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禁足?处断


  广府老城,勋贵豪门云集的七瓶里,隆林伯府,已经是一片搬家启程前的忙碌景象,只是这些家奴仆人们都有些情绪低落,或是心不在焉的,私下窃窃私语的传着某种话语。
  在主人日常处理家计的偏厅里,肩膀裹着纱带的年轻人,被响亮的一巴掌抽倒在地上,却不敢争辩的重新爬了起来。
  “恫吓威慑一番……”
  作为家宅的主人,当代的隆林伯兼通政司参议,脸色抽搐着低吼道。
  “给你出主意的人,你脑子里都是屎么……”
  “那位好歹是战阵里杀出来的人物……”
  “哪有那么容易被寻常手段诳到……”
  “就算拿权势去威逼利诱,也要因人而异权衡手段和方法的……”
  “只可惜明明是别人安排的手笔,你给人做了这投石问路的出头鸟,却浑然不知,还自以为得意……”
  “枉死了那些跟随我多年的家将和军中的渊源啊……”
  “阿爹我错了……”
  捂着脸的年轻人,低声下气的道,眼中过重重不甘和愤恨。
  “你可知错在何处……”
  重重叹了口气。
  “做了就做了,事后想办法撇清干系便是。”
  “可你却是不甘心偏要去补救,又对应不当还被人抓了现行……”
  “如果不是本家还有些人脉,又豁出我这张老脸不要,拼死告求与白梅园外……”
  “只怕我们父子,此刻都在台狱下见面了……”
  “给我看看你的伤处……”
  说到这里,他如此吩咐道,年轻人犹豫了下,还是不敢抗拒积威,解开衣袖露出肩膀被打伤的地方来。
  “大夫说,没有伤到筋骨……”
  然后他突然狠狠捏住精心包扎的伤口,让自己儿子像是杀猪一般的大声惨叫起来。
  “痛么……”
  “痛……”
  “痛么,我怎么听不见……”
  他冷笑着更加用力的,对着蔓延开来的血迹按下去。
  “痛啊阿爹……”
  面无血色的年轻人几乎是涕泪满面的嚎叫起来。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被人挑唆和蛊惑的代价……”
  “记住这势比人强为人鱼肉的无奈……”
  “在日后想法子加倍的偿还回来就是了……”
  “虽然不得已除了我的职事,但都知道我是替人担待下来的……”
  他挥手驱散了那些闻声进来的家仆和侍从,重新开声道。
  “只要我爵位和市恩还在,失去的东西都有办法找回来……”
  “可要是你忍不住一时之痛的话,别说报偿,对方也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你被人挑拨,做了枪使,但是总归是为蔡侯之事出了死力……”
  “上柱国那里多少也会承我们的情……将来少不得给你一个起复的机会……”
  “此番事后,新老臣班的纷争,我们也不用再掺合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
  罗氏公馆,水轮徐徐,凉风习习的室内,一张官方文书,被摆在了专用的公案上,代表了朝廷的处理态度。
  果然被我言中了部分事实。
  奉议郎鲁平西恣意枉法,擅自以家将持兵相争街头,滋事体恶,发仗四十,夺出身以来文字,乃父隆林伯教子无方,对门下管束无力,去职贬回老家居省?
  作为当时另一方,我身为千牛备身和游骑将军,当街争衅,有失体表,罚俸三年,勒令居家禁足不出,留待处分。
  却没有提到任何假冒参事府及伪造官文的事迹,也没有说死了这么多人,要如何处置。果然是十足国朝特色的处理方式啊。
  人可以死,谣言可以传,事情可以内部处理消化,但就是不许对屁民披露,以免有所损害国朝的形象和威信,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虽然早有所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有些遗憾又有点欣慰,这就是体制的力量么。看了眼站在大门口,给我站岗的宪军。
  我想了想,试探性的让人给端过饮子去,对方推脱了几句,也就接了下来。起码事态是好的,要是坚拒不受,不想和我家扯上什么关系,那才有大麻烦了。
  “这就是人在家中座,祸从天上来了……”
  我大声对着面前的访客抱怨道。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居然出动这种仗阵和手段。”
  “对方估计还是先礼后兵,威逼利诱的手段……”
  上门探望的陈夫人,侃侃而道。
  “设局落下你一个把柄,然后再重利厚结,说不定就可以动摇你的立场了……”
  “毕竟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关键了……”
  “既然一心要让你抱病不出,躲开军前咨询,自然还有其他后手的……”
  “后手……”
  我惊讶了一下。
  “比若引你擅闯军家重地,或是机要之所,再施恩相挟……”
  “或是游宴醉饮,然后以贵眷相陪,以败坏名节事,逼人就范……”
  “再不济,也可以让你失德滥行,落下过失和瑕疵,减少你证言的可信性……”
  “种种鬼蜮伎俩,却是不一而道……”
  “之前你还不到这个层次,或者没留意到你而已……”
  好吧,我无语的耸了耸肩,这算是地位快速提升带来的后遗症和连锁反应么。
  “只是,没想中道就被你识破,脱出局来……那些后手也就没了用处……”
  “不过,你下手也忒狠了些吧……”
  她微微叹息道。
  “街上死伤狼藉的,几乎没有一个好的……”
  “阿姐啊,是势比人强没法子啊……”
  我无奈的额摆摆头道。
  “我这种小人物眼力短浅,也就一点穷横的本事,实在顾不得许多事后如何了……”
  “小人物?”
  她似乎有些失声想笑,却用团扇掩住。
  “你可给我们招惹了天大的麻烦啊……”
  “前后两边,不知道多少人要被牵扯进来……”
  陈夫人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却是实在缺乏多少责难和怪罪的意味……
  “别说卫尉寺和参事府上下震动,就算是三总司也大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哦,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这倒不是假话,我笑笑到。
  “国朝号称百万之师,统兵的军将数千计,能够在三总司都留下印象的人,还真不多啊……哪怕是负面的名声……”
  “你还真看得开啊……”
  陈夫人轻轻拍打手中的团扇道。
  “军中的那几位大佬,也别有想法……你转官就任的事情,恐怕又要耽搁了……”
  “更有人提出,要好好打磨你,才敢放心使用啊……”
  “打磨就打磨,就做韬光养晦了……”
  我颇为光棍的道。
  “顺带好好休养上一阵子……”
  “这样,我便放心了……”
  她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
  “也不枉我来传话这一遭……”
  “你送我们这么一个由头,断然不能白白浪费的……”
  “阿姐是说?”
  我有些狐疑道。
  “当然是给那个干系缠身的高经制一个机缘……”
  她不动声色的道。
  “对方既然主动出招了,我们也自有介入的由头……”
  好吧,我有点纠结,正组织层面上的勾心斗角,果然不是我擅长玩的,居然还有这些道道。
  ……
  上城,颜氏行馆的私宴上,另一场关于这件风波的讨论也在继续着。
  “不愧是战地回来的……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啊……”
  “蔡候那边有人,假借参事府的名头给他做套……”
  “发现不对,居然当街动手,格杀了两人,擒下另一人……”
  “然后又与赶来救场的隆林伯世子,大打出手,死伤狼藉……”
  “这也太胆大妄为,肆意跋扈了吧……这可是在广府啊……”
  一名浅紫服色官员皱眉道,服饰上的对襟鹤文,代表着他御史台谏的身份。
  “朝廷的颜面与法度何在……”
  “当隆林伯家持兵伏于街中,朝廷就已经没有体面了……”
  又一名与会者道,他荷叶领的袍服上,绣的是代表大理寺的獬豸文。
  “无妨的……”
  居中资历最高最有威望的一位开口道,他一身居家常服,却让其他人都闭口不言。
  “他要真是喜怒不动行色的心机深沉之辈,我倒要思虑再三了……”
  “值得不值得推为助力了……”
  “不过这下风向,要对我们有利了吧……”
  另一个声音到。
  “只需上面的大人们定下了基调,我们想要士民百姓看到的是什么,他们所见所闻的就是什么……”
  “这不过就是藩家与贵姓的一场寻常冲突而已……”
  “他可是一个不甘于寂寞,很容易带来机缘的人啊……”
  “自从随陈蕙仙回到广府之后,种种遭遇莫不过如此……”
  “或者说时运正济吧……”
  “时下也要多多借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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