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企业未来


  广州十三行!
  二十五年前,在全世界但凡是从事远东商业贸易的商家,都知道广州有个十三行,这十三行曾经诞生过世界首富,曾经主导过清国与西洋的贸易。当然这一切都随着“鸦片战争”的炮声而结束。
  南京条约签定之后的五口通商,十三行从此失去外贸垄断的特权。十三行的衰败甚至导致了广州作为城市开始走向衰败,失去了外贸的广州,不过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港口城市。似乎广州注定从此没落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现在的广州并没有因此没落,反倒是日益兴盛,现在,这座城市更是成为了中国的“南大门”以及岭南最重要的工业基地。而这一切都得益汉粤铁路的筑通,这条堪称中国第一的铁路,从筑成的那天起,就像最初构想的那样,成为中国庞大领土上的一条钢铁大动脉,成为推进中国经济工业发展、资源开发的巨型动脉。
  作为中国第一条干线铁路,在汉粤铁路修建过程之中,汉粤铁路公司的触手伸及沿线的方方面面,作为企业,在修筑铁路的过程中其获得了各种垄断特权。除了铁道、水运等交通运输业务之外,汉粤铁路公司还经营湖南的煤矿、粤北的铁矿以及其它诸多矿山业务,拥有粤北钢铁公司、西关机车公司、南洋航运公司以及遍布沿线各主要城市的医院和旅馆等多家企业,当然还有包括岭南学院等一系列的教育机构。
  可以说,现在汉粤铁路公司这家拥有数万名员工的企业早已经脱离了普通企业的概念,在某种程度上他和汉阳一样,已经成为了一家“国策企业”,但谁都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国策企业”,而且其性质也使得其不可能成为“国策企业”。因为他是一家民营企业!
  与汉阳集团依靠政府投资创办不同,汉粤铁路公司的创办不过是借用了当时督政府没有足够的资金修建铁路,所以当时没落的十三行行商为广州的未来和自身利益出资修建这条铁路,从而打下了汉粤铁路公司的基础。
  资本的本质决定他不可能成为服从政府命令的“国策企业”,也正因如此,一直以来汉粤铁路公司才会受到某种程度上的打压——直至今天汉粤铁路都未能把触脚伸向江北,在开宏后大量的铁路筑建中,除了官办铁路之外,汉粤铁路仅只获得几条铁路支线修筑权,正是政府刻意的制约导致了这家企业的发展一直受到某种程度上的限制。
  而对于作为铁路公司最大投资方的十三行来说,如何能够跳出政府的制约,一直困扰着以十三家行商为核心的“岭南财团”,而所谓的岭南财团实际上,正是数年来面对湖商的“入侵”粤商们“抱团取暖”的产物,他们成立了广东银行、南洋银行、华侨银行等银行与湖广银行、湖南银行等湖商银行抗衡,通过银行资助粤商兴办工商企业,直到去年才隐约形成了“岭南财团”。
  当然,所谓的财团不过只是报纸上的说法,在中国所谓的湖广财团、江浙财团、陕甘财团以及岭南财团实际上不过只是充斥着某种地域色彩的商会混合体,只不过他们引入了现代的金融机构——银行,并通过银行投资工商业,而这种以地域为主要活动基地的若干大企业资本集团和大银行的一定程度上的结合﹐则被报纸称之为“财团”,事实上,这种财团至少在官方意义上是从不曾存在的,就像报纸上言道的“皇室财团”一样。
  但是有时候,并非只有真实存在的事物它才会存在,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另一个形态存在,就像现在,穿着一身无军衔军装的李弘远就在端坐在那里,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对于这位先生,他并不陌生,实际上,任何一个老广州都不会陌生。
  他是潘家的潘世亮,可以说,当年正是因为他力主修建汉粤铁路,才有了今天广州的兴盛,但凡是个广州人,都或多或少的受益于他,至于只成为一个名词的“十三行”的“十三家”,同样也是受前因于他,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广州十三家。当然,他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回报——多年来他一直担任汉粤公司的董事长。
  为什么会是他?
  李弘远显得有些诧异,他不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需要由这位潘老板亲自面试,事实上,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来应聘一份工作,一份保安工作。
  对于浑身已经闲出了毛病的李弘远来说,他之所以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非常简单——这份工作首先要求必须要有从军经历,而且至少是陆军上尉以及军衔,且有过出征以及实际的连级以上部队的指挥经验。其它的没有任何要求,这些条件看似简单,可实际上非常不简单,因为没有一个前陆军上尉会给企业当“保安队长”,尤其是在战争时期,也没有这样的出征过的上尉。
  不过,对于李弘远来说,这根本就像是给他准备的条件一样——他的军衔正好是上尉,他曾经出任过代理营长,出征,远征澳洲算吗?所以他的条件非常符合。
  至于工作的范围,并不是在国内,而是在非洲。换成普通人或许会拒绝这份工作,因为工作的地点,但他并不介意,他甚至希望离开广州,因为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过乏味了。
  “李上尉……”
  看着面前的端坐着的李弘远,只需要看一下他的档案,在潘世亮看来,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首先,他是广州人,其次,他们家多年来本身就与十三家有着生意上的往来,本身也是“财团”的成员,他是自己人。
  “你觉得的岭南财团怎么样?”
  出人意料的问题,让李弘远先是一愣,而后他摇头说道。
  “按官方的态度,岭南财团是不存的!”
  是的,财团从不曾存在!
  这是官方的态度,换句话来说,财团不过只是舆论臆想杜撰出来的产物,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典型的军人!
  在心底暗自给出这个回答之后,潘世亮笑着说道。
  “财团确实不曾存在,对于官方来说,既然没有注册过,那么财团就不曾存在,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财团是存在的,而且官方也非常清楚,很快,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在中国有湖广、有江浙、有陕甘、有岭南、有华北,当然还有皇家,这些财团都是存在的,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看过今天的岭南商报了吗?”
  不等李弘远面露异色,潘世亮反问道。
  “潘老板,我并不擅长经商。”
  如果擅长做生意,当年会让他去读军校吗?
  “嗯,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今天在广东有57家工厂企业开工生产,而这57家企业之中,有37家接受了广东银行、南洋银行或者华侨银行的贷款或者投资,而这些银行都是岭南银行业同会的成员,而这些银行的股东又以十三家以及广东本地富绅为主,你们李家,也是南洋银行的大股东!”
  诧异的看着对方,李弘远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说这些,他只是看着对方,对于这一切,他根本就无从得知。
  “有很多人说,汉粤铁路是岭南财团的核心,可实际上银行才是财团真正的核心,没有银行,又怎么样去控制成百上千家企业?没有银行,又如何筹集数以亿计的资金?”
  在说出这些话之后,潘世亮盯着李弘远说道。
  “对于外界来说,财团是半个秘密,可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这是游戏的规则,规则就是岭南财团永远不可能踏出广东、广西,即便是福建,也要与江浙竞争,这是规则!”
  站起身来,现在的潘世亮倒不像是在面试对方,而是在游说着李弘远。
  “但是现在,大家都很清楚,战争的爆发改变了一切,规则正在发生着变化,许多界限正在变得模糊,可是,岭南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去挑战湖广,毕竟,他们……他们的靠山实在是太过强大了,即便是不算上那位国舅爷,就是单凭湖广籍的官员,就足以压的岭南喘不过气来,所以,如果我们试图去挑战规则的话,很有可能会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所以……”
  笑看着李弘远,潘世亮的话峰一转,看着这个自己人,他认真地说道。
  “如果说作为广东人,我们有什么样的优势,那就是在海外,在南洋,只要是有华侨的地方,就肯定有广东人,所以,我们才会有华侨银行,就是在殖民地,也有大量的广东人,就像西关的织户,所以相比于他们,我们有一个优势,就是在殖民地。”
  深吸一口气,潘世亮并没有隐瞒他的想法。
  “现在,规则正在发生变化,所以我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这一点,湖广下手比我们更快,他们已经把手伸到了缅甸,大家都会为将来做准备,而我们想要突破眼前的困境,就必须另辟蹊径,而非洲,就是我们的突破口!但是……”
  盯视着对方,潘世亮用一种无奈的口气说道。
  “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未开化的土著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袭击我们的定居点,当然也会袭击我们的一些工地,所以如果我们要是在那里开展事业的话,就需要一些安保人员……”
  这正是潘世亮需要一个保安队长的原因,非洲特殊的环境使得在那里投资需要设立保安部队,也就是私人武装,对此,潘并不陌生,实际上在婆罗洲开拓的过程之中,企业也有自己的武装,尽管规模有限,但是效果却极为显著,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企业的利益。
  而且殖民地也允许企业拥有一定的武装,毕竟,在那些蛮荒之地,企业总会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候,一些问题还是由企业自己去解决更为稳妥,更何况,对于殖民地政府来说,他们同样希望企业去承担一些事务,比如开拓、巩固殖民地。
  “你的意思是,企业自身的武装,我说的对吗?”
  现在,李弘远明白了对方的要求了,他所要求的并不是一个保安队长,而是一名军官,尽管他从未去过非洲,但是李弘远却从一些在非洲服役的同学那里得知,在殖民地,类似的私人军队一直都存在于非洲,他们的规模不大,但却一直都是殖民地政府在殖民地推行统治最有力的帮手,尤其是在一些时候,一些脏活不适合殖民地政府出面的时候,这种私人军队就是最好的助手。
  当然,这种私人军队是“灰色”的,都是以企业保安的名义存在着。对此,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的李弘远,并没有去质疑他需要在将做些什么,毕竟在知道工作地点在非洲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进入私人军队之中,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雇佣者会是“财团”。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财团”,现在,在震惊之后,他反倒是思索着另一个问题——财团的目的是什么?作为一名军人,他很清楚,潘世亮并没有说出他真正的目的,而且他亲自出面面试自己,由此可见,财团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潘先生,我想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或是说,财团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在非洲进行投资?”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是简单的,在李弘远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潘世亮看着对方,并没有立即给予其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知道湖广财团为什么强大吗?”
  显然,这并不是李弘远所了解的,但潘世亮随后解释道。
  “因为湖广商人的脚步追随义军进入了全国各地,对于岭南来说,我们的市场在岭南,可是对于湖广来说,他们的市场却在全国,这就是区别,我们为什么要去非洲……”
  话声稍顿,潘世亮用一种相对凝重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们需要在那里积累力量,只有如此,才能够与湖广,以及其它的财团竞争,因为,我们要追随帝国军队的脚步,就像当年的湖广商人一样……”
  湖广商人!
  这是现在中国资本最为雄厚、后台最硬的一群商人,他们之所以会有今天,原因非常简单,就像当年的晋商跟着皇太极、多尔衮最终奠定了晋商两百多年财富地位一样,湖广商人选择支持督府,最终成就了他们的财富,通过与汉军的合作,那些湖广商人获得了超出人们想象的财富,而唯一能够让其它地区的商人表示庆幸的是,汉军并不像满清或者长毛教匪一样,每到一地都任意劫掠,从而导致各地士绅大伤元气,但是得益于他们与官府的亲近,在过去的多年间,随着义军的征服脚步,那些湖广商人总会紧跟着义军前往各地,然后得到驻军的特许,通过特许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并在当地以客户的身份站稳了脚。
  而这正是岭南以其它任何地区的商人所欠缺的——他们很难在外地立足,即便能够立足,也只局限于省府等少数地区,但是湖广商人却在义军的支持下,于各县站稳了脚步,而在改朝换代的时候,摸不到底细的本地商人,根本就不敢像过去排挤外地商人一样排斥那些湖广商人,等到他们摸清了底细,对方却已经站住脚,而在这个过程中,本地商人甚至已经主动或者被动的让许多利益让予对方。
  追随军队的脚步,这是潘世亮为岭南指出的一条道路,他需要通过海外为岭南积累弹药,因为他非常清楚,待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中国的工商界将会陷入另一场战争之中,真正的竞争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先生……”
  沉默片刻,对于李弘远来说,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地域,这或许正是军队与地方的不同,在军队之中从来都是强调“五湖四海是一家”,但是在商人中间……有些腐朽的思想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的。
  “我想知道,如果你们进入非洲是准备做什么?如果是像一些私人团队一样做那些事情,我是绝不会干的,我是军人,那怕现在,我仍然是一名军人!”
  李弘远知道有些私人团体在非洲干什么事情,对此他可以接受别人去那么做,毕竟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所谓的“温文尔雅式的殖民”是从来都不存在的,但他自己却不会那么做,因为他是军人。
  “当然!”
  点点头,潘世亮笑着说道。
  “有些事情,公司也不方便去做,如果真的那么做了,等到给敌人提供攻击自己的弹药,公司在那里干什么?当然是修铁路,相信我,这也是帝国首富的意愿!我们只是帮助他实现这一愿望罢了!”


第六百零一章 家人
  谁是中国最富有的人?
  没有任何疑问,每个人都会说的“皇帝”,因为“皇帝富有四海”,可何为“四海”?古人认为中国四境有海环绕,故称全国为“四海”。也就是说,全天下都是他的,他当然富。
  皇帝富吗?
  当然富有,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皇帝真正量化过自己的财富,历朝历代真正富有的皇帝真没有几个,反倒穷困潦倒的倒是能找出那么几位,所以“朕,富有四海”不过只是夸张的说法。
  但是这句话,用在中华帝国的皇帝的身上,倒是一点都不夸张。得益于历年来的投资以及大量资产的没收,中华帝国皇室或许是全世界最为富有的皇室。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中华帝国第一次真正量化了皇室的财产。
  与古代皇家的财富不过只是皇庄、土地不同,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朱宜锋在国内拥有大量的投资——他是汉阳集团最大的个人股东,同时,在过去的多年间,所进行的数百项投资也都获得了极为丰厚的收益,当然,最成功的投资恐怕就是帝都、南京以及上海等地的房地产,这些企业、地产每年可以给皇家带来数千万元的收益。
  也正因为有着数千万元的收益,皇家才会将每年1200万元的岁用,悉数用于帝国教育发展基金,并额外捐赠1000万,以保证帝国教育发展基金会能够有充足的资金用于教育。
  而对帝国教育发展基金的捐赠只是皇室对外捐赠的一项,总资产超过一亿元的皇室基金还有医疗卫生、大学等各个方面向国内提供资助。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点作为保证——金钱,这意味皇家必须要经营好自己的产业,才能够有源源不断的资金资助教育、卫生以及国内的方方面面。
  皇家有多少产业?
  没有多少人进行过统计,既便是外界进行统计,恐怕也很难统计出一个准确的数字,甚至就连同作为皇家产业实际经营者的容妃,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给出一个准确答案,因为皇家的产业实在是太过复杂。
  无法在第一时间给出一个答案,并不意味着没有答案,而对于以贵妃之尊掌管着皇室财产的容茗慧来说,她一直都在尝试着如何有效的管理皇室的产业,毕竟,这些产业无一不是皇家的根本。
  “在皇家的产业之中,最为复杂的第一恐怕就是房产!”
  面对容子毅这个本家的侄子时,容茗慧缓声说道。
  “就皇家的房地产来说,除了帝都建设时,因为陛下直接投资皇家拥有现在帝都30%的土地以及地上建筑之外,在南京,当时无主的房产交由地方官厅,至于‘伪王’的王府以及其它产业则一应没入宫中,当时本宫将宫中所得部分闲地用于经营房产,现在于南京有商业房产5.831万处,共计1345万平方米,再就是上海……”
  作为容家后辈唯一一个于商学院毕业,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被视为是其姑姑后继之人的容子毅,则默默的记下这些数字,他并没有按照外界的想象去发扬光大容家,实际上,容家在姑姑的操持下,现在仅凭着在汉粤铁路公司以及其它银行、公司的股份分红,就已经吃用不尽了。所以他才会在大学毕业后,进入内侍省——这是专门协助皇室的机关。在外界看来也是一个颇为神秘的政府机构,这个机构同样负责协助皇室运营皇产。
  “还有就是皇家还有一些皇庄,比如在帝都郊外就有43.8万亩的皇庄,而在上海、南京以及武昌也有皇庄72.73万亩。”
  在提及皇庄的时候,容茗慧的唇角微微一扬,或许对于民间那些财主的土地实施累计制征税,从而限制其土地规模,但是那些皇庄却无一例外的是免税的,并非是皇家的特权,而是因为皇家放弃了通过租让土地获取地租。
  虽说没有地租,但是她很清楚这些皇庄的价值,这些皇庄的价值绝不是其土地的产出,而是未来随着城市的繁荣,其皇庄的土地就会越来越值钱,就像上海的那几处皇庄一样,现在其市值已经突破2000万,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百年之后,那些皇庄一旦进行商业性的开发其必然将会再次成为皇室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根据陛下的旨意这些皇庄要么是借予农业研究所无偿使用,要么是用于安置无处可去的伤残荣民,他们都不需要缴纳地租,不过相应的,这些土地因为作为公益使用,所以也不需要交税,虽然不需要考虑这一些,但它们毕竟也是最重要的产业,所以也要考虑一下。”
  容茗慧口中所说的考虑指的是成立专门公司的事情,成立专门公司用于管理皇家的产业,这是容子毅,那个她看着长大的侄子在进入内侍省后的提出的建议。
  “这是当然!”
  容子毅连忙回答道。
  “所有的皇室产业,都必须由专门的公司加以理管理,以臣之见,每一区域的地产运营管理,都应成立至少两家公司负责,从而避免其公司决策失误,导致皇室产业受损,而帝都的管理公司则负责监督……”
  众所周知,皇室的产业极多,虽说容子毅出身于容家也算是见过世面,可是在进入内侍省之后,皇室的产业之多仍然让他为之咋舌,皇家的产业实在太过于庞大,甚至就连同负责协助皇家管理的内侍省,也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也正因如此,才会导致有部分产业外流。
  在过去的几年间,皇室在上海、南京以及武昌等地的上千处房产,被内侍省派出的管理人员以种种理由处置,要容子毅看来,这根本就是损公肥私,所以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收集证据,最终导致数百名内侍省的官员被起诉,尽管那些产业都被追回了,但容子毅知道,想要杜绝这些,必须要建立更为现代的管理机构。
  “娘娘,皇室投资的企业,不需要担心会有人染指,因为公司的股东以及法律都会杜绝他们的这个念头,最容易动手脚的就是皇家的地产,就像那些人之前那么干的一样,他们总是可以借以一些借口处置皇家的资产……”
  只有身处内侍省之中,才知道为何古往今来那些内臣都把皇上当傻子,即便是以抠门闻名、提钱就翻脸的道光,也被内臣忽悠着一个补丁要花费五两银子,吃一个鸡蛋要花费三十两银子。
  而内臣们之所以这么干,就是利用皇帝对外界不了解,尽管现在陛下看似可以通过各个渠道了解外界,那些内侍省也绝不敢弄出三十两银子一个的鸡蛋,但他们却总能够利用皇产捞取个人私利,处置皇产是一方面,更为普遍的是将皇产低价出租或者“闲置”,至于他们出租多少是否真的闲置,都不是陛下所能了解的,就是容贵妃,他的这姑姑也没有办法了解这一切。
  “那些啊……”
  摇着头,容茗慧冷笑道。
  “他们也不看看是谁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敢伸那个手,皇家的东西也是他们能碰的吗?”
  而在冷笑的时候,她同样显得有些紧张,或许对于外界来说,她这个贵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对,宫里就那么几个姐妹,这个陛下可没有什么三宫六院的七十二妃的。
  虽说在陛下对她和皇后的宠爱上可谓是一碗水端平了,但是她很清楚,不知道多少双的眼睛盯着她,谁让她把持着皇产,要怪都怪陛下太会做生意了,家业大了,难免有人想着,他当初投资的时候是随意的,现在丢给她也是随手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容茗慧看着面前的侄子说道。
  “子毅,你是自家人,有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陛下当初把家业交给姑姑,是因为皇后不长于商事……”
  容茗慧的话语间尽是无奈,甚至还略带着一些苦楚,因为只有她才真正了解那个枕边人。
  “……所以,本宫就只能勉强操持着,几年来不敢有丝毫差池,若不然,不知会有多人会趁机勾陷本宫……”
  话声稍微一顿,现在她反倒是庆幸着皇家“家小”,若非如此,便就是上次内侍省贪腐一案,估计就会有人逼她交出皇产,至于朝廷虽说知道此事,但是他们却不能插手宫内之事,对此陛下早就定下了规矩,廷内之事绝不容外廷插手。所以那些觉得她是个“威胁”的大臣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持掌皇产,“威胁”着皇家当来的安危。
  “所以,本宫才会同意子毅所请,之所以同意你的建议,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本宫的侄子,也是为了皇家的利益,若是……到时候,非但你没办法向本宫交待,本宫恐怕也没办法向陛下交待,但是到时候,容家肯定要给陛下一个交待,你明白吗?”
  容茗慧的话音不大,但听在容子毅的耳中,他立即明白姑姑话中的意思,他能不能办好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整个容家的命运!


第六百零二章 私心
  古往今来文教之盛莫过今朝!
  无论人们是否愿意相信承认,即便是那些最为顽固的守旧者,也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中华朝的文教之盛远胜过历朝历代。尽管历朝历代皆言教育,但是却从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像中华朝一样,在建朝伊始就开始有计划的推行义务教育,以期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通过教育去扭转满清奴役两百余年阴影下的奴隶思想。
  也正因如此,在开宏元年,中华朝就通过教育令将培养人才、开发人力资源的教育,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意欲从教育入手,去开启民智、发展国家。
  开宏元年的中国面临着的是什么?是民族的生存、国家的兴亡问题,因而尽快的“富国强兵”是迫在眉睫的任务,要完成这样的任务,就必须“殖产兴业”、“学习西洋”特别是要尽快学习西洋的先进技术,舍别无选择,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全力推进教育发展,就成为了中华朝诸多政务中的首重之事,也正是在国家大力教育的同时,民间同样也在兴办着教育,一批私立的中学、技术学校甚至大学纷纷出现在中国的大地上,而其中位到广州的岭南大学,则是国内最早兴办的私立大学之一。
  作为一所私立大学,相比于官办大学,也许其在资金不一定如官办大学那么充沛,毕竟官办大学有着来自官府的全力支持,在人才上、资金上可以得到充沛的支持,相比之下,依靠私人捐赠的私立大学,显然就没有这些优势,只能从官府获得部分资助,所以相比于官办大学,私立大学的在资金上自然有所不足。
  当然这不是全部,至少不是全部的私立大学都是如此,就像岭南大学就是其中的特例,与其它的私立大学接受各方面的捐款兴办不同,岭南大学其最初创办不过只是汉汉粤铁路公司为弥补自身管理以及技术人员不足而创办的一所私立学院,但几年间得益于汉粤铁路公司每年上百万元的资助,这所私立大学早已经发展成为全中国最为优秀的私立大学之一,尽管这所大学一直以工程师的培养而闻名,但他的第一任院长却是一个不通工科的但却闻名全国的教育家。
  不过作为这所私人大学的第一任校长,现在王闿运已经主动辞去了这一职务,而是以终身教授的身份在大学内工作,而这也使得他有了充分的时间,将自己过去数年间教书育人的心得整理成书。
  “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
  又一次,王闿运审视着手中的书稿,对于别人来说,这固然只是一份书稿,但却承载着过去几年间,他在思想上的变化。
  “在这就是说天生的人一律平等,不是生来就有贵贱上下之别的。人类作为万物之灵,本应依凭身心的活动,取得天地间一切物资,以满足衣食住的需要,大家自由自在、互不妨害地安乐度日。但如环顾今日的人间世界,就会看到有贤人又有愚人,有穷人又有富人,有贵人又有贱人,他们之间似乎有天壤之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理由很明显……‘人不学无智,无智者愚人。’所以贤愚之别是由于学与不学所造成的。加之,世间有困难的工作,也有容易的工作,做困难工作的叫做身分高的人,做容易工作的叫做身分低的人。大凡从事操心劳神和冒风险的工作是困难的,使用手足从事劳力的工作是容易的。因此把医生、学者、官吏、做大买卖的商贾。由于身分高贵,家里也自然富足起来,从下面的人看来就高不可攀了。但如追根溯源,就可以知道这只是其人有无学问所造成的差别,并不是天命注定的。俗语说‘天不给人富贵,人们须凭勤劳来获得富贵。’所以如上所述,人们生来并无富贵贫贱之别,唯有勤于学问、知识丰富的人才能富贵,没有学问的人就成为贫贱……”
  在这篇书稿之中,王闿运选择了最容易为人所读懂的白话,因为他的这篇书稿是给普通百姓的看的。
  “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懂它,都能读懂它!”
  放下手中的书稿,看着来访的潘世亮,王闿运这个几年前他在回国后的火车上碰到的汉粤铁路公司的董事长,然后用颇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唯自强求学方能独立;唯独立方能自由;唯自由方能平等……所以,这本书,我准备以自己的名义出版!”
  又一次,王闿运拒绝了潘世亮的希望能够替他出版这本书的要求,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做亏本生意,或许,对于汉粤铁路公司来说这只是一本书,但是对于王闿运而言,这绝不仅仅只是一本书。
  “壬秋先生,这可不是一本简单的书!”
  潘世亮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盯着那份书稿,从一个月前获得部分书稿之后,他就希望能够出版这本书。
  “壬秋先生在书中所言政府与国民之责任,实为中华朝开国以来,前所未有闻之学说,实为今世之良言……不得不说,这本书给我上了很生动的一课。何谓自由平等,何谓国家与国民,何谓政府与法律,何谓学者之使命,这些熟悉的词语,直到今日读了此书之后,才开始有实质的了解……”
  看着王闿运,尽管对方已经表示了拒绝,但是潘世亮还是不愿意放弃的继续说道。
  “所以,我希望能够以个人的身份资助先生出版此书,只是因为对先生之学的崇拜,而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都读到这份书,知晓何谓自由平等,何谓国家与国民,何谓政府与法律,何谓学者之使命,岭南印务公司可以以成本价印刷这本书……”
  在潘世亮的话声落下之后,王闿运却选择了沉默,面对这样的一个条件,又如何拒绝呢?作为一名学者,他自然希望自己的书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成本价,意味着这本书可以以极为低廉的价格销往全国,到时候自然会有更多的人购买此书。
  但是……他真的没有任何目的吗?
  见其依然犹豫不决,潘世亮地说道。
  “先生,其实,我之所有以愿意资助您出版这本书,是因为,在我看来,这本书告知人们的何谓国民、何谓政府,恰可解今日人们之惑,正像您于书中所言,如政府方面越出本分,施行暴政,这时站在人民立场,就可能采取以下三种举动。一、屈从政府;二、用实力对抗政府;三、坚持真理,舍身力争。”
  潘世亮并滑隐瞒他的想法,他之所以愿意资助其出版这部书,自然有他的用意。
  “在以上三策中,这第三策才是上策中的上策。而满清之奴役,使得人们要么只知屈从,要么只知对抗,而不知坚持真理……”
  别人是否会用真理说服政府,潘世亮不清楚,但是他需要别人去这么做,需要形成这一种社会的氛围,只有如些,他才能够在未来获得更多的保障。
  “……政府是中国的政府,人民是中国的人民,那么人民就不应害怕政府,而应靠拢政府;不应疑惑政府,而应亲近政府。凡属人民,均应一身兼负两种职责:一方面应在政府领导之下,充当一个公民,这是作客的立场;另一方面是全国人民共同协商,结成一个称为‘国家’的整体,制订法规,并付诸实施,这是当家作主的立场。可见,民为邦本,人民就是主人,政府只是代表。但是现在的中国还只有政府,没有人民……先生,您的这本书将会回答人们的疑惑,告诉人们何为政府……”
  尽管潘世亮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王闿运却从他的话话中,听出了其心中所想,他并不满足作为商人的地位,他希望像西洋一样,能够对政府发挥大商人的影响力,当然,这需要一点,就是政府承认国民才是国家的主人,而不是政府,同样也不是皇室!
  私心!
  这正是潘世亮的私心!
  “你不愿意做皇帝陛下的臣民!”
  的话显得有些诛心,因为每一个中国人都是皇帝陛下的臣民,面对这样的问题,潘世亮却回答道。
  “陛下曾言,未来之中国所需要的是具有独立人格的国民,而非毫无人格之奴隶,我等自不愿为皇帝陛下之臣民,而是愿为皇帝陛下所统治中华帝国之国民!”
  一句看似没有什么区别的话语,听在王闿运的耳中,让他的眼前一亮的同时,随后又陷入沉思之中,他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而后看着潘世亮说道。
  “你要知道,这可是有大逆之嫌!”
  是的,一句“不愿为皇帝陛下之臣民”,就堪称是大逆之言了,但这句话却提醒着王闿运,他似乎在还没有给这本书一个完美的总结。
  “非是大逆之言,而是遵陛下之宏愿!”
  摇着头,潘世亮最后又反问道。
  “陛下是所愿是为如奴隶之臣民,亦是自由人格之国民?”


第六百零三章 所为何
  臣民!
  国民!
  何谓臣民?何谓国民?
  臣民之顶点为满清奴役下之奴隶。国民则始于中华朝!
  一篇文章看似不甚至起眼,但是有时候却会对人造成很大的冲击,为臣民还是为国民?
  对于开宏五年的人们来说,或许不是每个人都会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会忽视这一点。
  “……愿为皇帝陛下所统治中华帝国之国民!”
  看完报纸上的这篇“国民与臣民”的文章,朱宜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变得凝重,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异样,坐在那里,一时间居然有些走神。
  他脑海中在反复的思索着这件事,思索着有关“臣民”与“国民”的问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篇文章至少在这一刻给朱宜锋造成前所未有冲击。
  这是民众的觉醒!
  几乎是一瞬间,朱宜锋的脑海中就得到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甚至让他有些激动,似乎这篇文章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开宏五年来初启民智的一个成果。
  是的,五年来的启民智,从这篇文章中可见一二。民智的开启,不是以培养了多少学生、建了多少大学作为象征,而是在这一过程中,民众是否产生主人公意识为标准,是否有国民意识为标准,当然,现在这一切只是模糊的意识,但可以肯定的是,从今以后,民智之路一旦开启,将是无法阻挡的。
  “这,是对还是错?”
  突然之间,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国民意识”的产生,朱宜锋居然有些担心,他所担心的不是其它,而是这一切产生是否太早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权力。更为重要的是是否会影响到皇朝的统治,影响到他的统治。
  “哎呀,这些东西似乎有些太超前了……”
  在心里嘀咕一声,朱宜锋又一次看了一眼那张报纸,尽管他有些担心,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心忧之处,因为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政治,至少在中国,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
  或许民众国民意志的觉醒,在某种程度上会使得政府在未来不得不让出一部分权力,但是对于皇室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坏事。权力是需要制衡的,政府的权力现在是自己在控制它,但是在将来,可以用国民去制衡它,至于那些所谓的“贵族”……他们当然也是王朝的一个重要组成,但是他们同样也需要制衡。
  冷笑着,朱宜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情报局的一些报告,在过去的五年间,因为中华朝对土地的限制,使得那些新朝勋贵们,无不是纷纷投资实业,投资金融业以及工商业,尤其是前者,国内所有的银行,除了帝国中央银行之外,其它的官办、私营银行之中,都有新朝勋贵的股份,他们通过对金融业的控制,影响着工商业。
  对于新朝的勋贵们的这些行为,朱宜锋一直都是持以默许的态度,就像在武昌的时候,他千方百计的将督府上下的官员与督府的利益结成一体一般,殖民地的封地不过只是一种利益捆绑,至于现在,他们对金融业、工商业的投资,同样也是一种利益捆绑,只有将他们的利益与金融工商业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才会支持新朝的新政。
  确实,正是得益于他们的支持,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他们对保守派的打击从来都是不遗余利的,就像在旧时代,官吏们千方百计的保证土地利益一般。而这一切,无不在刺激着国内工商业的发展,正是得益于他们的竭力支持,才使得国内的工商实业有着一日千里的进步。
  国人不是不擅于经商,一旦有了良好的环境,国人立即会展现出他们对商业的天赋。但是在国力因为工商业的发展而迅速增加,中华朝的财政收入在短短五年内,就增加数倍的同时,勋贵与商业的结合同样也显露另一方面的弊端,尤其是在战争爆发之后,更是如此。
  闭着眼睛的朱宜锋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张张文件、表格,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数字、条文,渐渐地,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他的眼前变成一幅似乎真实存的图画和故事:
  战争爆发之后,在国内金融界的支持下,总额超过五十亿元的债券一共分成三期发行,而这些债券发行之后所筹集的五十亿元资金,则是在军事拨款和推进工业的旗号下,被分别使用。
  这些钱和巨额的军费开支迅速转到国内数百家企业的身上,当然,那些企业主是绝对不会把钱锁在保险箱里,金钱的威力就在于它的流动。企业家们立刻用它们购置机器,增加工厂产能,同时他们还会试验武器,招聘更多的工业,转产有利可图或利润丰厚的各种武器,以满足突然膨胀的军事需求。
  但是这仅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普通人所能想象中的那一部分,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还有一部分钱——那些企业的正常的利润,并不是都投在新武器的研制或者工业生产的扩大上。
  这部分钱被用来认购政府发行的国债,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是企业表示爱国的一种举动,而对于他们来说,对于那些企业来说,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什么呢?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被打的稀烂的世界,他们发现在英国人的殖民地上,遗留下太多的数之不尽的财富,而这些财富等待着他们去接受,去接管。相比于其它,这才是最重要的!
  战争带来了新的机遇,殖民地的矿山、土地,相比于其它,这样的投资才是回报最为丰厚的,军事管制当局的支持下,那些人用低的可笑的价钱,就买下了许多最有潜力和前途的矿山、地产。
  在这个过程之中,权力与金钱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甚至就连监督的官员也很无奈——对于那里的监管是一片空白,而且勋贵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为了支持帝国的事业!”
  在这种“支持”之中,那些银行、企业将自己的触角从本土一直伸到了海外,他们都在默默地构建着一个新的殖民地,他们的这个殖民地不同于帝国殖民地部所管理的殖民地,但是殖民部却离不开他们,离不开他们的支持,因为殖民地部需要这些银行在殖民地构建立金融,需要企业在那里建立一定的工商业基础,有了金融与工商业殖民地才会繁荣,才能够显示出帝国治理下的变化。
  而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呢?
  军人流了血,但是大企业和大财团得了一切。
  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当年湖广等地的商人随着义军的脚步进入全国各地,最终成长为全中国最为成功的商人群体一样,现在,那些企业同样也在追随着帝国军队的脚步,将他们的触角伸向世界各地。
  当帝国军队在世界范围内为构建一个世界帝国而努力的时候,那些商人们同样也在构建着他们势力范围,当然这个势力范围不同于军事参谋部的地图,不同于其它任何一份地图。
  尽管知道这一切,但是朱宜锋却不能去阻止这些行为,因为在殖民帝国组建过程中,这些商业力量是不可或缺的,甚至可以说是必须的,帝国需要对殖民地进行“产业化分工”,需要从殖民地获得利益,这些都需要依赖商人,需要商人的付出。
  但是在另一方面,朱宜锋却不得不警惕的看待着这些商人的举动——他们并不是一群简单的商人,他们是一群勋贵,那些帝国的勋贵现在已经深刻影响到了国家的经济,甚至可以说,他们正在形成另一种力量。
  这种力量在中国任何一个朝代勋贵、官员都不曾拥有过的,他们的力量在于金钱!当然也在于权力与地位,当这一切与金钱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制衡!
  想到这两个字,朱宜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去,在将来,谁会去制衡他们呢?
  对于信奉平衡之道的朱宜锋来说,他知道,一旦权力失去了平衡,那么结果将是极为可怕的。就像明朝时,失去制衡的文官团体的一家独大,最终导致了皇权的衰退,导致了王朝的灭亡一样。
  如果任由他们控制那个最为强大的力量,那么后果无疑将是灾难性的!
  谁能去制衡他们呢?
  思索中,神情越来越凝重的朱宜锋,目光慢慢的落到了报纸上,看着报纸上的那些小小的文字,他似乎看到另一种力量,他们的力量既然可以用来制衡政府,同样也可以用来制衡另一群人。
  就在朱宜锋意识到可以借用另一种力量,去平衡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底却又涌起另一个声音。
  “会不会有些杞人忧天了?”
  毕竟,现在战争仍然在继续着,毕竟,现在那些所谓的“财团”在皇权面前都是畏缩的。
  “不过,还是应该想办法加以防范……”


第六百零四章 帝国擎柱
  上午,李仁杰所在的部队到达刚刚被占领的布里斯班,相比于国内的城市,这座号称是新南威尔士殖民地首府的城市,更像是个镇子,其实,在整个澳洲都没有什么可以算得上城市的地方,也就是悉尼和墨尔本勉强算得上城市,至于其它地方,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城镇。
  布里斯班是最后一座英军控制下的“大城市”,现在这座城市的陷落,尤其是随着新南威尔士殖民地总督在其总督府内投降,标准着整个澳大利亚已经完全为中国所占领,战争结束了!
  至少对于现在总兵力超过十万人的澳洲军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尽管澳洲军拥兵十万之众,几乎相当于澳洲人口的10%,但是派往新南威尔士殖民地的不过也仅只有一个师,用于进攻布里斯班的也仅仅只有一个团的部队,即便如此,一个团的部队闯入这座城市之后,依然让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穿着土黄色军装的中国士兵。
  部队进入布里斯班之后,就分散驻扎在城内外。在之前并不算激烈的战斗中,城内的不少民房在炮击中被摧毁了,依然还是一片战争的痕迹,在一座被遗弃的仓库院墙外,两名持枪而立的卫兵,在天空的衬托下显提格外渺小。
  因为在没有了战斗、加之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的英国人已经投降了,战争在某种程度上结束了,所以这些远征数月的战士们表现得十分悠闲,简直就像是他们在国内的时候,在某一种名胜古迹进行集体旅游观光一样轻松。
  布里斯班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因为地处热带的关系,城市的街道上随处可以看到一些不知名的树木,还有灌木丛中盛开的鲜花,在一处已毁坏的西洋式房屋的门前走廊处,一条饥饿疲惫的狗躺在坍塌的缺口处晒太阳。
  战士们骑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澳洲马——在城市中有不少被遗弃的马,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轮流骑着玩。还有一些人用绳子拉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猪,正在往宿营地牵去,对于在来到这里之成天吃着牛肉、羊肉的战士们来说,猪肉是他们渴望已久的肉食,不用说这些无主的猪将成为战士们晚饭时的美味,变成喷香的红烧肉。
  对于这些身在异国他乡的战士们来说,或许在这里牛羊是供之不尽的,他们可以天天吃到足够的牛羊肉,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猪肉仍然是最好的美食,毕竟,对于汉族百姓来说,从明代以来,他们记忆中最美好的肉食就是猪肉。
  在炊事兵忙活着杀猪的时候,并将猪肉分到各班之后,尽管猪肉不多,但是仍然让战士们大流起了口水,那怕听是一块尽是肥肉的大肉块,也足以让他们回忆起在国内军营中过年时的热闹,至于刚抵达澳洲时见到牛肉走不动路,闻着羊肉流口的模样,早就消失不见了,毕竟相比于国内,以畜牧为主的澳洲或许可以提供可供部队食用的牛羊肉,但是面对规模庞大的澳洲军,猪肉供应自然紧张了起来。
  在享用完这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夜幕降临之后,战士们又围着篝火东拉西扯。没完没了的在那里聊着天,他们闲扯的内容无非是些国内报纸怎样刊载他们的事情啦。自从到新南威尔士之后就没有收到过家乡的来信和慰问袋啦,东西会积压在什么地方啦,所谓的“慰问袋”只分给了后方的部队,而真正在前方打仗的部队却得不到啦,就是想往前线寄也无处可寄啦,一时间那些装着瓜子、果子,还有小学堂学生们在老师的教导下书写的“慰问信”的“慰问袋”在战争们的口中就变成了“未闻袋”。
  虽说对于那些“慰问信”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
  诸如此类的话题在战士们的口中说道着,他们聊着聊着,便打起了哈欠,一个个不解绑腿,不脱皮靴,当然在这里他们甚至都不需要盖上毛毯,不知不觉地他们就那么坐在那里,抱着枪便睡着了,篝火中飘起的白灰钻进他们的鼻孔,可即便如此,却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休息。
  在战士们围着的篝火入睡的时候,同样也是在这个夜晚,在布里斯班的几所学校——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临时伤员收容所,这里的景象却不见了那里悠闲,反倒是令人伤心落泪。
  第三伤员收容所设在一所两层石质的楼房里,这里过去似乎是一所中学。这里的房间非常宽敞,即便是国内县城里的中学也无法与相比,一间教室大约有七十多平米,房中央搁着一张小桌,桌上点着一支蜡独,长长的火苗摇曳着。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么一支蜡烛,所以因为光线太过昏暗,以至于几乎连东西的轮廓都看不情楚。而木质的地板上则躺着七十六名伤兵。为了给重伤员留出躺卧的地方,腿部负伤或肩部负伤的轻伤员,只好靠着墙坐在那里。
  尽管房间的门窗开着,但是室内仍然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和人的气味,这种污浊的空气令人作呕,甚至就连同苍蝇也在那里翁翁的响叫着,惹人嫌的在伤员们的身边飞着,不时的落在伤员的身体上。
  而那些躺在地上的重伤员则不断地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军医和护士在伤员们中间不断的奔忙着,皮靴在地板上发出嘎嘎的响声。一名军医和三名护士实在忙不过来,在这昏暗的烛光下要想查看伤口也很困难。
  已经疲惫不堪的军医在处理完一个伤员后,马上转向了另一个伤员,这个伤员伸出自己在战场上胡乱缠绕上绷带的左手,然后有些紧张地指着身边的一个伤员说:
  “军医官,您看看这个人,说不定已经死了!”
  在每一个步兵团,军医官都是最“尊贵”的人物,因为军医官的数量有限,而且关系到每个人的生死,所以士兵们往往都会用敬称称呼这些军医,毕竟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需要军医官的“帮助”,就像现在,毕竟作为军人,伤亡总是不可避免的。
  军医沉默地翻开那人的眼皮,在昏暗中把脸凑过去。然后又查看伤员的瞳孔。接着又解开他的衣扣,把手伸进他的胸部,然后回到了刚才说话的士兵的身边。
  “已经不行了吗?”
  军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始处理他的伤口,这个战士忍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转过脸去,正好对着身边那个已经死去的战友的脸。
  尽管他们是一个团的战友,但是这个时候他凝视着死者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死者的名字,也不知道是那个连队的,死者在生前同样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但是现在他却想好好地记住死者的面孔。
  这张脸不仅年轻,而且相貌颇为英俊,嘴角上长着几根胡子,由于长时间的战斗和劳顿,面额上显得极为黝黑,这是一个普通的战士的脸庞,黝黑,而不见任何白净。
  还有一名战士,就躺在不远处,他的腰椎已被弹片击碎,他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在那里问着军医。
  “要过多久我才能上前线?”
  对于战士来说,他的问题是在问什么时候才能上前线,实际上却是在问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尽管是同一样问题,但是前者无疑会让人感觉他是勇敢的。
  但是军医的回答却显得非常粗鲁,可是尽管如此,他的语气里却同样充满了对普通战士的关切。
  “不要胡说八道,你看你这伤,伤的这么重,还想着上前线,好好的养你的伤!”
  “会残废吗?”
  已经感觉到不下半身的战士有些紧张的问道。
  也许是因为见的太多了,所以军医官并没有停顿,甚至也没有隐瞒,他只是直接回答道。
  “肯定残废。”
  军医官的回答,让战士的神情一变,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仍然感到很失望,不禁淡然惨笑一下,他想自己不久将会回到国内,他开始想象自己身穿病号服的样子,想象会见乡亲们的情景。
  然而,他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将会成为一个残废,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废人,而且不得不这样几十年地生活下去。
  “我完了……”
  被宣告“死刑”的战士在那里喃喃着,他开始在那里担心着自己的将来,担心着自己将来如何生活,而在这个时候,那个看起来神情显得冷冰冰的军医官则安慰道。
  “不用担心,你是伤残退役……”
  看了一下伤兵的军衔,他是下士官。
  “你可以按士军衔领一辈子的伤残津贴,足够你生活的……”
  军医官在安慰着伤员的时候,那张看似冷冰冰的双目中闪过一道可惜之色,毕竟这是一个极为年青的战士,他这一辈子都离不开轮椅,即便是有了伤残津贴,可以衣食无忧,可又能怎么样呢?
  终于,忙完了的军医官走出了教室,浑身是汗的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心底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叹,似乎是在为那些年青的战士们……


第六百零五章 机器
  战争结束了!
  当然这不过只是战士们的一种想法,战争并没有结束,至少战争并没有因为新南威尔士殖民地总督签署的投降协议而结束了。
  战争仍然继续着,因为殖民地是广阔的,在广阔的殖民地上,还有抵抗力量的存在,对于战士们来说,战斗仍然在继续着。
  几具尸体!
  几具尸体就那么凌乱的躺在荒凉的原野上,尸体已经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这是几个白人移民的尸体,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是被清剿的战士们打死的?还是被匪徒打死的?
  谁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没有任何人会用去追究他们的死因,人们最多只是用怜悯的眼光看上一眼,然后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似乎就像从不曾看到过似的。
  正如李仁杰曾多次向自己提出的疑问那样,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敌人的生命。
  在战场上,他们若视敌人的生命如草莽,也就不再珍惜自己的生命,这种轻视自己,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情绪,并非是有意识地强加给自己的,而是在蔑视敌人的那个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形成的。可以说,他们已把自己个人的前途忘得一干二净,己经完全丧失了珍惜自己生命和躯体的能力。
  这是一种近乎于某种病态的病症,处在一种严重的恍惚状态中,战斗中只要自己安然无恙,身边无论有多少战友倒下去,他们也不会醒悟。说得更确切点,战斗越激烈,他们的这种病态也就越来越严重。只有当敌人的枪弹将他们的躯体打了一个洞的时候,他们才会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醒悟到自己正面临死亡,在其它的时候,死亡从来都没有对他们造成影响。
  战争总是如此,可以消灭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面对着路边的这几具尸体,如果是在刚来到澳洲的时候,李仁杰也许会和战友们一同将他们埋葬,这是一种礼节,但是现在,他们却显得有些麻木,只是看上一眼,然后便移开了视线,并非他们丧失了同情心,而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生死,已经将生死包括自己的生死都忘却了。
  最终,几具尸体就那么被远远的甩在了他们的身后,战士们继续行军着,他们继续向着大陆的腹地挺进,以便将国旗插到每一个定居点,告诉那些英国移民,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必须要接受中国的统治。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白人移民都愿意放弃抵抗,毕竟,这里云集着来自己英国的罪犯,这里曾经只是流放地,那些罪犯或许是被英国驱逐的,但是他们却是抵抗最为顽强的一群人。
  相比于大分水岭另一边的遍地雨林的战场,在越过大分水岭之后,则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准确的来说是半荒凉的草原,骑着马行军的战士们,就是在这毫无遮掩的草原上,遭遇了抵抗的英国移民,在英国人的枪声中,李仁杰趴在一根粗大的桉树下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射击。桉树树根下方的树根形成的根埂只有不到半尺高,当然遮挡不住身体。
  在几次射击之后,烟雾出卖了敌人,同样也暴露出了他的位置,“嗖”的一声,敌人的一发子弹从前打来,擦着他的头顶上的帽子的边缘,向背后飞去,穿透了他的鞋后跟,在被击中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象触了电一样。立刻感到一股电流从右脚传到了大腿根。
  “被打中了!”
  在意识到自己被击中的瞬间,他全身立即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浑身的血液呼地一下涌到了头顶,在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战场发生了变化,甚至就连同他的视觉、听觉也根着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豁然发生了变化,他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的听闻变得清楚了,看到了外界的风景,每一种颜色都变得再清楚不过。世界上的颜色居然那么多。
  在更加清晰的听觉中,炮弹的呼啸声,清晰入耳,步枪的射击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响着,这一切都仿佛是在他的身边发生似的,每一个声音都变得极为清楚,就像是突然响起的声音一样。而在这以前,他似乎是呆在一人没有声响的世界中一样,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以至于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在这一瞬间之前,他一直都是处于一种死亡的状态,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再次复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危险已经淡去了,似乎生命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似乎在这一刻,他找回了失去已久的灵魂,但是这一切却是让人恐惧的,他第一次感觉到趴卧在大树后的自己是真实的存在,感觉到了周围有那么多的危险,他禁不住全身战栗起来,甚至他就像是第一次上战场一样,整个人都在那里颤抖着,恐惧着。
  “我不应该害怕的,不应该害怕的……”
  然后他尽量压低身体,把脚缩回来看了看,然后他看到自己的鞋后跟被斜着穿了一个洞,露出了那双袜子——直到进入部队之后他和很多人才习惯穿着袜子。
  看着那个洞,看着那个袜子,又过了好一会,他才明白自己并没有受伤,他无疑是幸运的。
  “呼……”
  躺在树根的后面,感觉那急剧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的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此时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感觉有些头痛的他紧贴在地面上。
  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想象着各种可能,假如他的脚后跟再抬高一寸,那么他的脚就别想再正常地走路了,如果他的头再抬高一寸,那么此刻他己经变成没有知觉的尸体而躺在这块土地上了。
  是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寸的事情!
  只需要那么一寸,他的命运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我差一点死了!”
  想到这里,李仁杰整个人都后怕极了,额头和腋下都渗出冷汗,那冷汗不住的冒着,以至于他人的全身也在这个时候变得瘫软了起来,他甚至感到连抬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种恐怖,从去年秋天在澳洲登陆开始,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在那几次并不算激烈的战斗里,他曾经有过那么几次不值一提的体验。以后和身边的战友一样,就再也没有了这种感受。
  而现在,这次却又突然感受到了那种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在这个时候,哨子声响了起来,而在哨声中,排里的迫击炮开始朝着抵抗分子聚集的地方开炮,而战士们则在炮火的掩护下朝着白人抵抗分子发起了冲锋,一切都是轻松的,在英国人在那里为他们的步枪装着子弹的时候,战友们的刺刀就没入了他们的胸膛。
  战斗结束了,十三个抵抗分子无一例外的被杀死了,相比于对路边遗尸的冷淡,尽管这些抵抗分子的抵抗造成了一名战友的牺牲,但是在排长的命令下,他们依然为这些抵抗分子挖了一个墓地,然后用绳子为他们捆绑了一个十字架,并在十字架上,用汉语书写着。
  “不列颠抵抗兵合葬墓!”
  这是对抵抗分子勇气的尊重,也是士兵对士兵之间的尊重,尽管那些人并不是军人,但是他们的勇气依然是令人称赞的,毕竟,在官府宣布投降之后,他们依然在那里战斗着。
  站在这些抵抗分子的坟墓前,李仁杰静静的看着那个十字架,现在他的脑海中想象着一个问题,是谁打出了那一枪,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他看着地上的那些前装步枪,如果他们的步枪的精度再好一点,没准现在他已经死去了。
  “哎,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突然,身边的一个战友在那里随口说道,似乎是在为这些人的愚蠢而感叹着,感叹着他们的不知死活的螳臂当车,感叹着他们居然不自量力的战斗。
  “是啊,根本就是送死,我看他们的武器居然有滑膛枪……”
  “可不是,他们也不想想,连军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是他们……”
  战士们有太多理由去嘲笑他们的不自量气,因为他们确实是不自量力,十三个人居然会向一个人数超过五十人的加强步兵排发起进攻,这不是找死,什么是找死?
  “好了,他们的勇气是值得尊敬的……”
  突然,排长打断了战士们的话语,他看着地上的那些武器,然后语气认真地说道。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甚至值得我们学习的,如果甲申陆沉之时,我中国百姓能够人人像他们一样,面对异族入侵,能够拼死一搏的话,又岂会有满清两百年奴役?”
  排长的一句话,让战士们立即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原本面对着这些死去的敌一直心神不定的李仁杰看着那个简陋的墓碑,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他们的抵抗是不是因为占领这里的异族?”


第六百零六章 解放者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入侵者,如此肆无忌惮的攻入不列颠的国土!”
  泰晤士报的文章如此评论着正在爱尔兰发生的战争,尽管爱尔兰那片土地是被英国强行吞并的,但是对于英国人来说,早就将其视为不列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现在发生在那里的战争,却让整个英国上下深以为耻——英国不仅失去了大量的殖民地,同样也正在失去了爱尔兰。
  实际上,英国人应该庆幸,因为在爱尔兰,中国派遣军队的数量受限于后勤——法国人至今未卷入战争的现实,使得中国不能够利用法国作为进攻英国的大本营,从而导致了在爱尔兰的军力相对有限——爱尔兰方面军仅只有2万中国官兵,尽管他们的盟友爱尔兰共和军拥有5万兵力,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相对有限。相比之下,英国人却在爱尔兰拥有一支规模超过15万人,也就是爱尔兰方面军两倍以上规模的部队。
  不过尽管英国人的力量极为庞大,但是他们却需要分兵驻守在整个爱尔兰——因为现在整个爱尔兰都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花,层出不穷的各种规模的起义更是接连不断发生,战争正在演变成另一种形势。
  而在战场上,联军的每一次胜利都鼓舞着被英国人奴役的爱尔兰人,鼓励着他们在各地发动起义,鼓励着他们反抗英国人。
  不过那些规模不等的起义对于战争的大局似乎并没有多少影响,只有真正的决定性的战争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变爱尔兰的局势,至于积小成多的小胜,实际上对于战争的进程并没有任何影响。
  一百场歼灭十人的战斗对于敌人的影响,甚至并不如一场歼灭数百敌军的战斗,就像现在,塔拉莫尔这座城市被联军攻克之后,尽管英军的损失不过只有两千多人,但是却从根本上支援了英国人在爱尔兰的统治,给英国和爱尔兰人的士气影响,绝非数百场规模不等的起义或者地下抵抗所能相比。
  战役结束之后的塔拉莫尔这座城市已经在炮击下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城市中的不少建筑物都遭到了破坏——被炮弹的爆炸震碎的窗口,空洞洞的,偶尔的还可以看到一座被摧毁的建筑物,这座城市在之前的战斗中,曾遭受过数千发炮弹的洗理,英国人是绝不会轻易撤出这座城市,绝不会轻易的认输,战斗是激烈的,而在激烈的战斗之后,即便是战斗已经结束了几个小时,城市依然是一片死寂,在战争之中,数以万计的民众撤离了城市,现在这座城市空落落的就像是一座死城一般,只有偶尔的枪声提醒着人们,这里的战斗仍然在继续着。
  在一些街角处,被爱尔兰人抓住的英国士兵被押解在街口,被爱尔兰人成排的处决,战争并没有因为一方的投降而结束,报复性的屠杀时有发生,在英国人的奴役下,只有血与泪的记忆的爱尔兰人并没有放弃报复的机会,在后方的战俘营中,几乎没有什么英国战俘,而对此,作为盟友的中国军方高层完全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他们甚至还在私下里鼓励着爱尔兰人报复英国人。鼓励他们杀死那些叛英国人。
  “爱尔兰人杀的英国人越多,将来他们越没有可能和解!”
  作为客人的中国人很清楚,只有通过屠杀积累的仇恨,才会让爱尔兰离不开中国,在未来他们才不敢背叛中国,因为他们需要中国,需要中国对抗英国。
  尸体,在街道处可以看到一些尸体,那是平民的尸体,显然这是一种民族意识下的报复——许多信奉新教的爱尔兰人和英国人被杀死了,对于爱尔兰人来说,这些人同样也是敌人。
  屠杀,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对于中国士兵来说,他们总会选择性的无视这一切,当爱尔兰人在那里用子弹去报复他们的敌人的时候,一些中国士兵则在这座城市里游走着,李近南和张国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手中是否端着步枪,他们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走着走着,他们就看到一座豪华的楼宇就在他们的面前。
  “好气派的房子,满威风的,走,咱们去参观一下!”
  端着枪的李近南放弃了想要休息的念头,指着那个门洞大开的房屋说道。
  “没准咱们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
  “要是拾到银睁眼了,到时候可得归我!”
  “没门儿,咱们到时候平分。”
  对于战士们来说,在战场上总有那么一些无主之财,现在也是毫不例外,那些无主之财,对于他们来说,既是一种回报,同样也是一种战争纪念品,他们会通过军人福利社把那些东西寄回家。
  对于战士们来说,往往最能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就是那些银餐具,至于油画什么的,往往只有极少一些战士才会懂得欣赏。对于战士们于战场上“打扫战利品”的行为,部队并没有禁止,只要不是抢劫就行。
  那个漂亮的院门已经被破坏了,门内的庭院因为没有人修整而显得有些破败,等到他们走到西式房屋的门口,房门大开着。
  张国扬提着手中的步枪大大咧咧地走上台阶。
  “打搅了,屋里有人吗?”
  屋里当然没有人,走廊里扔看,条条撕碎的窗帘布,盘盘碟碟扔得到处都是,每个房间都被翻腾得乱七八糟,看来是遭到了一些匪徒的洗劫,在战争中趁火打劫的人实在太多,尤其是这样有富豪家庭,更是人们洗劫的对象,衣柜倒在地上,抽屉都被拉了出来。
  这里完全被人给洗劫一空了,以至于两人四处搜寻了一遍,既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银餐具,同样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最后,李近南走进二楼一间客厅的大房间,有些无聊的他便对后进来的张国扬,按照英国人的礼节,表示了欢迎。
  “你好,张先生!”
  他的礼节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看起来虽然有些让人发笑,但是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使他情不自禁地对战友开起了玩笑来,张国扬也立刻向他回着礼。
  两人的礼节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两人却像是演员一样在那里开着彼此的玩笑。
  “好,请坐,请你休息一会儿……”
  两个人象两个大人物似地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然后好奇地环视着四周,这个房间显得有些凌乱,虽然遭到了洗劫,但是诸如沙发之类的物品还保存完好,那些做工精美的沙发,坐在上面使人感到很舒服,还有那大理石暖炉,墙上的油画,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不论那一件东西,都显示出这房间的主人所过的奢侈的生活。墙上挂着几幅油画,更是描画着美丽的风景。
  “哎呀,世事烦恼,现在世上总是动乱不安,这可是怎么回事呢?”
  “先生,伦敦现在也正在伤脑筋呢,前天一位从伦敦来的公爵曾来拜访我。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对他说,我们是不会干蛮不讲理的事情的,请他放心!”
  “哎,他们还是早早的投降为好!”
  两个冒充“大人物”的战士,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暖炉前,在大理石的炉台上面发现了一件稀奇的东西。
  李近南将它拿在手中仔细观看,这是一件黄铜制的东西,它具有扇状外形﹐其组成部分包括一架小望远镜,一个半透明半反射的固定平面镜,同时还有一个与指标相联的活动反射镜。
  “这是六分仪!”
  李近南有些激动地说道,脸上是一副满是好奇的表情。
  “看,张国扬,是六分仪呀。”
  那确实是一只六分仪,看上去做工颇为精美,他们只是曾在书中看过这种东西。
  “嗯,这确实是件好东西,这家主人很有可能有是个船长……”
  战友的话让李近南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无语之中,当张国扬间他“怎么了”的时侯,他拿腔拿调地说:
  “啊,你看英国人曾经就是靠着这个开拓了海外的殖民地,可惜现在他们的帝国已经没落了……”
  不列颠的帝国正在毁灭,他们正在努力的去毁灭这个帝国!
  “得了,别感叹了,大明当年也挺强的,最后不也完了嘛……”
  在战友的话中,李近南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拿起六分仪,小心翼典地装进背包里。
  他跟在张国扬的后面走下了台阶,在回来的路上,用惋惜的语气说:
  “真的是太可惜了,我刚才看到,在这个英国人的家里有很多书,至少有几万本,还有地球仪什么的,这些在那些大人的家里恐怕根本就看不到,在这一点上,我们的那些大人们还是不如英国人……”
  “可是英国人依然不是我们的对手,咱们在战场上把他们打败了!”
  论起抬杠,李近南不是张国扬的对手,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扭转所有的一切,在将要离开的时候,张国扬甚至有些得意的回头冲着那个房间大声减道:
  “再见,谢谢你的礼物!”


第六百零七章 都柏林
  夜色很暗,今晚并没有月光,星光在一闪一闪的煤气灯的辉映之下,显得十分苍白。作为一座千年老城的都柏林,他的街道是狭窄的,当然,这并不是指所有的街道,有一些街道相对倒是挺宽敞,而在这些宽敞的街道中央,可以看到英国人用的沙袋堆出来的街垒,尽管都柏林还远离前线,但是现在,与爱尔兰的每一座城市都一样,这里同样处于警戒之中。
  在都柏林的邮政总局前,穿着红色军服的英国人手拿着最新式的施耐德步枪——这是英国的第一种后装步枪,尽管汉阳式后膛枪在中国大量使用,但是对英国换装后膛枪的影响可能并不像人们想想的那么大,直到中英战争爆发之后,面对中国军队使用的后膛枪优势,在战场上多次遭受失败的英国人立即产生了严重的紧迫感。
  去年战争爆发的第二个星期,英国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委员会讨论这件事,在听取了众多意见包括一些从战场回到英国军官的说法后,他们坚定了换装后膛步枪的决心,同时也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为武装部队全面换装后装枪需要巨大的开销与漫长的时间,另一方面百万支恩菲尔德前装枪的处理又成了问题,针对难题,英国想出了一个意义深远的方案——前装改后装。
  最终,经过几个月的试验之后,来自美国的雅各布·施耐德的设计方案被认为是最优秀的,被英国采用,施耐德步枪的改装方法非常简单,即将靠近枪机的长度约2.5英寸的后膛位置切开改装成可向右旋开的盖帽结构,这个简单的盖子形成了一个闭锁装置,而且在施耐德的方案中,击锤只需要进行加工就可以使用而不必额外添加新的击发装置。
  容于改造正是施耐德步枪被选中的原因,当然它的性能并不差,在多次测试中,施耐德步枪发射20发子弹总共只用了2分30秒,这一性能甚至不逊于汉式步枪,也正因如此,这种新式步枪才会在过去的几个月间被迅速生产,不对,是用上百万支P1853式步枪进行改装,然后被迅速送至前线。
  这种步枪的装备总算是让红虾兵们找回了一些自信,尤其是在面对中爱联军的汉式步枪时,再也不会像战争刚爆发时那样,甚至连开枪的信心都没有。现在,每到夜晚的时候,身处都柏林的街道,也就只有手中的施耐德步枪能够给红虾兵们以夜巡的勇气,毕竟,谁都不知道子弹会从什么地方打过来。
  在已经成为英军司令部的邮政总局三楼的会议室内,卡迪根伯爵立于窗边,他的眼睛盯视着街道,借着煤气灯看着路边站着英军士兵,看着那移动的红点,现在整个都柏林都处于戒严之中,这种戒严是针对爱尔兰人的抵抗,但是这种弹压能持续多长时间?
  也许就在此时,就在这个时候,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恶毒的子弹已经飞向了某一个女皇士兵,夺去了不列颠勇士的生命——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整个爱尔兰都变成了战场,这个战场没有前方与后方的分别,爱尔兰人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击,他们的攻击一天天的增多。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现在中国人的每一场胜利,都在鼓励着那些爱尔兰杂种,那怕是一场最微小的胜利,都会导致上千个爱尔兰人倒向爱尔兰共和国的阵营,叛乱是层出不穷的,甚至于现在我们正陷入疲于奔命的状态,我们的运输队有可能在前往前线的道路上遭到攻击,我们的巡逻兵会被伏击,我们的军队宿营地甚至也会被袭击,总之,那些爱尔兰杂种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我们的机会!”
  参谋军官的话让卡迪根伯爵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他静静的看着街灯,并没有说话,而室内的将军们同样也在看着他们的总司令。
  这位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尽管在总司令并没有下达明确命令,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他仍率其673人组成的骑兵旅进入俄国人的炮口底下,领导了一次英勇的死亡冲锋,虽然他缴获了这些大炮,但没能顶住俄国人的反攻而后撤,结果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和三分之二的马匹,但在战争以英雄的姿态返回英国后被任命为骑兵总监的骑兵中将,在两个月前被委托为驻爱尔兰英军总司令——这是因为他的数个前任的失败,已经让伦敦没有了其它的选择。
  “中国步兵是不可战胜的!”
  在伦敦,几乎每一个陆军将领都在如此传说着,在任何一个与中国军队交过手的将军的口中,他们记忆最为深刻的恐怕就是中国人进攻时发出的声音,那是从军号与哨子里发出的一种诡异的声响。对于这种声音,很多人在战场上听到后都会终生难忘,在刺耳的军号与哨声中,他们射击、拼刺、甩手榴弹,然后迅速的把英军的防线撕成碎片,至于曾经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不列颠的“细红线”根本就不是中国人的对手。
  整个伦敦的将军都处于对中国军队的恐惧中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人愿意来爱尔兰,因为大家都知道,来爱尔兰这意味着他们将会与个人荣誉告别,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来这里战斗的勇气。
  对于代表着英军高层中势利,傲慢,骨子里的不称职的贵族式领导的卡迪根伯爵来说,他的傲慢并不能掩盖其真正的勇气和慷慨,在所有人都选择退缩的时候,在首相的询问下,他毅然接受了这一委任,率领着增援的部队来到了爱尔兰,现在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击败中国人。
  “对于我们的士兵来说,整个爱尔兰都是战场,将军,现在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每时每刻都需要紧绷着神经,以应对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战斗!将军!”
  “怎么样才能阻止那些爱尔兰人抵抗?”
  卡迪根伯爵回头反问道。或许他有些不称职,但是他还是看到问题的核心——现在爱尔兰人的抵抗,正在损害到英国军队的士气。
  “将军,除非我们在战场上取得一场胜利,否则,爱尔兰人的抵抗只会越来越激烈,但是,中国人……”
  正在说话的参谋话声稍稍一顿,大家都选择了沉默,想要击败中国人,就像是做梦一样!
  会议室中将军、参谋官们的沉默看在卡迪根伯爵的眼中,他能够看到,这些人的勇气几乎已经消失了,显然他们被中国人打怕了。
  “先生们!”
  直视着会议室中的众人,卡迪根伯爵的语气显得很是平静。
  “难道中国人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在伦敦时就已经听过谣言的卡迪根伯爵,自然不容忍自己的部队甚至连忙战斗的勇气都没有,勇气是取得胜利的第一前提。
  “中国人用后装枪,我们也用后装枪,中国人用后装炮,我们也是,中国人挖战壕,我们同样也挖战壕,先生们,既然如此,中国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至少在卡迪根伯爵看来,在武器相同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早就已经击败了中国人,毕竟现在在爱尔兰驻扎有20万英军,不对,现在应该是23万,而中国人却只有可怜的几万人,即便是加上那些爱尔兰人也不过只有十万人。
  直到现在还没有击败他们,根本就是他的前任太过无能了!
  “将军,您不知道,那些中国人……”
  终于,一位上校有些吱呒地说道。
  “我曾经在战场上与中国人交过手,我们都曾与中国人交过手,我们自认为不列颠军人是优秀的,但是在战场上我们发现,与我们作战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而是……”
  话声有些结巴的上校,就像是在提到什么噩梦似的,好一会才说道。
  “而是一群从地狱中冲出来的恶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痛,也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更不知道什么是恐惧,您不知道,他们冲出烟雾的时候,嘴里发出的呐喊声,甚至会让圆桌骑士为之胆战心惊……”
  不等这个上校把话说完,卡迪根伯爵立即痛骂道。
  “该死的,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中国人,中国人,中国人如果是不可战胜的,那么,二十多年前,我们是怎么击败他们的?先生们,不要为士兵们的懦弱寻找借口,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解释这一切,之前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们太过懦弱,现在,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
  满面怒色的打断上校的话之后,卡迪根伯爵又继续说道。
  “那么,我就会让他们重新拾起勇气,让他们鼓起勇气,像一个不列颠军人一样,重新投入战场,先生们,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胜利,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我们将采用一切可以采用的方式的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第六百零八章 胜利的希望
  “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我们将采用一切可以采用的方式的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这句说出来的容易,可是具体落实到工作之中,那么一切就显得极为困难,作为一名军人,卡迪根伯爵非常清楚,仅仅只是依靠军纪是无法确保士兵们的勇气的,或许军法会震撼大多数士兵,但是想要赢得战争的胜利,就要另辟蹊径,尤其是在同中国人打仗的时候。
  依如往日,穿着整齐军衣的卡迪根伯爵正在他的起居室里一边踱步,一边读着手中的书本,在过去的半个月中,他已经化身成为了一名科学家,每天都在翻看着那些与科学有关的杂志,试图从中找到取胜的玩意。
  “中国人不是在战场上击败我们的,他们是在工厂中,是在实验室里击败了我们!”
  在伦敦的俱乐部中,他曾碰到一个年青的贵族,那个贵族次子出身的青年,曾如此给过他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们在实验室里制造了新型的步枪、炸药,然后他们现代化的工厂里生产出了后装枪、后装炮以及新型炮弹,然后,机器将这一切,将科学变成了杀人的机器,而很不幸,英国士兵则用他们的生命去证明了这一切……”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尽管保守,但是卡迪根伯爵仍然选择了相信,所以他希望能够从科学中得到答案,击败中国人的答案。
  卡迪根伯爵嘴上叼着早餐前抽的烟斗。这个烟斗装的是来自古巴的上等烟丝,现在尽管中国人在海上占据着优势,但是他们规模有限的铁甲舰队,并不能阻挡英国的贸易,殖民地以及海外的物资仍然被源源不断的运往英国。只不过现在这些东西相比于过去更加昂贵了。
  “他应该快到了吧!”
  放下手中的书本,卡迪根伯爵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他又一次看了一下手中的杂志,今天是那个年轻人到来的日子。
  “亨利先生已经到了,老爷。”
  恰在这个时候,仆人的通报让卡迪根伯爵连忙放下手中的杂志,急切地说道。
  “哦,快请他进来!”
  分钟后,一个年青的英国绅士出现在卡迪根伯爵的眼前,他立即迎了过去,说道。
  “亨利,你不会怪我把你从伦敦召唤过来吧!”
  亨利看着眼前的这位卡迪根伯爵,他们在俱乐部内曾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不会,伯爵大人!这是为了不列颠!”
  在他接到卡迪根伯爵的信时,被信上的内容吓了一跳,他压根就不敢相信,在卡迪根伯爵的眼中,他的作用已经关系到整个战争的胜利,关系到不列颠是否能够击败中国人。
  “是的,正是为了不列颠!”
  很快,他们两人就到了书房内,坐在沙发上之后,亨利的手边便多了一杯掺水白兰地。
  “不难看出您可能会觉得很好亨利先生。”
  卡迪根伯爵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心得你曾经说过,中国人是用科学击败了我们,所以我想请您来到这里我们一起随便聊聊,不要拘束。就您所了解的一切告诉我,累了就稍事休息,喝口酒提提神。”
  “谢谢,阁下!”
  而对这位卡迪根伯爵的客气,亨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客气,而是直接说道。
  “阁下,其实,从十年前,从克里米亚战争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和拿破仑时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相比于半个世纪前,现在的战争已经不再是将军们的才智,而是科学,科学决定着一切。我尽可能少占用您的宝贵时间,我会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说出来!”
  卡迪根伯爵坐在他的大扶手椅里,脸上带着一好奇的样子,他甚至没有掩饰他的急切的心情,因为现在不列颠太需要一场胜利了。而他的参谋长瓦仑丁将军则坐在他的对面,他们静静地倾听着客人的一些看法。
  “您二位要知道。”
  亨利看着眼前这两个将军说道。
  “我虽然出身于贵族家庭,但我并没有继承权权,所以只能通过学习来弥补一切。就职业来说,我是一名工程师,在几家公司的工程师生涯中,我获得了这一行相当丰富的经验……”
  作为一名工程师,或许亨利并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在他的描述中,卡迪根伯爵发现与普通的工程师相比,他多了一点——他的父亲同样也是一名军人,甚至他还有过接触战争的经验,他的哥哥曾经在克里米亚战场上与俄国人战斗过,所以相比于普通的工程师,他了解战争,而相比于普通的军人,他又了解科学。
  “……所以,我想这才是我的优点,我比普通的军人更了解科学,所以,从这场战争爆发之后,面对中国人的胜利,我看到的是战争的改变,我想,很快每个人都会发现,但是在那个时候,恐怕已经晚了,因为他们已经击败了他们的对手!”
  喝了一口酒,在说到晚了的时候,亨利耸了耸肩膀。然后他继续从科学的方面分析着中国人的优势,从后膛枪到炸药,再到铁甲舰诸如此类的已经在战争中得到证明的事物。
  “……与其它的国家不同,或许中国人正在学习着我们,但是他们却擅长把我们所忽视的一切用于战争上,用于为战争服务的目的上,战争在他们那么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当他们用科学与机器去开动他们的战争机器的时候,我们还停留在拿破仑时代,不仅仅只是武器上,甚至就连战争的思绪上,在报纸上,甚至形容与中国人作战根本就是一场屠杀,因为中国人在战壕里,我们却在那里排着拿破仑时代的方阵,将军,这样能不失败吗?”
  亨利讲解着他的观点的时候,卡迪根伯爵则是沉默不语的吸着烟斗,面对这样的问题,卡迪根伯爵反问道。
  “那么,亨利先生,现在我们又如何能够的解决这一切,击败中国人呢?难道说,我们就没有任何希望吗?”
  “将军阁下……”
  看着眼前的卡迪根伯爵,亨利深吸一口气,几天前,正是卡迪根伯爵的信,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价值所在,信上的内容或许简单,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胡思乱想”能够得到卡迪根伯爵的认可,并且在这场战争中发挥出作用,没准,他也会成为一名贵族,至少他会成为整个伦敦社交圈的宠儿,甚至不列颠的英雄。
  “中国人既然可以用科学击败我们,那么我们同样也可以用科学去击败他们!”
  “用科学击败他们?”
  瓦伦丁看着亨利显得有些好奇。
  “是的,阁下,其实现在我们一直在这么做!”
  亨利看着眼前的两个将军,然后回答道。
  “我在伦敦的时候,就注意到,现在每一家英国的工厂里都在生产着后膛枪、后膛炮,以及用于两者的弹药,而且在英国的船厂中,正在建造的军舰,无一例外的都是铁甲舰,甚至就在都柏林,我也看到了两艘铁甲舰。”
  现在,铁甲舰已经不再是中国人的专利,尽管大型的适合远洋的铁甲舰还没有建造出来,但是英国的船厂为了应急,却仍然用旧式木壳军舰改造出了一批铁甲舰,虽然它们的性能有限,并不能同中国的新式铁甲舰相比,但是仍然改变了海战的态势,至少皇家海军在面对中国人的铁甲舰时,不会像之前那样,全无还手之力!
  “亨利先生,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卡迪根伯爵的语气显得有点急切。
  “亨利先生,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击败对方!”
  这才是他考虑的问题,至于其它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亨利先生,我相信你既然看到了这一切,那么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帮助我们赢得战争的胜利!”
  就象任何一个青年那样,听到这类恭维的话就会立即感到有些飘飘然,亨利当然也是如此,他先是沉默片刻,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一会后才说道。
  “怎么说好呢?”
  先是顿了顿,然后亨利才说道。
  “现在,想要击败中国人是非常困难的,要知道,将军,当我们还在那里使用着前装枪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用后装枪炮了,我们的战术还停留在拿破仑时代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研究新型战术了,所以,想要在这种情况下立即击败中国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亨利说话的时候,卡迪根伯爵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他,那是一种亨利从未见过的目光,目光中带着不解,同样也带着不满。
  “不可能?真的吗?”
  卡迪根伯爵语气中的不满让亨利笑了笑,然后他说道。
  “几乎不可能,不等于没有可能,但问题在于,阁下,您有多么渴望得到胜利!”
  亨利直接将问题踢给了卡迪根伯爵,在对方的诧异中,他继续说道。
  “因为,想要获得胜利,总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阁下!”


第六百零九章 夜色
  “目标!都柏林!”
  尽管夜幕已经降临,但是在基尔德尔这座小城外的通往都柏林的道路上,不知是谁用盖德尔语书写着这样的一句话,两天前,随着基尔德尔的攻克,这是通往都柏林的必经之地,而且同样也意味着大半个爱尔兰——整个南爱尔兰已经完全解放,战争似乎正在朝着对中爱联军更为有利的方向发展着。
  爱尔兰即将得到解放!
  几乎每一个人对此都是深信不疑,在爱尔兰,数百万爱尔兰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解放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基尔德尔,现在这里云集着超过5万中爱联军,他们正在准备着对都柏林的战役,一旦都柏林被攻克,那里就会成为爱尔兰共和国临时政府的首都,战争的进程将会得到改变!
  幕色中有三三五五的归巢飞鸟悄然地飞过,这天,暮色阴沉,似乎征兆着不祥。不知是哪里吹出一阵军号声,立刻让人感到空气中的凝重与严肃。在这严肃的气氛里,基尔德尔的街道上散落的一些花朵,似乎还在提醒着人们,就在几个小时前,这里才刚刚举行过一场欢快的盛会——几个小时前的入城仪式上,城中的爱尔兰人像是疯了似的,朝着进城的中爱官兵的身上撒着花瓣,鲜花被插进了战士们的胸前口袋上,许多战士的脸上更是被印上了热情的爱尔兰女孩的唇印。
  在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战士会沉迷于爱尔兰女孩的热情之中,战争总会催生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对于那些来自中国的军人来说,面对爱尔兰女孩的热情是无法拒绝的,在这样的夜晚里,他们会在女孩的娇吟中迷失,然后在接下来的数天中,沉迷其中,最后又在爱尔兰女孩的泪水中奔赴战场,他们中的许多人绝不只是露水情缘,他们会给女孩留下自己的部队番号、姓名还有家庭住址,当然还会有他们身上的所有钞票,也许十个月后,一个中爱混血的孩子就会出生,谁知道呢?
  对此,军队从不曾制止过,毕竟,这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可以理解的,远征在外的军人同样也需要男女的情爱,甚至,如果战士们提出申请的话,他们还会为其主持婚礼,当然婚礼是标准的儒教式的婚礼,这是在开宏之后参考天主教的仪式,以得到至圣先师的许可、见证为前提,加上儒教以及传统婚典礼仪为基础,开始举行的结婚仪式。而在这之前,中国并没有所谓的制式结婚仪式。在西方,信天主教的成年男女在结为夫妻时是必须得到神的许可,相较之下,中国式的传统婚礼则显得无礼、随便。也正因如此,在制定贵族礼仪典范的时候,才会制定相应的制式结婚仪式,上行下效之下,现在这种制式结婚仪式已经渐渐为人们所接受,至于军队中当然不会例外。
  就像现在,在基尔德尔城内,就先后举行了多场儒教式的婚礼——与露水情缘的西洋人不同,中国人更注重责任,绝大多数爱尔兰女孩的热情都会得到回报,而结婚就是她们的回报。
  在暮色中一个身穿着礼服的军官,默然地走过几条无人的街道。他的胸前甚至还插着一朵玫瑰,脸上还带着些酒红,显然,他刚刚参加过一场婚礼,作为情报处的参谋,他在傍晚时主持了一个战士的婚礼,那个战士是情报部的卫士,作为主官,他有责任到贺并主持这场婚礼。
  “要是再打上几年,没准这几万远征军都会娶上爱尔兰媳妇……”
  想到现在已经有超过4000名官兵娶了爱尔兰老婆,程国恩在心里这么嘀咕一声,4000人看似不多,但是却占了远征军总兵力的五分之一,而且不仅局限于在国内因为男多女少并不好找媳妇的普通战士,甚至还有许多军官,甚至有一位中校团长就娶了一个爱尔兰女孩为妻,那些爱尔兰女孩的热情总是让人无法拒绝,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
  而那些女孩之所以愿意嫁给中国军人,有很多方面的原因,除了对于解放者的崇拜之外,还有经济上的原因——爱尔兰人普遍很穷,而军人的收入很高,而且将来她们可以随着官兵一起离开爱尔兰,而更为重要原因就是,国人在宗教信仰上的宽容,不会因为妻子信天主教迫使她们改信儒教,事实上两者并不冲突。
  “哎,他们娶的是轻松,可万一要是混进间谍怎么办?”
  当然,这样的话,虽然他没有说出来扫兴,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视若无睹,就像他会对一些人的结婚对象进行调查一样,但是因为这种“融合”是陛下所支持的,所以对于普通士兵的往往只是要求备案登计,只有对军官或者敏感位置上的官兵才会进行调查。
  十几分钟后,回到司令部内,喝了一杯茶的程国恩在恢复了一些精神后,立即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相比于其它部队,情报部的工作是极为重要的,在作战中,情报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利,是指挥官看穿战争迷雾的最根本的依据。
  尽管现在远征军是在爱尔兰作战,但是却可以得到数量惊人的情报,这些情报既有情报机构收集的,也有爱尔兰兄弟会提供的,当然更多的情报却是普通的爱尔兰百姓提供的情报,那些爱尔兰人总是会千方百计的收集各种情报,甚至为此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但是爱国心却驱使着他们愿意为之付出。
  民众的热情是惊人的,但对于情报部门来说,民众的热情有时候会帮倒忙,就像现在,情报处的十几名分析员,要从上万份各种各样的情报中对其进行分辨,其中有些情报甚至是相左的,真真假假的情报在影响着他们的判断,但是他们却又不敢忽视任何一个细节。
  而作为主官的程国恩,他的任务则是在下属的汇总中,挑选出来更为有用的情报,并将其汇报给长官。
  “这是……”
  突然,手中的情报汇总,吸引了程国恩的注意。
  “8月13日,都柏林港运抵300吨铁丝,14日,都柏林城内铁厂接到生产定单,生产一种异形带刺铁丝网……27日,都柏林城外英军防线出现铁丝网……”
  看着这份情报,不用再看报告者的名字,他也知道提交这份报纸的是谁,是石定一,他是情部处的分析军士,与情报处的其它人不同的是,他是归化人——他是日本人,早年归化为中国人。
  归化为中国人,这是只有朝鲜、日本以及越南人的“特权”,因为作为藩国,他们深受儒家教化千余年,所以在帝国理藩部看来,他们都是属于可以“教化”且“血缘相近”的一类,自然不是其它的“番邦蛮夷”所能相比。在理藩部中,他们也是地位最高的“藩国”。
  在过去的五年间,帝国理藩部一直通过派出教员建立学校的方式,在三国境内推行教化,推广国语。尽管帝国理藩部从未表示过会将三国化为中国行省,并入中国,但是,鼓励他们归化入籍为华人,却受到帝国理藩部的支持,如果不是因为殖民地当局为保证国内移民的利益,仅只同意在殖民地给予这些入籍归化者“荣誉华人”的地位,恐怕入籍者只会更多,可即便是如此,在过去的五年中,因为入籍享有的诸多好处,三国入籍者已经不下四五百万人,而且每年都在增加,而石定一就是最早归化入籍的“归化人”。
  不过现在,殖民地部似乎准备给予归化人更高等的地位,似乎意味着殖民地政策规定的松动,对此程国恩并不关心,他只关心一点,下属的能力,而石定一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细节分析,他擅长于从许多细节上进行分析,从而准确的作出情报判断。继续翻看着他的报告,程国恩看到石定一将数百条看似毫无关系的情报,一一汇集在一起,最终,他得到了一个结论。
  “英国人准备在都柏林固守,他们将会以整个都柏林的半要塞化,来弥补自身力量的不足,同时,因为都柏林近海,他们还将会在战斗中得到来自海上的支持,长官!”
  面对着长官的询问,石定一用流利的带着上海口音的国语说道,他不仅只是归化人,而且早在开宏元年就已经迁往上海,当时帝国本土还没有移民限制,但是现在,归化华人进入本土却有很多限制。
  “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英军司令正在策划着一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战斗,他期望着在都柏林阻挡我军的进攻!”
  “都柏林……”
  在唇边轻念着这个地名,程国恩看了一下自己的下属,然后开口说道。
  “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毕竟,现在那里的守军已经多达7万人,他肯定会在那里坚守……”
  “长官,我认为,守军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谁会是进攻都柏林的主力!”


无语的命运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