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没有一丝生气
作者:灰头小宝|发布时间:2024-06-28 23:59:18|字数:33664
“童叟无欺。”西门庆决绝的样子,伸出一个指头。
“什么一贯钱?”高方平转身就呵斥道:“来啊,把西门庆吊路灯,罪名是忽悠西北帅臣。”
“喂喂误会,误会我了。”西门庆哭着脸道:“其实小人指的是十贯钱一个。”
跟在身边的梁红英和菊京不禁动容了,十贯钱一个?那真是太变态了,此番战场上的死马,以及重伤无法救治的马就算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换算一下,这些原本应该浪费的东西,竟是值这么多钱?
然而高方平是谁啊,才不会被他区区的近百万贯钱吓到呢。
见西门这么奸商的人愿意开价十贯,高方平摸着下巴开始想:在后世,真正的牛黄那是和黄金差不多的东西,一斤牛黄是真可以换走一斤黄金的。
当然了,这有当做顶级奢侈品在炒作的成分,在大宋,还不至于有这么变态。
再说不是每个马肾都有马墨那么简单,只是可以通过他西门家的方式提炼,含量还是未知的,这对于西门庆也是在赌博,就像后世的赌石一样。
“算了,多的我也不和你计较,随便给二十贯钱一个,你怎么样?”高方平摸着下巴道。
西门庆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还以为可以跟着大魔王狠狠的发一大笔战争财,却是现在被要价二十贯。大魔王真够狠的,无法蒙他,二十贯的价格绝对让西门庆吃不太饱,却是又舍不得放弃这笔生意的节点?
“明府。”西门庆眼泪汪汪的道:“您好歹给小的留一点,小人忠心耿耿的跟着您做事也不容易啊,战场这么危险我也来支持您了,我还从北方收集了太多太多的药材,都带了过来,虽然目的是赚钱,但肯定也算是评价供应你们北方转运司了。依照以往供给西军的价格的话,就显示不出小人对您的忠诚了。”
此点高方平是信的。现在战争初步结束,铺天盖地的伤兵等待救护和药材,而这些若要依靠朝廷那低效的官僚机构的话,价格就不说了,等物资就位后,该死的人已经死了,而不会死的人,恐怕不用药材也恢复了。
以往,以他西门庆的尿性,以西北各军需处的傻逼状态,供应价格肯定也是丧心病狂的。
考虑着,高方平便道:“行,此番我信了你,马肾价格十五贯一个,另外你要的马蹄和腱子肉当做是赠送,这我已经很仗义了,不要在讨价还价。否则我直接把你吊路灯和谐了,取消你西门家对北方转运司的供应资格。还没收了你家‘月娘’。”
哇卡卡卡!
这下西门高兴了起来,跪下来给高方平舔鞋,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大利润了。
在以往来说,供应西北的药材价格虽然丧心病狂,但其实量不大,因为这个时代的军需处,真不会为大头兵而花太多钱的。然后奸商也不止西门庆一个,依托着“蔡京和高俅”门生这个噱头,西门庆能获得一点很少的份额就阿弥陀佛了。
因为谁都知道,说是说是蔡京高俅的门生,其实西门庆最多只认识人家的管家而已。
此外,在份额本就不多的情况下,虽然是高价供应,但是大部分利润,还是用于各层级的回扣贿赂什么的,以往西门庆真正能到手的利润,是比较有限的。
但是现在不同,西门庆非常了解高方平,不但可以在他这里拿到很大份额,还无需给回扣,妈的最多有空的时候把老婆月娘强行派来陪小高喝一顿酒也就行了。
于是呢,虽然此番是平价供应西北转运司,但西门庆能赚的比以往多的多。
再加上十五贯一个的马肾,也可以有很不错的利润。所以西门庆真高兴坏了,此番跟随在战地当然是冒险的,然而大魔王就是运气好,所谓富贵险中求,跟随他的人就是可以鸡犬升天。
于是,西门庆继续扑在雪地上给大魔王舔鞋……
在最冷的时节里,加之古代条件,信息的传递是有限的。
高方平主持下的西北战场基本全线大捷,战后第一时间的清理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但是朝廷关于西北战报的最后一次更新,还停留在半月多前的河中府第三十次攻防战当口。
在这个寒冬,东京已经没人为过节准备。朝廷犹如乌云盖顶,没有一丝生气。没有欢乐。
大雪已经封锁了一切,西北已经进入了无法作战的时节,兴许这算是死里逃生,却必须把战争的后遗症拖延到明年去。
西夏主力仍在的情况下,明年开春又是什么形式则无人知晓,西夏是否会派新的生力军,西北局势是否会在明年再次发生重大转变、河中府重镇是否真会沦陷,号称大宋吉祥物的高方平是否真会阵亡?
这些所有问题,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京师乃至朝廷气氛。
“不管怎么说,高方平驾驭下的北方军是极其强悍的。他们已经做到了我开朝以来没人做到的顽强战绩。”
这个时候张叔夜也不再以阴暗吓人了,故意说点积极的话:“面对察哥部近三十万主力围困,高方平部硬是以一座防御力有限的孤城河中府,顶住了三十次大小进攻。战争打到这个地步,朝廷指挥总体是得当的,我皇帝陛下是英明神武的,您钦点的帅臣高方平没让国家失望,就算河中府最终失守,国格和气势已在,高方平于第五次宋夏之战中对大宋的贡献,是永存的,这亦是陛下的功劳。”
时至今日,战争局势一日几变,赵佶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已经无法被打鸡血了,始终闷闷不乐。
“是的,虽然不知道是否能最终守住河中府。但是老臣支持张叔夜观点。”陶节夫道:“高方平的作为,是我文人帅臣之骨气。早前不是有无数声音说要换将,要放弃吗?不是有声音说他会投降吗?他于小高石龙关大捷,一举扭转我朝开国以来的趋势,打破了蛮族野战不败的神话,更在如此条件下把河中府守卫至今,铁铁牵制住了察哥部主力,为我宋军扭转战局,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或许他会死,或许河中府会失守,但此番宋夏之战中,以他为核心的整个北方军系将士,对大宋的贡献当初第一,这不可磨灭。”
梁中书不太懂这些,却大为着急,可别真让女儿做了寡妇啊,奶奶个熊,高方平此番若是不死,还可以责问他小子早先的不恰当战略,但若是死了,那他还真是大宋的神话传奇了,这种情况下没人敢把梁希玟再嫁。
蔡京则面无表情的样子,迟疑片刻有点生硬的道:“在他的带领下,那的确是一支少见强军,和我大宋有史以来的任何一支军队比都不输。但战争最终须得以成败论英雄,何况高方平他依仗了装备之利,那是我勤劳爱创造的宋人,制造了供应他作战的。他是个猛士,却还到达不了国士高度。”
蔡京此番反转似的发言让大家纷纷脸色发绿,又不知道这个老家伙下的哪路棋了。
在蔡京的角度他不希望河中府失守,不希望战争失败。至于高方平的死活他倒是不关心,若是认为高方平必死的话,老蔡真会跟着张叔夜和陶节夫说点好听的,让他小高落下一个好名。
可惜的在于,蔡京虽然知过成德军但也不太懂军事。恰好老蔡就以旁观者角度,不去管军事理论,老蔡只从气运角度、从以往高方平的简历来分析:觉得他小子死不了,真会大捷的。既然他死不了那当然要现在打预防针,减弱他的神话和功劳,否则啊妈的夹西北大捷的简历,他还会提前拜相。
何执中就着蔡京的话出列说道,“老臣同意太师之说辞,那虽然是一支强军,但那也是一支我大宋百姓用钢铁和金钱帮他高方平堆积出来的军队,他高方平有那样的战果,算不得太神奇。这一切是陛下的功劳。”
又有刑部尚书王祖道趁机道:“那些先不谈。高方平最大的问题在于厚此薄彼,于国战时刻,他越权决定军备的供给去向,把猪场以及江州生产之军备,完完全全装备他部军人,而不管其他,其余剩余装备目下皆被捆在河中府城中。若河中府打赢了还好,但若是河中府失守,那些我大宋百姓制造的高级军备将落在西夏人手里。”
这句一出群体性色变。这才是大家当心的问题,包括陶节夫和张叔夜也担心,只是没说出来吓唬皇帝而已。却总有不合时宜的人,要把这些给说出来。
说了出来又不影响战局,那真是只能自己吓自己了。
尽管目下西北已经不是打战的时节,大雪封锁了一切,战事的结果还言之过早,却是人人的心理,进一步的加重了阴影面积。
基于一向信任小高,皇帝赵佶以疑问的方式道:“小高一向忠勇,他当然有可能战败,那是战争的罪过。不过根据他以往的部署,下令主动烧毁了许多的战略物资,那是他顾大局,所以就算河中府守不住,他也会毁了河中府的战略军备对吧?”
第七百零一章 赵金奴也扑街了
那头小鲨鱼会怎么做,老实说张叔夜也不知道,因为他小子一向不走寻常路,不过权益之际,也只能顺口皇帝的口气道:“陛下英明,他会的,其他他不会,但是大节之处他历来是没有问题。”
如此,才让赵佶略微的放下一些心来。
高俅老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想转移气氛,却又不能对国策发言,于是出列道:“陛下。”
“高卿有何要说?”赵佶愕然道。
高俅老儿道:“小高的孩子,老臣的孙子,已经出生了。是的就在他父亲为国阵战、被困于河中府之际。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在为陛下打仗,于是老臣斗胆,请陛下代为赐名。”
一群大佬非常头晕,然而他说的又不是国事,以他高家和皇帝的关系,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真是又被这老儿对国朝趁火打劫了。
偏偏赵佶喜欢逃避其他,却喜欢这类喜庆事,听老高说的在理,于是念着短胡须道:“也罢,孩子只父亲在为朕征战,朕亦是天下人之父,那就代为赐名了。小高卿家年纪轻轻、为我国朝办了许多大事,立下许多功劳。但他修养不足,过于急躁,做事风风火火又棱角突出,太过‘方平’了,以至得罪了许多人。朕就赐孩子为‘圆圆’,叫高圆圆可好?”
高俅老儿子险些跌倒,陛下的赐名是不可更改的,然而高俅实在不知道这算个什么鸟名字?对于男孩,哪怕叫个“圈圈”也比圆圆好吧?
“另外,朕赐给高圆圆开国县子爵,封大名。”皇帝说完不想在留着听负面消息,起身溜走了。
于是小小高起跑线还行,成“大名县子”了。高方平自身都没有爵位,因为高俅老儿有,那么高方平一般会通过继承获得。至于小小高,赵佶则是现在就大方的给了。
在大宋爵位也没什么大用处,还是领钱用的,加之既然这个时候孩子出生,处于他老子为国征战的关键时期,所以也没什么人去反对……
“惋惜啊,好好的一个高方平,假以时日是会拜相的人,却是天要亡他,现在被困于西北战场。大道理俺不懂,但根据各种传言和形势看,此番他大概率死于河中府围困。这让人嘘嘘,我们不禁想问,高方平到底怎么了?是他以往的不败让他过度膨胀了?到底怎么出现这样离奇的想法,要在河中府乖乖被围困的?这算是赌我大宋国运吗?”
在这个寒冬里面对各种各样的传言,就算不喜欢兵事的宋人,也难免被引导着给予了高方平最大关注,产出了最大的议论和哗然。
“不会吧,河中府难道真的守不住?”
“根据各种消息来看是肯定守不住的,笑话,大家都知道他手里兵力是有限的,面临骁勇善战的西夏军近三十万围城,如何守得住?”
“是啊,他一早的战略其实是对的,就是发挥奸商本性,打不过就跑,他在西北战场迂回了几个月,却最终一犯浑中了察哥之奸计,就被困在河中府了,断了外部消息。这就叫自寻死路。”
“所以我说了,以往他看似厉害,其实他的一切建立在运气之上,然而他自己有名言:运气不会永远好,此番就是他的归宿。”
“可恨,他名声毁了就算,人死了就算,可惜把这种不恰当的人放为帅臣,输了国运,不是他自己死了就能弥补的。”
“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大宋开朝以来输的还少?又有谁真正的付出了代价?都是输了又输,不平等的条约签了又签,高方平就算有诸多错误,却也打赢了石龙关战役,尽力扭转了西北战略主动权。如今他孩子出生了,他自身被围在河中府,抵住了西夏人三十波攻势,他也没有放弃。能不这样侮辱人吗!”
尽管也有不少声音在给高方平说话,但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坏人,末了做一件好事就能得到民意的谅解和平反。反之,有些人打了一辈子胜战,然而若是在最后一战输,则功亏一篑,全盘皆输。
所以在别处不知道,在这个即将迎来大宋最盛大节日的东京城的寒冬里,幸灾乐祸的言论越来越多,质疑的骂声越来越重。
兴许是高方平之前的成功,给予了他们过大的期望。
有些写文章说高方平丧权辱国的秀才把这解释为:是为了他小高好,恨铁不成钢,是爱之深责之切……
荣德帝姬含着指头,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是因为她太小了,不知道战争是什么。
“大魔王应该打得过妖兵的对吧?”赵金奴是这么问皇后娘的。
为了西北战事,皇后娘早就担心得不成样,听闻后大怒,敲她两个暴栗道:“哪来的妖兵,哪来的魔王,你个颠三倒四的丫头,整天胡思乱想。”
“我荣德压力大啊,宫里有不少人问我高方平打不打得赢,有没有内幕消息什么的。”赵金奴捂着脑壳说道。
赵大傻道:“打得过的,大魔王是无敌的。”
皇后娘虽然喜欢听积极的言论,然而这俩家伙把国战看做儿戏,这很不好,什么魔王妖兵的哦?
皇后娘不禁恶狠狠的想,打算开展皇宫文字狱,把那些怪力乱神的脑残小说给禁了。
以往来说,小高出道起未有一败,皇后娘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特别于石龙关大捷,西北战略大反攻开始,那更是轰轰烈烈的胜利趋势。却是一转眼,小高被察哥部主力困于河中府了。
这在理论上当然是打不赢的战,但一大群对小高怀有满目信心的人都在等着反转,反转,反转!
然而反转迟迟不来,这一转眼,河中府从八月被围困到现在,在一般人的思维里,已经不会反转了,守城士兵应该快死光了,应该是山穷水尽的时刻了,而帅令传达不出来,加之大雪封锁,已经不是作战时机,所以外部援军也无法强势攻坚救援。
“猪肉平师傅会赢的对吧?”赵金奴固执的再次问。
皇后娘苦笑道:“娘真不知道。”
然而赵金奴就想听老妈回答,她觉得老妈已经看穿了一切,通常都能有正确答案。
皇后娘知道抽这丫头也没用处,河中府被围又不是她的错,于是摸摸她的小脑壳道:“你为何那么关心?”
荣德帝姬说道:“现在不但外面,就连皇宫里也是一片片针对他的质疑声,于是我也跟着倒霉,主要大家把他看做我和大傻的师父了,现在我都不受她们待见了,她们有的人说是灾星。”
皇后娘不禁大怒,却是想想也只能苦笑。世事就是这样的,当初希望借助小高的威望来稳定后宫,保护这两熊孩子,但任何事物有利就会有弊,如今高方平势微,倒高方平的言论那么多,当然和他有关系的人就会受到波及了……
荣德帝姬带着心爱的玩具,去找宝福帝姬。
以往人家想和赵金奴玩,赵金奴还要挑选一下呢。但现在真的变了,此番她没对皇后娘吹牛,她真的已经不受待见。
“这个……这个嘛……”宝福小萝莉躲在“家”里不肯出来,却又很眼红的看着赵金奴手里的玩具心动,但最终想到了娘吩咐不准和她玩,于是宝福帝姬摇头道:“不去了,我还有很多太后娘娘吩咐的功课没做,要是寒假结束完成不了,会打手心的。”
“我去不了,我也有功课要完成。”
“不好意思了,我娘不让我和你玩。”
不止是宝福帝姬,几乎所有的小公主都这么回答荣德,有的婉言谢绝,有的直接说“家长不许和你玩”。
赵金奴郁闷坏了,只得独自在皇城的雪景里,摆开了她心爱又独特的玩具,却没人来和她玩。
偶然间,刘青菁路过,见以往一向奸诈的荣德独自在雪里失落,太后娘娘当然知道原因。换以往她会幸灾乐祸,但现在自从调教小屁孩们以来,刘青菁心态转变还是比较大的。
于是刘青菁走了过去。
“高方平打得赢的对吧?”荣德又含着指头问道。
“他能赢,威胁本宫的事他都干过,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刘青菁说这么说,把荣德的手从嘴巴里拖出来,然后抽了几下,“都说过很多次了,不许把指头放在嘴巴里,这是你猪肉平师傅的卫生条例,要怪你就去怪他。”
“好啊。”赵金奴道。
这是刘青菁最喜欢这只萝莉的地方,就是干脆,她不会随意狡辩。
别的小屁孩一说什么就狡辩,一打就哭,一哭就请家长,那些妃子们一来就各种哭诉,什么“太后娘息怒,孩子小不懂事,他们都是陛下的骨血”什么什么滴,总之不论什么她们都有说辞,都拿皇帝做挡箭牌。
唯有这个荣德例外。那个赵大傻诸般不好,但也大抵和荣德一个尿性,给他后脑勺一掌的话他不会狡辩,会挠着头傻笑,表示他错了。
“不错,态度端正。”刘青菁笑道,“那么你要不要跟本宫去见陛下,算时间,差不多又该有西北军报来了。跟着本宫去,你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猪肉平师傅是否扑街了。”
“好啊。”荣德小萝莉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第七百零二章 大宋厉害了
去见了皇帝。
以往太后带着小萝莉来,肯定是找家长倒垃圾的。这次赵佶都懒得跑了,只是摆手道:“朕没空,太后勿要于这个时节来打扰。”
“官家误会了,哀家就是关系您,来看看各处是否暖和,是否舒适。”太后说道。
赵金奴又含着指头道:“您的第一猛臣猪肉平能打赢的对吧?”
“朕如何知道,小女娃娃别来烦恼。”赵佶有些不耐烦的叫了起来。
听到皇帝叫骂,又见她咬着指头,于是刘青菁正好有机会,把她的手拖出来,再小屁股上狠抽了几下。
赵佶恶狠狠的道:“太后打的好,有你对皇家子弟这样严加管教,朕就放心了。”
过了不久,张叔夜和陶节夫等人手持一份文报,匆匆忙忙的就闯入了进来。
赵佶更是一阵郁闷,这个时候还是想逃避,不想听人说话。于是荣德小萝莉又中枪了。
赵金奴被赵佶拖了过去,按在大腿上,朝屁股上抽了许多下,打的哇的一声就哭起来。这是皇帝的计谋,以往相公们不喜欢过问皇家事务,但凡见他们内部扯犊子,就会马上消失,找其他时间在来。
然而此番相公们没走,张叔夜愕然问道:“官家何故殴打帝姬?”
“朕烦着呢,她自来最不安分了,以往朕不想说她,但是现在国难时期则不能纵容了。”赵佶说道。
“额……臣等无意干涉陛下管教子女,但目下有重大消息,还需第一时间让陛下知道。”陶节夫和张叔夜赶忙道。
赵佶还是不想听。
但梁师成觉得,敢让他们在皇帝气头上来说的事,肯定很正面,而不是负面的。于是便开声道:“陛下,老仆觉得我大宋吉人天相,陛下英明神武,陛下钦点的小高相公骁勇善战,所谓瑞雪兆丰年,此番雪这么大,一定是有吉兆了,请陛下听之。”
赵佶不禁被老梁蛊惑的不明觉厉,于是只得暂时不打人了,放了赵金奴。
刘青菁故意道:“军国大事后宫不宜听之,哀家回避了。”
“无需如此,这也不是什么军国机密,就是一个喜信,应该让更多的人听之,应该举国同喜。”张叔夜道。
这下赵佶来了兴趣的道:“张卿勿要卖关子,快说给朕知晓,有何种好消息?”
张叔夜也不想专权,这事应该让枢密院来汇报,虽然老张也是枢密使,不过是副职,于是笑道:“还是让陶节夫给说陛下知晓吧?”
陶节夫便道:“禀报官家,天佑我大宋……河中府它……”
老陶也学会了张叔夜吊胃口的方式了,到此停了下来,又展开文册看了一下。
赵佶激动的道:“快说啊,是不是河中府守住了,西夏退兵了?”
“非也。”陶节夫摇头道:“官家圣明,您钦点的北方帅臣高方平,于十六日前主动出城,利用形势发动了河中府会战,持续三日后,河中府会战大捷,基本歼灭察哥部军团,俘虏四万余,除极少数不足一千的亲卫军带着主帅察哥突围逃亡外,至此,正式宣告西北战事全面性告捷。”
一秒……十秒……
赵佶发呆了许久后,险些怀疑听错了,又傻傻的道:“把战报重新念给朕听。”
就是他不吩咐,陶节夫自己也是想多念两遍,于是再道:“陛下圣明,随着河中府会战的胜利,至此,正式宣告西北战事全面性告捷,此番高方平神展开,在陛下英明的光环护佑下,高方平战略战术总体应用得当,西夏侵略军九死一生,四十万西夏军基本被歼,除不到一千的残部带着主帅察哥突围、还有被俘虏的四万余人,西夏军都死在了我大宋境内。”
“好!”赵佶大为激动的拍腿道:“小高他总算没辜负朕的期望,赢得了宋夏之战,一举结束了我朝的被动局面。”
荣德帝姬便一跳一跳的在旁边拍手叫好。然后小萝莉又神色诡异的看着刘青菁,觉得女魔王已经看穿了一切,之前竟是只有她一人觉得高方平会赢?
现在荣德虽然又调皮了,然而赵佶这下看她顺眼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张叔夜补充道:“还有另外的好消息。”
“哦。”赵佶笑道:“快些说来,好消息自是越多越好,难道除了胜战,小高又有什么收获?”
张叔夜道:“另有北方转运司呈交户部的文书称,此番宋夏之战,累积缴获敌方良马三万多匹……”
“啊!”赵佶震惊了,这真比打了胜战还高兴,因为这直接就是钱。三万多良马,这对于大宋的意义非常牛了。
以往啊,大宋直接就没有这么多的良马,那是愿意花钱也买不到的,因为不论吐蕃、西夏、辽国,再差钱也不会把堪用的战马成批次卖给大宋。最多只有一些走私商人,会小批量进行走私输送,但那个价格太高,而且数量太少。
那么大宋的战马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呢?
就是马政旗下挂靠的诸如女真人曾头市那样的地方,最好的年景,一年能提供九百匹战马给朝廷、参与服役。但因为宋人不擅于养马,加之军队的低效和腐败,军马状况不容乐观,九百匹战马的输入,基本只够原有战马损耗之后的补充。
且马的成长本身成本在大宋是下不来的,加之各级官僚的低效腐败,真正被采购了服役的军马代价实在太大,具体到各军系的采购价,平均三百五十贯以上一匹。就这,也只是采购价格还不算维护。
也就是说,此番北方转运司缴获三万多匹四岁口的良马,算价值的话,那直接等于意外获得了七八百万贯的收入了。
帐当然也不能完全这样去算,但是户部兵部怎么算无所谓,总之在赵佶概念里,此番小高不但打了大胜战,还狠狠的赚了一大笔钱。
“实在是好啊,小高这孩子,总算方方面面成熟了,已正式成为我大宋中流砥柱。”赵佶又大笑道。
张叔夜神色古怪的道:“还有另外的好消息。”
“啊。”赵佶顿时嘴巴要笑歪了,“朕说了,今个快过节,朕高兴,于是你等有什么消息就尽管奏来,朕保证耐心的等着听,不做其他事了。”
张叔夜道:“北方转运司还有文报,战场收获不止如此。河中府会战后,高方平组织无数百姓参与打扫战场,还组织了一批商人去战地,现场收购战争过后的废物进行再利用,他把一些以往没用的废物垃圾,全部卖给了战地商人,除了分给劳作的百姓报酬之外……还结余了近一百三十多万贯!”
“……”刘青菁不禁和荣德帝姬面面相视了起来。
就连陶节夫也很觉得这很玄幻,可惜既然是北方转运司当做正式的文报送了来,那肯定是真的,这种账目那孙子只会少报,而绝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多报的。妈的高方平又不是王黼,王黼那个奸贼才喜欢好大喜功的多报,然后盘剥百姓进行填补。
想到这些陶节夫眼睛红红的,很激动。以往张叔夜说的没错,那些年的那些事,大宋处于被动,打了无数的战,然而因为打不赢,始终处于挨打的局面,所以根本没有战争红利。打扫战场,缴获物资和军马、包括战争过后的赔偿,那都是胜利者的专利,只有胜利者拥有。
大宋以往并没有全部输,但真真实实的说来,从未有过资格获得战争红利。就算不吃亏的时候,都经常签署不平等条约,别说红利了。大多都是缴纳保护费买那镜花水月似的平安,一年又一年,停战就年年岁岁的给西夏钱,觉得钱不够了,他们就又起兵了。
总体就这么一回事。
包括对待大理国从无战事,大理人戾气也最不重,还是大宋属国,譬如大理皇帝理论上也是接受大宋皇帝册封的,但这不是真正的属国,大理从不需要给大宋上贡,相反大宋每年会依照惯例给他们赏赐。
每几年大理来人朝见,都会带来一批上贡,但是大宋会加倍的给他们回礼,让他们带着天朝上国的恩赐回去。
这就是一直以来的大宋。
陶节夫激动的眼睛发红的原因就是,此番的意义,不止是高方平打赢了宋夏之战那么简单,老实说陶节夫自身也是打赢过战争的。但那不叫真正的赢,唯有这一次是统治性、战略性的真正胜利。
一举扭转了大宋开国以来,被蛮族压制的被动局面。
皇帝没说错,高方平已经长成。经过了此战洗礼后,大宋军人的士气和思维,包括百姓的风气,都会有一个扭转。更重要的在于,高方平赢了战争的同时,也把他手里的西北方面军,完完全全变为了一只血与火中走出来的铁军。
一只完胜西夏四十万大军的真正精锐。
也中途闻讯赶来凑热闹的梁中书,具体知道了细节后,竖起大拇指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小婿总体毛病不少,但再多的缺点,也遮掩不住他之光芒,陛下圣明,这个新一代的不败帅臣,正式您一己之力培养的。”
赵佶就爱听这些个奸臣这么说,笑道:“就是,朕早说了勿要那么为他操心的,朕的眼光又怎会随便出错。亏了他们还整天唱衰,说朕和小高的不是。”
第七百零三章 又有幺蛾子了
“你们说的具体我也不多,但听起来厉害了,我大魔王师傅果真比妖怪兵能打对吧?”荣德小萝莉忽然插口道。
却是显恭皇后不在这里,也没人想打这个胡言乱语的萝莉的后脑勺。
于相互的吹捧高兴中,皇帝这里显得越来越热闹了,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到处是天佑大宋,陛下圣明的歌功颂德之声。
不得不说,自赵佶出生以来,这真是最高兴最荣耀的一次,以往的“形势一派大好”,和这次那是没法比拟的。
赵佶就算再不懂也明白一点,以往的各位帅臣们所谓的“胜战”,或许在大宋那也真叫胜战,但也真的和这次没法比。
加之但凡能在皇城行走的这些家伙们,没谁不奸,一片歌功颂德声中,显然说明皇帝此番的功劳比谁都大,于是赵佶更加爽歪歪了。
就连借助大流也混了进来的张克公,此番也不咬人了,应景似的喊了两句天佑大宋什么的。但是打死他,他也不说陛下圣明。因为在张克公眼睛里赵佶是个大棒槌,小老张他不喜欢说谎话。
张叔夜对目下的形势大皱眉头,之所以不第一时间在中堂讨论,而是和陶节夫一起以枢密院的身份来做战事汇报,就是老张不想惹出这个大家凑热闹的局面来啊。
否则半年一度的大朝会又要到了,何不留着大朝会说呢?
“咳咳……”
张叔夜轻咳了两声后,大家的声气落了下来。
张叔夜这才道:“我大宋这些年如履薄冰,始终处于夹缝中求生存。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它是否就因为一场胜利,而没有其他问题了?要我看未必啊。它仍旧有着太多的深层次问题,有着太多的漏洞,等待着咱们去解决。高兴的仍旧太早,仍旧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关注,需要去部署。”
赵佶一阵尴尬。
包括陶节夫、其余人也纷纷一脸黑线,有些受不了他。
然而没办法,西北大捷国战胜利,那是皇帝都有面子的事。这个从始至终一力在抬举高方平的相爷,现在他老张的身望当然也会随着门生高方平的大获全胜,而水涨船高。
所以理论上蔡京不再的现在,老张还真就是掌握话语权的扛把子。赵佶都不好意思让老张闭嘴。
张克公打算说点什么,张叔夜却指着他的鼻子道:“你闭嘴,这里不是朝议,你敢乱来老夫便以家法伺候,这是陛下亲自给老夫的权限。”
“……”赵佶想了想,还真说过这样的话呢,所以又是一阵尴尬。
张叔夜又道:“官家,不是老臣不合时宜,不是老臣想唱衰大宋、想唱反调,而是西北的胜利并非就此万事大吉,还有诸多事宜需要解决。”
赵佶只得道:“张卿言重了,没谁说你唱衰大宋,事实上自国战以来你几乎很少睡眠,白发又多了些,这些朕是知道的,朕也是心疼的。”
张叔夜点点头又道:“喜悦的消息说完了,下面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赵佶便郁闷了,好在听了很多的好消息,底子厚,应该又能扛一波坏消息了吧?
想着,赵佶只得道:“不好的消息,张卿应该主持中书门下商议,若实在需要叫朕知晓,就说来吧。”
张叔夜道:“我大宋派驻于辽国的使臣,传回消息说辽国欲派使者前来。”
“好啊。”赵佶笑了,还以为是辽国来祝贺大宋胜利呢。
张叔夜却道:“陛下勿要高兴,他们肯定是来捣乱的,就如三年多以前陶节夫打下银州,种师道兵至西平府后,辽国就坐不住,来做和事佬让休兵,他们不想我大宋拿到太多利益的。”
“又是这样啊。”赵佶便不高兴了。
张叔夜道:“所以臣断定以他高方平的尿性,赢得国战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所谓乘他病要他命的高氏风格,高方平目下仍在整军备战,他一定会在腊月过去后,继续越过长城进兵夏州和西平府,形成报复西夏的灭国之态。这样才能为我大宋在后续谈判中,拿会最多利益来。但就因为此番辽国的介入,兴许等不到二月高方平出兵,议和使者又会集中在汴京,陛下需要衡量,以便马上做出应对。”
赵佶想死的心都有了,想到上次的谈判,各种无人权,各种难缠,就一阵心中郁闷。
现在辽国的使者还没有来,也不知道最终会是谁来,但是这真的是一个坏消息。是即将需要在外交国策层面上面对的东西,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
因为张叔夜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
是的理论上辽国的使者不是说来就来,之所以先有消息传来,就是需要大宋邀请,否则那只是他们单方面来“旅游”,不见也没什么。这个级别的邀请函,理论上就是张叔夜或者蔡京发。除非是辽皇亲自要来,那才需要赵佶发邀请。
总之这肯定是个麻烦事,然而没办法,这就是张叔夜抛出来的坏消息,只有等着看形势。
好在是高方平抓住了机会,没拖到明年去,在辽国介入前他已经全面性大捷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时间回到多日前。
西北方面,所有人都是幸福的,的确打仗了,损失了,但在战争已成事实的情况下,高方平正在带着大家回收一切利益,利用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河中府会战并未真的就此结束,前线各处于最后收关阶段,在清理战场残局。
高方平也始终带领着百姓犹如蝗虫似的地毯式搜刮,但凡能利用能卖钱的东西都不放过。包括木材。
那些打烂的、西夏人的各种器械,包括兵器上的木材部分都收集,那些木材关七和西门庆宁死不收。于是,高方平以北方转运司的名誉从百姓手里收购,价格很便宜,但只要背回去就能获得几个铜钱,于是大头百姓们都非常积极。
这没办法,这全是过冬的战略物资,商人可以把它们当做废物,但是官府必须考虑民生的平稳性。
当然可以吩咐大家服役,无条件扛回去。但在他们已经丢失家园很困难的现在,高方平在奸也不会那样去说。何况那样一来效率会低,大家会出现消极怠工的情况。所以付出不多的几文钱,让大家高兴高兴,高方平认为有必要。
高方平发动群众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在河中府会战的第三日,基本已经把整个战场能搜括的过了一遍,收获满满的百姓大军、以及关七西门庆,已经提前回城去处理那些东西。
关七收的废品不会过期。但西门庆那些东西要抢时间处理,否则就成了废物。好在现在是大冬天,等于一个天然大冰柜,不会随便有疫病和苍蝇出现。
商人的效率不用去怀疑。西门庆和关七在回城后,挑选了非常多骨骼惊奇的大头百姓聘用成为他们的长工,帮助他们处理西北各方面的事宜。
战争目下基本算是结束,除荣德帝姬号、以及后面制造的两艘三千吨的大船外,几艘已经成熟的一千二百吨大船,当做交付的订单拨付给关七使用了。
于是那头大鲨鱼效率奇高,组织了他临时聘用的民夫,把所能带走的废品,包括各种在打扫战场时候发现铁矿石,开始大量装船,打算运到江州工厂里去倒垃圾。然后又会把江州工厂里的东西装船,运到波斯湾去诈骗那些冤大头!
是的据关七说,这个期间他已经去过三次大马士革,在那一路上打点疏通了很多关系,江州的商品在那边非常热门,只是苦于一点:产能仍旧不够猥琐。
至于两艘三千吨的大船,暂时租给西门庆使用,以便依托他高效的商人渠道,为西北转运司进行药材输送。顺便运走他从河中府购买的东西。
西门庆现在牛了,那真是鸟枪换炮,他租来的两艘大船上,悬挂“大宋北方转运司指定供应商”旗帜,所到之处没有盘剥,包括进京都畅通无阻……
河中府会战发动后的第四日基本收关完毕,这个时候一个来自前线的小兵紧急进入帅帐:“小高相公,各处军报汇总之后,现在于河中府战区的收拾和清理,基本都接近了尾声,就是老种帅的方面,伤亡略大一些。”
高方平点头道:“传本府令至前线,诸位参与之将士皆英雄,皆辛苦。择日,本府将会亲临战区慰问。但现在当务之急,尽一切努力处理好没死的伤员,尽快把他们集中河中府救治,能救多少算多少。”
“是。”小兵抱拳应道。
见他还没有走,高方平好奇的道:“还有问题吗?现在本府手边还有事,得再过几日才能去慰问。”
“乃是……”小兵神色古怪的始终迟疑。
高方平一听就知道种师道又有问题了,问道:“他老种帅又干什么缺德事了,放心大胆的说来。”
“老种帅他……不太接受那些西夏俘虏,正在指挥俘虏挖坑。”小兵道。
“这没毛病,有劳动力的情况下,这比用火焚烧尸体更好,这才叫肥料。”高方平道。
“他不是打算埋已死去的人,是打算挖好坑后,埋了那四万西夏俘虏。史文恭和毕世静将军觉得不妥,于是叮嘱小的要把这些消息汇报给您知晓。”小兵道。
高方平猛的起身道:“靠,这个种师道是不是被屎蒙心了?就是不给本府安生,备马,迟了要出事。”
……
第七百零四章 老种够狠的
冰天雪地中,属于种师道的区域。
在四万西夏“奴隶”的劳作之下,一个天大的坑基本挖好了。总体上这些人不但吃苦耐劳,效率还很高。
其实他们都没什么太大怨言,这个时代作为战俘,在艰苦条件下做点活计那是理所当然的。
史文恭部,毕世静部,以及种师道军系的一些士兵,把那四万西夏俘虏团团围住,手持铺天盖地的神臂弩警戒着。
老帅风范的种师道时已白发苍苍。他披着熊皮骑在马上,感受着马的体温来抗拒寒冷,却他还是有些微微的发抖,但那一向天不亮的眼睛此时是睁着的。所以整个一杀气凌然的老东西,让大家都惧怕,包括他弟弟种师中也很害怕他的这个状态。
“进去!”
大坑挖好、西夏俘虏们依照命令放下了工具、统一站好等候着吩咐的时候,来了种师道这无比冰冷的命令。
被冻的瑟瑟发抖的西夏俘虏们、那灰头土脸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似乎有的知道这是会来的,有的难以置信,有的听不懂,他们只想回家。
“本帅命令全部西夏人都有,入坑!”种师道冷冷又道。
三,二,一……
于心理默数了三下,见仍旧没人进去,种师道一挥手,嗖嗖嗖无数的弓箭开始射击,然后西夏人全然哭瞎了。
当先的上百人被射杀后,他们处于惊恐和哭喊中,无奈的进入了大坑,全都眼泪汪汪的低着头。
种师道毫无感情的样子挥手道:“埋了……”
“要不……再等等看他小高相公做何回应。”种师中低声劝说道。
“不,赶在他知道前,赶紧的把这些人处理了,否则老夫念头不通达。”种师道不再等其他人建议,下达了最终命令。
史文恭部和毕世静部认为残忍了些,没去参与。西军之内,老种的威望是无出其右的,于是大量的人开始上前,往大坑中开始填土了,顿时引来了哭喊声一片。
“小高相公到——”
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人大声通报,看去,远远的冰天雪地间,一行快马正在赶来。
种师道叹息一声,没在固执了,若是人少的话,他肯定及时的下令就处决了,然而四万人要杀光,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少顷,高方平的马队到了近前。
依照规矩,其余人维持警戒,种师道下马道:“末将种师道,参见小高相公。”
高方平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凑近老种跟前乱喷道:“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你还当做我是相公?”
“末将……实在不知何处得罪您了。”种师道又开始半闭着眼睛故意扯犊子了。
“怎么得罪我了?”高方平愕然了,伸手揪着他的白胡子道:“你真把我当瓜忽悠吗?”
种家军的诸将,真是看得眼冒金星,他们老种帅这么老了,居然被个不良少量如此当众侮辱,揪着白胡子?
然而石龙关大捷后,高方平在西北战区的威望那是如日中天了,在河中府会战大捷、全部收复失地的现在,他小子于西北战区的威望基本到了巅峰,种家军的将领即便暂时不适应小高的风格,也真不敢开口质疑。
种家军的中下级将领或许不太把高方平当做一回事,但是史文恭部毕世静部,这些嫡系,基本把高方平当做天神了。
刘延庆部,在眼看要打废了的时候,是高方平顶住了一切政治压力,同意他们永兴军系撤退,其后打散为百军大战,让永兴军系得意休养生息,最终才能于战略大反攻的时候,成为西北战场的第一中流砥柱。所以小高对永兴军系的影响力也是不用怀疑的。
就算是种家军不熟悉高方平的风格,但他们的主帅和副帅老种小种,也是知道高方平是什么人的,更知道高方平在这场宋夏国战之中是发挥什么作用的,所以纵使是牛如种师道,目下被揪着胡须他也不敢声音大。
老种只是很奸猾的样子继续扯犊子道:“明府,您可以不拿我老种当人物,然而您不宜干涉这些东西,当众羞辱我老种对军队士气不利,您相信老夫,我做的是对的,接下来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您还会需要我种家军的。”
种师中也看不下去了,低声道:“明府,家兄纵有诸多不妥,但他已如此年纪,一生皆在为我大宋守护国门,您不能这么对待一个老帅。”
“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种是个流氓这我心里清楚,你也是吗?妈的在前期坐看我河中府做肉盾拉仇恨,你难道就不会说点话。你们就没有一个好人,你们想把我大魔王也牺牲了对不?”
高方平骂虽然骂,却也放开了老种的胡子,没虐待他了。
“不不不不,这不是我等的责任。”种师中毕世静史文恭等人开始摇手撇清了:“我等如何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实在当时情况所限,我等所了解到的军事信息极其有限,拿捏不住河中府会战的关键时间点,为了大宋之利益,为了唯一能战的部队不被无情断送,不得已采取观望态势。好在明府英明神武,皇天护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切的战机和局面捕捉,皆逃不过您的掌控,于最适合的契机下,您率先带领我等发动了河中府会战,最终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
“你们是认真的吗?”高方平摸着下巴道。
“我等皆是认真的,此番宋夏之战如此战果,没有明府作为中流砥柱,是不可能会出现的。”包括种师道在内、大家一起抱拳扯犊子。
“我中流砥柱的蛋,我那是被你们卖了,逼急了没办法才犯浑的,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妈的说的跟真的似的。”高方平破口大骂,“要不是我东方不败福大命大,就被你们这些兵痞断送了,我为国阵亡,然后你们来继承宋夏之战胜利的果实是不?”
“不不不不,我等绝无此心思。”他们纷纷摇手。
扯了一下犊子,高方平懒得说他们了,有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也是扯不清楚的。包括当时的河东军系率先被当做后娘养的被打废了,这也是一笔糊涂账,并且是不能提及的糊涂账。
高方平背着手道:“老种帅。”
“末将在。”种师道低下头道。
“你把这些西夏人弄坑里干什么,你要坑了他们?”高方平转回了正题。
“是的。”种师道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这是作为战败者的惩罚,惩戒他们对我大宋的侵犯。末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高方平又转向另外的将军们看着。
被大魔王变身状态下瞪着,这些狠人是真有些慌张的,所以包括种师中、史文恭、毕世静等等无数将军在内,都纷纷退后几步低着头。
“你们呢,说说看你们是否认为坑俘虏应该?”高方平道。
这些家伙面面相视一番,以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于是和稀泥道:“我等是军人,以服从相爷命令为己任,全听相爷意思。”
高方平又看向种师道说道:“他们懂了。你懂了吗?”
种师道悲愤的模样对皇天抱拳道:“我戎马一生……哎吆。”
却是感慨不完,头盔就被高方平一掌给打掉了。
“你……”种师道恼火的睁大了眼睛。
“我制霸一切场合,包括战场。”高方平道,“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文青发感慨,你个老东西之前乱来,险些坑了我,但那是战争罪过,是你我战法的不同,所以我不想说你。然而现在,我作为大皇帝陛下和朝廷任命于西北战场的第一帅臣,不容有人和我扯犊子,明白不?”
他看起来是蛮不讲理,可种师道想了想觉得他是对的。是的老种其实也是这脾气,也始终主张军令就是一切,少找原因来扯犊子。
“末将明白了。”种师道最终低头道。
大家不禁有些眼晕,大魔王就是这么神奇,对什么人下什么料。对老种讲道理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直接粗暴的告诉他“你不准有不满,这是命令”,他就会接受。因为这就是他种师道管军的方法。
“不准坑了西夏俘虏。”
这不算什么道理,却是大魔王在现场的最高指示。
老种已经不关心他高方平有什么理由了,知道此番杀不了了,那就不杀了呗,又不是非要砍死一些人才睡得着。
种师中觉得高方平是个真正的帅臣,这一举措比较和谐仁慈,符合大宋一贯的风格。
而最熟悉小高的史文恭和毕世静,则知道大魔王的猥琐之处,一定是要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东西,包括这群西夏人。
处于大坑中那些死里逃生的西夏人,几乎虚脱的样子,躺在了坑里的雪地上,大口呼吸着。
老实说在战争初期,他们是不怕死不怕苦的,但是战败的现在,眼看必死了,却又意外得到了生路,这能让他们重新理解什么叫生命。
他们并不知道高方平放过他们的意义,但是此时,他们不约而同的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高方平。
第七百零五章 无法进兵
高方平当即又开启了演讲模式道,“现在你们放下了武器,所以你们不是兵了,而是俘虏。我始终认为战争是军人的事,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战死沙场的军人无法喊冤,但放下武器作为民后,在无抵抗能力、无自保能力的情况下被杀死,那不是我喜欢的方式。那也不是真正的战争方式。种师道将军要坑你们,他没错,他想惩罚侵犯践踏大宋的人。”
大家,包括俘虏在内都注意倾听者。
高方平又道,“我放过你们不是我仁慈,而是我和你们没仇恨,你们也不是真正发动战争的人,这里种师道将军的理解有误。再有重要的一点,放过你们,算是对此番西夏军没大肆屠杀我边地百姓的回馈,我猪肉平有恩有仇都必报。这就是这次战争的结果,接受吗?”
呼噜呼噜——
越来越多的西夏人开始点头,有些听不懂汉人官话的,在其他人翻译下也慢慢懂了,于是跟着点头。
“然而。”高方平话锋一转道:“作为战败方俘虏,别指望得到好待遇。你们会暂时留在大宋,打散,整编为一个个俘虏营,在监控之下做事,为我战后工作服役。没有工钱,但会有生存需要的部分口粮。服役期满后愿意留在大宋的,视服役期表现,可以在谨慎围观下、获得在大宋的暂住资格,继续参与劳动改造,拥有部分人权和三分之一工钱。劳动改造三年后视表现,可以在西北边地给予大宋户籍,正式成为汉民。若不愿意留下的,服役期满后,视当时的政治情况,本府会送你们回西夏。”
“就这样,服役期间安分、认真做事的就能活命。若出问题就砍死,尸体拿去喂狗,简不简单?”高方平道。
西夏俘虏群体中开始炸锅了,哗然了,“真……真的能够活命,还能回到西夏去?”
“真的。咱们是军人不是刽子手,在不想杀你们的情况下,难道一直把你们养着吃饭?但凡服役期满的,愿意滚的就赶紧滚蛋,说白了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拖家带口的当然是要回西夏去的。至于在西夏没有牵挂那群,你要是觉得回去后吃的比大宋好,环境比大宋好,那就滚回去。话就说到这里,活命的机会只有这唯一的一个,望诸位珍惜。”
高方平说完离开了,朝着远处的临时帅帐走了过去。
本来还有很多装逼的话想说,只因为外面的风雪实在太冷,史文恭他们扛得住,然而高方平已经受不了……
高方平是很喜欢演讲的,对西夏俘虏的演讲那只是刚刚开始,距离说完还早呢。
然而现在只能在帐篷里,凑在火盆旁边颤抖做一团。于心理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看到他这模样,跟随在帅帐内的各种元帅将军们面面相视了起来。没办法,大魔王就这德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赢得了轰轰烈烈的第五次宋夏之战,战略天才察哥就栽在了这样猥琐的一个不良少年手里。
就算自负如种师道,他也非常清楚察哥的雄才大略。察哥的悲哀在于他和高方平同处于一个时代。否则种师道太清楚朝廷的尿性了,此番若不是大魔王强势登堂、全面主持宋夏之战的话,一定会因前三排的错误指挥,而导致大宋百年内再也无法收复失地。
因为刘延庆部首先就会在人傻钱多的状态下,于东部长城打光,然后秦凤军就是孤军了。
元帅将军们都等候在帅帐之内,高方平蹲在地上,他们也蹲在地上陪着高方平,都在等着高方平缓过气来说点什么。
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高方平一边颤抖,一边思考刚刚的事,但也不打算对他们解释了。
有些事做了后,其实很多时候高方平也不知道是对是错,譬如此番放过四万西夏俘虏。
事实上高方平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没有同情也没有过度的戾气,但是却打算把他们利用为一笔强势的政治筹码。
此番统治性完胜西夏了,西夏四十万精锐侵宋九死一生,如今死剩下四万俘虏,这在军事上,已经成功打击了西夏整国之元气。是的毫无疑问,以西夏的底子和人口基数,以他们不利于繁殖的苦寒地带而言,四十万青壮年的损失,是战略层面上的永久性伤害。
就算是大宋的温带气候以及一亿人口的基数,遭遇一次这样的伤害,也不是轻易可以缓过气来的。
于是呢,这四万人是否死去对于高方平就不重要了,此番战争的主体目的已经达到。
最大的获利在于政治利益,高方平答应让他们回西夏去是认真的。这批人对于现在的西夏很重要,于是可以作为战后谈判的主要筹码,拿到更多利益。
李乾顺必须硬着头皮为了这四万俘虏低头,否则他放弃这批为西夏苦战的同胞,那他举国之内会士气底下,下一次为国参战的人就更少。
而若是李乾顺硬着头皮、付出代价换回这批俘虏,长久伤害会更大。这批战败了还被优待的俘虏,会犹如被高方平放了的梁山军一样,把高方平不可战胜的思想带回西夏,也会把高方平仁慈优待俘虏的思想,传播在西夏。
现在暂时不好估计他们回去后、能让西夏人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总之一句话,就算西夏以后还能战,但是面对高方平的时候他们的战力会被压制,不会进行铁血强抵抗了。
这些才是高方平放过那四万人的原因。当然也另外的原因,战后的现在需要人手,需要他们免费服役……
在朝廷的层面,或者在皇帝的视角上,西北战事已经结束收关了。剩下的就是万事大吉,享受来自盛世的和平气息。
这个时代、特别是汴京的人们不论贵贱,他们不喜欢战争。但在高方平的层面上,无尽的战争这只是刚刚开始。战争当然不好,然而高方平现在也是“军工复合体”的一员,此番为了筹备宋夏之战,江州以及汴京猪场在战时体制下的战争投资、那些扩张出来的军备生产线,不能浪费。好不容易获得的军改契机也不能就此丢失。
自开朝以来就被蛮族压制的局面,现在战士血拼出来的战略主动权逆转,不能就此平复。
与此同时高方平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会有辽国参与的外交撕逼。
结论是:在高方平和大宋的利益而言,不能停战。
升帐——
点卯大鼓敲响之后,众主要将领很快集中在了帅帐之内。
“现在有了战争结束的传说,但今天叫大家来,则是传达本府一个思想:战事尚未结束,现在说任何的一切东西都为时尚早。”
高方平高坐上方环视着大家。
听到这个开场白,始终半闭着眼睛的种师道,把眼睛睁开了,露出了一丝喜悦意味。
然而种师中出列道:“明府,末将以为不宜再战,虽然士气高涨,但各部军队损伤不低,时值前所未见的严寒,再此情况下作战军士之战损实会很严重。不论如何应等候开春,以及朝廷的命令,再做定夺。”
见高方平脸色比较的难看,种师道也跟着怒斥道:“小种勿要再说!”
种师中戾气虽然没有老种那么大,不过他肯定不是怕战的人,见他脸色憋的难过,高方平也不禁愣了愣,开始寻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理想化了?
思考着,高方平暂时也不骂人,看向了史文恭。
很显然史文恭支持种师中的意见,认为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战了。史文恭没说话,只是他了解大魔王的脾气,不想当众和大魔王唱反调而已。
见史文恭微微点头,这表示他老史支持种师中意见。于是高方平又愣了愣。
又看向了徐宁,徐宁也微微点头,表示他也支持种师中意见。
到此一来,高方平知道自己的决定不说真的想当然,但他们反对进兵,肯定是有原因的。
刘法也是个狠人,他觉得应该进兵,于是他站了出来,打算开口。
高方平抬起手来打住刘法道:“出兵那是本堂之计划之一,但小种帅反对,应该有其深层次原因,暂时都别再说了,等本府继续考虑成熟,在定夺。”
种师道色变道:“明府勿要犹豫,时机稍纵即逝……”
“我说别再说了。”高方平打断道。
种师道继续固执的道:“您应该不会忘记,三年前末将即将兵至西平府,然而那时也面临朝廷的停战气候,以及辽人外交介入的干扰,您不会忘记那时您给末将的私信是怎么说的吧?军人用血打下来的利益,怎能随便让外交使臣在谈判桌割让。若不借助这个时机进兵,如何能加强朝廷的谈判筹码?”
账内的诸人面面相视了起来,担心老种被就此吊起来。
高方平则是起身瞪着老种许久,却最终什么也不说,只说了声退帐就离开了。
大家伙松了一口气,均发现大魔王似乎转性了,戾气真的没有当年重了,与此同时他变得更为政治流氓了,想颠覆他当年自己的风格和说辞……
第七百零六章 奇葩的政和元年
在这个大雪几乎冰封一切的天气,高方平带着菊京和梁红英以及少量的卫队赶回了河中府,开始视察伤兵营。
种师中以及史文恭他们反对出兵的理由,肯定在伤兵营的情况。
进入之际不但人满为患,叫苦之声连天,那真叫一向比较狠的高方平都看的心惊肉跳。
此番最大的问题不是平常的战损,而是因为最冷时节发动的河中府会战。
目下聚集的伤员实在太多了,许多都是冻伤,叫人触目心惊,有许多军士的脚已经残废了。
这个时代的皮货是奢侈品,所以普通军士可没有什么御寒的雪地靴,就是普通的破烂布靴。毕世静部是禁军,装备略好些,布靴的质量那还好,但目下冻伤冻残的大部分来自秦凤军系和永兴军系的泥腿子。
高方平忍受着呕心,凑近了一些军士的脚仔细观察,只能微微叹息了,高方平就算不是医生也已经看出了颜色不对,冻得粘在了一起,已经坏死。
无数人的哭喊中,高方平对战地医护们指着那种典型的伤脚道:“救不过来的只能切除,要快,不能耽搁。”
有许多人还是十四五岁那种娃娃兵,闻之落泪,哭喊着说不想残废,不要切除他们的脚趾。
而有的人哭泣都不会,他们始终处于昏迷中,是否能醒过来是未知的。
“都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高方平微微抬手,静下来后道:“该切除的必须要切除,这不能拖延,否则会拖累整一条腿。现在虽然各类药品不成熟、缺乏,所幸现在是最冷时节,是动手术感染风险最小,最容易恢复的时节,得抓住这个机会。”
又道:“你们的伤残让本府也很心疼,但这也是你们为国征战的勋章,本府会尽一切努力,把你们的伤残减轻至最低,与此同时我承诺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人,治愈后还愿意打战、还能打战的,就继续跟着本府。不能打的,不想打的,本府算你们为国服役期满,因伤光荣退役,一定给予妥善安置,后方的工作随便你们挑,汴京、江州、或者是大名府的户口,你们想落户就落户,各种工厂、或者差人岗位,都随便你们挑选,一定会有安排。”
到此全然人愣住了!也不哭了,傻傻的半张着嘴巴!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一种抚恤方式,他们许多人祖祖辈辈都在西军服役打战,还真没听过可以这样安排的。这好歹也算是残废噩耗下的一点点暖心的东西了。
留下他们哭瞎的哭瞎,发愣的发愣,伤感的伤感。高方平则是继续往下视察。
有些士兵更严重,整个脚掌残废,布靴几乎冻得和血肉结为了一体,取不下来,只能整个脚掌切除。并且这类人他们处于昏迷中,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被残废”。他们有些兴许会醒过来,但有些不会再醒来。
这是持续了三日的河中府会战造成的。这也就是亲自带兵作战的史文恭和徐宁、种师中反对继续出兵的原因。因为言下之意是,河中府地区尚且如此,那么过了长城后,又会是怎样的恶劣气候?
没有御寒装备的支撑,这种情况下就是真的过了长城,为朝廷赢得了更多的谈判筹码,但是这个代价值得吗?
在朝廷在国朝层面上伤亡只是数字,就是一些普通士兵冻伤冻死,但对于种师中来说,死去的却是真正有用的铁军。
这么想着高方平也只能叹息了。因为战争来的太仓促,所以纵使江州基地和猪场,也没能在合理的指导下,专门生产出针对苦寒远征的棉靴来。
是的只能棉靴,那已经很奢侈,至于皮货不可能,没那么多的动物毛皮,所以纵使有集群流水线生产也无用,就算是养猪业基本发达了的现在,但是猪皮对于整个大宋也是紧张的,仍旧是作为皮甲和鱼鳞甲的基础材料用于军备,一般不会选择制作皮靴。制作了也是奢侈品。
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却不是眼下能解决的。
怀着不怎么好的心情,高方平离开了伤兵营,无奈搁置了于上元节前夕远征西夏的决定,只有另想办法了。
种师中他们没错,现在留下来的那还真是精锐中的精锐,这群人可以死于战阵拼杀,但死于天气的话,真的是暴殄天物……
汴京、以及朝廷享受胜利的欢乐声中,大宋又过了一岁,不知不觉中大观四年过去了。
腊月初,正如历史轨迹那样,蔡京把今年定年号“政和”,赵佶现在不喜欢蔡京、却喜欢这个年号,没什么理由。
所以现在是政和元年腊月初了,汴京城包括战地西北,也在为即将而来的上元节做着准备。
正如高方平的名言那样:运气不会永远好。
难怪高方平之前会感觉冷到扑街。等不到上元节,两浙路不少官员上书朝廷:千年一遇奇景,延绵无尽的太湖全线结冰,且冰层坚实,足可供车马商队行走。
另,异常寒冷的天气把洞庭附近的柑桔树全部冻死。杭州之降雪不同以往,异常绵厚。
南方尚且如此,何况西北呢。
这些东西被蔡京解释为“瑞雪兆丰年”,赵佶大为高兴,视为双喜临门。
这是不是真正的瑞雪兆丰年高方平也不知道,但这就是历史这个小冰河时期的提前深化特征。兴许就是这个原因,促使此番西夏急切进犯,试图占领属地。
对此高方平很不看好,在这个形势下辽国面临着和西夏一样的境地,这是会导致往后许多变局的导火索,是不是一只蝴蝶挥动翅膀,就造成某处风暴高方平不知道,虽然西夏被暂时打废了,但是随着北方生存压力的加大,各项物资粮食的减产加剧,一定还会违背历史的、提前出现战争。
作为一个被迫害妄想者,高方平就是要这么认为。所以已经局部开始的军改不能停止,已经扩产的军备生产线必须维持住。这些东西得想办法解决。
当然对于大宋老蔡也不算说错,瑞雪兆丰年是成立的,此番这样的雪,至少今年大多数地区不用在担心虫害,疫病病源也会比往年减少。
历史上的今年,童贯这个太监会获得太尉衔、大宋最高武官衔。同时也是今年,童贯会被赵佶委任出使辽国。
历史上童贯的这次出使,可以说正是大宋国运的分水岭、联金抗辽政策的起步。
但现在因高方平的出现而略微变得任性的历史,有些凌乱了。若真发生童贯出使辽国,会不会是联金抗辽政策的开始暂时不知道,但肯定和高方平此番殴打西夏人太猛、让辽国惧怕的标志性事件有关。
这个时代所提出的“联金抗辽”政策似乎是对的。因为辽国强大而女真还若小,加之远交近攻思路,会让这个狗屁理论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无懈可击。
但高方平固执的认为这绝对是错误政策。这不是因为高方平是穿越者,而是高方平宁愿面对一个自己了解的强大敌人,也不想面对一个敌我不明、不了解的潜在对手。
事实证明寇老西儿的澶渊政策总体是有利于大宋的,尽管处于勾心斗角,但宋辽之间相互了解,事情不会太大,辽国的衰弱比大宋快的多,因为现在的辽皇比赵佶昏庸的多,辽国汉化严重、但玩汉娃的一套又玩的很糟,所以官僚系统更糟糕的多。这就是辽国始终想要宋国土地、却始终无力发动系统性灭国之战的缘故。
寇老西儿签署的保护费协议“澶渊”、在当时兴许算一笔钱,但时至今日总价值三十万贯的岁币,对于大宋一亿贯财政收入来说,其实是可以忽略而暂时忍受的。
现在看,似许多标志性事件都在提前,就不知道接下来的局势如何转圜了。
历史上这个时候蔡京又罢相了,而张商英会成为宰相。不过因为他政务上的才华一般,无力扭转财政,加之他的性格脾气不会让赵佶太高兴,又兴许他和梁师成苦大仇深,天天被打小报告,于是老张干了不到一年就下台滚蛋。
去年因形势需要,高方平暂时和蔡京联合,否则老蔡他真要被整、依照历史轨迹于大观四年罢相。而现在老蔡只是失去了威望,失去了大部分话语权,却仍旧保留着相位。
历史上的今年是一个笑话年。财政临近于崩溃状态,而赵佶不懂,便把这些责任扣在了“今年的宰相张商英”头上。其实这当然是老蔡以往搞出来的事。
赵佶虽然总体和气,但人在缺钱的时候戾气都重,虽都不例外。于是张商英滚蛋后,历史上的今年蔡京会再次复出,加重他的许多“吸毒政策”,为赵佶弄钱。
老蔡没啥子本领,弄钱的手段无非是盐铁酒茶等等方面,且加大政府对内府的补贴,让赵佶大肆花钱,赵佶当然高兴了。时值显恭皇后已经不再,没人管赵佶任性了,于是国朝开始一天天虚弱。
而现在高方平的底气是:就算经历了宋夏之战,财政也不会枯竭。现在江州、济州、孟州、开封府的收入,足以弥补此番西北衰退。
然后看得见的利益是:大名府的投资效应很快就会发酵出威力来,那真正是高方平的政绩。
历史上的政和年,蔡京丧心病狂的茶政改革下,这一项也仅仅能为赵佶的内府每年多提供一百万收入。但这手段真的弱爆了,目下无损于国朝利益的情况下,高方平随便弄个麻将出来,就可以给赵佶赚的比那个还多。还不拉民怨。
只要有钱,人的戾气就不重的,赵佶更是如此。于是说穿了天下事都是钱的事。
这些是好的方面,在小高的默默推动下发生的潜移默化,至于将来,最终会如何演变,只有等着看了……
第七百零七章 强势改革西军
谁都明白军队不能落在高方平手里,包括高方平自己也这么认为。
小高任何时候都像一个激进的屠夫,等待着对军队开膛破肚、进行改革和整编。
既然天公不做美,无法进兵西夏,高方平对西北方面军的改革还是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换其他的文臣官僚来当然不能随便这么干,但今时今日赢得宋夏之战的高方平在战区的威望,就算是种师道也抗不住,只能任由高方平乱搞。
高方平最大的特点是不走常规。一般人是通过利益拢军官,从而压制属下,捏住军权。而高方平相反,小高最擅于对基层大头兵装逼,拉拢军心,在军队内部都可以分分钟搞全民战争,拉着士兵去撸死军官。
所以管军的本质,其实和管民是一样的,万变不离其宗。
西军和内陆其他官军不同,他们是编制少而士兵多,又是随时要打战的部队,所以吃空饷喝兵血的事几乎没有。只有超编、两个大头兵分享一个编制的情况。所以西军总体很苦。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贪官的情况仍旧是有的,并且还不少。特别刘延庆部的这种情况较多一些,这主要是因上次宋夏之战停战以来三年多时间处于和平、加之是大贪官童贯在这边管事的缘故。
与此同时,西军最严重的现象是扰民,对民间的吃喝卡拿和搜刮,经商,与民争利。
这事没办法,西军人数庞杂,而来自朝廷的军费供给是有限的,加之被低效的系统贪污损耗后,落在泥腿子大头兵手里许多时候甚至不能吃饱。所以即便酷吏如种师道,只要士兵不是闹的太严重,也对属下的扰民现象睁只眼闭只眼。譬如当时高方平警告种师中不许再骚扰商队,其实就是因为穷而衍生出来的幺蛾子。不是说种师道真的没有威望节制军队。
然后战区边境和内地情况不同,这里的地方父母官系统对军队的节制权有限,战区内对军事妥协也是自古以来的政治正确。所以目下西军的风气不好,至少在高方平的眼睛里,这不是一只真正合格的军队。
但这又是一只跟随高方平作战,彻底把西夏人埋了的铁军,所以即便酷吏如高方平,也不忍心以反贪的名誉整肃。
然而改革势在必行,政治层面上的东西高方平也未必动得了。但现在这里是战区,仍旧处于和西夏的战争状态,高方平作为皇帝派来的帅臣持有天子剑,有足够的自主、临机专断权。必须借助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一举把西军变为国朝的真正中流砥柱。
高方平给出的药方是:砍编制,大幅的砍。士兵和军官一起砍。
年龄结构上,史文恭和毕世静的军系没毛病。但种师道和刘延庆部,存在不少十五岁的大头少年,甚至十四岁都有。然后还有些年龄过大的老兵。
这些是需要无条件退役,另外许多伤残的,不利于往后作战拉练的,也需要退役。
政策下达后,有些人是想退的。说白了他们其实就因为战区的弹性政策大,乃是被种师道这些家伙“抓去的壮丁”。西军就这德行,有一大群没编制却半军半民的家伙存在,在强压政策之下,很多人甚至要带着家里的粮食来参战。
这才叫真正的自带饭盒。
这些情况建立在他们已经祖祖辈辈习惯了战争,也建立在种师道的威望上。
但自今以后,这部分人会真正被放回去、转民生产过日子。这部分人较好处理,他们自己也想回去,然后他们理论上也是民籍。但高方平仍旧答应了给他们补偿,并且算是军转民退役,给予他们文书凭证,往后终身免役。理由是:他们已经为国超额服役过。
诸如一个家庭中两人以上服过战役的,高方平给出了家庭“终身免税免役”三代政策。
这些人是自家愿意走的一群。
还有另外的一类人,他们已经习惯了祖祖辈辈的军旅生涯,很是多时候他们什么也不会,爹是兵,儿子不要编制照样就算兵。这就是种家军的特点。所谓的上阵不离父子兵,其实这也算是种家军有团结观念的一种文化,是他们战力的保证。
这些人他们不想退,但必须得退。高方平说了,往后的西军必须走专业化、少而精的道路。不能无止境的吸空民力,然而进行低效的损耗死伤。那样持续下去,西北迟早赤地千里,既没有兵也没有民。
高方平的石龙关战役除了扭转整个战略主动权外,也全面革新了专业化集群作战理念,士气素质和装备重要性,远高于大而臃肿的人数效应。加之高方平目下的威望很难抗拒,于是这些政策刘延庆和种师道答应配合推动。
条件是:以军备换取他们的人转民。
高方平那些牛逼的装备答应优先供应他们西军。是的种师道和刘延庆想那些装备想疯了,纵使要把他们的军人退役不少、甚至许多军官也要强制退役,但为了那些装备诱惑,他们迫不及待的等着配合高方平改革整编。
除了兵部生产不出来的神臂弩外,当时在汴京和他们撕逼取得的默契是:普通军备除了北京驻泊司外,高方平不能染指。
但那样的协议达成是在和平时期,现在高方平身在西北主持国战且打赢了,仍旧是战争状态,已经紧急生产出来的装备、投资出来的生产线,当然必须有去处,于是优先给作战的西军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此番总算是瞌睡遇到枕头,要动别人的利益,就要有另外的利益作为交换。高方平用军备,交换种师道刘延庆等人的军队改革权。
军备只是种师道等上层将领的利益,却不是那些需要被退役的中低级军官和士兵的利益。那么高方平对这些人的补偿就是钱,辅以民政上的倾斜。
钱从哪来?
这就需要说到战争红利。此番打扫战场,从关七西门庆身上获得利润,那当然比高方平上报给户部的多的多。张叔夜肯定知道这个猫腻,但对于一个北方帅臣,他高方平肯定需要一定的“自由挪动份额”,这是谁都可以理解的。就像那些相爷以往理解“西军超编扰民”一样。
所以这些钱来自于为国作战的军人,现在也需要花在他们身上。
本着在精不在多的原则,本着地方需要民力民生的原则,高方平丧心病狂制定了种师道部和刘延庆部退役七万人的决定。
是的不但不能获得兵源补充,还大刀阔斧的砍编制。
在战争初期,经过了这三年多的休养生息后,种师道部号称十七万,刘延庆部也是十七万多。合起来近三十五万众,但打仗打到了现在,种师道部还好些,刘延庆部战损很严重,超过三层,死伤五万多。只留十二万。而种师道部余留十五众。
现在秦凤军系与永兴军系合起二十七众。而高方平的政策是去糟粕留精锐,砍掉七万。
七万人中有军官,有伤残的,有半大孩子,有愿意走的,有不愿意走的,有贪污的,也有兵痞流氓,什么人都有。
不论他们是什么情况,都在高方平种师道刘延庆等三巨头的推动下,一起强势退役。为此,高方平从战争红利中拨款九十五万贯补偿他们。
九十多万贯的经费使用原则是:军官多些,伤残的多些,具体细则由他们配合各处父母官实行。
钱不多,但暂时只能这样。他们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了高方平的诚意。要算平均的话一人十贯多些,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一万块。这远远不够补偿,但这个时代高方平能做到这样,对于大头兵也算是意外之喜。
“我再一次强调,在场的诸位都要听清楚。”
大型会议上定调这些政策时,高方平敲着桌子道:“这笔钱和平时不同,这是他们离开战场后的养命钱,是他们为国朝服役获得的认可,这笔钱要是有人敢耍手段贪污一文,有一文没落到实处,那我虽然不至于杀他全家,但你们就是在给我机会进行高级军官的挪动了。我会非常乐意。”
高级别的军官们面面相视,有的不明觉厉,有的神色尴尬。
高方平又看向了战区的文官系统道:“除了经济上的补偿,为稳定和仁慈计,还需要辅以地方民政上的倾斜制度。此番军队上的人有本堂许诺的军备作为利益,而你们地方政务系统没有好处,我知道你们不服气,有怨气。”
那些文官还真是这个意思,纷纷不好意思的点头。
“不过我猪肉平是讲义气的,不会让你们白做,不会让你们白白的去安置这些你们不想安置的退役军人。”高方平道,“我答应你们,钱庄会尽最大程度,支持你们地区的战后重建。现在西北地上千疮百孔,赤地千里,需要钱,需要人,需要技术,需要方案,这些我都有。要钱我会在研究后借给你们,要技术要方案,我有一整套成熟经验可以给你们借鉴,要人,这些退役的人就是给你们用的。不要看他们残废或者兵痞,只要方法得当相信我,他们敢和蛮子拼杀,也就敢拼命生产做事。问题肯定会有的,各种各样的磨合肯定是需要去研究克服的,然而这就叫做官,简不简单?”
这些家伙不太习惯高方平风格,没有回答,又开始面面相视了。
第七百零八章 战后的重建机会
“不要看别人,看着我。”高方平拍桌子道:“尤其河中府那货,张威意说你呢……你要是再敢走神交头接耳,我就让你死的无比难看,你给老子听到起,现在仍旧是国战状态。”
河中知府张威意神色尴尬的坐正了。
高方平道:“诚然,民政权司法权仍旧在你们手里。但你们不要妄图串联,不要妄图用这些权利来对抗本堂之政策,在国战状态下一天,财税钱粮大权就在本府手上,没有钱粮支配权,你们手里的权利就是伪权利,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你们自己领取俸禄买米给娃娃吃,都要来找老子哭诉。这就是现实!”
全部人包括张威意在内,一起惊恐的看着大魔王。固然你小高是北方都转运使,但也不需把这种破坏和谐的话,说的这么明目张胆吧?吃相真的太难看了。
高方平没乱说,宋夏停战协议一天没签署,北方转运司一天不撤销,那么他们的钱和粮食不对户部汇报,而是高方平汇报。全部府库的使用权在高方平手里。
“所以你们好好的说,是接受我的条件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你们要赶时髦、学着南方的一些个闹腾来和我高方平对抗?”高方平嘿嘿笑道,“我和你们讲,那些家伙纵使在和平地区、非战时状体下也被我收拾的跳脚。他们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顶级权贵家族、尚且这样,那么你们这些失宠被贬来战地的丘八,是不是真的要在战争状态下和我猪肉平作对?”
“明府误会啦,咱们没有及时回应,乃是在思考怎么执行您的政策,这都哪根哪,咱们根本不是要和您作对的。”这些家伙急忙和稀泥。
“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啦。”高方平摸着下巴道。
其实这些家伙和其他地区那些闹腾真不同。这种地方又危险又穷,算是穷山恶水,来这里做事的、多数都是得罪了人、不合群的,于是就被贬斥过来了。在蔡京党政时期尤其如此。
这边钱少,又是久战之地,所以一切都和内地不同。于是这些地方的文官是相对有想法,相对清廉的,也相对彪悍。譬如此番国战,诸如岳文那种誓与县城共存亡的顽固份子,那真不是一个两个那么少。这些现象发生都是有原因的。
若在其他时期,也会有许多各种各样的贪官被贬过来,可惜蔡京时期最显著的一个政治现象是:贪污不会被贬只会升官。
所以西北的这群彪悍官员,说穿了都是和蔡京不对付的人,才会混的这么糟糕。也就是说他们相对是大宋较清廉的一群、固执的一群。
就是这个原因大宋能出堪用的西军,并且始终把西夏顶在国门外。
他们的胆子也都贼大,国士岳文就不说了,张威意这老贼的胆子都很惊人,当初他竟然有过架空高方平的想法。
现在看似他们被大魔王吓妥协了,其实不是,他们才是大宋最不怕高方平的一群,之所答应了,是因为高方平开出的条件对他们很有吸引力。他们是有志的官员,他们想获得政策、技术、资金,最大程度的进行战后重建。
“此番不叫统一战线,而叫利益平衡大会,这代表我们战地不装逼,务实。”高方平环视一圈道:“那么到此,不论军还是民,或者是官,大家的利益平衡了吗?还需要本府再出手平衡一次吗?”
没人说话,就代表他们默认了。
高方平双手指着他们道:“那就相互配合执行,轰轰烈烈的做些事。我是看好你们。”
不和谐的声音又来了,种师道出列抱拳道:“明府……”
高方平瞪着眼道,“你又想说什么了?你信不信我以年纪太大为由,让你告老以养天年?”
汗,全部人一阵尴尬。
因为理论上以种师道的年纪,这也不算整人,那还真是高方平分分钟就可以做到的事。理由多好听啊,老将军一生戎马,是该拿着工资退休养老了。
老种真被吓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什么也不怕就怕不统军,那会让他怀疑人生。反过来只要继续领军,老家伙他会把家产都用来打仗。
于是老种真不敢说了,退了回去。
他弟弟种师中走了出来,尴尬的看着高方平,他和老种同的在于,他想说话但却会用神态祈求高方平允许开口。
高方平只得泄气的道:“好吧你小种帅想说什么了,本堂听着,说吧。”
“明府……我秦凤军系基本都沾亲带故,是古以来跟随种家作战的人。现在只得区区十万人,真的不能再多点吗?”种师中道。
高方平道:“对你小种帅,本堂不想说过重的话。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但不能再多了,要是可能的话我还想再少些。西北的政策需要变,此番之后宋夏间会有很长时间的和平,这个时候建设为主。绝不能在占用过多的民力。也绝不能再用摊薄士兵军费的方式维持苦战,长此以往,军队非但不专业,还会最终影响到军人的归属感,以及民众对军队的向往感。你我都心理有数,在枢密院和兵部层面,你秦凤军的编制就十万而已。”
种师中叹息一声,只得退了回去。
刘延庆也想这么说,但他奸猾,既然种师中说了被挡回去,那看来没有商量了。
高方平是认真的,其实两个军系走职业化路线,总数二十万仍旧太多。以朝廷那点拨付的军费份额,怎么可能把二十万军队全部完成新装备的换装,更别提军马了,也别提有军马之后的维护费用。
这就是一个黑洞,以往的大宋说白了,完全依靠艰苦战下的人命来填补这样的黑洞。
要不是再减少、就面临从国策层面“裁军”,高方平的想法是把秦凤军和永兴军压到每部五万,一个大军编制。
是的关于这些就是国策的问题,那不能乱动。高方平此番敢私自裁军,那是因为以往的宋夏之战所造成的西军奇葩制度下,他们十万编制却会越打人越多,那些人不算军籍没有名分,却在事实上服役作战。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相爷们、特别陶节夫更是心理有数,所以自来默认不说。
于是这才给了高方平机会把人裁军退役,以利益开路,把编制压缩到枢密院的在册人数。
若要在减少,那需要变法、更新国策,或者就代表高方平纵容这些人开始“吃空饷”。
“就这样吧,暂时来说每部十万编制,不能在扩充,还得依据实际情况,逐年的慢慢减少。”
见许多军人都有顾虑,高方平又道:“不要有情绪,不要不服气,旧的东西迟早要去。本府亲帅步军于石龙关大捷,两万人马在信息不通之情况下发动了河中府会战,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说,你们那套是错的,我的精锐论,是必须走的道路。”
这是有威望的好处,很多东西说了后他们就会在意识层面认可,不会反弹。而威望需要能力、业绩来获得。
以往高方平不算有军事上的业绩,但现在有了,大宋对蛮族作战最为辉煌的大捷就出自于高方平的主持,不论他们用什么抹黑,这也是抹不掉的事实。
在大多数百姓和大头兵的心目中,高方平扭转了蛮族欺负宋人的形势……
高方平以持续战争的名誉进行轰轰烈烈的军改。
与此同时,战后的重建有太多的机会。于是一群大鲨鱼全部去了西北,打算跟着高方平在今年轰轰烈烈的发财。
是的现在西北的鲨鱼群体很混杂,有关七这种波斯带路党,有西门庆这种大宋奸商。更有郓城来的王勤飞曾世成这类红顶商人,全部都等着投资,显然他们的胃口太大,济州已经饱和满足不了他们。
王勤飞和曾世成虽然是奸贼,但他们怎么说也算高方平的老部下,他们是真信任高方平的,也想依靠高方平发财,于是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技术骨干、大量的农牧技术,以及资金。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所谓的东风就是在高方平的庇护下,让西北的父母官们对这些个奸商政策扶持,包括了土地审批,推送工人,税收减免。
说起来以高方平那极端猥琐的风格,是真想把王勤飞这些鲨鱼给和谐了的。高方平的价值观,注定喜欢国企超过喜欢资本。
但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西北实在没钱,自己掏钱投资国企是力所不及的事。
虽然高方平答应了以钱庄贷款方式支持西北重建,但西北这么大的份额和范围,钱庄目下的规模真的很难满足。
再加上战区所带来的“投资风险”,也很难说服汴京那些权贵股东对西北过度放贷的。于是这些国企吃不下来的份额,只有便宜王勤飞曾世成这些红顶鲨鱼来投资。
这是权益之下的共赢,他们带来资金,带来管理方式,带来那些属于高方平的技术,然后解决西北大量失业人群、去发展养鸡和养猪业。初步搞活西北的农业经济和菜篮子问题。
第七百零九章 荣德撸虎须了
西北的父母官如当初的宗泽一样大方,瞌睡遇到枕头,父母官们爱死曾世成西门庆这些家伙了。父母官们说了,西北现在只有地和穷人,就差你们这些有钱的商人,要人给人,要地给地,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你们带钱和技术来就行。
也就是这个时刻,西北的大头百姓、以及那些固执又胆大的父母官们,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高方平的威望,以及这份威望带来的好处。
显而易见的是,西北若没有高方平,那么没谁是傻子,在大宋害怕蛮子的背景下,是没有资本来西北投资的。因为分分钟就会被西夏人打进来抢走。
所以目下越来越多的资本来投资西北,那真是全然看在高方平面子上。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恨高方平,但他们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其实他们恨的同时也信任高方平。
这就是声望,就连高方平自己都不曾发现,这一转眼威望和名头,已经这么强悍。
最早在京兆府,高方平从宗泽的手里拿下了一大片土地,投资出了一个规模不如汴京、却五脏俱全的小猪场。里面同样整合了不少作坊,拥有各种功能。
规模当然比汴京小太多,但现在也成为西北地区的领头人、先进生产力。
为了不让王勤飞西门庆这些家伙把西北工价压的太低,高方平也扩大了对自己“西北猪场”的投资,扩大了聘用工人,略微提高了些工价。那样一来当然就作为表率,集体带动了王勤飞等人聘用工人的价格略为上升。否则他们招不到人。
除了这些各路奸商目下集中在西北大展拳脚外,江州时静杰和李纲的团队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二月初时候,江州通判李纲亲自带着江州国企大考察团来西北考察了。是的西北的市场就算那些各路奸商也吃不完,而西北官府自身没多少钱,所以李纲麾下的各种国企,打算成立集团,以江州的名誉在这边开设分厂等等事宜。
这也是看在大魔王的面子上,有高方平在的地方,李纲和时静杰就信任,认为西北会有生产环境,于是就值得投资。毕竟江州现在已经基本饱和,不是说没钱,现在他们江州手里的财政非常疯狂。
他们江州是没人了,直接用光了每一个会劳动的人。还从附近州府挖了不少人,为此被人家群体性投诉,都险些被张叔夜教做人了。
于是现在他们空有钱,就只能去其他地方投资,利用其他地方的劳动力。那么考察了下来,大多数地区他们不信任,没有做事环境,去了肯定被官僚被地方保护主义坑死。唯有大魔王在的地方哪怕是战区,也是最安全的、最能生产的地方。
于是小李纲这次带来了六百万贯,且李纲已经答应,他们江州的国企做出表率,主要接手那些从西军退下来的军人。企业安置不完的,则由西北地方官府安置,尽量把人聘用为公务员。
另外也有一些没残废却退下来。这部分人,让他们去做公务员或者国企工勤人员他们还不愿意。因为这类打过战的狠人有各种经验,于是关七啊西门庆啊,最喜欢花高价把这种人聘用为“保镖”。
这种人他们因为作风问题和贪污的问题不能待在军队,但在关七这些人的麾下则完全没问题,关七们不关心他们作风,也有无数办法把他们管成孙子不敢贪污。他们管人可比军官管人狠多了。
于是乎政和元年这才开年不久,西北战区不但大捷,就算建设和经济形势也一派大好。
用如此低的代价,不出乱子的就完成了军改,平衡了各方的利益,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战后重建工作,这一切,只因为西北来了个猪肉平,这就是西北的老百姓口口相传的民谣……
目下高方平在战区带着狠人,把各种闹腾、盗贼、土匪追缴了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然后听说,西北的土匪和黑帮们,也眼泪汪汪的逃亡去了梁山。大头百姓们觉得这样也好,梁山就是个垃圾桶,最好把所有的土匪都集中了去。
在以往这样庞大的山寨势力会让百姓和朝廷害怕,但现在没人害怕,大家知道有猪肉平在一天,水泊就是有百万贼兵也翻不了天……
赵佶心情非常不错,他都不踢球了,有兴致的牵着荣德萝莉的小手,在花园里散起步,享受早春的气氛。
以往赵佶对荣德帝姬的关注度有限,虽然他喜欢小屁孩。
不过前番危机之际,整个后宫都哀声一片,让赵佶不得安宁,喜欢跑皇后娘处躲清静。现在事情过去了,赵佶可没有忘记这些。虽然这不能让他对显恭皇后提起性欲来,却看皇后一家子顺眼多了。
尤其荣德小萝莉最奸猾,赵佶在皇后处躲清静时期,对小家伙印象深刻,小家伙嘴巴甜甜的,尽说好听的给皇爸爸听,于是赵佶开始喜欢荣德了。
现在有事没事的,赵佶都会让梁师成去把荣德带来,陪着赵佶开心少顷。
然而赵佶虽然高兴,荣德帝姬却是郁闷坏了,在赵佶身边又不能调皮,又不能放肆。这又不是她的风格。
“帝姬何故闷闷不乐,你不喜欢待朕身边吗?”赵佶发现死丫头心不在焉的,便蹲下来问道。
赵金奴道:“若我把父皇的胡须拿下一根来,您会不会把我吊起来打死?”
身边的梁师成险些吐出一口老血,都不知道猪肉平是怎么教育的?
赵佶笑的有些不来气,说道:“朕胡子惹你了啊,小家伙你好有想法,也罢,朕就让你取一根胡子去那便又会如何。现在朕心情好。”
眼看着荣德小萝莉揪着皇帝的一根胡须,梁师成在心理道:你真敢。
最终未能得逞,小萝莉感觉后脑勺剧痛,原来,被皇后娘赶来看到后,狠狠给她脑壳一巴掌。
赵金奴哇的一声,捂着脑壳就哭了起来。
“皇后为何如此严厉,戾气如此重?”赵佶便不高兴了。
“这死丫头没大没小的,竟敢撸官家虎须,不打死她才是没道理。”皇后娘破口大骂,但却不敢把原因说出来。
乃是皇后娘知道,这死丫头私下和别人打赌,她若能获得一根龙须就可以赢了人家的玩意。知道这个小道消息时,皇后娘险些气死,于是赶着来打人。
越想越气,皇后娘又揪着耳朵、又开始暴打小萝莉。
赵佶不明觉厉,觉得这个女人太暴力了,哪有这么对小女孩拳打脚踢的母亲哦!
殴打赵金奴后也没人被责罚,派人把小家伙送去皇家学堂。赵佶就开始和皇后娘分享喜悦心情。
到现在,赵佶仍旧沉在西北大捷的好心情里,赵佶不知道高方平的河中府会战是什么样,石龙关战役又是什么样的,赵佶甚至就没工夫去关心枢密院的军报死了多少人,残废了多少人。
皇帝和皇后只知道,此番大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近乎歼灭了西夏的四十万入侵者。
这种消息对于大宋军人、乃至百姓、全国的鼓舞和提振,是极其有意义的。
非但如此,听说小高在战区轰轰烈烈的事业也开始了。
赵佶并不知道那小子持天子剑大肆解散军伍的事,赵佶只听说,高方平几乎不花朝廷户部一文钱的情况下,就完全了战区各种安置和抚恤,整合了军民的力量一起,开始发展生产。
赵佶不懂具体怎么生产,又怎么把物资变多。但赵佶知道小高神奇,他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慢慢的改善财税形势。
越说越是高兴,梁师成也抓住机会拍马屁道:“陛下英明啊,启用了如此贤臣良帅,是陛下之火眼金睛,最不可思议的在于战争结束两月后,小高相公却已经把西北的局面给理顺,这是前所未有的。这个过程近乎神奇,他和以往的帅臣们不同,竟是没问陛下没问户部要一文钱,老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会变?”
梁师成等于把刚刚皇帝的说辞当做废话重复了一遍。
然而赵佶就喜欢这一口,喜欢反复的听人说好消息,反复的说现在是盛世。
赵佶捻着短胡须道:“小高卿家他不会变,但听张叔夜他们说,此番钱庄立下大功,发挥了大作用。这个钱庄是多年前小高在汴京搞出来的,当时张叔夜力排众议默许运行。当时就连朕都以为,这是纨绔子弟顽皮贪财的举措,却想不到,现在发挥了如此巨大作用。”
皇后娘趁机道:“说起来这个钱庄可有用了,除了惠及大量百姓和商人,连咱们也可以惠及,妾身有些娘家带来的财物,前些日子委托老高太尉存在钱庄里,今个年初,他们把利钱也给送来了,真不算少。”
赵佶愣了愣,随即眼睛发亮的样子,却有些不好意思说。
梁师成却最会揣摩皇帝心思了,便主动说出来道:“陛下,老仆觉得皇家内藏库的一部分钱财,可以交给钱庄去吃利息。否则库房又堆满了,又要面临扩建库房,面临增加人手管理,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在于张叔夜相公他们对此意见不小,现在要征地扩建库房的阻力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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