说的这些士卒,他们其实也是和那群蛾贼一样,为的只是糊得一口饭吃,所以才甘心当别人的走卒。而他们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进取’之心,整日价只知道在战场上疲于奔命,但有句俗话说得好,不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便是那些今后威武八面的将军不也是从低贱的士兵里升上去的么?如此看来,这些士卒如何会没有‘进取’之心?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坏人’了。”
  张飞似有所悟,在他的思想里,他的好坏之分,其实简单点,也就是大人物与小人物之分。而他之所以动不动经常鞭挞他的那些属下,便是因为看不起他们卑躬屈膝的样子,所以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就会忍不住骂他们。
  刘备接着说道:“所以说啊,没有属下的将军,自己也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如果没有一伙人的牺牲,自然也就衬托不出一个人的光辉,而坏人多了,才有好人。所以有大英雄,也要有真小人。”
  刘备这么一说,便是叫他不要经常动不动鞭挞士兵,这样士兵对他积恨许久的话,到时众叛亲离,自然也就成了孤家寡人。而让他并存‘好人’和‘坏人’,自然是要他包容一切,不要嫉恶那些士卒了。
  张飞听得一片迷糊,对于什么‘光杆司令’更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仔细一想,也甚是有理,只还没想到他这话是隐喻自己的。
  刘备见他还没反应过来,正要直指出来,不想校场上奔来数骑,当先一人白马银枪,却是赵云来了。
  刘备跟张飞站了起来,再一看他身后,还有田瑟、萧松、李品。
  刘备咦了一声,不知道他们怎么都来了,也来不及细想,只上前相迎。
  赵云等四人一上前,便即跳身了马,随即拜倒,刘备赶紧扶起。
  张飞咦的一声,叫道:“这老妪是谁?”
  刘备闻声望去,原来骑上还陀着一个老妇人。
  刘备也不认识,赵云回道:“这老人家便是舒北的母亲。”
  刘备虽然命人看守舒北之母,但他也没见过她。此刻听说是舒北之母,头也跟着大了。
  舒北临死时可是将他母亲托为‘我母’,便是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看来若然不承认,只怕会遭骂名。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穿越过来,倒是再不可能见到自己亲生母亲了,现在老天爷有此弥补,倒是待我不薄。
  刘备想通这些,便是赶紧上前去,拱手作揖,真诚拜道:“母亲!”
  那老人家尚在马背上,只身子硬朗,听他这么一拜一叫,便是微微一怔,突然厉声问道:“你把我儿子弄哪里去了?你把我儿子弄哪里去了?”
  刘备身子一颤,抬头只见她眼角抹泪,便是心头不由一涩,欲要伸手先扶她下马。谁知她竟突然挥起手来,往刘备脸上直掴了一个耳光。
  刘备顿觉天昏地暗,耳朵嗡鸣,只觉此刻情形非‘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无以复加,便是‘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第一百零四章:撤兵
  赵云一见,立即伸手来扶,田瑟只在旁边,便要拔剑,张飞却是叫了声‘大哥’,扯步上来,只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刘备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而且如此狠辣,只来不及伸手相格,早重重挨了这一记耳光。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来得及反应,他也不会对一个老人家动武的。
  那老妇人一记得手,只两眼流泪,嘶哑道:“你把我儿子弄哪里去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刘备一愣,一时嗫嚅不知所答,只看她沧桑之脸上老泪纵横,禁不住心里面一酸,又要伸手去扶她下来。
  这下张飞跟赵云立即上前,欲来相劝,只刘备让他们退后,他们也只得退了去。
  这下,这老妇人倒是没有伸手再打刘备,只顺势下了马。刘备搀扶着她颤巍的身体,便是一片怜悯,只将她扶了下来,诚恳的道:“母亲,舒北兄弟不幸自杀,他临死将您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您。以后,就让我做您的儿子吧。”
  那老妇人这下倒是镇定住了,只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众人尽皆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远远站着。
  刘备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她时而耸动的肩,虽然看不到她低头流泪的眼,但完全能感受她正在流泪的心。
  镇定了一时,那老妇人突然停止抽噎,肩膀停止耸动,只又开始在口里低声咕哝着什么。刘备站在她身旁起先还没听出来,不过再仔细一听,才知道她是在低声问着自己:“儒生死了,儒生死了?”
  刘备听这‘儒生’,当是舒北的字,或者是他的绰号了。只听她含混不清的说了两三遍,却突然又不说了。刘备正自震愕,不想耳边只听赵云大呼:“小心!”
  刘备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见寒芒一闪,自己腰里的宝剑已被那老妇人夺在手里。刘备尤一迟疑,还道她要为自己儿子报仇,不想居然剑一拔起,便即往颈上一抹,就见鲜血飞洒而起。
  赵云刚才之所以惊呼,也是怕老妇人会伤害刘备,也想不到她会自杀,便是心里一惊,暗暗叹息一声。
  张飞张着眼睛,田瑟等三人则是麻木的站在那里。
  刘备本以为有个母亲自己可以照顾她了,没想到她会转眼随她儿子而去,便是心惊不已。只心痛的叹息一声,向她拜了两拜,拾起佩剑,看着上面的血犹自心惊。
  心想她的儿子虽然是自杀而死,但终因自己,再一想到‘舒北’这一苦心的‘托母’之计落得母子共赴黄泉,实在是转眼一空。只暗赞这对孝子和烈母,更是敬畏不已,立即命人将这老妇人厚葬了,并竖碑纪念。刘备心想,自己这样一做,也可正好整整这个乱世道德沦丧的风气。
  刘备处理好这些,只想着田瑟等为何不留守广县,却都跑到这里来了。
  赵云也知道刘备会有这些疑窦,便是说道:“我那日奉了玄德公之命南下广县,不想还未入城,却遇到了弦柱他们……”
  刘备不由接口道:“莫不是广县出了事?”
  田瑟三人跪了下来,答道:“望主公赎罪。”
  刘备先扶他们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田瑟三人站了起来:“主公走后,我们奉命‘保护’这位老妇人,三人轮流看值,片刻不敢放松。可谁知广县副将秦山这厮心怀鬼胎,便是趁我等稍不谨慎,以重兵围了府邸,就要来‘谋害’这位老妇人。我等奋力厮杀,这才‘保护’这位老妇人杀出城去……”
  刘备心里嘿嘿一笑,也好,广县也丢了。
  只听赵云接道:“我半路上遇到弦柱他们,便是想着欲要去临淄找你,不意未到临淄,却听到玄德公已经在昌国了,我们这才赶了过来。”
  刘备点了点头,对他们道:“各位辛苦了!”
  正欲让他们下去休息,不想陈世跑了过来,拱手道:“主公,麴义大军已到,正在门外挑战。”
  张飞不听尤可,听了后便是捋起袖子,咆叫道:“这厮还敢来,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扇破他的嘴巴!”
  说着,就挺矛欲要上前。
  刘备只叫道:“三弟,不可鲁莽!”便是带着众人登楼一看,只见麴义已经列好阵势,刀戟只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刘备想麴义当初杀到临淄时,那时也最多不过三四千人马,不想没几个月便即发展了这么多,当真势猛。只现在带来的虽然看起来也不过六千人马的样子,但要知道要是加上驻守在广县、西安、临淄、东安平和剧县的人马,再是被自己俘虏的一千徒众,则少说也有一万有余。
  虽然这一万人马里大多都是招降的黄巾贼党,但黄巾久和官府作战,也自形成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刘备只望中军一看,麴义这次却是亲自率兵而来的。
  张飞本在旁边劝说厮杀,只刘备考虑到士气不佳,又一夜狂奔疲惫,不敢接仗。便是随便他们在城下挑战,只让吴求坚决守城,只不要接战。
  刘备遣散各人,只要各人等好好休息,明日再做打算。刘备回到榻上,只感觉全身疲惫,只兜头睡到第二天。也幸好吴求一夜守城,麴义也没冒然冲杀,只在城下扎寨。
  广县城内本来所蓄粮草不多,当初勉强供应千人也很是困难,不想这下突然加了将近四千人马,把几天的粮草一天吃了,便是立即告罄。只报于刘备知道,刘备也是心急。
  刘备本来带有粮草,只被麴义一把火烧光,不可能再要得回来。再一想到昨天修书取粮,只说送往西安,而自己身在昌国,城外又有大敌,只怕难以送至,便是焦心不已。
  到得第三天,刘备眼见昌国城池不高,粮草不济,而敌人数次挑战,本欲出战,只想到对方现在兵锋甚盛,而自己这边伤员较多,都没吃饱饭了,还哪有力气打战?便是想着先让赵云带一批人马出城,以查看粮草的事,看他们准备如何了。
  没想到赵云刚一出城没多少时间,便即回来,原来半道上遇到了送粮队伍。
  不过,送粮之人只来了一人,全身还是狼狈不堪,见到刘备更是战战兢兢。
  刘备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由拧眉道:“难道粮草又被劫了?”
  送粮之人怕被砍头,便是跪了下来,点头如捣蒜,请求饶命。
  刘备只问:“是怎么回事!”
  送粮之人断断续续的道:“我们接到送粮命令,便是立即整备。第二天便即出发,不,不想半道会被麴义截下,只把粮草全烧了,还杀了所有的人。只,只我一个人跑了出来。”
  刘备不由咬了咬牙,拔剑道:“又是麴义这厮!”
  其实他也完全能够猜得出来,这事不是麴义干的,还会有谁?只他实在气不过,便是情不自禁的将剑拔了出来。
  送粮之人眼见剑光暴起,便是吓得不住讨饶。刘备当然无意杀他,便是让他下去疗伤。
  赵云问道:“玄德公,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刘备反而问道:“子龙,要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准备如何处置?”
  赵云微一沉吟,道:“士气不佳,城墙不高,粮草罄尽,全是不利,唯有撤兵。”
  刘备听他一口气窜成这‘四字成语’,便是不由莞尔一笑,点了点头:“看来唯有如此了!”
  刘备立即吩咐下去,只准备晚上从东门悄悄撤出。
  张飞等听说,也无办法,只气不过,有的甚至建议不若走时将城烧了,也省得留给麴义。刘备头脑当然清楚,便是这一烧不知多少百姓遭殃,不说会遭唾骂,便是于心也不忍。
  刘备等假张旗子,只连夜走东门去了,麴义白天才得到消息,只也不急着追,先是入了昌国,休整好后,接着渡过巨昧水,再来攻打临朐。
  刘备入得临朐,见了田楷,本以为临朐城内还有粮食,不想完全出乎预料。
  仔细一问,这才知道田楷已将刘备当初入城时所带来的粮草全都运了出去,本以为这些足够支撑刘备打仗了,不想又被麴义截了。现在城内所剩的粮草则是田楷趁临朐围解时到野外打秋风才弄到的,本以为先供应城内六七天之用,其余的以后再想办法不迟。可现在倒好,不但城被围了,不能随便出去打粮,便是还得多承担这么多人的粮食,只怕周转不到两天,又要没粮了。
  刘备忧心如焚,回到自己房中,独自闭门想了好多时候,只一时没主意。但他想只不能坐以待毙,便是想着明天做最后一搏,欲要领兵冲寨,跟麴义干一场。只刘备也没多少胜之把握,便是左右踱步。
  刘备正左右来去,刚走到油灯前,不想灯火突然扑腾一声,被什么东西给打灭了。
  刘备心里一凛,耳边风声顿起,再一转身,黑暗里,梁上似乎掉下一个物事。刘备尚在犹豫,不想,跟着一道光芒亮起,直刺而来。刘备脑袋一窒,有刺客!


第一百零五章:被刺
  刘备微一迟疑,不想静谧的黑夜里,突然传来噗的一声,轻柔至极。他也来不及细想,转身跳开,只不要呆在原点。
  对方一剑递出,没能击中,便是黑夜里第二点剑光跟着亮起。
  刘备只欲要去扯腰里宝剑,只恍然间大吃一惊,原来自己一进门,早将双股剑挂在了墙壁上了。
  眼见这一剑刺来,只眼看避不开身,慌忙中抓起案上酒盏砸了上去。这一丢虽然是在黑暗处,但极具准头,一击而中。那人很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欲要将剑劈上,只怕剑刃碰上青铜酒盏会发出刺耳的锐响,只要是让它落地了,那势必也一样会发出‘皮蓬’之声,这样一来,不管接与不接,都照样会惊动门外守卫。
  那刺客也来不及细细考量,赶紧揉身让开,也不管这酒盏了,便是轻挽铁剑,手臂徒然一震。剑一送出,直往刘备站身的落脚点一扫而去。
  刘备站在黑暗里,猛的见得一道剑花在胸前爆炸而开,不由重喘一口粗气,只事起仓促,他也忘了呼救,只黑暗里拼命向后闪去。
  但对方终是剑光暴涨,刘备身子刚一靠上墙壁,跟着胸口传来刺啦一声。刘备尚不及去想,背上被咯噔一格,心里一喜,知道双股剑就在这里,便是伸手就去拔剑。
  刺客剑光尚未回扫,青铜酒盏落地的‘皮蓬’之声在黑暗里爆炸开。刺客知道机会已经错过,不能再勉强,只鼻子里冷哼一声,赶紧回身。
  果然,刘备门外站着的守卫,先前还以为‘大人’湮灯要就寝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不想里面突然传来‘皮蓬’一声,只把他们吓得身子一颤,赶紧叫道:“大人!”只没刘备吩咐,一时还不敢尚自闯进来。
  刘备见那人要折身,也来不及去拔剑,便是单掌变爪,欲要擒拿住他。只那人反应也快,刘备的手爪往他腰里一拿,用力一扯,却只连他衣襟扯下一件物事来,刘备尚不及细看,那人早就破门去了。
  门外站着的两名守卫早听到里面动静,还没拔刀,便见门突然开了。两人欲要砧刀上前,不想脖子上早挨了两剑。他们两也来不及惨呼,只是轻轻哼了两声,便即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刘备冲出门来,刺客早越墙走了,而这时张飞跟赵云正好走了过来。
  他们见到地上死尸,再一看刘备伸手捧胸,只黑暗里看不清,便是焦急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刘备本欲要他两去追,只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是也不声张,只让他两进了内屋,点上油灯。
  张飞跟赵云一见地上铜盏,便是俱各一怔,再一看刘备,却是肩上、胸脯上鲜血淋漓,更是吃惊不已。
  只刘备不知道,先前第一下轻柔至极的声音,原来是肩膀上挨了一剑,从肩上发出的。只这一击着得极轻,又是在那种紧张的情况下,所以一时自然没能感觉出来,也就不知道痛。而胸口上的伤,则是被那刺客手挽剑花刺破了外衣,然后肉上拉了长长一道口子,只不是很深,但鲜血流的很多。
  张飞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啦?”
  赵云立即道:“玄德公,你等着,我去请金疮医来!”
  刘备这里也有金疮药,只让他们帮忙敷上,再扯布在伤口上随便裹了一下,也就没再溢血了。
  张飞只焦急的要知道是怎么回事,赵云早已经观察极微,开口问道:“玄德公,刚才是不是遭了刺客行刺?”
  刘备点了点头:“我倒不无大碍,只两名守卫被杀了。”
  刘备只这么轻描淡写,张飞早站了起来,叫道:“刚才来时,刺客定然未曾走远,只大哥如何不让我们去追他,却让他跑了?”
  刘备只呵呵一笑,张飞这下倒是看得透彻,便是勉强笑道:“三弟先坐下来。”
  张飞也很是听话,本欲要追,只想刺客早走了,只怕已不及,所以也只得乖乖的坐了下去。
  赵云皱了皱眉,略一思索,蔚然叹道:“我知道了!玄德公之所以不让我们去追,这其中却大有牵连。”
  刘备还没问,张飞早叫道:“有如何牵连?”
  赵云道:“这还不简单,现在两军战事在即,你想是谁会急于想让玄德公死于刺客剑下?”
  张飞随口接道:“与大哥为敌的便只是麴义那厮,这便……”
  正要说下去,突然恍然大悟,啪案道:“俺老张明白了,原来是麴义这厮要害大哥!”
  赵云看了刘备一眼,刘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点了点头。
  张飞怒不可遏,只又问道:“既然是这厮派刺客欲要来害大哥,我们如何不把这刺客捉来杀了,却放了他作甚?这样岂不便宜了他?”
  赵云道:“玄德公这么做自然有他目的,想现在城内粮草紧缺,麴义攻城在即,本来军心已经不稳,要是这时再让别人知道主帅被刺,你想临朐城到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云说刘备是主帅,虽然不全对,但也不无道理。想在解救临淄这件事上,刘备虽然只是‘客军’,但当初既已分工,自然各司其职。田楷只是做后方保障,真正领兵打仗的是刘备,所以称刘备为‘主帅’也不为过。
  张飞一听,仔细一想,不由击案道:“哎呀,还是子龙想得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回?只我差点误会大哥了。”
  刘备呵呵一笑,说道:“知我者,子龙也!”
  赵云谦逊的笑了笑,道:“只让玄德公忍受如此痛楚,我等看在眼里,只帮不上一点忙,实在歉疚!”
  刘备哈哈一笑,爽然道:“些许剑伤又有何碍?无妨,无妨!子龙和三弟你们也不必担心,只不要和别人说了。”
  张飞皱了皱眉:“大哥真的不要金疮医来看看么?”
  刘备只哈哈笑道:“三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赵云只在旁边呵呵一笑。
  刘备顿了顿,看着赵云,半开玩笑道:“子龙只这半夜前来,是不是受我三弟蛊惑,欲要联名劝我出城迎战之事?”
  张飞只微微一愣,尴尬的怔了怔,就听赵云呵呵笑道:“玄德公真乃神人也,这可不正是被他扯着要来,非要我向你请求出兵么?”
  刘备只对张飞故意唬了一眼:“胡闹!这战争之道,岂能说打就打,便没一个度的么,岂是你急得的?”
  赵云只在旁呵呵一笑,张飞争辩道:“大哥你也忒好人了,麴义这厮欺人太甚,便是大哥也忍受得了。想他从临淄跟到昌国,再从昌国跟到这里,今晚又暗派刺客来行刺大哥。便是大哥你能忍受得了,俺却不能忍受!”
  刘备道:“不能忍受,那你就能乱来么?”
  张飞道:“俺便不管,俺明日就要让麴义见识见识俺的厉害!”
  赵云呵呵一笑,道:“玄德公一时不便出战,当是因为士气的关系,这点我和翼德当然能够体会。只话说回来,现在粮草已所剩无几,此时如若不做最后一搏,只怕一旦粮尽,便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刘备心里当然早想到‘全力一搏’,只一时还没能拿定主意便被刺客打断,此刻听赵云也如此提议,便似是拿到了一个砝码,只又多了点分量,便是心里也跟着安然起来。
  刘备正欲再说,不意门外传来轻咦一声,显然很是吃惊。
  刘备这才想到尚未将门外两具死尸料理掉,正不知如何,不想门外接着传来紧急的啪门声,跟着有人高声叫道:“主公,主公!”
  刘备听的出来,是吴求的声音。
  今晚是吴求在巡城,他如何这夜也过来了。
  听吴求焦急的啪门声,他当是看到门外的死尸,担心门内刘备的安全,所以才动作粗鲁,也不能怪他。
  张飞站起身来,叫道:“子梦如何恁般着急,比俺张飞还沉不住气?大哥在里面议事哪!”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门。
  吴求走了进来,只额上汗水淋漓,见刘备好好的端坐在榻上,这才喘了一口气,放了心。
  原来刘备也怕事情太多人知道不好,便是趁张飞开门时,早披挂了外衣,只让吴求半点也看不出他受了伤。
  刘备一见他进门的样子,分明是十分关切,心里便也跟着略微宽松,暗自高兴,只问道:“子梦如何也这夜过来?”
  吴求只想着门外的两具死尸,本不欲过问,只觉得诡异,还怕他们不知道,便是提醒道:“这门外……”
  刘备一愣,虽然自己装作没事,但门外尸体忘记处理,这下被他碰巧遇见了,却如何能瞒得住?刘备左右一想,这吴求毕竟是自己心腹,跟他说了也没关系。
  刘备想通了这些,正欲抖出来,不想这时只听张飞在旁嘿嘿而笑,挠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来找大哥,只这两小厮竟不放俺进来,俺一气,便将他两都杀了!”
  吴求轻哦一声,他杀人的事也见得多了,想张飞虽然杀的是刘备的护卫,但他两是张口闭口的兄弟,刘备自然也不会怪罪。只这么随便杀人,未免有点草菅人命了。吴求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
  刘备跟赵云俱各一愣,随即各自心里笑了笑。想这张飞莽则莽已,但有时候却能急中生智。
  刘备尚不知道他这么晚了如何还要过来,只怕有事,刚才问话被打断,便是接着提醒道:“子梦,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吴求哦的一声,被刘备一问,似乎才想到此来目的。便是上前一步,拱手道:“东门城下来了一队商旅,要求连夜入城,只还说要见大人。”
  刘备皱了皱眉,商旅?


第一百零六章:珠宝换粮草
  张飞一听到半夜有人入城,便即想到自己守西安之事。想那时也是天黑,只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才着了麴义的道儿,使得丢了城池。虽刘备不做怪罪,但他事后一直耿耿于怀。
  这时一闻吴求之言,自然反感,不由接口道:“什么商旅,这么晚了如何还要进城,想来也是有诈!”
  赵云站了起来,道:“虽然可疑,但玄德公却可以先去见见,再做打算不迟。”
  刘备本也抵触,毕竟眼下大战在即,这时入城未免不无让人感到敏感,更何况还是深夜来访。但一想想,见见也无妨。便是带着赵云、张飞、吴求三人赶赴东门。刘备登上城楼,城上火把照下去也不甚光亮,只隐隐约约看见一排排车队,就是看不清下面人物面目。
  吴求在旁叫道:“城下主事的请出前一步,我家大人来啦!”
  话音刚歇,就见一人兜马上前,仰面向上。
  刘备往下俯视,火把终于是照在他脸上,把刘备一眼看得清楚。只见这人虽然看起来通体瘦黄,但精神健硕,且腰里还跨了一把单刀。张飞、赵云、吴求三人虽不认识,但刘备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不就是张闿属下,那个两小卒幸存之一,自己曾亲自为他取名叫‘程辉’的人么?
  刘备好多时间没见他,只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却怎么这时候出现了?刘备赶紧命人开门,只让他车队入了城。
  程辉先是各个叩见,再拜刘备。
  刘备呵呵笑道:“为光,这些日子不见,想不到你做了好些买卖啊。”
  为光是程辉的字,程辉有了这字自己都很少去用,此刻听来不由一怔。但随即想到,便是亲切无比,只嘻嘻一笑。正要回答,张飞早急了,便是问刘备:“这厮是谁?大哥你认识他?”
  刘备笑道:“忘了跟诸位引见了,这位便是张闿属下刀吏程辉。原来也是在我军中呆过,只后来战乱失去了消息。”
  刘备只一面说着,程辉只一面拱手,表示谦恭。
  弄了半天,原来是军中小吏,张飞只没兴趣了,也就不再多问。
  当初刘备将张闿等留在军中,赵云跟他们也不多做接触,张飞更是不与黄巾为伍,而吴求那时则被刘备派往兖州侦查,他们自然也就不能互相认识。
  赵云既不知其中细节,自然也就不便多作言语,只是想既是刘备亲自引见,也只得客气几句。
  吴求因为有任务在身,便下去巡城。赵云跟他既不相识,自然也无话题可说,转身告辞。张飞本欲留下,只被他一扯,也就跟他去了。
  待众人走后,刘备问道:“为光,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
  程辉笑道:“大人,这些话等会说也不迟,我却有件东西要给大人看。”
  刘备一愣,只见程辉转过身来,轻击两掌。站在车队两边的数百人一闻掌声,便是一齐行动。只见他们一个个先后跳上大车,身手倒是矫捷,片刻便即拔出刀具,用刀子将车上木板都撬了开来。
  程辉伸手做请的姿势,刘备看他神秘的动作便是微微一愣,只也不多做迟疑,便即登车而观。刘备不看犹可,一看,便是心口狂跳,不由夺口而出:“粮食!”
  刘备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缺粮的时候,突然会看到这么一大车的粮食,能不让他吃惊?刘备这么几十辆大车子一路看下来,里面全是粮食,而且每车都是满满的,只把他看得心惊肉跳。
  刘备看罢,悠悠喘气:“你是如何弄来这么多粮草?”
  程辉拱手道:“大人不必吃惊,其实这些都是我用曹贼家的珠宝换来的,希望大人笑纳。”
  刘备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只心里喜不自禁,嘴上含糊的答应了。
  其实在他当初,之所以留下张闿,最直接的目的便是奔着他的珠宝来的。只是没想到,张闿被曹豹无意杀了,便是那时他都恨不得扒了曹豹的皮,深叹自己白忙了一场。只最后还剩了个程辉没死,便是把希望寄予在他的身上,才帮他取名取字,好收买他的心。本期望不大,只没想到此刻效验了,他如何不高兴?只听他说把珠宝全都换成了‘粮食’,不免有点吃惊。但话说回来,在自己军伍不振时能换来这么多粮食,也很是知足了。
  刘备只怕人多嘴杂,在场上也不多说什么,先只把粮草运到了仓库。等安排好了入城的人马,这才把程辉单独请到自己房间里,故意劈面问道:“适才听为光说这些粮草都是曹操家的珠宝换来的,这又如何说来?”
  程辉道:“此事说来话长……”
  刘备先请他坐下,耳边只听他继续道:“只不知道大人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得到消息,去英山道上准备截击曹操的事?”
  刘备点了点头:“这如何不记得,都是曹操在散布假消息,害得我上了他的大当。”
  程辉道:“想来如此,不过大人现在也应该知道,其实这都是曹操的诡计。他先将大人你引走,然后趁营寨守备空虚,便是立即调集另外一股人马来攻寨。当时他们还放起火来,只把整个营寨都烧了起来,大火过后又是一阵冲杀,便是所剩无几,只我幸免于难。”
  刘备点了点头:“就是我回军的时候,只见营寨都被烧光,不见一个活口。”
  程辉继续道:“我当时从死人堆里逃了出来,想找大人,却没了消息,好生让我着急。我四顾茫然,想了许多时候,才想到要回泰山。我一回到兄弟身边,也顺便将张将军身故的事说了。兄弟们听后很是伤心,欲要来报仇,只被我暂时劝说住。”
  程辉说到这里,不由咬了咬牙:“不过我听说曹豹那厮已经死在曹操手上,哈哈,实在老天有眼!”
  刘备呵呵一笑,想他哪里又知道曹豹之死的真相?不过,他也不想说出来,心想就让他把功劳算在老天爷头上吧。
  程辉顿了顿,随即道:“张将军一死,泰山上下无主,大伙怕就此散伙,想到我常随张将军身侧,消息又是我报来的,便是推我为主。我也不好推辞,就暂时在泰山上住了下来。”
  刘备笑道:“原来为光已经承袭张将军之职,已经是程都尉了。呵呵,我该改口叫程将军了。”
  程辉赶紧站了起来:“大人休要折杀小人,我哪里又是将军的料?”
  刘备哈哈笑道:“程将军不必客气。”
  程辉摇了摇头,只不敢承受这‘程将军’三字,一面接着说道:“我在泰山上先为张将军举行了丧典,只可惜张将军的尸首在郯县城外,不能运回来,便是只得葬了他的衣冠。我等做好这些,一面处理了一些事务,再是一面派人不停的四处打探大人你的消息。”
  刘备道:“这也难为你了。”
  程辉摇了摇头,呵呵一笑:“这是应当的,想大人救我性命,我如何敢忘?”顿了顿,道:“经过多方打听,最后我的弟兄好不容易才知道您解了徐州之围后,又来了临淄。我一听说,便是时刻准备,只好言说服兄弟,要他们跟我一同来投靠大人你……”
  刘备一愣,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原来程将军如此看得起某,某实在感激不尽!”
  程辉惶恐道:“大人哪里话,这么一说小人实在承受不起。只还没得大人您同意,我便将所有兄弟都领来了,实在太过冒失,希望大人不要见怪!”
  刘备便是哈哈一笑:“程将军实在太客气了!”
  程辉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我等尚在收拾行装,不想听到大人你粮草被烧,正是缺粮。我想军队全靠粮草才能维持,要是粮草没了,还如何打战?我于是就将张将军从曹嵩那里所截的珠宝全拿了出来,换成了粮草。只怕大人着急,便是连夜运了过来。”
  刘备想现在正是战乱,天下饥荒,粮食都比黄金要贵重,将近百车珠宝能换来几十大车粮食也很是不错了,只想着自己‘觊觎’已久的珠宝就这么没了,实在痛惜。而再看眼前这人,只听他大话一出,便是百车珠宝挥金如土,实在豪爽。
  刘备只听来好生佩服,立即站了起来,拱手道:“程将军如此大义,实在令某感动,我便代替合城上下感谢将军的大德!”
  程辉赶紧站起,一揖到地,惶遽说道:“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别说大人曾经救我一命,更有恩于张将军,就是路人,只要闻得大人受困,便也会不遗余力相助一把的。”
  刘备道:“将军客气了。”
  便跟着两人都坐了下来。
  刘备想了想,问道:“将军当初入城时难道没有被麴义怀疑上?”
  程辉答道:“哪里会没有?我当时不知道他屯兵西门,只幸好事先派了探马,这才没有被他们碰上。我见白天不好入城,只得晚上悄悄绕过南门,这才到了东面,也幸得没被他的侦骑发现。”
  刘备点了点头,跟他再聊了一时,便安排了他休息的地方,送了他回去。刘备等他一走,摸了摸胸口的伤,不再出血,这才放心。再一想到先前刺客的事,不由心有余悸,便是将先前从刺客身上扯下的那块物事拿了出来。
  先前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时一拿出来,却是一块方块的黑铁,上面阳面镌着一个字,只很是模糊。刘备仔细在灯下一辨,却是个‘轰’字。
  刘备嘴里念了两遍,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正要将他放入怀里,突然脑子里一闪,心里一惊:“这块铁牌我在哪里见过!”只到底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战前动员
  麴义初来城下,刘备因为顾及对方士气,所以并无接仗。待得第三天晚上,粮草已经充足了,自己军队也已经休息好了,而再见麴义士兵,却已显骄矜之相。刘备综合考虑,知道时机已经到了,便是召集众将士在校场相见。
  刘备在来校场之前,先在内堂独自召见了张飞和赵云,想听听他两位的建议。
  刘备待他两坐定,这才突然站了起来,故意眉头深锁,叹了一口气,道:“现在麴义就在城下,正准备集结军队围我四门,你们说该怎么办?”
  张飞一愣,他尚不知道刘备有反击麴义之意,此刻听他说来,便是也跟着暴跳起来:“前两日我劝大哥打,大哥只不打。现在眼见他快要围城了,却如何又忧愁起来了?依俺说,他便是弄来十万乌合之众,难道我们便怕了他不成?大哥打吧,俺张飞当第一个冲上去,决不退缩!便是抓住麴义那厮,先将他剁个稀巴烂,我看他还敢小觑我家大哥!”
  刘备听得心里高兴,只还皱眉深锁,看赵云怎么说。
  赵云听刘备一席话说完,只没急着开口,仔细在旁琢磨着。他想,听他这口气完全不像是没底气的样子,而且也不像他的个性,只他如何会突然说这气馁的话?
  想他前两日坚决不打,只因为士气和粮草的问题,现在士气也已经渐渐提升了,粮草也意外的得来了,便是还击的最佳时机,他却如何突然会有此担心?
  赵云再一想,若他不是担心麴义将要围城,那么反之,他肯定是欲要有所动作了。想他今晚突然招我和翼德来,莫不是就是为了试探我等,要我等自己提出出兵请求,好让这事情外面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以自圆其说?
  不过话说回来,战争之道变化无常,为了顺应战争,便是朝令夕改也很是正常。想他这么做不过是激励我等,好让我等自坚其心。
  赵云想到这里,便是站了起来,道:“翼德说得有理,便是麴义来了十万乌合之众我们也不必害怕。有翼德打头阵,我便打这第二阵!”
  张飞在旁哈哈一笑:“子龙不与我抢这第一功,我就放心了!”
  赵云笑了笑,接着道:“我今日在城上观察麴义军中时,只见巡营的军士撑着铁枪靠在寨扎上路都懒得走了,而有的则更是互相之间叫骂,显得很是烦躁。我一路看来,仔细一想,莫不是他们见我等久不出战,便是已经不耐烦了……”
  刘备听得有点意思了。
  只听赵云接着说:“兵法有云无邀正正之旗,莫击堂堂之师。又说,骄师必败。我想麴义一夜连下我数城,又把我们逼到这里,所以,他便以为我们已经不堪一击,又连日不战,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而他这么一骄傲,也正是我们反击的时机到了,我们这时如果出战,便可立即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备越听越有意思了,只听赵云一口气说下来:“所以我建议玄德公可趁今夜月昏之时,突然来个袭击,我想他们一定想不到。”
  刘备一听,心里暗道:“子龙不光观察仔细,便是所想也跟我碰到一块了。”
  张飞在旁边一听,似有所悟,不由击掌道:“对呀,子龙说得有理,大哥就这么办吧,我们现在就领兵去杀他娘个人仰马翻。”
  刘备故意装作没想到,只道:“啊呀,子龙这主意的确不错,不过你两谁可担此重任?”
  张飞一愣,道:“大哥你也糊涂了,刚才不是说好了么,当然是俺张飞啦。只是嘿嘿,要是俺张飞一冲,子龙也省得出马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三弟要抢这功劳也可以,不过要是你一战不成,便当如何?”
  张飞瞪大眼睛,道:“一战不成,我当接着再战啊!”
  刘备只摇了摇头,看向赵云。
  赵云听刘备的口气,似乎是在激张飞。他想自己也不过是个‘客军’,尚是公孙瓒阵营的,不好跟他争功,更无心争这功,便也配合着说道:“一战不成,我便撤去。”
  刘备点了点头:“子龙所言不错,这功劳当交给子龙才是。”
  张飞在旁急了:“如何他退了回来反而还有功劳?大哥你偏心。”
  刘备道:“我怎会偏心?三弟我问你,你要是一战不胜,都把我的兵马都葬送了,我以后还拿什么打仗?”
  张飞愣住了,叫道:“那我也和子龙所言,一战不胜,便即撤去。这样,大哥你总该放心了吧?”
  刘备只摇了摇头:“我还不能放心,最好还是让子龙去好。”
  张飞既然话已出口,便是要一较到底不可:“若然我不能按照大哥吩咐,我就甘当受罚!”
  刘备道:“三弟可要想清楚了,你这么说便是如同立下军令状,若然办不到,可是当斩不赦,军中绝无戏言!”
  张飞凛然挑眉,抱拳道:“便是我胜了,就将麴义那厮的头颅提来给大哥看看!”
  刘备哈哈一笑:“如此甚好!三弟,你现在就可以去校场挑选八百壮士了,只等我来再听我命令行事。”
  赵云听来,暗暗点头。想他都将兵马准备好了,看来早有一战之心。而他召我等来,还真是为了试探我等。不过话说回来,他能以商量的口吻跟我们传达他的信息,便是完全站在了尊重我们的立场,也实在是难得。
  赵云想到这里,便是暗暗欣慰。
  张飞领命去讫。
  赵云站了前来,提醒道:“还有一件事,不知玄德公你可否已经忘了?”
  刘备哦的一声:“是何事?”
  赵云道:“当初围攻临朐城的麴义兵马,多半被玄德公你击败而去,全都匿藏在了高山下,只最后还是没有逃过玄德公的手掌心,又被尽数虏了回来,只还关在大牢里。玄德公连日事忙,想亦忘了。”
  刘备一愣,这事他当然不会忘,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便是道:“那个带头的叫沈蓝是不是?”
  赵云笑道:“玄德公没忘记就好。”
  刘备问他:“子龙如何提起此事来?”
  赵云笑道:“我想玄德公既然下定决心要破麴义,我脑子里便是不觉生出一计,欲要来个火上加油。”
  刘备一听,顿时感兴趣:“子龙何计?尽管说来!”
  赵云也不急着说出计谋,只道:“我听牢吏说,沈蓝这厮欲要弃暗投明,便是托他传话,欲要与公商量投诚之事。”
  刘备呵呵笑道:“沈蓝这厮也够窝囊的,在临朐城下见到我就跑,在高山脚下更是窝囊至极,手上有一千人马却不敢放手一搏,只现在沦为阶下囚,他有何能耐,又有何面目跟我说这‘商量’二字?”
  赵云笑道:“玄德公可不接受他‘投诚’,但不可拒绝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刘备一愣:“子龙这话如何说来?”
  赵云道:“我想玄德公既然下定决心一战,没有必胜把握也不会冒然做这决定的。而麴义今晚如若败退,那么他势必会退往广县以隔巨昧水坚守,然后不断派兵突袭,便是玄德公救了临朐之围,一时也要被他骚扰得无法安宁。”
  刘备一怔:“这一点我倒没有考虑到。”
  赵云道:“不过玄德公你想过没有,如若麴义败后,要是没有广县可守,而昌国城墙也是低矮,同样无可坚守,那么他便是一退就得重新退回临淄。那样,临朐之围不但自解,而且我们可以利用广县之优势对临淄进行直接攻击。”
  刘备听他说来,心甚向往,赶紧道:“如何便能让麴义无广县可守?”
  赵云笑道:“这便要让沈蓝‘戴罪立功’,给他一个‘投诚’机会了。”
  刘备一愣:“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赵云道:“这关系可大了,玄德公,你可知道这沈蓝跟目前广县副将秦山又是什么关系?”
  刘备笑了笑,怎么这么多‘关系’?只试探地问道:“难道他们又是结了亲戚?”
  赵云笑而击掌:“玄德公真是聪明,一猜便中。这两人倒是远房表兄弟关系,虽然是远房,但他们之间走得还铁近,所以关系也很好。”
  刘备问:“这些都是他跟你听的?”
  赵云道:“当然不是,是那牢吏跟他说话时,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我便是听那牢吏说的。”
  刘备想了想,道:“只怕不妥吧,想他们既然是亲戚,沈蓝这厮如何会听我们的话,帮我们去夺他表兄弟的城池?”
  赵云笑了笑,道:“他当然不会帮我们夺城池,更不会听我们的话。”
  刘备更是怔住了:“子龙的意思是……”
  赵云嘿嘿一笑,正欲说出来,刘备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便是也跟着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云见刘备已经心知肚明了,便也不再多说。
  刘备便是将厉影叫来,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让他去办这事了。
  刘备处理好这边,便即带着赵云来到校场。
  只见校场四周巨火腾空,光照人脸。
  刘备先是往台上一站,扫视了众人一眼,只不开口。待场中静寂得到了落针可闻,人人屏息欲断的时候,这才突然拔剑而起,高声叫道:“麴义围我临朐,我等忍辱多日。岂为不战,只求一战可胜也!”
  “一战必胜!”
  数千甲士齐声呼出,只震鬼慑神。
  刘备收回宝剑,走到张飞身边,看着他身后一排排甲士,问道:“八百壮士已经点好了?”
  张飞回道:“是,大哥!便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整整八百!”
  刘备呼呼而笑,以己手击他肩,招手道:“拿牛酒来!”


第一百零八章:大破麴义
  漆黑的夜,月亮早被乌云遮住,天地一片昏蒙。便是草上的露珠也已经失去光泽,只被人马一揩,尽皆掉落下来。
  张飞带着八百壮士,从东门悄悄出城,正绕过北门往西门的麴义大营赶去。
  刘备只等张飞领兵出城,便即回身,道:“子龙,你也选八百精壮之士吧。”
  赵云一愣:“这是……”
  刘备只哈哈一笑,赵云似是突然明白过来,也不点破,回身去点了八百壮士。
  刘备也是赏了他们牛酒,只自己先斟了一盏,同他们一饮而尽。
  刘备走到赵云跟前,诚恳的道:“此一战全靠子龙你了。”
  赵云将酒一口泯尽,把盏丢了,亢声答道:“玄德公请放心!”
  刘备等赵云从东门出去,绕南门走西门,这才重新站在高台上。他环视一下场上,场上尚有三四千人马。看了一会,便即传下令来:“尔等随我集合东门!”
  “诺!”
  数千甲士同声答应。
  刘备带着军队赶到东门下,只让他们布列整齐的候着,自己则先登上城楼,观看麴义营内动静。
  只见麴义大营上空一片寂静,完全感觉不出大战将及的气氛,只还保持着它原来的样子。那么安详,那么沉静。如同处子。
  刘备手扶着剑,没一时,终于看到麴义大营上空火光亮起,跟着喊杀声有一阵没一阵的传到耳边。但没过得两刻,火光便即被扑灭,一支人马奔到了城下。刘备让人开了门,赶紧下城相见。
  张飞所带的八百壮士,此刻只剩了五百多。
  刘备问道:“如何?”
  张飞脸上漆黑,显是被烟熏过,不过纵然如此,也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气愤。只听他没好气地叫道:“大哥,休要提啦,真是气煞我也!”
  刘备呵呵一笑,回头对着那五百壮士道:“尔等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等会自然有人送酒肉过去。”
  众人虽然对刚才一阵厮杀还心有余悸,不过听到还有犒赏,便是一个个偷偷咽了一口口水,赶紧回去了。
  刘备只带着张飞再登上城楼,给张飞啪去了铠甲上沾着的灰烬,呵呵笑道:“怎么,没能尽三弟心愿,好好杀个痛快?”
  张飞道:“大哥休提,要不是大哥下了‘一战不胜,便即撤去’的命令,便是俺今天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找到麴义那厮杀了他不可!”
  刘备心里好笑,只逗道:“如此说来,三弟是没能如愿了。”
  张飞道:“要不是那厮狡诈,我便早杀了他。大哥你是不知道,原来这厮晚上营内也是燔火燎天,声鼓四起,只哪里还有机会让人冲杀?”
  刘备听他这蛮不讲理的一说,便是好笑:“这说明麴义治军严厉,便是什么时刻也不敢放松。再说了,你劫营之前也没跟他预约啊,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要是知道的话,管不定就会湮火息鼓开门相迎呢。”
  张飞虽不懂什么‘预约’,但听他说来很是滑稽,只现在没心情笑,便是叫道:“当时虽然看到他营中戒备森严,但俺张飞也是丝毫不惧。便是挪开鹿角,飞奔进营,大声呼叫:‘燕人张飞在此!’便是一路喊杀下来好不痛快!”
  刘备呵呵一笑,听他这么一学,虽没亲身一见,但亦可想象当时他匹马进营、狂舞长矛的嚣张气焰。
  只听张飞接着道:“这营中数千之人,只被俺等八百人这么横冲直撞,便是来不及抵挡,就被吓得仓惶四逃,好不狼狈。只俺唤麴义出来相见,这厮却只是不出来,好生没劲……”
  刘备在旁听来,嘿嘿一笑。想你这一唤不打紧,却是要他老人家性命,你想他怎会听你的?
  只听张飞吐沫横飞,继续道:“……只俺刚冲到他中军,还没找到麴义所在,便是被营后伏兵猛烈一阵反击,弄得俺好不气愤。
  原来他们虽在惊慌之中,但却很快就被鼓声调停起来,只稍一重新组织,便即杀了上来……”
  刘备虽没经历,但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得不佩服麴义的能耐。想要不是他平素训练有素,他的士兵焉能在此大乱之中很快镇定下来?更别谈组织反击了。
  张飞只道:“他一反击,我等气势全无,只再无优势。我到那时,想到大哥教诲,也不敢硬来,便是赶紧领了他们冲杀出来。”
  刘备点了点头:“这一点还算你明白,只要保全实力就好。”
  张飞看向城下数千士兵,似乎这时才发现有什么不妥,不由轻咦一声,问道:“大哥难道还欲要去劫营么?”
  刘备神秘的笑了笑:“不是劫营,是去撵人。”
  张飞一愣,只没看见赵云,便又问:“子龙呢?”
  刘备转过头来,只见麴义营中火光又起,想是他已经动手了。便是哈哈一笑,伸手一指:“你看,那不是么?”
  张飞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心里一凛:“子龙又去劫寨了?”
  刘备现在也没工夫跟他多做解释,便即下城来。张飞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下来:“怪不得大哥非要我立下‘一战不胜,便即撤去’的军令状,原来大哥早知道我会败的,却原来是把功劳安排给子龙去了。”
  刘备听他这么一说,只在马上笑了笑:“失败也能挣得回来,啁,现在这不就是替你去扳回来么?”
  张飞一听,精神抖擞:“大哥是说又可以再次杀回去了?”
  刘备点了点头:“当然!这次还是你当先锋,谁也抢不了你的功劳。”
  张飞心想赵云都已经杀到了,自己如何还哪里是先锋了?但一听说还有厮杀,便也不做计较了。只心里一喜,赶紧跳上旁边一匹马,左手抓绳,右手奋起长矛,嚯然一舞,风声顿起。
  张飞咆哮道:“适才没抓他回来,这次却不能让他跑了!”
  刘备哈哈一笑,便即率兵出城。
  刘备兵马一到麴义营边,早是火光灼天,只见里面杀做一团,却不知赵云杀到哪里去了。张飞先杀进去,刘备跟着挥兵奋进,但觉两边火浪扑腾,风烟滚滚,人马相嘶。刘备只领兵一阵厮杀,却没碰到麴义,也没找到赵云。
  刘备见里面混乱不堪,想亦难找,如此浑水摸鱼还不如外面看得清朗。便即拨转马头,冲到营外,要从外面包抄。只麴义人马都已陆续走散,麴义本人更是不知去向。刘备捉人一问,才知麴义已经败北而去了。
  刘备想赵云肯定也是紧追麴义去了,只担心他的安危,也不顾麴义营内火光燎天,便是催马奋进。来到巨昧水边,却发现船只全无,想是都被他们划了去。刘备心里着急,只得沿途寻找船只。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只船。
  刘备想三四千人马凭这一只小船,猴年还是马月才能渡得彼案?他也只想先走广县,看广县情况,也好再做打算。他便是询问军中熟悉地理的,看能不能走陆路绕得过去。
  有个人倒是知道路,便是说:“这陆路是有,只要沿巨昧水往西,再折而北上,穿越高山和妫山之间,便也能到达。”
  刘备心想也没别的办法了,便即沿水而下,走了一夜,第二天巳牌时分才到广县。刘备行到广县附近,已是饥劳不堪。只担心广县尚未能夺下,便不敢冒然过去,只让侦骑先行查探。只侦骑还未归来,就见一队部伍从山坳边奔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一眼认出,却是白马银枪赵子龙。
  刘备赶紧迎了上去,只见他身上全是灰碳,铠甲边角的地方都被火卷了,手臂上则多处伤口。想是经过昨夜一场大战,在大火中往来冲突,才弄得这么一身混沌。
  赵云兜马上前,下马拜道:“玄德公!”
  刘备赶紧扶起,道:“子龙,你还好吧?”
  赵云笑了笑,道:“玄德公不必担心我,你倒要担心担心麴义那厮了。”
  张飞在旁一听,下马问道:“什么,子龙你难不成已经杀了他了?”
  刘备心里一紧,若然真的杀了麴义,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只还没回答,就听那边蹄声得得,原来侦骑回来了。
  刘备燃在眉睫的倒是想先要知道广县的情况,想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要是没得个休息吃饭的地方,那可不是好消息。
  刘备便是抛下这个话题,转而看向侦骑。不等他落下,便即关切地问道:“广县情况如何?”


第一百零九章:论计
  侦骑听到刘备问话,赶紧远远滚鞍下马,回道:“广县已被木将军夺下,城头遍插刘大人您的旗号。”
  刘备听来,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便即回身,一手捉了张飞手臂,一手捉了赵云手臂,两手一抬,哈哈笑道:“两位这便跟我入城,让木将军好生招待招待我们吧。”
  张飞一愣,咦的一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在旁呵呵笑道:“翼德等会再问不迟,想大伙都早饿了。”
  张飞虽然奇怪,但一想到肚子,立时就把什么都忘了。便是不说尤可,一说就跟着起了反应,只听肚皮里咕噜噜一响,如同闷雷飘过。
  张飞粗人一个,也不尴尬,只笑道:“不知道行人有没有为我们准备好酒好肉,我还真是馋了。”
  刘备呵呵一笑,他这哪里是‘馋’,简直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了。只再不入城,下一个闷雷说不得就要直轰广县县城了。
  刘备笑了两笑,放开了他两手臂,便是各自翻身上马,率了数千疲惫之师奔向广县城下。木路只早在城上,远远见刘备到来,便是开城相迎。
  木路来到刘备跟前,便即下马而拜。
  刘备道:“木将军不必多礼了,昨晚进行得顺利吧?”
  木路答道:“沈蓝和秦山都被我等拿下,静候主公发落。城内乱党也被平定了,只等主公你张榜安众了。”
  刘备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只转而看向张飞,笑道:“以前我听三弟说自己能写得一手‘龙走蛇舞’的书法,我当时还当真以为写得很是难看,只前两日突然见得三弟你所练书法,实在仓颉有力,却很是不错……”
  张飞听他们先前一问一答,说什么‘沈蓝’‘秦山’的,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自吃疑,此刻又听大哥转而说到自己,更是莫名其妙。众人也是觉得一阵突兀,只不知道他何以要当众夸张飞书法。
  刘备嘿嘿一笑,接着道:“我现在身边正缺书佐,这安榜文书的事,不知三弟可否代劳一次?”
  众人轻哦一声,原来这么回事。
  张飞皱了皱眉,只道:“大哥原来是在笑话某,某自己写的字自己拿来看犹可,如何当众献丑?便是这种扭扭捏捏的字某也写不来。”
  刘备想不到张飞也谦虚了起来,虽然他表面不答应,但刘备知道他的脾气,他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只要是大哥的话,他还是要听的。所以也不用逼迫他,入城再说不迟。
  刘备想通这些,便即哈哈一笑,斜眼看到厉影也在木路身旁,便是笑道:“追风,你也辛苦了。”
  厉影一愣,旋即出列,抱拳道:“主公所吩咐的事我怎敢怠慢,这辛苦二字实在不敢当。”
  赵云只在旁笑道:“玄德公,外面风沙倒是干净,只怕不够几千人一顿吃的。”
  刘备哈哈一笑:“这我可没考虑到,只不知道木将军有没有考虑到?”
  木路见刘备跟他开玩笑,便即笑道:“哪能没有考虑,当时追风传达主公的命令里,便是有一条:一下广县,即刻准备筵席。哈哈,这不我早站在城楼上远远盼着主公你来呢,只一时说话忘了,还将主公你堵在这里,实在死罪。主公,这便快快入城吧,筵席早就准备好了呢。”
  刘备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入城。只先犒赏了众将士,然后才回到筵席上。
  众人虽然都已经饿极了,但规矩还得有,本要各自敬酒,只刘备肚子饿,也就免了。众人其实也跟刘备差不多,听刘备免了二字,便是求之不得。先是各自扒了几碗饭,填的七分饱的时候,这才述起酒礼来。
  张飞只不明白如何得了此城,便是酒也吃不好,非要问了明白不可。
  赵云在旁一见,呵呵笑道:“翼德莫急,听我慢慢道来。适才木将军口里的沈蓝你想必认得,就是那晚在高山下被我们俘虏的麴义将士。只我等因为得到这厮跟此城副将秦山是表兄弟关系,便是让他来帮我们夺了此城。”
  张飞一愣,皱了皱眉,问道:“他们既然是表兄弟的关系,如何还会听我们的?”
  刘备在旁边听来,不由呵呵笑道:“原来翼德跟我当时也是一样的疑惑。”
  赵云接口道:“英雄所见略同,也不为奇。”只顿了顿,才回答张飞的话:“翼德所问的不错,便是当时我们也没打算要让他帮我们夺城,只是我们稍微做了点手脚,也就大功告成了。”
  张飞本也不笨,只略一沉思,便即啪案笑道:“子龙不用说出来,我现在却也想到了。”
  赵云轻哦一声,跟刘备对视一笑,也就没开口。只听张飞接着说:“某想你们当是以沈蓝这厮为诱饵,只放他回广县去跟他表兄弟相见,却又在他的队伍里悄悄的安插了我们的人马,而后面则肯定还跟了大队伏兵。只等秦山开城与沈蓝相见,便是里外俱起。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就转眼夺了此城,是也不是?”
  赵云哈哈一笑:“具体情节还要问木将军了。”
  木路在旁接道:“不敢!我当时接到追风传达的主公命令,便是马上调集人马。只等追风放沈蓝一干人等出来,见他也混入了对方军中,我便率领部队紧跟其后,片刻不敢放松。秦山一开门,我们就里应外合杀了起来。秦山见伏兵尽起,只怪沈蓝作的祟,便很是气愤。呵呵,其实他们连败了都还不知道,却是中了我们主公所设的奇计里。”
  众人一听,哈哈一笑。
  木路说完,便即请示:“我们虽然把这两小厮捉了,只也暂时关押在牢,便是等着主公前来处置。”
  刘备道:“那就继续先关着吧。”
  木路领命道:“诺!”
  张飞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咦的一声,站了起来:“我倒是忘了,先前听子龙说要让我大哥‘担心担心麴义那厮’,只你还没回答我,麴义那厮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呢。”
  刘备听他一说,便也是驻盏,问道:“子龙,麴义那厮只如何了?”
  赵云道:“主公,我想你们此刻一定都想听到麴义的死讯,是也不是?”
  张飞叫道:“子龙你就别卖关子了,就快说了吧。我这不想起还好,一想起来就好生痒痒,你要不快说,俺张飞就要急死了。”
  刘备呵呵道:“三弟坐下吧。”
  赵云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只他命大,没被我杀掉。不过,他倒是着了我一枪,当时便即落下马来,要不是他滚得快早就被我结果掉了。”
  张飞嘿的一声:“原来没杀了这厮。”
  刘备听麴义没死,不免有点可惜。不过听他说将麴义刺伤了,想也已经很是不错了,便是呵呵笑道:“所以子龙见我第一面只让我‘担心担心麴义’,却原来是他的这一身伤势?”
  赵云道:“可不是。”
  刘备呵呵笑道:“这倒不用我‘担心’,只怕此刻临淄城上下早就担心够了。”
  张飞这时插口,道:“大哥,只我还不明白,便要问问。想你先前要突击麴义大营时,为什么不全力一搏,或者让我跟子龙一起出战,那样胜利的把握也大一点,却为何要分作三段出兵,那样兵力不就分散了么?”
  先前他责怪大哥把功劳都让给了子龙,只让自己冲头阵失败。不过他也只是信口说来,他当然知道大哥绝不会如此偏私,所以并无怪罪他的意思。他现在空闲想来,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是想到就问了。
  刘备呵呵一笑,尚未回答,旁边赵云道:“翼德,你这就不知了,玄德公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便是一种谋略。”
  张飞皱了皱眉,把盏道:“这我就不懂了,我听别人谈论兵法时只说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意思是对付敌人时自己的兵力越多越好,便是强调兵力集中,可大哥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赵云笑道:“所以,这才是玄德公的高明之处。”
  刘备甩了甩手,道:“嘿嘿,有什么高明可言?其实我原来也是准备全军袭击,不过我知道麴义这厮厉害,要是一击不成,便是下次再也休想偷袭得了了。
  我于是想了个‘三连环’的办法,我先让三弟首战,便是欲要试试麴义的势力,便是一战能够败他最好,不能胜也没关系。而我知道三弟脾气,知道他一败不打紧,要是较起劲来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这才让他立了这个军令状。而第一次偷袭过后,麴义营中刚刚惊魂甫定,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第二下袭击,便是再怎么镇定也会慌乱的。而光靠子龙八百壮士,我也知道是不可能撼动他的大营,便是我这才派出第三股中坚力量进行冲击。这样,在此轮流不断的攻击下,他焉有不败之理?
  嗯,这么说吧,当初我这个计谋的灵感其实也是从上次所使的‘十面埋伏’里面想出来的。你们知道,这‘十面埋伏’在设伏的时候,一处防线破了,下面还有一处,便是处处有了防线。这样一来,敌人也就很难逃脱得了了。而用到麴义这厮身上,于是我就想到这三段势的进攻,也就是一击不成,再来一击。我这么做,便是跟‘十围’一样,同样来了个‘三攻’。哈哈,你们说,我这三连环的冲杀,跟这十连环的埋伏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众人一口气听来,都是不由啪案称好。


陈明弓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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