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东瀛


  嘉永七年,也就是西洋历1854年,十月初二(和历与中国阴历相同)。
  作为东洋的岛国,如满清一般闭关锁国的日本,此时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封闭——数月前,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拉锯磋商,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的幕府还是接受了美国人开出的条件,并且于三月三日,缔结了总条数为12条的《日美和亲条约》,也称《神奈川条约》,随后,又在五月二十五日,对条约进行了最后的删改修正,最终确定了总条数为13条的《下田条约》。
  美国人签完条约就走了,可一看他们得了手,英国、法国、俄国等也毫不落后地跑来日本,争相要求签订所谓的“亲善条约”。但意味着,日本实行了200多年的闭关锁国政策,终于被打破了。
  不仅如此,长期以来的和平稳定,也算就此告终了。尽管还没有发生战争,但是人心却已经乱作了一团。大家都不知道受着列强步步紧逼的日本,明天的出路将会是什么。
  所以一时间,各种学说也纷纷应运而生,大家整天不怎么干活,就以打口水仗为乐子,你喷我,我骂你,乐此不疲。
  也就在日本的武士、学者们在那里讨论着日本的将来时,突然一个消息似惊雷般的从海上传了过来——佩里战败,黑船尽没!
  佩里舰队于广东被中国击败,全军覆没!
  惊雷般的消息只震得他们回不过魂来,直到现在日本人还未能“黑船来访”的惊愕中恢复过来,在他们惊愕起米国黑船的强大时,这时在他们看来似乎不可战胜的米国舰队,被中国打败了!
  曾几何时,日本也曾轻视西洋人,但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儿,让日本人不再一概地轻视,拒绝外国人了。那就是爆发于十几年前中英之战。
  数千年来,一直被日本当做恩师、偶像给供着拜着的中国,虽说现在中国被满清蛮夷占据着,可那个让日本羡慕、嫉妒更恐惧的大国,却被英国人的军舰大炮给轰开了国门,当满清和英国人签订了《南京条约》后,虽说有些一些人因此而惊醒,开始了放眼看天下,比如说魏源,为此其还写了一本介绍世界各国情况概要的《海国图志》,但是这本书在中国国内完全没有市场,似乎大家并不觉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大清”依然沉迷于“天朝上国”的迷梦之中。
  反倒是在一海之隔的日本,这本书卖得脱了销,一连再版了十好几次,几乎可以说日本人里,但凡认字的,基本上都看过这本书。看完这书的日本人也都明白了,其实自己压根儿就不强,别说自己了,就算是自己的老师傅中国,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已经不行了。
  正当日本被迫洞开国门,眼瞧着西洋来犯,被动的签署着一个个条约,迷茫着在这千年未有的变局之中如何处置时,中国舰队击败西洋舰队,准确的来说是击败那个曾于江户炮声隆隆轰了百余炮的“米国”舰队的消息,却让几乎每一个听到这一消息的人,无不是心潮澎湃、神情激动,大有一种共荣之情。
  当这个消息传来之后,那些先前还争论着日本的将来、出路的人们,无不是停止争论,用一种眉飞色舞的口吻,言道道听途说的消息——中国舰队是如何击败的佩里舰队,中国是如何大胜“米军”。
  也正是在这种欢欣鼓舞的亢奋之中,设于江户的“远东洋行”不时的总会迎来客人,对于这远东洋行,江户人并不陌生,这是第一家于江户开行的外国洋行,不仅开设了洋行,而且还设有银行。
  当初这远东洋行几乎是在条约签署的第二天便于江户开设分行,甚至在佩里舰队谈判的时候,远东洋行的商船,就已经到了江户湾,他们一直在等着条约签署。
  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以为远东洋行是西洋人开的,可时间长了大家才知道这远东洋行也好,银行也罢,实际上都是中国人开的,这是一家打着洋行名义的中国商行。之所以会打洋行的名义,是因为这商行是属于汉督,也就占据武昌的,据说是前明后裔的那位将军大人的产业。
  或许对于西洋,幕府上下是通过《海国图志》以及荷兰人的口中得知,但是对于中国他们却非常了解,甚至可以说非常关注,从太平军占据南京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关注着中国的局势变化,其中自然也了解到有关武昌的情报。
  也正因如此,即便是知道远东洋行并非是西洋人所开,幕府上下也是选择视而不见。一方面果然是他们骨子里看不上满清蛮夷,另一方面也是小国在中国改朝换代之时的习惯。
  虽说如此,但他们对远东洋行却颇有怨言——在短短不到半年之中,远东银行就于日本用白银换走了上百万两黄金,也就是在这怨言日深之时,汉军舰队全歼米国黑船的消息,让很多的人的怨言立即收回腹中。
  非但没有了怨言,反倒是纷纷结交起这远东洋行的经理,以便向其了解武昌以及大汉都督府之事。而作为远东洋行驻日本经理的陈舒济则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结交幕府之中上下人物的机会,在短时间内就同很多人建立了颇为深厚的关系。
  “为何中国可以击败西洋人,而满清却不能击败西洋人?”
  恭坐于陈舒济的面前,胜海舟用一种疑惑的口吻问道,这个问题在过去的几天之中一直困扰着他,在江户很多人都宣称,汉军舰队之所以能够击败米国舰队,因为那是汉军,是真正的中国人,而不是满清蛮夷。
  数百年间,日本国内普遍认为清朝的建立标志着中国沦为夷狄,“唐”已沦为夷狄,特别是“唐”在沦为夷狄的过程中不断屈身卑辞向日本求救(日本乞师),使日本的优越感大幅度提升,由此带来了江户时代日本中华思想的膨胀,日本人早就开始讨论自己是否是“中国”了。
  可就在这种思潮因为“黑船来访”,受到西洋冲击之下,这种“争中华”的思潮开始动摇的时候,猛然间,从广东传来的消息,却惊住了所有人,与其它人因为米国舰队被全歼的欢喜若狂不同,胜海舟更在意的答案,他想知道中国击败美国舰队的原因所在。
  “我中国庇护东亚,岂止千百年?”
  陈舒济并没有直接回答胜海舟的问题,而是引用起了历史。
  “有明一代,我中国何时败于西洋,纵是郑成功亦曾重创西洋人,断荷兰人染指东亚之野心,今时,中国为满清奴役,满清为维持其统治推行愚民之政,焉能不败于西洋人之手,不败于外人之手?”
  作为一个商人,陈舒济自然不知道答案,然后他又把话锋一转,用得意的口吻说道。
  “胜君大可放心,现在我中华正统既将得已匡正,那么我中华必将再行数千年之使命,卫以东亚,我中国身为‘大中华’自当庇护日本、朝鲜等‘小中华’者,免遭西洋人之侵扰……”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在日本,面对因为“零丁洋海战”而激起的热潮,陈舒济总是会利用一切机会向那些日本人讲述着“昭昭天命”,这所谓的“昭昭天命”,其实就是千百年来的“中华中心论”,古代中国的华夏文明以自身的强大魅力对周边地区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周边国家接受中华思想。而如朝鲜、日本、越南这些也就是所谓“小中华”,自然理应是的“大中华”的藩属,而“大中华”自然对他们负有责任。
  作为一个买办,多年的经商使得陈舒济知道什么对自己更有利,他羡慕西洋人的特权以及殖民地,在这种情况下,他倒是不介意用这“大中华”、“小中华”去忽悠着日本,甚至以后忽悠朝鲜、越南,给予中国特权。进而让中国人如同西洋人与东南亚殖民地一样,享尽人上人之便利。
  现在陈舒济并不知道,他所说出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非常清楚,现在那些日本人总会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去看待着他,因为他们又一次看到了中国的强大,在他们看来那不可战胜的“黑船”,被中国轻而易举的消灭了,这正是他们谦卑的理由。
  作为商人的陈舒济,自然不会错过这样抬高身价的机会。嗯,争取更多利益的机会,比如在日本再多开几家银行,收兑更多的黄金,这可是3倍的暴利,必须要在那些西洋人像苍蝇似的扑来前,先把日本掏空了再说……
  “嗯,如果日本能得中国之庇护。实在是日本之幸运……”
  正当胜海舟用一种感激涕零的语气表示感谢时,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激动声,即便是纸窗胜海舟仍然能够听到街上的喊声。
  “黑船,黑船又来了……”


第三百零一章 黑船再来
  十月初二,明天才是小雪,可这雪却早早的下了下来,尽管天空飘着雪但是江户湾里的日本渔民,却依然冒着雪在海湾外捕着鱼,对于他们来说天气越冷,就需要捕更多的鱼,毕竟新年快到了。
  正当这些划着破旧小舟的渔民奋力的拖动的渔网的时候。
  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朝着远处看去,只见有数个黑黑的东西似乎正在逼近,这黑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便能看清它们的轮廓了。
  黑船!
  现在他们可不是一年前的那些无知的渔夫了,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黑船了。又一次他们看到了这些黑船。
  转瞬间,在意识到黑船再次来袭的时候,就有一位爱国渔夫划着船,朝着岸边划去,想去给岸上报信,实际上品川台场上的炮手们,已经看到了这些黑船!
  去年时米国海军司令马休·佩里所率领的四艘军舰轻易突破而在浦贺登陆,打破日本长年来的锁国政策。因为此事件的发生,激发了幕府方面的危机意识,因此特别委托了伊豆国田方郡韮山代官江川英龙,幕府方面为了抵御外人入侵,而在日本全国各地海滨所设置的炮台。在这许多的炮台之中,位于江户湾内品川外海所修筑的一系列炮台是特别重要有名的,被称为品川台场。
  江川当时投入了约75万两的金额,利用伊豆等地运来的石头,与将品川御殿山凿挖拆崩后所获得的土砂,陆续完成多座以方形或五角形石墙围绕住的西式炮台,称为“台场”。
  不过即便是修了这些台场,也没有任何意义,在得到士卒的通报时,江川英龙立于炮台边,从望远镜里,看着那些朝着江户湾驶来的黑船,他只是吩咐道。
  “立即上报老中……”
  话声稍稍一顿,江川英龙开口说道。
  “黑船再袭!”
  尽管品川台场上的炮手们反应非常迅速,但是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只能任由那些黑船闯入江户湾,在看着黑船驶入江户湾的时候,江川英龙的额上冒出了汗水来。
  “不是说,黑船都被中国消灭了吗?怎么又来了!”
  这会江川英龙并不知道,这些黑船实际上是来自中国,正是消灭了美国黑船的那支舰队!
  黑船再袭!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整个江户城都震惊了!
  然而,大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们至今都记得,几个月前,上一次黑船来袭时,每天总会鸣放数以百计的空炮,对于他们来说这可不就是看热闹的时候。现在当这些日本人在得知“黑船再袭”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看热闹的时候又到了。
  于是,大批的江户老百姓再一次冲出家门,涌向了海边,数量空前地对美国军舰和大炮进行了围观,更有甚者,还自备小船,来到军舰附近近距离观摩并打算跟黑船上的“西洋人”再来一次亲密接触,毕竟那些船上的西洋人,出手可谓是极为大方。
  “喝露、喝露……”
  操着日本式的英语,江岛二郎站在小船的船头,不时的朝着庞大的黑船上打着招呼,他的手里拿着几个苹果,往日里就这些水果最受外洋船上的洋人欢迎,这黑船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他操着不知从那个西洋人那里学来的英语讲话的时候,突然那舷边冒出来的人却吓了他一跳——出现的并不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而是一排黄皮肤黑眼睛相貌和他们差不多的人,他们穿的是白色的西洋式服装。
  日本人?
  正当诧异的时候,江岛二郎听到舷边的人问道。
  “你这苹果怎么卖?”
  什么?
  睁大眼睛,江岛二郎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汉、汉语。
  对于汉语他并不陌生,实际上虽说他是个小商人,可也曾读过私熟,而且那私塾就是汉学熟,自然能够说汉语,于是他便试探着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你们的,什么人?”
  已经被这些日本人的热情搞得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李云庆,虽说他在海军讲习所中学了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是却不会说日语,这会看着这个日本商贩,听他会说中文,立即答道。
  “我们是中国舰队,你们本地的官长在何处?”
  完全不需要李云庆这么问,这会已经有一艘舢板驶了过来,船上的正是江川英龙,在他知道这黑船居然是“唐船”的时候,那双眼睛顿时睁的通圆,诧异的喃喃道。
  “你们的清……不,唐人!”
  船是“唐船”,人是“唐人”!
  这个消息顿时在整个江户湾传开了,听说是“唐船”日本人变得更加兴奋了,在过去的两多多月里,他们一直在谈论着唐人舰队是怎么击败米国黑船,现在,打败米国黑船的“唐人黑船”就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又如何能不兴奋,相比于之前的热情与看热闹的心态,这会他们的心态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是一种那热情变成了兴奋,激动,以至于就连江岛二郎这样的小商贩,也激动的把船上的苹果送到船上,当水手们给他钱的时候,江岛二郎却涨红着脸,用力摆手说道。
  “你们的……真正的武士!”
  一边说,江岛二郎一边鞠躬道。
  “我的苹果,武士不要钱!”
  水果,各种糕点,此时的江户湾上,那些划着小船来访的日本平民,尽管没有得到上船的许可,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热情。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从洋船上传来的“唐人击败米国黑船”的消息,早已经在整个日本传遍,现在于他们看来,这到访的“唐船”自然与米国黑船不同,唐船上的唐人可都是打败了米国人的武士,既然是武士,那就是理所当然应该敬重、敬畏的……
  在这热情洋溢之中,江户城内幕府中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
  在接到台场的报告之后,幕府也是不得不商量对策,毕竟黑船又一次来了,负责接手这件事情的,是幕府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
  老中是幕府的官职名称,通常由幕府的直属家臣,也就是所谓的旗本来担任,主要代替将军处理全国的政务,一般设4~5人,每月轮番处理不同的事儿,其中设首席一名。其实也就相当于中国明朝的内阁,首席老中就是首辅。
  只有35岁的阿部正弘做上首席老中的时候,是在弘化二年也就是九年前,当时的他年仅26岁,是幕府开创200多年来,最为年轻的首席老中。
  这位年轻的老中曾经面对美国人的到来,想了几天几夜的对策,没有任何应对之策,最后不得不心不甘心不愿的打开国家,同美国人签了条约,在他看来,那条约似乎与准许荷兰人来日本做生意,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签署条约后,黑船再来的局面,总是会让他头痛不已。
  自从美国人来过之后,英吉利、弗朗西、露西亚都蜂拥而来,和日本签条约,现在又来了一些黑船,难道又是一个西洋国?
  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些个黄头发、蓝眼睛、鼻子长得跟天狗似的洋鬼子,可没有安什么好心,看看隔壁的清国,就知道了。可即便是知道那些蛮夷没安好心,又能怎么样,清国都打不过那些洋鬼子,日本又能如何?
  对于承平两百年的日本来说,早已经习惯了和平,对于阿部正弘来说,深知双方实力差距的他,根本就没有往抵抗上去想。在过去的几年间,自从《海国图志》传到日本之后,他每日都会加以翻看,可以说对西洋情况早就非常了解,自然知道那西洋国家众多。
  “哎,这又不知道来的是那个国家了。”
  阿部正弘对手下的官员说道。
  “可能会是奥匈帝国吧,欧洲的强国里,还有这个国家未到……”
  是了,欧罗巴有那么多国家,走了一个,总会还来一个。
  “好吧,说仿着前例吧,好好接待他们,然后依照米国人的要求,和他们签署条约……”
  虽说这条约签署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这会阿部正弘却连想都没想拒绝,即然已经和几个国家都签约了,那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了。
  其实也不怪他没有想到拒绝,即使是现在他说打,大家也会地觉得相当的莫名其妙,这国既然都已经开了,那为什么还要打呢?所以还是像现在这样过着太太平平的小日子为上。
  “这些洋人居心叵测啊!”
  阿部用颇为感叹声音地挥动着大手说道。
  “自从米国人黑船来访之后,这黑船接连不断,实在是日本之忧,外患临国,我等不得不操以国事,这台场势必仍需加强……”
  阿部的话让众人深以为然的点着头,可不是嘛,若是这黑船三天两头的闯进来,大家伙儿还能不能睡踏实了?
  就在阿部话声落下的时候,那边却传来通传声,一会有一个武士进来跪伏于地,双手奉过一个卷轴,众人看着那卷轴,让他们惊讶的却是这人口中的话,而阿部更是惊讶的喃喃道。
  “中,中国人……这,这怎么会!”


第三百零二章 降服弱者
  魏源!
  整个江户,在短短数小时内,大家都在谈论着这个名字,而之所以能够在日本引起这样轰动,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数年前他编写的那部《海国图志》传入日本,日本人立即惊为天书,认真学习之,通过此书了解西方的长处,它被奉为加强海防的经典著作,尤其是在黑船来访之后,更是呈现出朝野上下争相购读的场面。
  当日本上下无不叹称“海防之策莫善于是篇。”的时候,魏源却作为义军督府的特使,随舰队来到了日本,而阿部正弘等人在获知著写《海国图志》的魏源是中国特使时,态度立即发生了变化,变得越发恭敬起来。
  既然是非常熟悉的中国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举行宴会招待,这招待宴会远比当初招待佩里舰队更为宏大,当然即便是没有魏源他们也不敢怠慢,他们准备了最高级别的国宴来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魏源以及沈明手下,上到船长,下到烧火的,总共300多人都参加了宴会。这次宴会花费了黄金3000余两,对于日本来说,这无疑是极为罕见的。
  但是招待宴会之后,正事总是需要办的,也就是在招待宴会之后,魏源便以特使的身份向阿部正弘递交了国书,至于为何不向幕府将军递交国书,原因非常简单,那位德川家定将军是个傻子,对此魏源已经通过洋行有了一定的了解,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只能同幕府老中打交道了。
  在递交国书之后,魏源便返回了的其所居住的浅草寺,这是江户最大的寺院,之所以会住进寺院,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寺中的僧人皆可说着一口流利的带江南口音的汉语,且多少年来中日两国官方的交流中,僧人皆扮演着翻译的角色。
  在浅草寺中,魏源并没有同寺中僧人交谈或者讨论什么,而是在他居住的小院中看起书来,看得自然是刚刚求得日本儒家著写的几本阳明学的著作,而他之所以会看这些书,完全是因为那位汉督推崇阳明学,甚至曾特意委托洋行从日本求购阳明学等汉学著作,而其之所以求书于日本,完全是因为乾隆修四库全书时大把不利于满清的内容删改或者焚毁数十万部,这也是其在用上千洋枪与发匪手中换得镇江文宗阁内《四库全书》后,将其置于图书馆中作为馆藏,暂不对外开放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书需要校正。现在武昌的中华书局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对《四库全书》删改进行重新校正,而所对照的正是从日本购得数万部书本。
  “先生又在看书?”
  尽管于外交司任职,但江利滔仍然尊称魏源为先生。
  “闲来无事,正好看书打发时间,我听说东亚洋行的陈经理,托舰队将其于日本求购的一万三千余册汉学书籍运回?”
  放下手中的《集义和书》,魏源反问道,因为他是特使,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去过问,但作为一个文人,他自然关心那些书籍。这些书都是汉督要的,甚至就是魏源在来日本之前,也曾得到汉督的指示务必要求幕府放开其公私书库,以求得于中国失传之著作。
  魏源并不清楚汉督为何这般重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晚清的留日热潮中,不知多少旧读书人于日本惊叹日本国内汉学书籍之多,日本的文化根本在于汉学,自唐代起千年间日本购自中国的书籍又岂下数十万册,且与中国不同的是这些保存于寺中、大名家中的书籍大都保存完好。在那些留学生于日本读书时,正值日本弃以汉学的时期,在许多汉学古书被弃的时候,这些留学生们纷纷廉价购得书本,回国后因其中不乏四库全书所录书目,与其对比之后,方才发现四库全书删改之多,远超过其想象。尽管他们倾力购书,但是他们的财力毕竟极为有限,而且是个人行为,自然很难购齐。现在朱宜锋自然要弥补这一遗憾。
  而其中自然更是不乏明朝遗民记录的满清入关时暴行,这既是当年革命党所需要的,同样也是现在朱宜锋所需要的,无论是出于保全继续中国文化,亦或是做推翻满清思想工作,都需要将这些唐宋明数代古书重新引回中国。
  对于这一切,魏源自然不清楚,但作为读书人,他自然知道这些书籍的珍贵。
  “那些书籍已经运上了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待我们回程时,书籍将直接送至崇明,再由崇明送回武昌。”
  听着江利滔的回答,魏源又说道。
  “哎,一万三千余册古籍,虽说大都为日人复刻,可能于数月间购得这么多书,洋行之功,实是功在千功啊!”
  魏源的感叹声让江利滔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嘛,这洋行一面与日本做着生意,一面又购得这些书籍,其中更是不乏失传之孤本,如何能不让人感叹。
  “确实,洋行除开拓日本市场之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于日本求购各类书籍,远自唐宋,日本于我中国购得书籍岂止万万,其遣使每每访贡以土产后,即会求购书籍,过去数百年间,岁岁不断,而幕府的红叶山文库,更是藏书十数万册,其中不乏其万历朝鲜战争中朝鲜半岛掠夺自朝鲜的汉学古籍和宋版古籍,且其历任德川幕府将军皆很好学,翻刻了许多汉文古籍,如《孔子家语》、《六韬》、《三略》、《贞观政要》、《周易》、《武经七书》、《大藏一览集》、《群书治要》等。在日本翻刻的汉籍被称为‘和刻本’。自德川家康开府于江户,其‘红叶山文库’起着类似国家图书馆的功能,不仅从中国运来的书籍由其优先购置,诸藩也将最好的书籍进贡给‘红叶山书库’,如数十年前,九州大分佐伯藩主毛利高标就将其藏书中精品两万余册无偿进献现在其馆内藏汉学之书实不下十万册,其中不乏我国早已失传之古籍……”
  江利滔的解释让魏源不禁感叹起来。
  “未曾想日本居然如此推崇汉学!当年乾隆修四库全书,以举国之力方才征得不到二十万册,入库者3.8万册,号囊括了我中国古今之书,而于区区东瀛之地,一个红叶山所存汉学之书不下的十五万册,由此可见……”
  日本的汉学之盛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前他曾不以为意,但是在看到洋行购自民间的私家藏书之后,准确的来看是看到那些书目之后,发现其中三成皆是国内已经“失传”的书籍时,更是心动不已,若非是因为尚有正事,恐怕他这会更愿意随船离开日本,好好的研读那些失传著作。
  而在惊叹之余,似乎也理解为何汉督提及满清即心生厌恶感,莫说其它,单就是其毁书15万册,又将明代官方史料全部被销毁之罪,就百死难赎了。
  “满人实是我中国之罪人,该杀!”
  厉声道出这句话时,魏源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或许只是因为心痛那些古人书籍被毁,而发出的悲愤之言。
  “嗯,余新,莫要笑我失态,实在是……”
  “思崖山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先生能有此情,实是理所当然!”
  江利滔用颇是感叹的语气说道,那句“思崖山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出自汉督之口,这句话瞧着简单,但是却从根本上否定了一切为满清开脱之词,“不忠之人”留之何用,莫说是普通官吏,就是府中左右参军亦不敢再为满清辩解。
  不过江利滔之所以来拜见魏源,并不是为了同其谈论满清之罪,满清之罪百死难赎,这是没有任何异议的,而现在江利滔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先生,您觉得日本人会答应咱们的要求吗?”
  现在江利滔反倒是有些不太确实了,尽管有着济州炮鸣入城的先例,但是那毕竟不是占领,而只是“租借”,按照租借章程,以后每年督府将付给朝鲜官府7600两租金,超过济州牧每年上缴朝鲜官府的税金的一倍有余。
  但现在向日本提出的要求却与济州不同,济州那是租借,虽然在条约中没有约定时间,但至少朝鲜的面子还留了几分,至于现在于日本,却是直接占据虾夷,那些日本人有可能同意吗?
  这才是江利滔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日本人不同意的话,现在他们先行以外交,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到时候其若是加强虾夷的防御,会不会影响到舰队的进攻?
  “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同意也得同意!”
  合上手中的书本,魏源的语气虽说显得很平淡,但却又极为霸道。
  “对于日本人来说,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冷笑着魏源端着茶杯笑道。
  “说实话,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舰队能开上几炮,余新,你知道为何吗?”
  笑看着摇头的江利滔,魏源笑道。
  “因为西洋人都是用大炮折服弱者!”


第三百零三章 攘夷
  开炮!
  阿部正弘根本就不会给舰队这样的机会,他当初没有给米国人机会,也没有给英国人,更没有给露国人以及弗国人机会,现在,自然也不会给中国舰队机会。
  实际上整整一夜,阿部正弘和幕僚老中们都没有睡觉,他们整整一夜都在讨论着中国人递交的国书,中国人的要求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让他们觉得欺人太甚。以至于第二天谈判开始的时候,阿部正弘的脸上还带着不满。
  与同并不了解的西洋人打交道的小心翼翼不同,也许是因为太过熟悉了,所以在谈判一开始的时候,阿部正弘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不满。
  “虾夷虽曾是不毛之地,但早在数十年前,即是日本‘永久上知’之土,焉有归还中国之理,断谈判之必要,若是中国是为日本与诸西洋之国签署‘和亲条约’,那么我们可就此问题进行协商,至于虾夷地,断无协商之理!”
  阿部正弘那带着浓浓不满的话语方落,一直面带笑容的魏源,便摇头说道。
  “阿部给中所言诧异,这虾夷地自古以为,就是我中国之国土,焉有不毛之地之说!这虾夷地,于中国汉朝时期,其属于辽东诸郡管辖;唐朝时,其属于安东都护府管辖;明朝时期,其属于奴儿干都司——囊哈尔卫管辖!”
  “良图先生,且莫以为我等不习中国之书!”
  尽管阿部并没有直接说魏源是“信口雌黄”,但他的这句话实际上也就是这个意思。
  “难道给中以为老夫是在信口雌黄?”
  反问之余,魏源更是笑眯眯的取出一本书来,翻到其中一页,先是读了下内容,然后又用白话说道。
  “这晋书所载虾夷人于晋朝时朝贡,并接受中国之册封。此晋书为日本所刻之版,岂不是虾夷地实属我中国之明证,既早于千年前即以接受我中国之册封,又焉有不毛地之说?”
  魏源将那本晋书置于桌前,脸上的笑容一敛,厉声道。
  “日本趁我大明国势衰亡,满清者无意卫华夏故土之时,断然侵以虾夷,窃我故土百两百载,当然以为我中国无人乎?”
  这厉声斥言之后,不待阿部反驳,魏源又长叹道。
  “今时,西洋诸国侵凌,日本国门为之洞开,虽签以‘和亲条约’然又焉能阻西洋人之野心,尔等以为我汉督于国内满清未平之时,调以舰队往日本,所为只为夺回国之故士?中国之大,富有四海,又岂在乎虾夷化外之地?”
  魏源的话音一落,阿部等人顿时变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就是想要割走虾夷吗?怎么现在反倒又不在乎了?
  别说是日本人,甚至就连江利滔,心底也是一阵诧异,魏源是汉督亲自点名的特使,之所以选择其为特使是因为日本推崇其所著《海国图志》,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现在魏源居然会这么说。
  难道说他又放弃虾夷地?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舰队白跑了一套。
  就在江利滔心下紧张时,只听到魏源继续说道。
  “诸位可知现在英国与弗国正与露西亚交战,英弗两国舰队,目前已经北上至少鲸海一带,以与露国舰队交战!”
  尽管督府已经公布了西洋国家名册,但是魏源还是习惯用《海国图志》中的一些地理名词,同样这也是日本所熟悉的。比如把美国叫做米国,把俄罗斯叫作露西亚,都出自于《海国图志》。
  英国与弗国正与露西亚交战一战,幕府上下还真不陌生,因为在过去的两三个月间,那些西洋舰队一直于厢馆进行补给,也就的虾夷地的厢馆。他们自然知道西洋人已经把手伸进了鲸海,自然也知道英弗两国舰队远征露国舰队。
  魏源这么一说啊,阿部立即于身边的人叫头立即交头接耳起来,悄声交换的意见,然后阿部看着魏源问道。
  “那么良图先生所来又是为何?”
  阿部并没有提舰队,而是只问魏源,心知双方实力差距的,他又岂会主动提及舰队,尽管舰队是个不能忽视的角色。
  “为了免日本灭国之祸!”
  魏源的话声一出,屋内顿时哄响一片,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良图先生,为何出此之言!”
  阿部盯着魏源反问道,他的声音显得很是严肃,似乎大有一副不敢相信的意思。
  “现在西洋三国交战,英弗两国欲夺露国东方之地,然难保不另蓄奸谋。西洋诸国触相争,与中国原不相涉,然后汉督已经自香港得以情报,其英弗两国舰队已经负于露国,其负于露国之原因,皆因劳师远征,因此,于香港有人呼吁,应夺以厢馆作为舰队后方,进而阻断露国与堪察加之露军联络!”
  什么?
  阿部惊讶的看着魏源,他被魏源说的话给惊呆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现在英弗两国居然对日本有了野心。
  难道说和亲条约中规定的开放港口等条款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满足。
  实际上阿部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有怀疑为魏源的真实性。因为在他看来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夷根本就不可信,根本一个个就是居心叵测,他们都能从清国割走的香港,更何况是日本,只要有所需要,自然会割让日本的国土。
  这可不是当初美国人提出的?要求日本开港、提供煤水补给站、保护船员之类的条约,这可是硬生生的从日本身上割走一块肉。虽说虾夷地对于日本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退让之处,甚至若是外人不提起来,幕府上下都想不起那块地,但那毕竟之日本的“永久上知”的土地。
  “也正因如此,汉督才会令我等率舰前来,说是要收回虾夷,实际上却是为了保全日本,保全幕府将军,进而保我东亚诸国不至于为西洋鬼畜所吞占!”
  “阁下当真以为日本无人,非得中国保全吗?”
  魏源的话声一落,阿部身边立即有人跟着大声反驳道。
  说话的是堀田正睦,他是个兰癖者,所谓兰癖,在当时的日本指的是喜欢西洋玩意儿的人,兰就是荷兰,西洋的学问在日本叫做兰学,对西洋的爱好叫做兰癖,具体表现如普通日本人喝清酒,他喝葡萄酒;普通日本人看太阳知道该吃饭还是该种地,他却喜欢在家里摆个自鸣钟算时间等。
  与其他人被忽悠着担心英弗两国的入侵不同,在他看来,所谓的英弗两国入侵,根本就是借口,是中国试图迫使日本割让虾夷的借口。
  “义军舰队于零丁洋可以全歼米国黑船!自可保日本免遭海上之袭,根据汉督所授之权,若是日本同意将虾夷地归还我中国,我中国在未来自可保贵方免再遭昨日开国之耻,如日本将与西洋外交之权,交由我中国,并可在于美国谈判期间,废除与美国签署之条约,取消开国之港!”
  魏源的建议只让阿部等人的眼前顿时一亮,立即开始在心底琢磨起利弊来。
  去年米国黑船来的时候,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庆此卧病在床,接到米国国书后急火炬入心,十天后便辞世了,幕府之中群龙无首,阿部正弘不得不向各藩征求意见,这在将军独断专行的年代是史无前例的,幕府两百年来那深不可测的神秘和庄严、威风都受到了挑战。
  在德川幕府的统治下,大名也好,公家也罢,基本上都是无缘中央政治的人,但现如今,阿部正弘却率先将其打破了。这无疑告诉天下:一向独裁的幕府,现在不行了,到了山穷水尽没办法的地步了。
  当初没有办法的阿部正弘是迫不得已求助于地方大名、公家,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想经补救却没有任何机会,而且在开国后,幕府内部官员对他亦是不满。
  幕府中的大多数官员是锁国派,他们认为,闭关锁国是日本的一项长期的基本国策,就算谈不上什么一千年两千年不变的,可是绝对不能变在自己手里,不然怎么向子孙后代交代呀?当年日本锁国,正是因为德川家康鉴于天主教的威胁锁国,现在再次开国,岂不是又要引祸入日?
  而在征求大名意义的时候,日本300个左右的大名,可大家的意见却相当平均地分为了三种,除了之前幕府里出现的锁国和开国之外,又出现了一种新意见:攘夷。所谓的攘夷,就是打退那些西洋人。
  在实际锁国与攘夷这两者占据了上风,但明知道双方实力差距的阿部,最终还是签定了条约,这也导致了他的地位不稳,但是现在魏源的建议却让他的眼前一亮,这与西洋人打交道的权力交给中国,让中国人同西洋人打交道去,那与幕府还有什么关系?
  若是当真中国能把日本签署的那几个惹得日本上下不满的开国条约给废除了,对于日本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到时候日本又能重新锁国,过自己的太平日子了。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中国会不会背着日本与西洋签署条约,把日本出卖了?
  心下这么一想,阿部先是沉声对堀田正睦说道。
  “不得无礼。”
  然后又对魏源抱歉,随后又试探着问道。
  “中国又准备如何阻以外夷?”


第三百零四章 日本锁国
  虾夷地重要吗?
  重要!
  也许并不重要,至少没有日本重要。对于日本来说,虾夷地只是一块可有可无的化外之地,当年日本之所以把虾夷纳为“永久上知”,实际上是为了阻止露西亚南下,而在开拓虾夷的问题上,更是坚持“若开拓虾夷地,露国人愈增加,反而易招祸端,若将此广袤土地,委以不毛使之为日露两国间的墙壁,可定形成日本安泰之地”、“北风(指北边俄国势力),日本避火地虾夷岛。”。
  其实核心也就是把虾夷作为防务俄国南下的天然屏障。正因如此,幕府才会先闪此地委给松前藩,五十几年前,在俄国威胁加剧的情况下,以“异国接境取缔为由”宣布东虾夷地,也就是“上知”,从松前藩收东虾夷地归幕府直辖,后来因俄国在北边袭击事件频发,所以又将西虾夷地纳入幕府直辖,33年前,在俄国压力的减弱,幕府及担负守备任务的藩在经济上、军事上不堪重负,幕府又将虾夷地复归松前藩。
  对于幕府来说,虾夷地作为不毛之地,虽说名义上是“永为上知”的国土,但实际上却是随时可弃的“化外之地”,对于常年只有几百人驻守完全没有任何日本人,只有虾夷生番的虾夷地,阿部等人自然没有任何感情,相比于虾夷地,他们更看重的是日本,是幕府的将来。
  开国、锁国、攘夷,现在日本国内的争论声,对于幕府而言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如果能够重新锁国,那自然也就可结束一切,大家可以关起门来,继续过快活日子,至于那西洋人,嗯,既然中国愿意自找这个麻烦,那么日本也乐得清闲。
  也正因如此,阿部才会有现在的问题。他更关心中国人准备怎么阻挡外夷,在他看来既然那米国黑船都能为其全歼,想来他们也能做到了,而且实际上他还有其它的打算。
  “中国又准备如何阻以西洋外夷?”
  阿部的问题,让魏源的心底一笑,而江利滔看着若有所思的阿部以及其它幕府官员,心知先生的话让他们心动,这时他才是真正的佩服起魏源来,真正的高明的外交是什么?这正是不战屈人之兵的原因——明白对方的所图,再有针对的设下陷阱。
  正像现在魏源设下的这个陷阱一样,尽管日本人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是相比于他们的图谋,虾夷地似乎是不值一排的。
  “朝鲜已经将济州让于我中国,舰队在回程时,亦将会出访我中国之藩属琉球,届时,设舰队于两地,通传各国自两地往北者,不得洋船进入,至于虾夷往北,露人叩以边塞日久,我督府已经决定北逐露人,日本者将再无须为洋夷来犯烦忧。”
  魏源一一道出中国将来的计划时,阿部等人无不是凝眉沉思,他们似乎是在权权衡着利弊得失,而魏源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实际上这一计划并非出自他手,而是完全按照汉督的吩咐办事,最初他还曾怀疑过,毕竟仅赁这样的威胁就能令日本“割地”数万平方公里,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但是现在,他却不再怀疑了,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日本人的心动,或者说,现在日本国内的暗潮涌动,幕府需要重新锁国,需要在中国帮助下推行这一政策,以便重新关起门来过他们的清静日子。否则开国甚至将有可能动摇幕府的统治基础,对此,熟读史书的魏源自然非常清楚,也正因如此,他相信日本人会同意他提出的要求。
  “那么……”
  思索良久之后,心恩现在幕府正面临危机的阿部看着魏源说道。
  “中国准备何以助我逐以外夷?”
  尽管感觉到堀田正睦投来的不满的目光,但是阿部仍然做出了决定,去年征求公家、大名、学者以至于普通平民,针对开国之事提出意见。于是上至天皇及其朝臣、大名及其家臣纷纷趁机发表意见,日本政局一天比一天混乱,幕府的统治正在被动摇着,也正因如此,对幕府而言重新锁国无疑是最有利的选择,既能令锁国派重新支持幕府,又能令攘夷派满意,至于开国派……尽管阿部同样也支持开国,但那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至于像萨摩藩那样支持开国的,更不在他考虑之内,就像他明知道琉球臣属于萨摩在听到中国于琉球设立舰队而未做任何表示,这是因为多年来萨摩一直借助琉球与兰人进行贸易,这正是幕府锁国的漏洞——幕府锁国,却不限制琉球。
  现在若是同为中国藩发的琉球为中国控制,如萨摩者自然也就只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了,至于幕府也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对于割让虾夷地,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说那里是“永为上知”之地,可除了松前藩,天下的大名又有几人知道那地方,谁会关心那里?
  在“锁国攘夷”之下,一块本就是夷人之地的化外之地,谁会在几乎。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锁国攘夷”,按和亲条约的约定,已经开放了下田、箱馆两港,尤其是下田,已经有了洋人建的商行,有了数百西洋人,现在若是重新锁国,必须要将他们赶出日本。
  “条约签定之后,我义军舰队将往下田令洋夷撤出,所有外交事务,皆将由督府与西洋人交涉,如若他国来犯,自然有我义军舰队加以阻拦!”
  “那么,若是中国背日本与西洋诸夷签署出卖日本之条约又当如何?”
  在开国过程中主张“随机应变,积极交流”的井伊直弼于一旁插言问道。作为德川家将井伊直政后人的他,自然更关心幕府的将来,他同样意识到美国人到访后幕府正面临的危机。虽说他并不反对用虾夷地一劳永逸的换取日本的太平,但是却又担心中国会出卖日本。
  “可于条约中商定相应条款,用以确保日本之利益,保全日本锁国之令!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魏源一点点的将阿部等人往“锁国”的道路上带着,其实,他并不知道汉督为何会如此对待日本。
  “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这是在他离开武昌前,汉督所说的话语,用汉督的话来说,日本人不但有权锁国,而且作为他们的邻居,作为“大中华”中国理所当然的是他们的保护者,不但应该保护他们免遭西洋列强入侵,更理所当然的有义务,帮助他们锁国。
  “当然,具体条款,我们可以慢慢的谈……”
  “实在是荒谬至极,既然现在和外国的条约已经签订,日本就不能再背弃,今后应当努力自强才是,焉能……”
  不等堀田正睦把话说完,阿部便厉声说道。
  “堀田!”
  他的厉声让堀田正睦的神情一肃,连忙垂首不再言语。
  “今天米国鬼畜者于春节时临门,领以军舰相逼,当时征夷将军刚刚身故,其不顾我东方之礼义,以武力相逼,迫使日本开国,此等条约,又岂是日本所甘愿,不过只是一时妥协之策,今时,自当加以废除!”
  不等对日本人自己找理由,魏源便给了他们一个理由,在给出这个理由的时候,他全然忘记在江户湾里,一样的还泊着7艘义军军舰,上百门大炮同样直指着江户城,如果日本人不同意的话,恐怕沈明也不介意用武力迫使日本人做出让步。
  但是,这并不是魏源所需要的,对于魏源来说,准确的来说,是对汉督来说,他需要的不是“炸醒”日本,而是用现实的威胁让日本作出另一个选择——驼鸟。让日本心甘情愿的中国的“庇护”下继续锁国,这才是最符合中国利益的一个选择。
  而现在,魏源的职责就是达成汉督的这一期望,在“收回”虾夷将其作为义军的养马地的同时,引诱日本重新锁国,而且这次锁国相比于200多年前只会更加严格。日本人作不到,中国舰队不介意帮助他们做到这一点。
  尽管如堀田正睦者觉得魏源没安好心,但却不得不承认,魏源的这句话一下说到了他们的心底,对于同样信奉儒学的他们来说,美国人不顾将军身故的“无礼蛮横”一直刺痛着他们的内心,现在被魏源这么一说,众人的脸上无不是显出哀色,在暗自神伤之余,阿部看着魏源说道。
  “那么,以明图先生看来,日本是否应当再行锁国,毕竟阿部亦曾日夜拜访先生所著《海国图志》,先生书中尽言应师夷长技以治夷,而今若是行以锁国,又焉能师夷长技?”
  尽管内心希望用锁国维护幕府,但在另一方面,《海国图志》同样也让阿部看到了西洋,看到了西洋的强大与科技,即然魏源曾主张施夷长技而制夷,那么现在他为何又劝日本锁国呢?
  “如若英弗等国,领兵数十万临以国门,日本又当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魏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师夷长技者,需以时间,需以国力,这些日本又岂曾有?今时,日本者,上上之选,实是应锁闭国门,以防西洋侵入!而非敞开国门,引狼入室!”


第三百零五章 远东的未来
  大海渐渐的在身后隐退,“中国皇帝”号飞剪船乘风破浪,在长江口掀起阵阵泛着白沫的浪花!夕阳下的长江显得分外诱人,进了长江口,船将会再驶入吴淞口,然后就会驶入上海,那个冒险家的天堂!
  不过此时,船上的这些来自美国的人们却依然处于震惊之中,直到现在他们都无法适应那种突变,就在几个月前,美国所有的报纸上都报道着,日本国门被美国远东舰队敲开的新闻,从此之后,美国的商船可以在前往中国的道路上,驶入下田泊停,至于捕鲸船更是可以到箱馆获得补给。
  但是,现在一切消失了!
  尽管在夏维夷时,他们就得到一个极其不好的坏消息——佩里舰队被中国舰队全歼。
  但是他们并不愿意相信,当他们在太平洋上旅途快要结束时,进入下田补给时,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下田不再向西洋人开放!
  日本与美、英、法、荷等国签署的条约一率作废!自此之后,日本所有对外交涉皆由中国负责!
  总之一句话,曾经的条约没用了,现在日本也不会再理会外国了,至于想和日本打交道,也不可能,因为日本的外交将由中国负责,甚至中国舰队将为日本提供保护。
  非但美国人被驱逐了,就连在日本存在多年的荷兰人也遭到驱逐,日本重新锁国了!
  任何与西洋鬼畜通商者,杀无赦!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皇帝号”只得继续扬帆往上海驶去,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地,在过去的几天中,船上尽是一片报怨声,但是这些抱怨声,对于威利斯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作为一个传教士,他只有一个意愿,就是将主的福音带入中国,至于日本……嗯,日本确实是他原本的计划,他原本就是计划在日本国门刚打开的时候,于日本传教,却没有想到,日本拒绝了西洋人上岸。
  那么好吧,那就是中国了!
  不是威利斯愿意去中国,而是因为他已经没有钱购买船票返回美国,而且曾向会长表示一定会向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在东方扎根。
  此时威利斯就站在“中国皇帝号”的船头甲板上,他觉得自己已经热血沸腾了。东方,这片辽阔的大地,这个有着数以亿万的人们,他将会在这里开创不世的功业,他要将基督的福音洒遍整个东方。
  为了达成这一意愿,威利斯甚至特意研究了“利玛窦规矩”,也就是准许教友继续祭天、祭祖、祭孔的旧俗。为了向东方传教,他可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尽管这规则被罗马教皇克勉十一世发布禁令为止,但是教皇的禁令……与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什么关系?
  只要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笼罩的福音之中,就行了!
  对于只有三十九岁的威利斯来说,他唯一的意愿就是向这片土地传播主的福音,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笼罩的福音的沐浴之下。
  届时有着亿万东方教徒作为自己强大的后盾,那么他威利斯就可以重新回到美国,在十二使徒定额组面前,向他们展现自己的功劳,他从来没有把那个人放在眼里,他是什么?
  他绝不是先知!
  当然,威利斯绝不会将内心的这个想法道出,这是他隐藏于内心的想法,甚至是不洁的,他喃喃自语道。
  “用不了几年,这里就将会被主的福音所笼罩,没有人能阻挡这个的伟大事业,没有人能够……”
  夜,已经悄悄降临,不知是因为夕照霞隐褪后的夜色,还是因为威利斯有着激动的心情,他坚毅的脸庞上浮现灼热的酡红,这也许是就是主的恩眷,也就是另一种福音的沐浴!
  又有谁知道呢?
  作为一个信徒,在威利斯的心里,他一如既往地继承了摩尔教传教士的精神。唯一不同的是,他将会做的更好,更出色,他会让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有历史性的飞跃,让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在这个国家扎下根,这个目标实在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激情彭湃,富有开拓精神的威尔斯完全没有想到,未来他会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似乎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止他,就像他于这艘船上一样,成功的将数名船员转化成为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的信徒。
  现在他需要的仅仅只是踏上这片土地,让这里的人们沐浴在主的福音之下……
  日本锁国!
  “中国皇帝”号的到来,将这个消息带到了上海,不过对于上海租界里的人们来说,却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中国皇帝”号的到来,只是证实了这个消息,尤其是船上的那些被迫离开下田的商人们,更是用悲愤填膺的话语去讲述着他们遭受的“欺侮”,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势力——大汉督府。
  是他们的海军给了日本人信心,同样也是他们为日本提供庇护,不过当这些商人们试图向尚置身于上海的公使讲述自己的遭遇时,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与中国人的谈判正在进行中。
  “已经签署的条约必须得到尊重,你们断然废除英国与日本签署的条约,是对国际规则的侵犯,代表先生!”
  在做出这一回答时,文翰的语气中带着浓浓不满,他几乎是强压着内心的怒意,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武昌一直在挑战着英国的耐心,先是在鸦片问题上,尽管最终通过给予英商专营权等方式,换取了英商的“谅解”,当然,文翰注意到那些英商的兴奋——因为特许权使得他们真正垄断了鸦片贸易,再也不需要担心美国人、法国人以及犹太人的竞争,现在那些曾经叫嚷着报复的商人们,反倒是成为了武昌的支持者,希望其能够统治全中国,进而将特许权从广东扩散至中国。
  当然,对于美国人的损失——远东舰队的覆没,数百美国海军沦为俘虏,他们自然也就选择性的忽视了,在得到利益的情况下,对于伯驾的求助,需要中国在战争中保持中立的文翰选择了沉默。但是现在,中国人在日本的举动,却让文翰嗅到了危机的来临。
  面对文翰的抗议,刘鹏程这位出自湖北的外交司官员,先是沉默片刻,而后反问道。
  “公使先生,请问,英国与日本签署开港条约,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港口吗?不?你们是为了将英国的工业品销往日本,但是先生,请告诉我,在日本开港后,有多少英国商人在日本设立商行?你们又卖掉多少商品?”
  接连这些反问,让文翰一阵诧异,似乎他还没有适应一个中国官员同他谈论市场、谈论商业,谈论自由贸易,刘鹏程继续说道。
  “英国需要仅仅只是日本的市场,但是保守的日本市场却在排斥西洋人,当你们的商人在下田举步维艰的时候,我们已经能够把商行开设到江户,相比于英国人,作为日本的宗主国,中国人更具有天然优势!”
  刘鹏程在这里直接引出了一个观点,就是日本是中国的“属国”,对此文翰并没有表示反对,对东方的不了解,使得他认同了这一点,否则日本也不会将其外交权交予中国,其实对于日本是否是中国的属国,即便是东方通也无法给予清楚的解释。
  而文翰更相信中国人的肤色相貌,使得他们拥有与日本贸易的优势,而且在日本锁国期间,中国亦是能够长期与日本贸易的国家。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公使阁下,你们需要的是什么?每年不到一万元的市场,还是中国商人作为英国商品的马前卒,向日本输入英国的工业品?”
  如果是在几年前,读书人出身的刘鹏程自然不会提什么商品、市场甚至金钱,而现在于外交司接受的培训,使得他明白和西洋人打交道应该说明什么,那些西洋人在乎的是什么。
  英国在意的是市场,是自由贸易,至于其它……几乎从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而为英国的工业口开拓市场也是公使的责任。
  现在刘鹏程就是要告诉他们一个事实,什么才是对英国最好的选择!
  “现在,我们已经根本宗主国的权力,获利了济州岛,未来那里将会作为一个殖民地,就像香港一样!”
  刘鹏程提及殖民地时,文翰的眉头微微一跳。
  “我们将欢迎各国船只在那里停靠、补给水煤,当然同样也欢迎英国的商船进入,将英国的工业品带给中国的商人,再则他们销往日本、朝鲜,我相信十年内,在中国的帮助下,这一市场即会成熟起来,届时,日本、朝鲜也将会适应西洋的存在,从而为下一步开国铺平道路……”
  给出一个诱饵的同时,刘鹏程又特意开了一扇窗,给出了一个虚假的承诺,一个有关开国的承诺,而这个承诺的真实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他的这一席话却让文翰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现在英国正在面临一个选择。


第三百零六章 诱饵
  “这是我们的底线,也是要求,在向西方敞开的大门的过程中,我们绝不会容易任何一个西洋国家随意的迫使中国的属国开港!”
  在督府的花园之中,面对到访的密迪乐,朱宜锋用毫不客气的口吻说道。
  “在这一问题上,绝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真的没有继续谈判的余地?”
  又一次密迪乐用试探的口吻问道,他明白英国的底线在什么地方,但是他并不愿意放弃。
  “没有协商谈判,没有妥协的余地!”
  朱宜锋之所以会这么强硬,其实完全是因为英国人在太平洋遭受的挫败——三个月前,英法两国舰队开始进攻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那里是俄罗斯在远东的最重要基地,两国总共动员了巡航舰3艘,蒸汽巡航舰1艘,轻巡航舰1艘,两桅横帆船1艘和汽船1艘,配备火炮218门,2600名舰员和陆战队。
  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后,英国非常担心俄罗斯海军会威胁中国、东南亚及澳大利亚的商路,因此,英国决心寻机歼灭俄罗斯的太平洋舰队,并拔除俄罗斯在鄂霍次克海及堪察加的据点。在远东的海军力量对比方面,英法联军占据极大的优势,他们总共有25艘军舰,其中包括6艘蒸汽战舰,而俄罗斯方面起初仅有6艘军舰,不久又因为旗舰Pallada号年久失修,及Diana号在日本下田受风浪损坏,仅有4艘军舰可投入战斗。
  但尽管如此,俄罗斯有着离奇的幸运,先是有着优势军力的英国太平洋舰队,却在司令普拉斯率领下,在全球紧紧追踪俄罗斯一艘落单的军舰Aurora号,从南美的秘鲁一直追到堪察加半岛。错过了最佳的战略机会,令俄罗斯人有了足够的备战时间。随后,一件十分怪异的事发生了:在进攻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时,普拉斯在自己舱房内开枪自杀。
  普拉斯的死亡,是个迷,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如何,这一事件对英法联军的士气影响极大。在随后的8月31日及9月4日,英法联军进行了两次仓促的登陆作战,伤亡率极高,尤其9月4日的登陆作战,700人中居然有209人战死,其余大多数受伤,俄罗斯方面则只有35人战死。这一失败,逼迫英法联军解除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之围,法国舰队驶往圣弗朗西斯科,英国舰队则驶往温哥华。
  而英法舰队的失败,同样意味着一件事——中国的机会来了!
  不仅仅只是迫使英国接受日本重新锁国的机会,因为朱宜锋非常清楚英国需要的是什么,他们的商人甚至根本看不上日本,看不上那个所谓的黄金之国,那里既没有他们所需要的市场,他们同样也不需要那里的港口,在乎日本的只有美国人,那是因为美国的捕鲸船在整个太平洋上纵横。在这种情况下,适当的强硬,会让英国做出理智的选择。
  “阁下,您必须要明白,这很有可能会导致英国国内对于阁下的不满!”
  密迪乐用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说道,对于武昌他有着十足的好感,自然不希望看到他们因为妄动影响到与英国的外交关系。
  “其实,这些问题,原本可以等到阁下统一中国之后,再加以解决的!”
  密迪乐的建议,让朱宜锋笑了笑,心底却是无奈的常叹口气,如果可以话,他也不想现在就因为日本,挑起与他国的对抗,但是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黑船的到来震惊了日本,但是真正的打醒还在几年之后,可即使如此,今后的几年中,日本上下的讨论中,就会有很多日本人提出未来日本的道路——日本应当努力自强,进而征服易取的朝鲜、满洲和中国,一旦军舰大炮稍微充实,就可以开拓虾夷、夺取堪察加,鄂霍次克海,晓喻琉球、使之会同朝鲜,责难朝鲜,使之纳币进贡,割南满之地,收台湾,吕宋诸岛,甚至占领整个中国,君临印度。
  这不是1930年的狂妄,而是两三年后吉田松荫指出的日本的未来,这个未来甚至影响到整个日本。影响到日本的未来脚步,可以说,从开国伊始,相比于中国的“守”,日本就可谓是“胸怀大志”,并不断的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
  但是,朱宜锋绝不允许在亚洲有人挑战中国,甚至不能容忍一个“亚洲老二”的出现,但是眼下进攻日本却又受困于实力不足,同样又不能做视日本自强,在这种情况下“尊王攘夷”进入了他的眼中,他看到的当然不是“尊王”,而是“攘夷”。
  所谓的“攘夷”是什么,就是把洋鬼子的脑袋都砍掉。日本显然没有这个能力,但如果自己帮助他们呢?帮助他们“攘夷”把洋鬼子从日本“请出去”,令其重新锁国,那么继续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日本,还有将来可言吗?
  而且这个锁国只会更加严密,中国海军在未来的一个任务就是帮助日本“锁国”。在未来,驻于日本周边的舰队,将会把“锁国”当成一个要务来办,至少在未来的数十年间,一个自我封锁的日本,是没有前途与将来可言的。在未来他们只能乖乖的做中国的跟班,而不是挑战中国制定的“东亚秩序”。
  当然这自然会激起美国的不满,美国之所以迫使日本开国,是为了使其捕鲸船获得补给港口,以及于西太平洋的立足点。但是既然现在连远东舰队都收拾了,那还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美国,可不是百年后的那个美国,相比于美国,唯一需要安抚的列强就是英国。
  现在不仅仅只是需要让英国接受中国对日本的“宗主权”,同样还要理顺他们的不满。对此,朱宜锋早就成腹在胸,因为相比于日本,英国人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密迪乐,此次在日本,我们得到可靠的情报显示,俄罗斯侵入我中国的库叶岛,为了避免俄国对那里的占领,义军将会出兵库页岛,对此英国又是持以什么态度呢?”
  什么!
  汉督的话语,让密迪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说什么,他是想说,中国准备向俄罗斯开战吗?
  不对,不是中国,是汉军!
  “尽管,现在我们还未击败满清,但是我们绝不会容易他国对中国国土的窃居,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俄国人一直通过设立交通站等方式,窃居库叶岛,我准备命令舰队驱逐他们!”
  朱宜锋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现在俄国人在远东极为薄弱,且又被英法两国重创,在这种情况下,正是趁火打劫的时候,自己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可是战争行为!”
  深吸一口气,密迪乐试探着说道。
  在他的心底却又暗自激动着,难道这位汉督,准备完全倒向英国?对于这支全歼美国远东舰队的义军舰队,英国远东舰队可是颇为关注的。
  “不,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国土!”
  朱宜锋摇摇头,而后看着密迪乐笑说道。
  “为了保持我们与英国之间的友谊,我愿意在远东承担一些责任,比如将我的舰队调往箱馆,用于警惕俄国人对太平洋的袭扰,但是这意味着,我的舰队将随会同俄国人开战,而在这个时候,我需要知道英国的态度!”
  英国的态度,英国会是什么态度?
  反对?
  怎么可能!切断那些该死的俄国染指太平洋的野心,可是伦敦的基本政策。面对汉督的询问密迪乐几乎第一时间说道。
  “英国当然不会支持俄罗斯对中国的侵略,阁下,您和您的政权一直是英国在远东最为亲密的伙伴,我相信,在未来,英国与中国会有着更为广泛的合作,如果可以的话,我相信,这将会是一个开始!”
  没错,这是一个开始!
  “当然,我的朋友,这当然是一个新的开始!”
  朱宜锋笑了笑,这确实是一个开始,意味着中国从此之后将会踏向另一条路。
  现在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得到了英国的同意,剩下的问题也就好办了。这个时代俄国在远东的力量实在是太过薄弱,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维持的统治,而这也为使得朱宜锋的野心有了一些可能……说实话,真的应该感谢吉田那家伙指明了一条道路。
  “一旦军舰大炮稍微充实,就可以开拓虾夷、夺取堪察加,鄂霍次克海……”
  或许两年后于私熟中向学生们讲述着这一构想的吉田松荫,显得有些狂妄,但是他却一语道出了现实——这些地区都是实力薄弱的不毛之地,而在他提出这一构想时,正是俄国受制于克里米亚战争之时,如果当时日本有一只舰队的话,完全有可能实现这一构想,只不过历史并没有给日本机会,因为克里米亚战争很快就结束了。但是现在……中国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从现在起,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中国不再是任人鱼肉的弱者,而是一只叼咬食物的狼,尽管这只狼现在还很虚弱……


第三百零七章 时代的大门
  这里在干什么?
  从进了10月起,作为督府卫队的一员,张扬就注意到,督府内便开始忙碌着,准确的来说,是督府内的工匠在那排布着黑线,非但督府的每一个房间,就连同那墙上镶嵌的黑铁路灯也连排着这样的线路。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实际上没有人几个人知道,更有好事者传着,督府似乎准备给每一个房间都装上电报机。
  对于曾经在电报房执过勤的张扬来说,他自然知道这不过只是笑话,这根本就不可能。
  但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安装这些线路?
  又一次,他将视线投向督府的门前,那个人在干什么?似乎是在往灯盒中装着什么。
  整整两个月!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在十几名工匠的努力下,武昌督府以及附近的几座官厅以及官厅附近的街道,都在排布着电线,因为所需要的紫铜电线都是由汉阳兵工厂拉制,加之电报线路需要电线,所以电线的铺设并不算快。
  直到腊月二十这天,电线才终于铺设完成,在电线完成铺设之后,工匠们便在黄涛的指挥下,将一个个精巧的玻璃电灯泡,装入木制的灯头之中,作为电灯公司经理的他,现在是整个武昌最为年青的“经理”,他知道,完成眼下的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
  2867个电灯!
  这是在过去的两个月中,电灯公司于各官厅安装的电灯泡数量,直到今天,终于完成的安装。
  在亲手拧上最后一个灯泡之后,黄涛特意看了一下这个电灯,这是督府门前的路灯,他从梯子下走来,没有什么人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显得有些激动,甚至在他朝着督府走去的时候,会有些激动的对卫兵说道。
  “今天是个大日子!”
  是的,今天确实是个大日子,今天是电灯投入使用的日子,不过他并没有登报告知众人,甚至就连报社里的记者们,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1854年12月1日!
  黄涛默默的记下这个日子,穿过督府来到了后院,此时汉督正在那里指导着其它人进行着试验,是化学提取试验,似乎是在提取一种什么物质。
  “加压,记录压力……”
  在自的试验室中,朱宜锋对试验员吩咐道,现在化学试验室正在进行的试验是提取谷氨酸,也就是味精,之所以抽取味精是因为罐头厂的需要,对于罐头厂制出的午餐肉味道,朱宜锋并不怎么满意,在试吃后总觉得差点什么,毕竟过去在家中自己也曾制做过,好一会才意识到差了什么。
  味精!
  味精要等半个多世纪后才会由日本人发明,其一经发明,就受到市场的欢迎,更重要的是受到食品加工业的欢迎,甚至日本罐头之所以打开西方市场,正是因为其使用味精,使得罐头的味道更为鲜美。
  味精的提取过程并不复杂,现在朱宜锋进行的试验就是按照曾看过的书本中提到的方法,因为在小麦麸皮(面筋)中,谷氨酸的含量可达40%,所以可以先用34%的盐酸加压水解面筋,得到一种黑色的水解物,经过活性炭脱色,真空浓缩,就得到白色结晶的谷氨酸。
  这个方法简单快捷,不过在提取过程中却有一些技术问题需要解决,毕竟这只是理论上如此,但至少已经制取了一些谷氨酸,尽管其纯度有限,可却证明这种办法是可行的,现在只需要进一步试验,很快就能投入生产。
  “黄涛,你来了!”
  看到黄涛,朱宜锋立即笑道。
  “怎么样?都安装好了吗?”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黄涛一直负责着电灯的生产与安装,现在他过来了,自然是为了向自己报告此事。
  “回汉督,所有2867个灯泡已经全部安装,只要您同意,今晚就可以投入使用!”
  在黄涛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屋内悬挂的电灯看去。
  “很好,现在电灯的成本是多少?”
  相比于其它,朱宜锋更关心电灯的成本。
  “第一批灯泡每一只生产成本约为一银元,预计售价为的1.7银元,我估计,为了与已有的如油灯、煤气灯等照明方式竞争,这些灯泡每只售价必须不超过0.5银元。”
  “也就是说,现在的成本有点过高?”
  “回汉督,成本完全可以进一步下降,第二批灯泡因为工匠熟练,损耗减少,成本已经下降了10%,进一步改进工艺,预计未来几年可以下降到0.25银元……”
  因为新年过后,督府通文要求各官厅结算必须改作银元单位,在三省官银号发行的“大汉银元”也将取代银两,尽管有些不太适应,但黄涛仍然以银元作单位向汉督汇报。
  “嗯,很好,新事物刚发明的时候,成本总会高一点,慢慢的就会降下来,现在它的寿命怎么样?有提高吗?”
  “875个小时,还有进一步提高的潜力,汉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
  抬眼看着黄涛,朱宜锋示意他说下去。
  “现在875小时的寿命,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以学生之见,不需要再提升,毕竟寿命越长,人们对于电灯泡的需求自然越少?”
  黄涛的话让朱宜锋先是一愣,随后笑说道。
  “黄涛,你想错了,虽然寿命的延长意味着需求量的减少,但电灯的普及使这种需求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大大增加。知道为什么吗?”
  走出试验室的朱宜锋手指着外面,对似乎有些不解的黄涛说道。
  “因为电灯用着便宜,到时候会有千家万户使用它,使用的人越多,它的需求自然也就越多,而且它的价格会越来越便宜,现在买一个灯炮需要将近两块银元,可几年后,没准两块银元就能买一打,到时候,这灯泡自然也就走进了千家万户,到那时,一年全中国恐怕需要几十亿、上百亿个灯泡……”
  回头看着黄涛,朱宜锋颇有些激动地说道。
  “因为,今天,我们开启的是一个新时代的大门!”
  确实,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大门,电力时代的大门,这个时代的大门就是因为电灯而开启,人类将第一次战胜黑暗,而自己将把光明带给人间。在得意中,朱宜锋朝着另一间试验室看去,那里有一个电解槽,在过去的几天之中,那里已经生产了数公斤电解铝,现在兵工厂正在生产着新的电解槽,几个月后,督府的秘密工厂每天都会提供数十公斤铝。
  价比黄金的铝!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要等到今年那位三世皇帝的世界博览会之后,几个月后的世界博览会上,全世界都将会看到那位皇帝对铝,这种稀有金属的赞美,在那位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宴会上,只有王室成员和贵族来宾才能荣幸地用铝匙和铝叉进餐,而地位较低的客人只能使用普通的金制和银制餐具。拿破仑三世为显示自己的富有和尊贵,还令人给他制造了一顶比黄金冠更名贵的王冠——铝王冠,也正是从今天开始,铝作为试验室内的昂贵金属成为“贵族金属”,直到三十年后,电解铝的发明才从根本上摧毁了铝的贵族地位。
  但现在,巴黎即将引领时尚,即将把铝从试验室中带进奢侈品的行列,而自己的目标并不算大,只是想趁着这个东风,每年出售个那么十几吨铝,换回十吨八吨的黄金就可了,当然,再多点也无所谓,细水慢流,现在铝除了换回一些金子,真的没有太大的用处。
  而黄金……再多,也不觉得的多!
  “黄涛,你准备一下。”
  想到五个月后的那场世界博览会,于心底合计了一下时间,朱宜锋看着黄涛说道。
  “把原本用于工厂的那批电灯,还有电线,带到巴黎去!”
  带到巴黎?
  惊讶的看着汉督,黄涛有些不太明白汉督的想法。公司确实还剩下一万多个灯泡,甚至还有两台发电机,但是那是准备安装的汉阳兵工厂以及其它工厂的。
  “你亲自去法国,不但要把电灯带到巴黎,还要帮助他们建一座发电站,现在虽说有点晚了,但是如果抓紧时间的话应该能赶得上,我准备把这当成礼物送给法国皇帝!”
  把电灯送给法国皇帝!
  没错,有比这更合适的推销渠道吗?对于那位“小三”通过史书记载朱宜锋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他好大喜功,而且喜好新鲜事物,既然他能够给自己制一个铝制的皇冠,把铝那种实验室金属带入奢侈品的行列,那么他就能够把电灯带到欧洲,带给世界。
  相比于“铝”,作为工业品的电灯才是真正的王道,或许赁着秘密出售铝,每年可以获利十几吨黄金,但是电灯却能够给中国带来数以千万的收入,并且帮助自己推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大门,在未来的电动机、内燃机,都将会诞生于中国,准确的来说,是诞生于这个试验之到中……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份礼物对于拿破仑三世来说是珍贵的,在有些问题上,自己需要他的支持,用电灯换取他的支持……很划算!


第三百零八章 喜事
  “直到百年之后,人们在看着电灯的时候,总会好奇于,百年前的那一天,在电灯第一次展现在人们眼前那一刻,驱散黑夜的时候,人们是什么样的表明,尽管电灯是人类征服黑夜的一大见证,可以说是现代中国给予世界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但是与之相关的文字记载实在太少了,以至于直到今天,人们仍然充满着好奇,而让人遗憾的是,人们只能通过些许文字记载,得窥当时的情景——电灯的发明,在当时并没有在国内引起轰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百年》
  在暮色即将降临的时候,武昌的街头便出现挑着挑子的更夫,他们将一盏盏油灯点燃后,放到路灯的灯盒内。武昌路灯的悬点由更夫负责,点燃后悬挂在灯杆上,第二天日出则逐一收下,挑回保存。自武昌设立路灯以来,一直如此。
  武昌的路灯习于上海租界,甚至就连《悬点路灯规约》,也是照抄上海英租界,对武昌路灯点熄时间、油耗、维护管理等作出规定。尽管油灯的光亮一般,但是却驱散了武昌的黑夜,使得武昌的夜晚常处于光明之中。甚至也繁华了武昌的市街。
  使得夜晚的市场有如白日一般的繁荣。每天在暮色将临的时候,作为卫兵的张扬,都会看到更夫挑着那些玻璃制的油灯,点燃后放进灯盒里。不过今天,尽管这暮色即将将临,但依然没有看到更夫的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张扬疑惑着,他甚至担心起来更夫的身体来,这条街可是督府门前的大街,若是时间到了,路灯没点亮,传出去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手托步枪的张扬的眼珠转向远处,心急如焚的想着,可是现在他正在执勤,自然不能擅离职守。
  怎么办?
  张扬默默的在心里寻思着,如果现在他不是在执勤,那么他可以通知宪兵去查看一下,或者自己去看一下,总之有各种各样的办法,但现在他却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
  怎么办,怎么办,万一到时候府前的路灯亮不了……
  真是的,难道府里的人就没有注意到吗?
  就在张扬心底焦急如焚的时候,在府中后宅里,像是献宝似的朱宜锋接着闭着眼睛的徐灵芸,引着她来到灯下。
  “相公,到底是什么啊。”
  闭着眼睛的刘灵芸娇声说道。
  “再等一会……”
  看了下手表,朱宜锋显得有些激动,电灯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个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做出的“发明”,之所以要发明电灯,是因为油灯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用菜油烟大薰眼不说且显得昏暗,用鲸油虽说解决了亮度,但是空气中总会弥漫一般淡淡的鱼腥味。
  尤其是在徐灵芸怀孕之后,屋中那股鱼腥味,总会加重她的反应,迫不得已只能用并不亮的蜡烛,也正是老婆的身体原因,让朱宜锋坚定了“发明”电灯的心思。
  在长达五个月的时间中,虽然只进行了不到一百次试验,但是之前试验了各种竹丝,灯泡形状,制造,真空抽取以及灯座、开关等相应设备的制造,可以说,也是颇费了一番心血,后来电线的生产、电灯的制造以及电网的规划。
  当然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发电机,尽管电报局设立时就引进了数台发电机,但那只是一台功率不大的直流发电机,甚至正因为发电机功率的限制,使得朱宜锋的“白金计划”未能推行,在设计电灯的过程中,最大的问题实际上并不是电灯,而是发电机。
  虽说作为一个曾经的极客迷,曾经自制过风力发电机,但那不过只是利用工业品的组装,虽说懂得直流发电机的原理,但朱宜锋仍然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设计出一台理论功率在400千瓦左右交流发电机。
  现在,随着“大型”发电机的利城外电厂的建立,这电力供应便再不是制约,甚至那台带去法国的发电机,更是一部1000千瓦发电机,现在,电力时代的大门即将展开。
  “……5、4、3、2……亮!”
  在朱宜锋的话声落下的瞬间,原本有些昏暗房间,瞬间便亮了起来,整个督府以及附近的街道官厅,在这一瞬间,光亮刺破了黑暗。
  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惊讶于那从未曾有过的光亮,在督府的门前,张扬更是睁大眼睛,他甚至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他看着头顶上映下的光线,再看着那被灯光映的如白日般的街道,那双眼睛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原本正在行走的路人,同样也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他们看着映出亮光的路灯,那目光中尽是不解。
  没有人点灯啊!
  就的在人们疑惑不已的时候,在督府的后宅之中,朱宜锋看着那亮起的电灯,对徐灵芸说道。
  “灵芸,睁开眼吧!”
  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徐灵芸便觉得那光线似乎些太过耀眼,实际上用于室内的灯炮应该在50瓦烛光左右,而室外路灯则为100至150烛光。
  “相公,这是什么?”
  徐灵芸惊讶的看着房顶上悬着的发出亮光的东西,目中尽是不解与疑惑。
  “它怎么这么亮?”
  “这是电灯!”
  看着身前的妻子,朱宜锋轻轻的怀住她,双手轻抚着她的那突起的小腹,现在她已经怀孕足有九个月了,孩子随时都有可能生下来。
  “是我送给你和孩子的礼物,从今天起,他将会生活在光明之中……”
  是的,这是电灯是自己给妻儿的礼物,有些了它,黑暗将第一次为人类所征求,而自己的孩子也将因为生活在光明之中。
  “宜锋,这是送给我和孩子的……”
  徐灵芸微仰着面孔,那脸上是极灿烂的笑容,眸光明亮,很专注地看着朱宜锋叫人,那目光中是会让任何男人为之心动的崇拜,面对这种崇拜,朱宜锋微微垂下眼眸,竟不敢直视她目中的崇拜,默默说道:
  “对,没错,就是送给你和孩子的,它不用烧油,你再不用闻油灯的味道了……”
  “宜锋,你真好,它叫什么名字?快告诉我,它是怎么用的?”
  她一说完这些,又兴冲冲地的冲着外面喊道:
  “小苹,小苹,你快过来看看,看看这电灯。”
  实际上整个督府都安装有电灯,在门外的丫环,听得夫人叫自己,便走进来说道:
  “小姐,这外面也亮着呢,这灯可真亮,比月亮还亮。”
  “嗯,就叫它‘赛月亮’吧,你说……”
  说着话,徐灵芸转过身看着朱宜锋,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思,可话还没说完,她的脸色却又一变,一手猛的扶着朱宜锋,一手捂着肚子,面上显出痛苦之色。
  “啊……好痛……”
  “灵芸,你怎么了?”
  被徐灵芸的变化吓了一跳的朱宜锋连忙扶着她,看着她捂着肚子,立即紧张地喊道。
  “快,快去喊医生!”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这些天,府里一直都预备着医生。当女医生赶来的时候,站在门外的朱宜锋默默的在心里寻思着,置身于房外的他可以听到徐灵芸发出的吃痛的喊叫声,还有医院的女修女发出的并不流利的汉语。
  “啊……”
  那一阵阵的吃痛声,让朱宜锋紧张的踱着步子,摸出了烟盒,他抽出一根烟来,点着,然后紧张的吸着烟。
  现在他并不关心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他只喜欢大人小孩平安,毕竟在这个时代,即使是那位从澳门过来的修女有着再丰富的经验,也不过只是赁着经验罢了,现在的西医还处于“黎明前”,实际上,西医真正将中医远远的甩在身后,也就是在这随后的几十年间,在数以千百计医生的努力下,西医不断的进步,最终形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而中医依然遵循着的千百年来的老传统。
  “要不然,再去请个中医过来……”
  朱宜锋的心里这么嘀咕着,在走廊下,一个个烟蒂充分显现出他现在的紧张。
  此时的府中气氛与过去显得有些不太一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夫人将要生产的消息,左右参军更是火急火燎的赶来的时候,他们只是在府中等着消息,毕竟那是后宅,他们不便进入,原本他们之所以留在府里,是为了这电灯,可没想到电灯的惊喜尚未消去,夫人临盆的消息又传了出来,在高兴之余,他们同样显得有些紧张,之所以如此紧张。
  对于身为右参军的骆秉章来说,这会他同样是紧张的瞧着后宅,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在他回来身来的时候,又冲身边的张亮基问道。
  “石卿,你说会是公子,还是千金?”
  张亮基看了骆秉章一眼,眼帘微垂,缓声吐出一句话来。
  “必是嫡子!”
  没有任何疑问,张亮基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希望夫人生出的是个公子,这会是汉督的嫡子,只有如此,府中人心方可真正安定下来。大家才会看到一个更为远大的将来。就在他的话声落下的时候,府中传来了一阵激动的喊声。
  “生了,生了,是公子!是个公子……”


第三百零九章 名义
  终于。
  在遭受了十几个小时的磨难之后,徐灵芸完成了一个最艰巨的任务——为丈夫生下了他的孩子,孩子呱呱落地,居然还是个男孩!
  尽管痛得死去的活来的,但是徐灵芸的心下无比安慰。她知道自己做到了,为相公生下了一个儿子,相公的将来后继有人了!
  “灵芸,你辛苦了……”
  得知孩子生下来的朱宜锋更是喜欢的很,一下朝就跑来看孩子,抱到怀里不肯撒手。看着怀中尚未睁开眼睛的孩子,他的心情却是异常的激动。
  这是我的儿子!
  我有儿子了!
  看着被相公抱在怀里的孩子,徐灵芸的心里荡漾着初为人母的幸福。这孩子才刚刚出生,眼睛还没睁开,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不过脸蛋到是粉嫩的可爱!
  “老爷,你说,咱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就在这时,徐灵芸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那声音中带着一点点初为人母的喜悦。而这一声“老爷”也名副其实了——今天朱家的大少爷出世了!既然有了小少爷,那他朱宜锋自然也就成“老爷”了。
  名字……在提及名字的时候,朱宜锋立即想到府中流传了两年的“传闻”——自己是建文之后,准确的来说是“建庶人”之后,甚至就连同那位二叔,也在香港多次这么宣称,那么这名字还真的按建文世系的辈份那么取?
  难道,就这样“认祖归宗”吗?
  很快,沉浸于初为人父的喜悦中的朱宜锋便被人“哄”了出来,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兴奋之色,刚出一出府,骆秉章、张亮基等人便围了上过来。
  “恭喜汉督喜得贵子……”
  “恭喜汉督后继有人……”
  在那一片恭喜声中,朱宜锋的神情中依然带着喜色,他整个人依然沉浸于那初为人父的欢快之中,而更多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愉。
  常久以来,朱宜锋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自己会不会后继无人,但是徐灵芸的怀孕却改变了一切,而现在,儿子出世了!
  又怎么能不高兴,可另一方面,朱宜锋却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问题——是否“认祖归宗”,在那一阵道喜声中,张亮基先何其它的同僚们一样为少主贺。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提醒朱宜锋,要以此为契机,建章立制。
  “何谓建章立制?”
  朱宜锋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而张亮基的这番话,更是让骆秉章立即大感危机感,同时意识到自己同张亮基的差距来,这张石卿也太会趁缝插针了吧!不过尽管如此,骆秉章同样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督府自立之机。
  实际上府中虽说没有“建章立制”,可是却早已“建法立制”,那督府的设置,官职的职责诸如此此类的改良,可以说皆不外“建章立制”,现在张亮基之所以会提及此事,所指的却不是让汉督立下规矩,事实上,督府的规矩早已颁布,而且还在不断的完善之中,所谓的完善,就是借鉴西洋加以完善。
  但对于督府来说,最迫切的问题,却不是立下规矩,以建立万世基业,而是与另一群人彻底划清界线,这正是张亮基所想。
  此时此刻,心知这个机会不容错过的张亮基,先仔细整理了一下衣冠,那是一身明式的正一品的官袍,这实际上也是督府的规矩现在的督府,准确的来说,是汉督,虽无皇帝之名,至少这督府的结构上却早就有了皇帝之实了。
  他后退开数步,再度向朱宜锋拱手。
  “所谓建章立制,乃是定立一国之祖规。最宜建于创业之初,百法未成。汉高祖初入关中,感秦法之苛,与百姓约法三章。方尽收天下之民心,立前后两汉四百年之基。”
  看了汉督一眼,张亮基朗声启奏道。
  “而主公雄踞湖广已久,三省更是百废俱兴,王霸之相渐露。他日受封于发匪,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汉军先败洋夷于广东,十万精锐,试问天下何人能敌,今时主公又喜得子嗣,龙兴之气日显。天下万民,无不仰望主公,满夷奴使、发匪虏虐之百姓更是翘首以盼王师。若主公仍一意向发匪者称臣,岂不令天下士民心冷?如今公子出世,正是主公立制之时……”
  高!
  真是高!
  即便是骆秉章,这会也不得不佩服起张亮基的见细缝插针,他那里是在说什么“建章立制”,分明是在告诉汉督,现在是时候三分天下了。
  现在他最基本的意思却表达得非常清楚。那就是,过去之所以“装孙子”,是因为实力不济,现在可与过去不同了,汉军实力之强,远超世人想象,就连那洋夷也不是汉军的对手。
  过去的称臣是“韬光养晦”,但是现在不行了,你朱宜锋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你将来必然会建立一个新朝代,你的儿子必定是将来的皇帝,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只存着眼前的利益了,当然,一句话,现在不能再称臣!
  那怕就是那听封不听调的臣,也不能再称了。即便是他汉督想称臣,这天下士民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即然如此,那便顺应天时,称王称帝吧!
  “左参军,眼下还未至正月。”
  没等朱宜锋想起来该如何回答张亮基的话,一旁的胡林翼便笑着提醒道。而他的心里却是泛起一阵五味来,这话怎么能让他张亮基抢了先!
  “是啊,张相。如此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三两句话就定下来!”
  尽管平素与张亮基可谓是亦步亦趋的,现在也了笑呵呵地说道。
  至于骆秉章更是于一旁说道。
  “确实,如此重要之事,断不可贸然从事,以臣之见,此事虽是迫在眉睫,可亦不能操之过急!”
  有骆秉章这位重量级的人物,其余在场众文武,也觉得他今天的提议有点儿不合时宜。纷纷开口附和。
  “臣以为,此事不急在一时!”
  “广积粮,缓称王,此乃高祖皇帝所纳之国策,亦是主公所用之策。张相,实在是操之过急了些!”
  众人的反对并未让张亮基心恼,他只是微微一笑,再次鞠躬道。
  “主公,臣方才所言,句句肺腑,请主公三思!”
  “石卿,你的心思,本督焉能不知……”
  沉吟片刻,朱宜锋看着众人微微一道。
  “今日为本督之事,诸位一直于此守候,各位心情焉能不知,本督代犬子逢海谢诸位叔伯看护之心!”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为儿子的姓名担心,但是现在面对张亮基的话,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解决,这“认祖归宗”,不单单只是“主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对人心的一种安抚。
  果然,正像朱宜锋料想的那样,在众人听到公子的名字为“逢海”时,所有人的眼前无不是一亮,在他们的心底,早就把明朝皇族的辈份琢磨了个烂,一听到这两字,岂能不知道这正是循着明朝皇族太子家的辈份起的名字。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在那一阵阵的贺喜声中,朱宜锋只是保持着微笑,他的心底还略带着些许疑虑,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他知道,至少在说出儿子的名字时,所有的人似乎都放心了。
  至少现在这么做是对的,能够安抚民心!
  但是将来呢?难道自己真的是为了“反清复明”?
  为了重建明朝?不,是重建明帝国?
  这一瞬间,相比于其它人面上的喜色,朱宜锋心底却禁不住涌出一阵疑惑,以至于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了。
  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欢喜之后,当人们慢慢散去的时候,朱宜锋便一个人置身于这督府之中,他缓步走在督府的花园之中,那电灯的灯光显得分外的明亮,但是他的心思却显得有些浮燥,即有初人父的喜悦,同时还有一种无奈,似乎自己总是在妥协着。
  就像现在,对于这名字的妥协一般。
  但是这种妥协是有益的,对于府中的官员们来说,“朱逢海”这个看似简单的名字,实际代表着一个希望,一个他们成为明朝开国元勋的希望,有时候,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理解,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只是所谓的“皇明血脉”,就那么的重要吗?
  为何自己一开始没有反对这种流言?不也是因为利益吗?甚至在收复广东之后,还有洪门大佬来求见自己这个“皇明之后”。
  归根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心底沉思着,在这并不大的花园之中踱着步子,朱宜锋将脑海中浮现的念头甩出去,就在这时,赁着那路灯的光亮,可以看到空中似乎有些许米粒大雪花纷落下来,那雪花落在脸上,让他感觉到一阵冰凉。
  下雪了……
  这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下来,朱宜锋伸出来,用手掌感悟着那雪花的温度,凝思良久之后又是一笑。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名义了吗……”
  唇角微扬着,朱宜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这只是一个名义罢了……”


无语的命运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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