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不意荣国有此佳孙!
作者:屋外风吹凉|发布时间:2024-06-28 23:54:09|字数:34663
当王夫人也赶过来待客时,见到这几位融洽的气氛,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
她原道,不管怎么说,贾母就算再怎么偏护贾环,这次都不应该轻轻松松过去才是。
就算不真的责罚,可总该上门赔礼道歉赔吧?
怎么着,至少也要在她这个当家太太面前,装也要装上一装才是。
可谁想……
好在,王夫人还是知道些轻重,也知道是来了重客,便强打起笑脸坐下。
“前儿我还在训环哥儿,太不像,大好日子,不请客人们好好高乐去,竟然摆什么擂台,真真是胡闹。胡闹就胡闹吧,可别动真格的呀,怎么就好把客人给打伤?唉,让太太见笑了。”
贾母客气道。
那武威侯夫人张氏面色微微一滞,连忙赔笑道:“老夫人哪里话?三公子这事做的极好呢,颇有武门勋贵的大气。这不,我家的风哥儿还在打主意,等下个月我家老爷生辰时,他也想照三公子的做法,也摆下一个擂台呢。”
“哈哈哈!”
贾母并身后赶来服侍的王熙凤都大笑起来,只有王夫人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内心什么想法。
“世兄既然也要摆擂,那到时小弟定要再讨教几招。那日小弟和世兄交手后,感到对劲的感悟大有进境,比小弟平日自己琢磨竟要快数倍不止。本来还怕唐突,此刻看来,世兄的想法竟与小弟不谋而合!”
贾环满脸灿烂笑容的看着秦风,道。
秦风和牛奔、温博等人不同,秦风长的极为英俊,又兼猿背蜂腰,身形笔挺,站在那里,一派玉树临风的倜傥风流气度,与贾环相比,竟然不落下风。
除了王夫人外,上座数人,看着并肩玉立的二人,神色都极为满意。
听到贾环的话后,秦风爽朗一笑,大气道:“却是如此……不过,世兄,在下可对你有点小意见呢。”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笑的愈发灿烂,道:“还请世兄尽管指教……可是,因那孙绍祖之故?”
秦风闻言连连摆手,眼中闪过一抹厌色,道:“他算什么……鞑虏卖国奸商之后,若非当年其祖给高祖并荣宁二公带路,挖了八大汉奸晋商的埋银之地,算是将功赎罪,高祖才留了他一命,并赏了个勋官儿,他孙家也不过是北城贱户中的一家罢了。想来,世兄那日对他出手,也是不忿他的出身……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世兄,我武威侯府与镇国公府、奋武侯府、定军伯府一般,当日均是荣国麾下战将!论起和贵府的渊源来,他们几个府第,也未必就比我武威侯府深几分。
缘何世兄和牛奔等人相交甚厚,却从未找过在下?世兄可能不知,家父虽远在武威忙于军务,却依旧亲自修书一封前来质问在下,问我可是品德不修,武道卑劣,竟被荣国后人排斥于圈外?
在下心中十分不解,自省再三,却发现在下并无太大劣迹,所以今日诚恳的向世兄求教……”
上首座上,贾母等人面面相觑,不过眼中多是喜色,唯有王夫人的脸色有些僵硬,连淡笑都更淡了……
贾环闻言后,十分不好意思的拱手作揖,道歉道:“世兄……唉,小弟当真是惭愧难当,这事和世兄无碍,全是小弟疏忽了。该罚,该罚,今日小弟先向世兄赔不是,来日等见了世叔,小弟再与他赔罪!”
秦风闻言后洒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世兄来世兄去了,太过客套。咱们就按照你和牛奔、温博并韩家三兄弟那一套来,你喊我一声风哥,我唤你一声环哥儿,如何?”
贾环怎会有异议,连忙大笑道:“小弟求之不得。”
说罢,又转身,朝武威侯夫人张氏方向跪下,拜道:“侄儿贾环,见过婶婶。”
而身旁,秦风也满脸带笑的对贾母跪下,拜道:“晚辈秦风,拜见老祖宗。”
张氏和贾母闻言,相互对视了眼,然后都大笑起来,连连呼道:“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吧。”
张氏看着贾环笑道:“环哥儿,上回婶婶在你那里险些闹了笑话,你可不能再惦记着了,更不许给你秦叔叔告状。不然的话,婶婶可落不着好。”
贾环闻言,连忙正色道:“婶婶哪里话……侄儿竟是听不懂!哪有什么笑话?那日若不是婶婶帮着大嫂子坐镇,那侄儿才会真闹出笑话呢。因为前一日侄儿刚和忠顺王府的赢朗干了一架,偏劳牛伯伯他们出面相助。
因为动静太大,所以牛伯伯他们第二天就不好来了。这事侄儿竟然忘了打发个人去给婶婶说一声,害得婶婶第二日……总之,这事说起来,全是侄儿的错。婶婶需看在侄儿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就放过这一遭吧,再提起,侄儿面上实在过不去。”
张氏一双美目盯着贾环看了好一阵后,转头对贾母道:“老夫人,容我说句孟浪的话,怪道我家侯爷,几次三番叮嘱我要处好……实在是……呵呵,不意荣国,竟有此等佳孙呐!”
……
等张氏并秦风离去后,贾母有些疲惫的松了口气,陪客的笑和自发的笑是两个概念,前者太累。
贾环送人回来后见状,连忙歉意道:“老祖宗,都是孙儿的错,累老祖宗受累了。”
贾母闻言轻轻一笑,道:“身上累,心里却舒坦。环哥儿,这武威侯府,在神京都中是出了名儿的门台高,等闲亲贵连进门拜访的资格都没有。
武威侯夫人,也是公认的眼高于顶,很少用正眼看人……
呵呵,今日她能拉下面子来伏低做小,都是你的功劳。多少年了,咱们贾家都没经历过这些了。
老婆子我都快忘了这种滋味了……”
贾环笑道:“老祖宗,哪里是孙儿有什么出众的?不过还是沾了祖宗的光罢了!”
贾母眼睛淡淡的扫了眼右手下首面色不自在的王夫人一眼,然后对贾环道:“祖宗的光,也不是说沾就能沾的,还是得后辈自己上进,自己有能为,才能沾上。先头几十年,怎么就没见有人能沾上?
你以为那张氏真的只是想起贾家与秦家的渊源吗?我们两家有渊源几十上百年了,先头三十年怎么没见她想起?
不过是见我贾家出了环哥儿你,如今又兴盛起来了。
你勾连了镇国公府等荣国旧部,又那么得太上皇的喜欢,太上皇竟将皇族最得宠的郡主赐婚于你。
这般情况下,她才不得不拉下脸面来伏低……
哼,渊源!先头你先珠大哥大婚时,武威侯府怎么没想起我们两家的渊源,只打发个管家上门?”
贾环闻言,缓缓点点头,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就是了,孙儿心里有数。不过……今日看来,秦风哥哥倒还是不错的,就是张氏,后来看来也是转变过来了。”
贾母闻言,有些老迈的脸微微一扬,高声道:“那张氏有一句话说的倒是实在……不意荣国竟有此佳孙!嘿!她又不是傻子,既然看出环哥儿你这般锦绣人才,岂会有不转变之理?”
贾环倒也罢了,厚着脸皮领了夸赞,嘿嘿傻乐,倒是下面的王夫人脸上一阵青白,眼中神色复杂。
她本就是善于内宅争斗心理,哪里会听不出贾母这番话与其是在说武威侯府的张氏聪明,倒不如在说她这个媳妇是蠢货。
王夫人并不是不知道,贾环如今根基已固,而且还愈发兴盛了,根本不是她能撼动的。
可是,她心里就是别不过这股劲来,就是不服贾环,或者说,就是不服赵姨娘的儿子!
尤其是……
那个贱人,又要回来了……
贾母坐在上首,暗眼打探着王夫人的神色,见她眼中依旧暗藏着怨恨之色,脸色不由又疲惫了几分,长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坐到她身边,替她捶腿的贾环,道:“听说,你在外面又伤人了,还伤了亲家太太家的哥儿?”
贾环“自责”的笑了笑,道:“老祖宗责怪的是,孙儿知错了。”
贾母淡淡一笑,道:“知错就好,晚上去姨妈房里,给她陪个不是……毕竟是上门作客的亲戚,哪有打伤亲戚的道理?”
贾环点头应下,道:“孙儿一定去,正巧,园子里姐姐哥哥们在给孙儿还席,孙儿使人准备好了东来顺的锅子,一会儿给老祖宗送来一锅,再给姨妈送去一锅,以示歉意。”
贾母略过这一重,稀奇道:“她们要还你席?怎么……还要你准备锅子?”
贾环哈哈笑道:“对啊,林姐姐和云姐姐说了,她们还我席,就是出席我准备的席面,就叫还席。要不,还能怎样?她们的月例银钱加起来,一年也不够一桌锅子的。”
贾母闻言大笑道:“好好,就该吃你这个小财主的,你可不许小气,亏待了她们。”
贾环“委屈”道:“孙儿原是来向老祖宗道委屈的,谁料,老祖宗竟然站到姐姐那边去了!看来府里说的不错,老祖宗最喜欢的还是女孩子,唉,孙儿惨啦!”
贾母笑的不得了,一双手也有了力气,拍着贾环的手大笑。
一旁王熙凤悄悄的瞅了瞅下首的二姑……见没什么异色后,才凑趣道:“老祖宗,咱可不能便宜了老三,咱们也一起过去,和姊妹们一起吃他这个大户!”
贾母假意埋怨道:“人家又没请咱们,我可不像你这个破落户,厚着脸皮去吃人家的席!”
王熙凤闻言,竖起柳叶眉,看着贾环高声笑道:“三弟,你可听着了?你要再不开口的话,老祖宗的心可都要凉了!”
贾环麻利儿的起身,甩了甩袖子,一个千儿打下去,笑道:“孙儿恭迎老祖宗大驾光临!”
……
第二百零一章 花开两朵
“这么说来,贾环此子,年虽幼,但心中却是知道大义的了?”
大明宫,养心殿,紫宸书房内。
一个身着明黄服饰的中年男子,听完身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的话后,嘴角微微翘起,显示出他不错的心情,淡淡的道。
“陛下,想来应该是这样。毕竟他是荣国子孙,心怀大义也是应该的。当初若非先荣国一句‘忠顺王心性轻挑偏激,不宜为人主’,恐怕连太上皇都为其所骗。忠顺王府与贾家就算说出死敌,也是说的过去的。”
那坐在轮椅上,身着玄色锦褂的男子,面带和煦微笑,苍白修长的手轻捋着颌下尺许长须,语气尊敬道。
陛下……
显然,这间紫宸书房的主人,便是当今大秦皇帝,隆正帝了。
隆正帝拥有赢姓皇族通有的特征,细眉细眼,他眯缝着眼,眼中不时有精光闪过,显示出眼睛主人深沉的城府。
隆正背负双手,沉吟了阵,犹疑了番后,道:“邬先生,此子,有没有可能知道,他那座酒楼中有中车府的卫士?贾家……到底不同啊。”
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闻言,微笑着轻抚颌下黑须,笑道:“陛下多虑了,贾家底蕴却是不凡,只是,贾家子弟毕竟缺少了荣宁二公的教导……若非出了这么个异数,败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贾环虽然不凡,可毕竟太过年幼,先前又是庶出,不大可能知道中车府。而且……
不管他知不知道,其实都不打紧。他和九郡王的那番话,其实已经很清楚的表达出了他的倾向。他是绝不会和忠顺王那边同流合污的。”
隆正帝笑道:“这个小子,倒也胆大包天。满朝文武,面对老十四的拉拢,就算拒绝,也都只是婉拒。谁敢像他,敢这样直接拒绝老九?他倒不怕老九那个混不吝犯起浑来,将他痛打一顿!”
邬先生闻言大笑道:“只要忠顺王那边没有失心疯,就绝不会明着对贾家小子做什么。至于九郡王……呵呵,他心里怕是还担心贾家小子犯起浑来,将他痛揍一顿。到时候,太上皇万一再一笑不理,他的面子才算掉尽了。”
隆正帝闻言,心里极为舒畅,仰头大笑了几声,而后却又面色复杂地叹道:“谁能想到,朕这个皇帝,做的尚不如一无赖小儿做的痛快。”
邬先生闻言,敛去脸上的笑容,沉声道:“陛下,再忍忍,再忍忍吧。一路走来,何等艰辛,多少对手都倒下了,陛下也荣登大宝十数载了。那边……呵呵,那边如今看起来虽然是烈火填油,鲜花着锦,可事实上,他们的气势已经到了尽头。
文臣里他们占尽优势,可那又如何?武将中,他们费了天大的力气,最后还是因为太上皇的态度,义武侯才勉强站到那边去。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在军中,他们再难寸进半步!”
隆正帝长叹一声,道:“朕何尝不知这些,可是,老十四尚且能拉拢一位军机阁大臣,朕却连一位都没有。那些人除了父皇的话,眼里根本没有朕,可恨!!”
邬先生摇头道:“陛下,这也难怪。毕竟,太上皇是大秦开国两千多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堪比始皇帝的帝王。当年,太祖高皇帝骤逝,年不过十二岁的太上皇登基正位,在荣宁二公的辅佐下,就能率领千军万马,南征北战,平定天下,可以说是真正的马上皇帝。
后来又以高祖遗策治理天下,使得寰宇大治,国泰民安。能够有此威望,倒也是正常。若是军方将领不再听从太上皇的旨意了,那才是坏事。”
隆正帝闻言,大感没趣,瞪了邬先生一眼,气道:“朕不过发点牢骚消消气,你倒是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等着朕。朕刚才说什么来着?看看,朕都被你气糊涂了。”
邬先生却也不在意的哈哈一笑,道:“方才,陛下在遗憾,忠顺王都能拉拢一位军机阁大臣,陛下身为九五,却一个都没有,甚是不忿。”
隆正帝气乐道:“既然你记得,还不赶紧与朕想法子,竟在那里嘲笑于朕,是何道理?亏你还是朕的帝师!”
邬先生闻言,敛了敛笑容,不过还是很轻松,他微微躬身,道:“臣不说,是因为臣知道陛下心中已有了主意,所以便不再多舌了。”
隆正帝闻言,脸色一正,直视着邬先生道:“那你觉得,朕所想如何?”
邬先生苦笑了声,缓缓的摇摇头。
隆正帝见状,面色一僵,随即有些不悦的皱眉道:“为何?”
邬先生叹息了声,道:“陛下,因为龙首宫那边,不允许。”
隆正帝闻言,眼睛缓缓闭起,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邬先生见状,心中不忍,劝慰道:“陛下,九五之位,又岂是那般好坐的?想想太祖高皇帝,再想想太上皇,哪一个不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最终坐稳了这万里江山?也正是因为这些磨难,所以才造就了他们的千古伟业和永垂不朽的圣名。陛下,再忍下去吧。”
隆正帝闻言后,面色舒缓下来,睁开眼睛,看着邬先生,一字一句道:“朕知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是,朕就是不甘心。朕心中有大抱负,朕要缔造一个更加强盛的大秦!朕要做千古一帝!可是,这束手束脚的枷锁,却让朕极其郁闷,甚至是痛不欲生!”
邬先生闭目皱眉,深深叹息道:“陛下,戒躁!”
隆正帝额头青筋都有些暴起,低声喝道:“戒躁?朕空负一九五之名,可是,文臣文臣不听宣,武将武将更是有令难调……朕什么都做不得,朕戒躁有什么用?”
邬先生眼睛猛然睁开,沉声道:“不,陛下并非什么都不能做。”
隆正闻言,眼中顿生一抹喜色,急道:“邬先生何以教我?”
隆正皇帝连“朕”都不说了,可见,他心里是何等的焦急。
邬先生心中又叹一声,他知道眼前之帝王绝对是一个勤俭圣明的好君王,可惜,上天见不得完美,使得人无完人,这么好一个君主,偏偏性子这般急躁。
只是,到底只是个臣子,不好再多劝,邬先生按下心中杂思,看着隆正帝道:“很简单,陛下只需要多施之以恩即可!”
隆正帝闻言一怔,随即恍然道:“你是说,对贾环?”
邬先生点点头,道:“荣宁二公虽逝去数十年之久,但我大秦军方的核心力量,几乎都为其一手打造。至今为止,军方各处都刻有深深一个贾字。先前贾家内部人才凋零,没有成器的,眼见就要衰败了。所以他们无法将人心聚齐,空有二公遗留下的丰厚威望,却难以加持利用。
但现在又不同了,贾家出现了一个贾环。此子虽然年幼,但,心狠手辣,行动刚毅果决。更兼手段不凡,短短几年内,竟将原先散落的七零八散的荣国体系又重新聚将起来。
最难得的是……他心中有大义,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是臣最佩服他的地方!九郡王连郡王之位都许了出来,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可见,他心中是有一个底线的。
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值得吾皇施加以恩?”
隆正苦笑道:“朕担心的是,朕对他施恩,不仅对他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害了他……就如你所说,龙首宫那边,却是不允许……”
邬先生哈哈一笑,摇头道:“陛下过虑了,若是换了别人,或许会有这等担忧,但荣国之后,断无此等可能。再说了,陛下只是施恩而已,又非拉拢。最好是……以亲情待之。”
隆正帝闻言,眼睛越来越亮,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声:“大善!”
……
若说西城居德坊内最著名的街道是公侯街,那么位于皇城东永兴坊和崇仁坊之间的那条大街,就是整座神京内都最为著名的街道了。
公侯街附近还有热闹的坊市在开,但永兴坊和崇仁坊之间的那条街,除了坊内的各户人家外,绝无外人敢靠近。
因为这条街道就是大秦皇室大多皇族所居之地,十王街!
当然,多数皇族都住在坊内,未必就能挨着街住。
因为在十王街内,有一户占地极广的府第,仅这一户,就占去了大半条街……
五间高大门楼,起的极为气派,飞檐处更是用上了龙首兽头……
门楼正中有一块极大的牌匾,上书五字:
忠顺亲王府。
王府规制惊人,院落重叠,不知凡几。
至于龙形照壁,穿山游廊,假山,莲花游池,亭台轩榭,更是数不胜数。
此刻,在一间规格并不比隆正帝的紫宸书房差多少的书房里,与贾环有过一番交锋的忠顺亲王坐在书桌正座前,面沉如水的看着九郡王赢禟,沉声道:“他真这么说?”
赢禟苦笑了下,点点头,道:“这还能有假?这小子,年纪不大,主意倒是正的很。”
书房内,除了赢遈和赢禟兄弟俩外,还有一对兄弟,正是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两兄弟。
史鼎见两位王爷都面色不渝,也跟着生起气来,一脸为其思考的建议道:“王爷,要不,干脆派人除了这个孽畜,一了百了!贾家除了这个东西外,其余人等不足为虑。”
赢禟闻言,肥胖的脸上嘴角抽了抽,一双细眼看着史鼎如同在看一头会说人话的猪一般……
赢遈眨了眨眼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两位侯爷,今天也不早了,本王就不留客了。”
角落里的王长史闻言,顿时小心翼翼的轻着脚步,走到史家二兄弟面前,躬下身,阴测测的道:“两位侯爷,请吧。”
……
第二百零二章 拉拢
等史家两位兄弟走后,赢禟才乐了起来,道:“十四弟,你招这么两个活宝过来,是为了活跃气氛的吗?呵呵,他们倒也真敢想。”
赢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不提他们了,就当……就当多两个摇旗擂鼓壮士气的吧……九哥,难不成,我们就这么拿他没法子,眼睁睁的看他壮大?”
赢禟笑的和弥勒佛一样,眯缝着眼呵呵道:“壮大?壮什么大?”
赢遈无奈道:“九哥,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说笑。被这一竖子气的我几天没睡好觉,却偏偏想不出对付他的法子……”
赢禟摇头道:“我没有说笑……没错,贾环这小子确实是一个不好下口的刺猬,可是,也就是只刺猬了,他还能做什么?”
赢遈闻言一怔,眨了眨眼,看着赢禟道:“九哥,你什么意思?”
赢禟哈哈笑道:“你啊,是把这小子想的太厉害了。却忘了,他毕竟只是荣宁二公的子孙,而不是荣宁二公。”
赢遈皱眉道:“有区别吗?荣宁二公遗留的威望不都被他接手了么?”
赢禟道:“区别大了去了!没错,如今我们是对付不得他,不仅我们对付不得他,除了父皇,谁都拿他没办法。可是,我们拿他没办法,他就能拿我们有办法吗?”
赢遈闻言,眼睛忽地一亮,面色转晴,吸了口气后,看着赢禟。
赢禟也笑,道:“他若有事,他若被人欺负了,那么镇国公牛家、理国公柳家这些军方巨头,甚至包括父皇,都会为他出头张目。事实上,只要他不触犯父皇的忌讳,那大秦就没什么人能动的了他,毕竟,贾家为我大秦,也为我赢家付出了太多……
可是,老十四,没人能动他,不代表他就能动别人。他若想欺负别人,也能指使这些人给他出力吗?
这些庞大的力量的确在护着他,可是,这些力量却并未如他所用。就我所知,此子在牛继宗等人面前,也不过是个晚辈罢了。”
赢遈闻言,来回走动起来,忽地,一拍脑门,道:“终日打雁,不想这次……没错,我们都被他给唬住了。好个孽障,好胆!竟然……”
赢禟见赢遈脸色难看,连忙道:“诶诶,老十四,哥哥劝你最好冷静一点。还是那句话,他动不了我们,可咱们也别想动他。
否则,父皇那边就够咱们喝一壶的。父皇这几年年纪越大,也越发念旧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容忍那么多老臣贪腐还不治罪。
更何况父皇和贾家还有江南甄家的情分,你是最清楚的。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治他,还得想尽办法拉拢他,结好他。”
赢遈闻言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毕竟是个出众的权术人物,没多久就想通了关节,笑道:“还是九哥的脑子好使,没错,就算不让他站我们这边,也不能让他被老四给拉过去。哼,我们这边好歹还有一个军机阁大臣,还是当朝太尉。可老四那边……嘿嘿!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有滋味……”
赢禟笑呵呵的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正好,父皇给杏儿指了婚,正好指给这小子。这一次,十四弟拉拢人心的手段不妨尽可使出,反正有父皇的牌子可打,也容不得他拒绝。
十四弟,记住,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心里要有数,这小子身后站着的什么样的力量。大秦八大军团,其中最为强悍的三大军团,都在他身后杵着啊。”
……
翌日,早,很早……
“明月,呵,你这是……”
贾环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一本正经想要服侍他起床的董明月,无奈的指着窗外道:“才寅时初刻啊,这个点儿,岳父老子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董明月如今面色依旧淡然,但在贾环跟前,眼神却已经生动了许多。
她眼神认真的看着贾环,正经道:“就应该早点准备才能早点去啊,下午回来还要去接干娘她们呢。”
贾环闻言,面带苦笑,顶着一脑袋瓜子的瞌睡,哈欠连连,支吾道:“月啊,为夫实在是……实在是太困了。谁叫你昨晚……昨晚非拉着我一起写字的?”
董明月不悦道:“那是因为写字很有用,你没感觉到对劲的体悟清晰了些么?”
贾环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感觉到了啊,可我还是瞌睡……”
董明月赌气道:“那你就继续睡吧!”
贾环苦笑了声,道:“看着你小嘴噘的都可以挂油瓶了,我要是还能睡的着,你就可以考虑换人了。”
董明月没有感动,反而气的杏眼圆睁,怒视着贾环,冷声道:“你说什么?换什么人?”
贾环闻言,一抽嘴巴,捶着脑门请求道:“好明月,我这不是脑子里都成浆糊了嘛?说话没有过脑子,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只是我真的好困……呃!”
“叭!”
清清凉凉的,柔柔软软的,甘甘甜甜的……一个吻,将贾环那唠叨个没完的废话给堵住了。
一个激灵,贾环双目圆睁,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品位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伸舌头……
那个吻就离开了他的嘴巴。
醒了,完全清醒了,贾环一脸欲求不满的,看着满脸绯红,低头不敢看他的董明月,正声道:“月,刚才怎么回事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菩萨奶奶显灵了吗?哥哥我怎么完全都没感觉到,咱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就再来一次吧!”
饶是董明月心跳的跟小鹿飞奔似得扑通扑通,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可是听到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自称哥哥,还是无比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贾环完全无视她眼中的嗔意,从被子里爬出来,就准备扑向董明月,董明月却忽然转身背着他,又羞又恼道:“你怎么又没穿……既然清醒了,就赶紧穿衣服吧,我在外间等你。”
“喂喂,明月,月啊……你不能抛弃我呀!”
听着身后的惨嚎声,董明月羞红的脸,悄悄抿嘴一笑,不言,快步走出贾环的卧房。
……
一个时辰后,洗漱完毕,簪好发髻戴好金冠,换完华服的贾环,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了番后,回头对身后帮他拉展后襟下摆的董明月道:“月宝贝,看看,仔细看看,看着这么英俊帅气,潇洒不凡,风流倜傥的我,你难道就没有芳心暗动,想再来一口什么的?
哥哥我可是要好心的劝你一劝,如果你要想对我图谋不轨,贪我的色,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要是等为夫将咱娘她们接回来,小吉祥也跟着回来后,嘿嘿!到时候哥哥我就是想从了你,随便你糟蹋,恐怕都难再找这么好的机会了!”
“呸!”
饶是董明月性格清冷,可此刻仍旧忍不住面红耳赤的啐了贾环一口,羞恼道:“谁稀罕你!”
贾环撇撇嘴,道:“你不稀罕我没关系……”
董明月闻言,面色刚一冷,就听这瘪三继续道:“你不稀罕我,可我稀罕你啊!我稀罕你一辈子都不够,还得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我们生生世世都盖一被子!”
董明月本来被这么直白的话感动的芳心暗颤,可谁知后面又跟了这么粗鄙的一句,她真真是……
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董明月嗔道:“见天就会乱说!好了……”
顿了顿,她声音忽然轻了许多,道:“去见了我爹,帮我看看他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代我给他问安,告诉他,乖囡好想他……”
贾环反过身,握住董明月的手,看着她泪光弥蒙的眼睛,柔声道:“放心,我都省得的。我会代你给他老人家请安,看看他是瘦了还是胖了,还会代你,给他老人家磕头。”
“呜!”
董明月闻言,眼泪再也掩不住了,连哭声都哭出来了,感动的无以复加,扑进贾环怀里,紧紧的搂抱着他,呜咽道:“谢谢你,环郎,谢谢你。”
贾环没有再捣乱,他环抱着董明月,让她紧紧靠在他胸膛上,柔声笑道:“还跟我道谢?我还要谢岳父呢,谢谢他,为我生了这么好个女儿。
我会告诉他,不要牵挂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照顾我好你。就算我死了,也一定会让你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我和岳父一样,都是有担当的男人。”
董明月闻言,泪若雨下,靠在贾环胸前连连点头,道:“是,是的,你们都是有担当的男人,你是我的男人。”
……
因为有王炎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这次贾环并没有让王炎陪同一起,而是一个人在韩大的陪伴下,轻车简从的去了黑冰台。
等他一个人进了黑冰台大门后,就见一个须发皆白,连眉毛都是雪白的,偏面色看起来像只有三十多岁中年人的男子,迎上了他。
贾环看着他有些眼熟,想了想,忽地,脑中灵光一闪,看着那人道:“你就是那日那个追踪……”
男子抱拳行礼,道:“在下正是朱雀千户坐下,追踪百户天涯,见过爵爷。”
贾环听闻这名儿,嘴角微微一抽,笑道:“你这名儿还挺潮流的,天涯?你可还有一个叫海角的兄弟?”
天涯呵呵一笑,道:“爵爷说笑了,在下实名田涯,因为音近,所以众人叫习惯了,才起了这么个诨号,让爵爷见笑了。”
贾环摇摇头,道:“哪里话,很不错。对了,上次王爷爷还说让你去我府上教我隐匿的本领,怎地也没见你上门儿?”
天涯笑道:“不过是一些小道罢了,既然千户大人已经允诺了,爵爷若是想学,在下这里有一本册子,上面记载了些心得,爵爷拿回去看看就会了。”
……
第二百零三章 再传
贾环接过天涯手中的小册子,随意的翻了翻后就放进怀里,然后看着天涯笑道:“天涯,你这可是将了我一军啊,说说看,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就尽力去做。总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天涯洒然一笑,道:“爵爷说笑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爵爷能看得上,是在下的福气。”
贾环闻言,又笑了笑,却没有再啰嗦,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他道:“那等回头再说吧,我记住这事就成。走吧,我们赶紧进去,也好早点出来。”
天涯闻言,笑着应了。
……
时隔三年,再见董千海,除了鬓角处多了星点斑白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还是在那间牢房中,还是那些陈设和书籍。
董千海看到贾环后,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只是看了眼后,又去看书去了。
天涯倒也知趣,对贾环拱手道:“爵爷,那您就先聊着,在下先退下,有事您就拉门边的绳索就是。”
贾环闻言,顺着他的手看了看牢房门口的一道细绳,眼睛微微一眯,点头笑了笑,道:“麻烦你了,我很快就好。”
天涯呵呵一笑,道:“不急。”
说罢,又对贾环拱手一礼,而后便退出房间了。
待见到天涯的背影消失在地道深处后,贾环方才转过身,上前两步后跪下,磕了个头,道:“小婿贾环,代内子明月,给岳丈磕头请安了。”
董千海闻言,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后,眉头皱起,道:“你和乖囡……成亲了?”
贾环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后,嘿嘿笑道:“还没,不禀报过岳父大人,哪里就能成……这不,小婿花费大力气,终于又能进来一遭了。”
董千海闻言,心中暗舒了口气,暗道,这小子明明看起来元阳未失,怎么会……
轻轻哼了声,董千海对贾环道:“看你的筋骨,筑基已成?”
贾环笑道:“侥幸,没让岳父失望。”
董千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白莲金身经》,修练条件很严,首先一条,就是要求元阳不失。”
贾环闻言傻眼儿道:“岳父,这……那您?”
董千海皱眉看了贾环一眼,道:“除非早日突破七品,否则,元阳一失,根基一损,便再无突破七品之日。”
贾环闻言,这才舒缓了口气,道:“吓我一跳,岳父您真是……不就是七品吗?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董千海看了贾环一会儿,淡淡道:“明月未曾给你说起过,六品和七品的差距?”
贾环点头道:“说过了啊,六品和七品是条天堑嘛!许多人年纪轻轻的就练到了六品,可后面花了大半辈子都难练到七品。不过,这是旁人,我不同,明月姐姐也不同。”
董千海闻言,脸上终于起了波澜,看着贾环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笑道:“我不是跟岳父大人说过嘛,我一定会照顾好明月的。经过我的指点,明月前儿个已经突破六品,成为七品大高手了。”
“当真?”
董千海眼中明光一闪,看着贾环激动道。
贾环道:“这还有假?”
董千海深吸了口气,凝视着贾环,道:“好,很好。你过来……”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喜道:“岳父,您又要传……”
话未说完,被董千海瞪住了,贾环会意,连忙住口,附耳过去。
又是一段玄奥晦涩的功法。
只是……听起来怎么总有一点怪异?
反复诵了三遍后,董千海看着贾环道:“记住了?”
贾环面色纠结,点了点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记住了。只是……岳父,怎会有天葵……我没那玩意儿啊!”
董千海怒视了贾环一眼,道:“这是给乖囡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贾环闻言倒也没脸红,只讪讪一笑,眼珠子又转了转,看着董千海嘿嘿一乐道:“岳父,您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都传给小婿算了。
哎哟,您是不知道啊,小婿在外面过的艰难啊,时不时就得和人干架,不是小王爷就是小侯爷。偏偏我家传功夫都殁了,只能靠《白莲金身经》硬抗,耗的对方打累了才罢。
可这不是长法啊!小婿修练的是《白莲金身经》,又不是《缩头乌龟经》。老是挨打算怎么回事?上次要不是明月帮忙,小婿差点被人给打死。”
董千海闻言,淡淡的扫视了贾环一眼,在他手上顿了顿,道:“你练的是拳法吧?看你手上的茧层,还是走刚猛路子的拳法。功夫,在精不在多,贪多者必然难精。我手上虽然还有几门剑法,但多有我白莲教的印记,你习之非福。”
贾环闻言,顿时有些沮丧起来,点点头,道:“岳父教训的是……”
董千海见他这怂样,眉头皱起,就想厉声呵斥几句,只是却又想起些什么,终究没有出口……
而后他叹息了声,道:“罢了,攻击之道我没什么可教你的,却有一套身法,乃是我教中苦修前辈所创,并未流传于世。老前辈去世前,嘱托我替他寻个传人,我先前忙于教务,竟耽搁下了。日后却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传回教中……也罢,今日便传于你吧。”
贾环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附耳过去,听了半晌后,面色古怪道:“岳父,这……小婿愚钝,怎么听不懂啊?”
董千海淡然道:“苦竹前辈一生精研易学和玄门之道,此身法中,亦是以《易》为主,辅以九宫八卦并诸般玄门阵法,免不了玄奥晦涩,但博大精深之处,堪称绝顶,我也不过是小有所得。
即使如此,当日在自身功力废去六成时,还能带着明月杀出一条血路,让她得以逃生,此法功不可没。”
贾环闻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双眼放光的看着董千海道:“岳父,那小婿要是练到大成的话,岂不是……”
董千海为人方正威严,实在见不得这种德性,皱眉道:“不要整天妄想!武道一途,从来没有尽头,何时会有大成之说?这套苦竹身法,更是玄奥绝伦,纵然用尽一生去精研,也不敢说大成。
还有……武人习武,增强力量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在习武之途,磨砺己身,锻炼心智。若只一心贪图力量,便已经走上了邪道,必不可长久。”
贾环闻言,眼睛眨了眨,看着董千海道:“岳父……这个,你们白莲教不是……”
“本身就是邪教,是吗?呵呵。但凡人能好好的活下去,谁又愿意做这一行当?”
董千海叹息了声,却没有想再与贾环交流下去的意思,道:“时间不早了,你去吧。日后,不必再来看我。记住,为人做事,要谨小慎微,小心总无大错。”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道:“岳父,您就没什么要小婿转达给明月的吗?”
董千海闻言,目光闪动了下,却又垂下眼帘,低声道:“你就对她说,让她好好过日子就好,不要再牵挂我,也不要再牵挂她已经过世多年的娘亲了……”
……
出了黑冰台大牢后,贾环被天涯送出了大门,贾环忽然笑道:“天涯,我刚翻了翻你送给我的那本小册子,发现上面很有些玄奥啊,连五行都出来了,你这是……神话小说吧?”
天涯温和一笑,道:“爵爷说笑了,五行之道,听起来玄奥,其实摊开了说,却也简单,就是……”
贾环摆手道:“今儿不是说法的时候,这样吧,过几天就是十月初一,我在东来顺三楼地字号包厢内,摆下大席宴请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你也有时间好好想想,想要点儿什么才不吃亏,呵呵呵!”
天涯闻言,笑道:“爵爷说笑了,既然爵爷有请,那天涯就却之不恭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从韩大手中接过马匹缰绳后,翻身上马,道:“后会有期。”
天涯躬身一礼,道:“恭送爵爷。”
待到贾环和韩大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转弯,天涯方才直起腰身。
黑冰台大门处,一个身着千户服的清瘦身影出现,走到天涯身边,淡淡的道:“他们谈话可有问题?”
天涯回头,看着来人秀眉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炙热之意,随后低头恭声道:“回禀千户,并无太大问题。只是……贾爵爷似乎要娶那人的女儿为妾了。”
玄武千户白佳人闻言,秀眉微蹙,道:“他答应了?”
天涯点点头,道:“是,他还嘱托贾爵爷要和他女儿好好过日子。”
白佳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哀婉之色,随即道:“那就好,可见,他已是死心了。”
天涯闻言,垂下的脸上眼睛微微一眯,而后道:“千户大人,不知贾爵爷那边……”
白佳人淡淡的看了天涯一眼,道:“这个案子,是由王老和本座负责的。若是出了岔子,背锅的也是王老与本座二人。贾环此人,现下正是大热之时,我们最好不要轻易得罪。
纳白莲妖女为妾,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死罪,可放在贾家人身上,呵呵……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多嘴。”
……
第二百零四章 少年
“大哥,都说了没什么事,不用你跟来了,你不信,看吧,又让你白跑了一回。上次西边儿老太太还责怪我,不许我拿你们真当家臣使。偏你就是不听,让我挨教训!”
骏马上,贾环撒开缰绳,潇洒的玩儿起信马由缰这一套,引得路人纷纷张望,尤其是裹着头巾的小媳妇们,指指点点,私语窃笑……
不过,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所谓信马由缰,看起来是潇洒不羁,其实还是在通过臀腿部的力量,控制着胯下马匹的方向,而且比缰绳控制累的多……
坐在马鞍上,贾环双手抱于胸前,懒洋洋的看着身旁并行的韩大说道。
韩大性子沉默,听闻贾环的话后,只是淡淡一笑,声音沉厚道:“小心无大错。”
贾环撇嘴道:“要是晚上夜里倒也罢了,可是这光天化日的,哪会有……”
“啊!”
贾环话没说完,就听前方不远处集市中传来一声惨叫。
韩大二话不说,催马上前,挡在贾环身前,一脸戒备的看着前方。
不说他大题小做,不管是牛奔还是温博,甚至连他的父亲韩德功在内,都隐晦的跟他提起过,忠顺王世子赢朗被打一事,那边恐怕未必就会善罢甘休。
纵然明面上不敢乱来,但私底下阴私手段恐怕少不了。
韩大性子最是沉稳,所以众人都多对他叮嘱一二,希望他能留心。
贾环也知道这事,可是……
“大哥,你这也太疑神疑鬼了吧?如果那面真要蠢到这个份儿上,敢在大街上袭杀于我,那他们怕是也走不到今天了。”
虽然说是这样说,可贾环还是从马上下来了。
马上太高,若真有人失心疯用强弩对付他,那坐在马上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不过没等他上前拨开挡在他前面的韩大,韩大自己就闪开了,脸上多是些鄙夷之色。
贾环见状好奇,韩大性子沉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看到了什么,竟然让这般沉稳的人都面带鄙夷。
绕过韩大的马匹后,贾环就见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而街道正中,正上演着一出全武行。
不,应该说是,豪奴纵凶的戏码。
只见前方街道上,一个老妪坐在一架独轮车车上哭嚎哀求着。
而她身前,是一个穿着一件破旧单衣,满头黑发披散开来的少年。
少年此刻正拿着一根木杆,和一群身着华衣、手持刀棍的奴仆们打成一团。
少年勇则勇矣,只是攻法并不成套路,没有章法,只是单凭一股勇力和骨气在拼。
而对面的奴仆们,虽然也没什么章法可言,但胜在人多势众,而且还有腰刀等利器。
没多久,少年就在人群的惊呼声和老妪的凄呼声中,被人连砍了两刀。
不过,刀伤非但没有让少年倒下,反而激起了他的戾气。
硬是一手强抓住刀刃,而后扑身上前,趁势冲到豪奴群中,悍然一头撞到持刀奴仆的头上,那奴仆先前见少年白手抓刀刃,已经吓呆了,此刻被人一头撞到脑袋上,登时惨嚎一声,竟生生被吓昏了过去。
众豪奴见少年竟然这般勇猛,又见他夺过刀持于手上,更是不敢上前了。
他们不敢上前,后面不远处一排轿子里的主人却是不耐烦了。
打头的轿子没动,倒是后面倒数第一个轿子上走下来一个人,大概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见他步履发飘,面色虚白,双眼无神而带有淫邪之气,都入秋多时了,手中还晃着一把折扇……
“怎么回事?挡道狗还没打死?”
此人一副公鸭嗓子极为难听,说出的话就更难听。
“侯公子,不是我等不用心做事,实在是刁民可恨。您看,您家的那个奴才阿三,已经被伤的不知死活了。”
豪奴后方,一个身着管家服的富态中年男子,脸上并无多少恭敬的对身边的干瘦公子说道。
侯公子虽然人看起来极为猥琐不堪,可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他先看了看手里握着一把刀,仅仅站在独轮车前的少年,眉头皱起,见那少年一身是血后,眼中闪过一抹畏色,不过,当他看到少年身后独轮车上哀声哭嚎的老妪时,眼睛又一亮。
他笑道:“周管家,看到那小子身后的糟老婆子了么?你们一堆人挤在这里没用,那小子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们得分成两拨人,一拨继续和这小子对峙,一拨绕到后面去,劫持住那臭老太婆,还怕这小子不就犯?”
周管家闻言,认真看了看侯公子,拱手道:“公子果然是家学渊源,侯公子,在下受教了。”
侯公子闻言,嘎嘎一笑,道:“周管家说哪里话?周管家是李相爷身边的红人,在下还要周管家多多关照才是。”
周管家闻言,矜持一笑,又不咸不淡的客气了句后,就开始指挥起来。
不一会儿,局面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少年也明显看出对面的打算,一张黑脸怒的发红,怒吼道:“有种朝爷爷来,你们这般下作,算什么好汉?”
藏在豪奴身后的周管家闻言,嗤笑了声,道:“这等卑贱的草民,也敢跟我们谈什么好汉,真是笑话。”
豪奴们闻言轰然大笑出声,指着那少年嘲笑辱骂不止。
局势对少年越发不利了,二三十个人围着他和独轮车上的老妪,也不靠近,只是拿长棍去捅,拿刀去戳。
他们不敢对少年下手,却朝那老妪动起手来。
少年怒到极致,想要杀个痛快,却不敢离开独轮车太远,想要护着那老妪。
可是,四面八方都是棍和刀,砍退两个,后面又有七八个上来。
眼看老妪被捅的哀嚎,人群中指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却也没人敢站出来相助。
看到这一幕,韩大气的脸色阴沉到极致,他自幼丧父,是寡母将他和韩三养到了五岁,直到韩德功从战场上回来后,才将他们接到定军伯府住下,其母身子本来就病弱,又得其父战殁的噩耗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然而,在韩大心中,最可亲可敬的,永远都是那个虽然瘦弱但却永远面带可亲微笑的母亲。
此刻他看到那老妪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想起亡母,又悲又痛,但更恨,恨那些连老人都下的了手的奴才。
只是……
他现在是贾环的家臣,上次温博惹出了滔天大祸后,他们几个回家后都被长辈教训过,不让他们给贾环惹祸。
所以,他只能含恨看着,不好出手。
“大哥,还看着干吗?路不平有人踩,拔刀相助方为男儿本色。管他娘的什么来头,先打死这些狗日的再说!”
要是只是纨绔子弟在街上调戏良家那也算了,这种人也干不出什么真的丧天良的事来,不过是口舌花花,了不起动点手脚,寻个乐子罢了。
贾环见了最多也就笑骂一通,也就一笑了之了,因为这曾经是他心中的梦想……
可此刻这幕却又不同了,都是娘生父母养出来的,得多没天良,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听到贾环的暴喝,忍了许久的韩大没有再客气,一个箭步冲入人群,在贾环才撂翻一个时,就打翻了一打了。
贾环见他打的兴起,索性就交给他去打了,除了不开眼闯到他跟前自寻死路的外,贾环也不理会那些人,径自走到那少年跟前,道:“小子,怎么回事?出门在外还这么鲁莽,自己受伤也就罢了,怎么还连累老嬷嬷跟着受罪?”
那少年本来一脸戒备的看着贾环,此刻闻言,顿时羞愧的满脸通红,垂头不语。
其实,这少年看起来也已经有十四五了,比贾环还大。
只是,贾环练武多年,寻日营养又极为丰盛,再加上这几年发号施令惯了,气度自是不同。
所以,虽然他年纪比少年年幼,可看起来却老成的多。
这一番教训,也不显得违和。
倒是那独轮车上的老妪,此刻见有人相救,擦去脸上的泪水,又理了理凌乱的花白头发后,对少年道:“狗儿,还不快给恩公磕头谢恩!”
贾环连忙劝阻道:“老婆婆,你这儿子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我也是看他们做的太过才……”
“砰砰砰!”
那少年却不等他说完,跪下就给贾环磕了三个很响的响头,听的贾环都替他头疼。
磕完头后,少年抬头,一双澄净的眼睛看着贾环道:“公子,今日若非公子,小人纵然一死却也不惧,只是若连累了奶奶,小人就是死一万次也消不去罪孽。狗儿……赵歆感谢公子大恩!”
贾环连连摇头,道:“赶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亲长、恩师和君王,其他人却是不用跪的。而且,你能勇于守护祖母,并非小人,所以,不用自称什么小人了。说说看,他们什么人,你怎么会和他们起冲突?”
少年赵歆还未开口,那老妪就开口道:“公子,这都怨我这个老太婆啊。我孙儿近来在秦岭中猎得一头雪豹,卖了个好价钱,就想着带我这个糟老婆子看郎中。不想,在路上竟然冲撞了贵人的车架……”
赵歆气恼道:“那是街头转弯处,他们走的那快,我们没来得及避开,就一鞭子抽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贾环闻言心中了然,点点头,回头看去……
第二百零五章 道歉
所谓仗势欺人的豪奴,在普通人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但在真正武人面前,和土狗差不多。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场面上就没什么站着的人了。
连周管家和侯公子都栽倒在地了。
不过,周管家是被打翻的,可侯公子却是见势不妙,自己主动躺地上的。
“爽了?”
贾环笑吟吟的看着走过来的韩大问道。
韩大嘿嘿一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贾环也点点头,没有多说,看向对面,一共七八顶绿呢轿子,除了为首打头的那座是四抬的外,其他的都是二人抬的小轿子。
此刻,轿子上的人终于也坐不住了,走下轿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身上衣着华贵,配饰也多美玉,气度雍然。
跟在他身后的,也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此刻都是脸色肃穆的看着场面。
其中一个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看着贾环等人,冷哼了声,道:“武夫祸国!”
倒是那为首的年轻人没有说这些可笑的话,而是朝贾环这边走来。
“在下李怀德,家父李光地,不知阁下是……”
若非刚才贾环亲眼看到此人稳坐轿中,放任豪奴欺人,说不得还真会对这般温润有礼的翩翩公子感到好感。
可是此刻……
贾环面色淡然,上下打量了番李怀德,道:“令尊李大学士不仅有大功于社稷,而且传闻李相家中家风极严,家规清正,在下也曾深以为敬。却不想,世上多是耳闻为虚,眼见方实之事。今日见到阁下,才知道传言多有谬误。”
李怀德闻言,面色一僵,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有人为他鸣不平了。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跟七公子说话?李相也是你这种黄口孺子能够议论的?不过一介武夫,就敢这般放肆,还不赶紧给七公子磕头赔罪,当心内阁开出一张条子,将你这身狗皮给扒了。”
李怀德身后,又一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的翩翩佳公子开口出声了,语气极为严厉。
对于这样的人,贾环只是偏了偏头,道:“大哥,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沉默的韩大点点头,然后便消失在李怀德等人的视野中。
“啪啪!”
两个极响亮的耳光响起后,众人才又看到韩大退回的身影。
而方才叫嚣之人,却被吓傻了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梦菲兄,梦菲兄?”
“梦菲兄你怎么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问候声响起,然后众人就看到那位面色粉白的佳公子,失魂了般的双眼中,缓缓滑落两滴清泪,顺着红肿的面庞滚落……
见他有反应了后,李怀德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正视着贾环,沉声道:“既然敢出手,就不要藏头露尾。今日之事,再没有善了的话。将打人凶手交出来,你再亲自给梦菲兄磕三个响头,我可以放你一马。”
贾环真心觉得很无趣,淡淡一笑,道:“李怀德,这话就是你老子在这里都不敢跟我这么说……
小李子,做人呢,心中最好还是有些敬畏和底线为好。
人家老婆婆招你了惹你了,你就放纵家奴伤人?今儿是我来的巧,刚好在老人家没出事前赶到。要是今儿我晚来那么片刻……
呵呵,你信不信三爷我现在就抓着你们去宫里,到内阁当着李相的面问问他,他到底会不会教儿子,他要是不会的话,三爷我不介意代劳一番。”
这话让李怀德面色一变,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三爷?哪位三爷?我就不信,这神京城内,还有哪家勋贵的子弟敢这般猖獗!方冲、秦风还有牛奔他们我都认识,就没一个……你是……”
陡然,李怀德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再次一变,看着贾环试探道:“你是……你是宁国府的贾环贾三爷?”
此言一出,其身后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但随后就纷纷噤声,大气都出的缓了些,死死的盯着贾环看。
贾环没有回答他,而是又上下打量了番李怀德身上的装扮,笑道:“都道李相出了名儿的清廉,今儿我才算是见识到了。满神京城都在骂我黑心肝死要钱,可我怎么瞧着,我这一身比起你这一身来,连十分之一的价码都不到。李怀德,说说看,李相一年的俸禄多少,你一年的花销又是多少?”
李怀德闻言,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咬牙看着贾环,道:“贾爵爷,你最好别太过分。家父与太上皇几十年的君臣交情了,你……你不要太猖狂。”
贾环呵呵一笑,懒得再废话,道:“掏银子吧,给老人家和这位小兄弟看病用,再赔个不是……”
见众人面色不渝,贾环不屑地笑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懒得和你们纠缠。只是,不要将小爷惹的兴起,惹火了小爷,小爷管你们爹娘老子是谁,先揍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再说。有种就回家去叫你们爹告御状去,要杀要刮小爷我自然一力承当。赶紧的,掏银子,道歉!”
被贾环这么一喝,李怀德等人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一个个面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屎般。
众人多是自幼便被奶子丫鬟婆婆们凤凰一样围绕奉承着长大的,虽然多有严父,可严父多忙于外务,少有看管他们的时候,所以,他们自幼便是一帆风顺惯了。
何曾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们?不仅要黑他们的银子,还要他们给贱民道歉。
尤其是李怀德无法接受,他是一代名相李光地的幼子。
李光地女儿生了一大堆,直到老来方得一子,李家从上到下,无不宠的和真正凤凰一般。
虽然没有娇惯出什么顽劣恶性,但却娇惯出了满腔傲气。
此刻这般被贾环相逼,他如何想的通,直气的浑身发抖。
这时,被韩大打翻在地的周管家一路小跑过来,跪在贾环跟前就狂磕头,还哭喊着求情道:“三爷啊,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仗着相父的名头嚣张惯了,才惹出今天这事,和我家公子没有关系啊!三爷,您要打要杀都随您,就是别累到我家公子身上啊,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贾环瞥了眼地上磕头都磕出血的周管家,嘴角浮起一抹讥讽之意,看着李怀德道:“你就这点担当?”
这话让李怀德陡然涨红了脸,他眼中怒火惊人,恨恨的看着贾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子,丢到地上,而后昂着头道:“银子赔你,但是,想让我给这两个刁民道歉,绝无可能。”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从袖兜里取出荷包,扔在地上,却发誓绝不道歉。
贾环玩味的看着李怀德,道:“真不道歉?”
李怀德咬牙道:“除非你杀了我!”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主意!”
然后,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中,一耳光扇在李怀德脸上,直接将李怀德扇的倒飞了起来。
李怀德直到飞起在半空,都想不通贾环这个威风赫赫的纨绔,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了区区两个庶民,就将他这个太上皇座下红人,连续两朝君主都极为信重的内阁首辅之子,给打的飞起?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打飞了李怀德后,贾环居然没有住手,冲进公子哥儿的人群里,一人赏了一个耳光,饶是他已经控制了力度,可对这些文弱书生而言,力道也是恐怖惊人。
一个个被打的倒飞出去,而后摔落在地,个个都面无人色,双眼呆滞。
痛……
说实话,倒也没多痛,贾环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但是心里的打击太大,尤其是面子上挂不住,觉得颜面丢尽,斯文丧地。
如果说贾环、牛奔还有温博、秦风等人是大秦神京城内最顶级的武二代的话,那么今天以李怀德为首的这一批人,就是神京城内最顶级的文二代衙内圈。
只是平日里大家就是个认识,尿不到一个壶里,也玩儿不到一处。
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但不管怎样,哪怕是私底下都在相互诋毁鄙夷,可彼此面子上总还是过的去的,见了面,也会嘻嘻哈哈的打个招呼。
谁会像贾环这般,真正是二球一般的乱来。
“我最后再问一次,道不道歉?”
贾环一边将地上的银袋子一一拾起,随手放到老妪的独轮车上,一边随口说道。
不过,他却将脚下的一把腰刀用脚轻轻一勾,刀便升到了手中。
李怀德等人思量了番,不能以常理来看这个二球疯子,换作别人肯定不敢对他们动手,但这个疯子却不同。
罢了,不要为了区区两个贱民就坏了性命。
咱们都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日后总有还回来的时候!
咱们还可以先虚与委蛇,骗过这些人,反正咱们也不是真心道歉……
咱们……
心里想了一堆的自我安慰的借口后,李怀德等人终究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给老妪和赵歆低头道歉了。
道完歉后,李怀德等人再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草草给贾环拱了拱手,道了句“后会有期”的场面话后,就离开了。
原地,韩大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欲言又止。
而赵歆和老妪,则是傻傻的看着贾环。
完了!
……
第二百零六章 勇气
可不是完了吗?
路人倒是纷纷在夸赞贾环任侠之名,可是,赵家祖孙二人,感激归感激,却也不安的紧。
他们方才知道,今日和他们斗在一起的,竟然都是阁佬相爷的家仆。
老天爷啊,相爷!
戏里都说,相爷乃是辅佐君王治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今遭,这位恩公居然连相爷家的公子都打了!
这……
“怎么,害怕了?”
贾环见赵歆面色面色不安,笑道。
赵歆闻言,胸膛一挺,高声道:“不怕!”不过随即,又低声道:“就是怕……怕累着祖母一起背井离乡……”
贾环哈哈笑道:“你怎么会背井离乡呢?”
赵歆苦笑道:“公子,我虽然是城外乡下人,可也不是傻子。那些相爷公子拿公子或许没法子,可对付在下……”
贾环笑道:“你倒是想的透彻,怎么样,可恨我不过脑子就动手?”
赵歆连连摇头道:“这是哪里的话?歆就算再蠢笨,也不会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今日若无公子出头,在下和祖母怕是……”
贾环道:“有个法子,可保你和令祖母不用背井离乡,还能衣食无忧,你可愿一试?”
赵歆闻言,忙抬头看向贾环,喜道:“公子且吩咐便是,只要能让祖母衣食无忧,歆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环点点头,沉声道:“我叫贾环,现袭宁国府一等子的爵位,因为是亲贵武爵,所以可以自招一百名亲兵。我见你年纪不大,但很有勇武之气,怎么样,可愿做我的亲兵?”
赵歆闻言一怔,不敢置信会有这般好事落他身上,喃喃道:“公子……你,你怎么会看上我?”
不是赵歆妄自菲薄,他自忖,除了打猎是把好手外,连地都种不好,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
看看周遭看热闹的人看他的眼神吧,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加起来都快要融了他。
亲贵武爵的亲兵,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职业。
若是日后能够立下点功勋,封爵都不是问题。
贾环见赵歆不解,笑道:“很简单,因为你有勇气。”
“勇气?”
赵歆又是一怔,他原本以为贾环是看到了他的勇武,没想到却只是勇气。
不过想想也是,在贾环这种习武之人面前,他那三两式庄稼把式根本上不了台面。
可是为什么是勇气呢?
贾环很耐心的解释道:“看到刚才那几个相爷和高官的子弟了吗?他们给你赔罪道歉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赵歆闻言,嘿嘿一笑,道:“爽快,歆还要多谢公子……”
“诶……”
贾环打断道:“不是说这个,而是……你看他们给你道歉的时候,还有没有觉得他们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赵歆闻言,若有所悟,摇摇道:“当时没想那么多,不过现在想想,好像……”
“没骨头,对吧?”
贾环笑着接道。
赵歆嘿嘿一笑,道:“他们可能就是怕公子你再打他们!”
贾环摇头道:“如果你和他们的位置换一下,他们有勇气拿着一根木棍,面对那么多手持刀棍的豪奴吗?绝无可能!
如果让他们去写文章,那他们一定会将他们自己写的勇武非常,至少在精神上,绝不会后退半步,甚至都愿效仿弃笔从戎的班超。又或是,他们会自比妙计安天下的孔明。
但刚才他们的举动,你也看到了。难道我真会把他们怎么样?不至于,我也没那个胆子。可是他们就是怕,怕我会再打他们,所以他们就软了。
这不只是他们几个人的事,而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共性。但这不怪他们,这是儒教教化天下两千年的‘功劳’……
罢了,不说这些,说多了你可能听不懂。
我想告诉你的很简单,我非常欣赏方才你一个人独斗那些狗奴才的豪装举动。
你很有勇气,有为了保护祖母而悍不畏死的勇气!
这样的人当不得我的亲兵,还有谁能当?
怎么样,痛快点,回答我,愿意不愿意当我贾环的亲兵?”
赵歆听闻贾环夸赞他的声音,激动的满脸通红,使劲点点头,高声道:“我自然愿意做公子的亲兵,只是……”
他声音又低了下来,道:“只是我家中有祖母在堂,祖母身体病弱,没人照顾,我不能离开。”
贾环闻言,心中更喜,只是没等他开口,就见那老妪操起独轮车车头的一根木棍,连连朝赵歆身上招呼着。
赵歆被打后,不仅不敢躲避,还赶紧跪倒在地,以免站的太高,不方便老妪打他。
被狠狠揍着,赵歆也不怕疼,还赔笑道:“祖母,你要是生气想打孙儿容易,只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郎中方才千叮万嘱,您这身体可不能受气!”
那老妪气的满脸涨红,道:“恩公这般看重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说赶紧起誓,誓死效忠恩公,还端着架子拿起大来,偏还拿老身当幌子。你这是想我早点死吗?”
赵歆见老妪气坏了,连忙磕头请罪道:“祖母,孙儿再是顽劣,也不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孙儿就是舍不得祖母,放心不下祖母,祖母……”
见赵歆磕头磕的额头一片青红,眼中也流下泪来,老妪手中的木棍到底敲不下去了,抹泪道:“你若是心中有孝道,就该听我的话才是。你若是还不肯,就是大不孝,就是在逼我去死!”
贾环眼睛微红,却笑道:“老人家,你有一个好孙子。”
那老妪见贾环开口,连忙赔笑道:“恩公,切莫夸他,狗儿顽劣的紧,你只管啐他,打他,死活都随你。只盼狗儿能争气,能跟着公子成才,我就是立马死去也能心安了。”
贾环笑道:“不用您老去死,您老要好好活着。只要赵歆做我的亲兵,就能在宁国府后街分一套小宅院,虽然不宽绰,但还算清净。他每月还有五两银子月钱,再加上一些米粮肉菜,足够你们祖孙俩活命了。他还能再请一两个嬷嬷来照顾您老,他若是争气,日后再立下功勋,说不定,还能给您老人家请一个诰命呢,这才是真正的大孝。”
赵家老妪被贾环说的前景给迷住了,眼神愣愣的看着他,嘴角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笑,似乎她已经看到了那日。
赵歆转过身,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公子,歆,敢不为公子效死!!”
贾环哈哈一笑,道:“行了,快起来吧,赶紧,带着祖母与我回府吧!”
……
“老李,这位是赵歆,我新收的亲兵。为人非常有孝心,而且勇武过人。你按照亲兵的规矩,给他分一套宅院,该有的摆设家俬都准备好,另外……府上调拨过去一个老成的嬷嬷,平日里也好和老太太说说话,让他服侍好老人家。对了,再派人去请个郎中来给这小子瞧瞧伤。”
回到宁国府后,李万机来迎时,贾环将赵歆介绍给他,让他去安排。
李万机闻言,上下打量了番赵歆,然后笑道:“果然一表人才,能跟着三爷,算是你小子的福气了。”
贾环笑骂道:“哪儿学的这些马屁话,赶紧的,还有老人家呢。”
李万机赔笑了两声,然后便领着赵歆和他祖母离去了。
贾环回头正准备进府,却见韩大在身旁欲言又止,一脸“便秘”……
贾环笑道:“大哥,是觉得我今日做的不妥?”
韩大面色纠结,苦笑道:“环哥儿,你又何必……凭白往死里得罪人啊。不是怕不怕,而是值得不值得。”
贾环看着韩大一笑,左右打量了番,见门子离的远,而且还目不斜视后,才压着声音对韩大道:“如今朝堂里的文臣,十有七八都是忠顺王那边的人。早晚都要和这些人决裂,与其等到被人逼着站队,还不如咱们自己早早做出决定。更何况,咱们日后的根子在军中,能将文臣都得罪尽了,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
韩大闻言,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忽然笑道:“环哥儿,你真聪明。难怪奔哥儿老说你……”
贾环气道:“大哥,奔哥的话你也听?他那纯粹是嫉妒,嫉妒小弟的聪明机智!”
韩大哈哈一笑,然后道:“你赶紧回去吧,弟妹要等急了,我去练功了。”
贾环朝他肩上擂了一拳,笑道:“好啊,大哥,现在连你都开始打趣小弟了是吧?”
韩大又是一声大笑,却不再接口,转身离去了。
看着韩大的背影,贾环欣慰的点点头,而后朝二门走去。
……
“啊,你回来了?”
董明月当真是险些化成了望夫石,今日在书房门口整整站了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这才终于惊喜的看到贾三爷大步走来。
贾环哈哈大笑着伸开双臂,道:“老婆,来给老公一个爱的拥抱吧!”
董明月闻言,俏脸羞红,却没有给他拥抱,而是伸手飞速的在他肩头点了两下,贾三爷顿时怂了,耷拉着肩膀,苦着脸看着董明月。
董明月气道:“书房门还开着呢!”
可不是,门外还有强忍着笑,蹑手蹑脚的过路丫鬟呢。
贾环心里哀叹,这下丢人大了……
……
第二百零七章 嘿嘿!
“明月,我都说了八遍了……真的,岳父在里面待的很好,气色也很好,心情也不错。我作为女婿的,给他讲了两个笑话,逗的他老人家哈哈大笑后,还传了我一套心法。他听说你突破七品后,高兴极了,还让我再给你带一套武功口诀……”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口中也小小的抱怨着,但贾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反而面带微笑的又细细的说了一遍,看着董明月绝美容颜上的那一抹心安的微笑,贾环觉得值得。
待贾环说罢后,董明月静静的看着贾环,轻声道:“环郎,谢谢你。”
贾环闻言,眼睛中顿时充满欣喜,伸手揽过董明月的肩,让她靠近他胸前,然后昂着头得意哄哄道:“你都叫我环郎了,还用谢我?以后再不许说这么见外的话了,不过……你要是想谢我的话,嘿嘿,还可以来点实质的。来,宝贝儿,香一个,嗯嘛……哎哟!”
刚把嘴搭在一脸娇羞的董明月的唇上,还没来得及体会幸福的滋味,贾环就再次倒飞出去了。
一脸悲愤的看着脸色微显歉意的董明月,贾环委屈道:“月……你这是……”
董明月闻言,羞恼的看着贾环,道:“谁让你……伸舌……恶心!”
贾环哭笑不得道:“月啊,你还小,不明白。打KISS呢,都是要这样的,这样才显得相亲相爱啊。这才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虽然没听过打KISS,但董明月猜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只是……
难道真的是这样的?
董明月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贾环心中暗喜,面上却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明月你不喜,我又怎能只顾自己舒爽,就罔顾月儿你的感受……月,你放心,以后我再不会这么莽撞了。”
董明月闻言,心中既感动,又自责。
既然这种事是夫妻间都这般做的,那她又怎能不做?
那岂不是说,她不是一个好妻子?
然而即使这般,贾环还这样体谅她,关爱她……
董明月心中感动,面色渐渐绯红,低声道:“那……那我们也这样吧。”
贾环闻言,心中狂喜,可这孙子面上还犹疑起来了,为难道:“月,只怕你不习惯……我不想你受委屈。”
董明月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你眼角都是喜色,还拿捏……再拿捏,我就真不准了!”
贾环二话不说,扑身上前……
……
“嘿嘿,嘿嘿!吸溜……”
“三爷,您从出府就开始傻笑,笑的口水都……您已经笑了多半个时辰了,您这是怎么了?”
马上,帖木儿眼中颇为担忧的看着贾环,问道。
韩家三兄弟围绕在周围,脸色均有些古怪。
他们却是知道,贾环刚才是见完“弟妹”才出门儿的,所以,干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贾环被帖木儿吵醒美好的回味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和你什么相干,就你话多!”
帖木儿也不怕,瓮声嘿嘿一笑,大手抓了抓脑袋,道:“我这不是怕三爷您腮帮子疼吗?”
“噗嗤!”
生性没有大哥二哥那么沉闷的韩三闻言,忍不住喷笑出来。
贾环也乐,伸出马鞭在帖木儿身上抽了一鞭子,笑骂道:“就你话多,赶紧赶路。”
帖木儿嘿嘿一笑,又道:“三爷,咱们现在往庄子里赶,等接了姨奶奶再往城里赶,回到府上,可就深夜了。怎么不等明早……”
“帖木儿!”
韩大在前面骑行着,听到这里勒住马缰,回头怒喝了声。
韩让护卫在左侧,也不悦的看着帖木儿,冷声道:“让你在后面殿后,你跑到环哥儿身边做什么?啰里啰嗦的怎么那么些废话?做亲兵做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帖木儿被训的一愣,却不敢多说什么。
要是韩三训他,他或许还敢分辨两句,可韩大和韩让这两个寻日里从来都不苟言笑的忽然冲他发难,他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他一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敢再多言,偷瞄了眼面色玩味的贾环,帖木儿老老实实的退回到后方马车旁守着,一双眼睛左瞅瞅,右瞅瞅。
贾环回头大笑道:“老实了吧?老实就赶紧赶路。”
帖木儿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赔了个大笑脸,却不敢开口,只是傻傻一笑。
贾环又是一声大笑,然后在韩大和韩让无奈的摇头中,提起马鞭抽了下胯下马,飞奔而出。
韩大等人连忙跟紧。
为何要选这个时候去接人?
很简单,因为赵姨娘是出过府的姨娘,想再回府,只能在见不得人的黑夜……
……
因为先前一天早就有人快马赶到庄子上通报了,今日贾环来接人回府。
所以,赵姨娘等人早早的就将行李包裹打包好,只待贾环来接。
出府三年,日夜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再度回府,可是……
真到了今日,赵姨娘的心里反而却平淡了下来。
“奶奶?”
相比于兴奋的无可无不可,蹿上蹿下,跑来跑去的小吉祥而言,小鹊却极为细心的发现了赵姨娘的异样。
太过平静了。
赵姨娘回头看了眼小鹊,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就是,在这住了三年多,一下子要离开,心里还有些舍不得。等我们走后,这后院的温室怎么办?”
小鹊笑道:“不是已经嘱托郭三壮家的总管了吗?奶奶放心就是,等回了府,三爷还会再给奶奶起一座更好更大的温室的。”
赵姨娘摇头叹息道:“不会喽!府上规矩严着呢,老太太也不会许的。要是咱们跟着环哥儿去东边还好,可是还在西边儿住着,那就由不得我们胡来。老太太看着什么事都不管了,可心里明白着呢,不然,她怎么会不放我们去东边儿。哼哼,现在倒是心疼孙子起来了……”
“奶奶!”
小鹊看了看附近正在收拾清扫屋子的婆子,低声道:“奶奶,这些话说不得。”
赵姨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你倒是比我还仔细……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自己到老太太跟前找不素净,我……”
“奶奶!”
赵姨娘话没说完,小吉祥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抱着她的肩膀,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甜甜的叫了声。
赵姨娘气恼的在她眉心处点了点,笑骂道:“越大越没个正行,整天毛糙糙的,等着吧,回府后有你的好!”
小吉祥闻言顿时有些蔫儿了,满脸惋惜,小嘴儿巴巴道:“要是奶奶能去东边儿就好了,那咱们,啧啧……”
赵姨娘“呸”了一声打断了小吉祥的“妄想”,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老太太就是防着咱们去给环哥儿做耗,才巴巴儿的把咱们拘到西边儿。不过你倒是没问题,等回了府,你就和白荷一起到东边儿跟着你的三爷去吧。东边儿那边的狐媚子比咱们府上还多,你们不仔细守着,哼哼,有你们俩到老娘跟前哭的时候!”
此言一出,不管是蹦蹦哒哒的小吉祥,还是文文静静坐在旁边的白荷,面色都浮起了一抹绯色。
小吉祥扭扭捏捏道:“奶奶,我……我才不过去哩,我就守着奶奶,奶奶到哪小吉祥就到哪儿!”
赵姨娘哼了声,语气终究软了些,不过还是骂道:“少放屁!守着我有个屁用!真要让东边儿那起子坏了心的狐媚子把环哥儿给教坏了,我看到时候你到哪儿去哭!
我可告诉你们,环哥儿如今是一等子,除了一个正妻外,还能再纳个有名分的如夫人,这如夫人可不比寻常小妾,在朝廷户名册上都是有刻录的,每月还有一点子禄米。
要是环哥儿被东边儿的狐媚子给迷住了,把这个位子给了别人,到时候老娘就哈哈了!看你还跟老娘说不说这些好话!”
小吉祥被赵姨娘的话唬的一愣,讷讷道:“三爷,三爷才不会被人教坏哩……”
“呸!”
赵姨娘大怒道:“这几年我算是白教你了,前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小吉祥委屈的噘嘴道:“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
一旁处,白荷面色古怪,肩膀微抖……
小鹊则是一脸的无奈。
赵姨娘哼了声,道:“既然你还记得,怎么还说出这般蠢的话?男人的情意能靠的住吗?你看看,才几年功夫,毛还没……就往家里扒拉了多少绝色了?白荷如今是自己人了,那董家丫头……哪个不比你长的好?”
小吉祥委屈的叭喇叭喇的掉泪,抽泣道:“三爷说,他最喜欢我长的喜庆了……”
赵姨娘气乐了,道:“对,你吃饭的时候和他抢着吃,他能不觉得你喜庆吗?行了行了,说你两句就哭,怎么着,一会儿还想跟你三爷告状?
好了,说那么多没个大用,回去了正经的守着你三爷才是正经的。这些年,你虽说名义上是我丫鬟小婢,可我还不是拿你当亲闺女在养?我啊,可就盼着你能有个好下场,不用像我呢……”
……
第二百零八章 吃醋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
暮色降临前,贾环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贾家城南庄子上。
纳兰森若和胡老八并一些庄户早早的就在官路口处候着了。
贾环下马后,将二人扶起,笑道:“跟谁学的这一套,在庄户大门前迎迎就行了,还跑出来……庄子里不忙吗?”
纳兰森若笑道:“哪里会不忙,每日里拉水泥、拉石头还有运粮食的车就没停的时候。不过,再忙也得讲规矩。”
贾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们了。”又看着沉稳了许多的胡老八笑了笑。
纳兰森若和胡老八不敢受领,躬身谦让。
贾环道:“你们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摊子越扑越大了,得用的人手也越来越紧。老八,你手下有没有能够担当的起水泥坊的人才?玻璃马上就要开始制作了,我想让你看着这个。”
胡老八闻言,想了想后,道:“三爷,我还是守着砖窑水泥窑吧,我就会做这个……至于玻璃窑,我推荐老十三去做,他原就是烧琉璃的,后来白姨娘捣鼓出玻璃方子后,也是交给他去施展的。”
贾环闻言,想起了那个沉默的年轻人,道:“也好,反正还是在这个庄子上,你平日里多照看些就好。”
胡老八高兴的应了声。
贾环又看了看站在纳兰森若身后不远处的那道气息悍然的身影,笑道:“博尔赤,怎么样,我的亲兵队练的如何了?”
博尔赤刚过完十六岁的生,但看起来比他老子帖木儿还要沉稳,只见他“啪”的一声,单膝跪下,以军礼相见,沉声道:“将主,亲卫队现有亲兵二十三人,人人皆可纵马骑射,能开五连珠者一人,能开三连珠者三人,能开二连珠者十九人。皆愿为将主效死!”
所谓五连珠箭者,就是能以同样的力道和准度,连续不断的射出五只利箭的弓箭手。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很简单,五连珠箭者,即使不是武人,只要拉开距离,也能击毙一个四品武人。
若是达到七连珠,那,七品之下绝无活口的可能。
若是达到传说中的九连珠,就连七品之上都会感到威胁。
这还是单对单。
若是在双方斗将时,他们以冷箭射之,效果会更加惊人!
只是,想射出三连珠以上的射手,基本上都是可遇而不可求,需要看天赋。
不是简单的苦练就能做到的。
大秦军中有专门的长弓营,但内里能射出三连珠的弓手都是有数的。
更别提五连珠了。
贾环没想到他这么二十来人的亲兵队中,竟然会有一个五连珠的射手,还有两个三连珠的,他闻言大喜,亲自将博尔赤扶起,笑道:“好,却是比你爹还强!”
博尔赤闻言,原本高高的颧骨和细眼薄唇勾勒出的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忽然变得有些生动起来。
他瞅了瞅正盯着他看的帖木儿,忽然咧嘴一笑。
倒也单纯。
帖木儿见状大怒,骂道:“你笑个屁!有种咱俩单练单练!雏鹰飞的再高,还能迈过老鹰的翅膀吗?”
博尔赤只是笑,不答话。
众人见状,大笑起来。
贾环眼神从博尔赤身后的八个身着皮甲,肩跨长弓的青少年脸上略过,一一点头示意。
这八人相貌俱不同于秦人,多与博尔赤相同,颧骨高高,额头微微凸出,单眼皮,薄嘴唇。
见贾环对他们点头,八人齐齐单膝跪下,眼中闪烁着激动崇拜的目光,齐声呼道:“卑下,见过将主,愿为将主效死!”
声音沉厚,肃穆。
不远处官路上过往的马车和行人,见到这一幕后都颇有兴致的顿足观看。
贾环余光扫了一眼,却不在意,看着八人道:“起来吧,看着都是精神的。今儿就算了,等入了冬,我带你们去秦岭里狩猎。咱们不打野兔野鸡什么的,专找山猪和虎豹招呼。到时候,我可要看你们的手段了。”
八人闻言,眼中兴奋色更浓,高声道:“必不负将主厚望!”
贾环哈哈笑道:“你们这是听戏文学来的吧?”
贾环并没有将庄子里的人当成赚银子的工具,除了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外,每十日还会安排一个戏班子到庄子上来唱戏,给庄户们解闷儿。
而且,这些蒙古小伙儿,多半连字都不认几个,单靠他们自己,哪里又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
纳兰他们除了提供物资外,却是从不插手亲兵队的日常训练的。
故,贾环有此猜测。
果不其然,贾环说完后,八个少年粗糙的面皮上都露出一抹赧然,就连博尔赤都不例外……
可不是么,连“将主”这么骚包的称呼都是他们从戏文里听来的。
见他们这般有趣,贾环等人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纳兰森若上前道:“三爷,时候不早了,说话不在这一时。奶奶在主院里该等急了……”
不远处的庄门口,已经有婆子在那里打望了。
贾环点头笑道:“也好,日后日子还长。”
说罢,一行人促着贾环,回庄子了。
……
“娘!”
进了主院,在前书房,贾环就见到了赵姨娘一众人。
上前两步,在赵姨娘身前跪下,贾环笑道:“娘,儿子来接您了。”
赵姨娘哼哼了两声,道:“起来吧,又不是去做太夫人,笑那么欢做什么?”
贾环起身后,笑道:“老太太说了,你回府后,也不用去太太跟前立规矩,得闲去和她老人家说说话玩笑几句就是。而且还住在先前大老爷的大宅子里,可不是太夫人又是什么?不过是那么个名头罢了,有没有又有什么打紧的。”
赵姨娘懒得跟他说有没有这个名头有多大的区别,只没好气的道了声:“你懂个屁!”
贾环闻言也不恼,呵呵一笑,然后才转头看向她身边的小吉祥白荷等人。
白荷还是那样的温婉娴美,一双原本应该很妖媚的长柳眼睛,偏偏眸光却是那样的纯净,温暖。
给白荷抛了个飞眼儿后,却见她抿嘴一笑,倒是将眼神往一旁引。
贾环诧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刚还在想着哪里不对,此刻见着耷拉着一个脑袋站在那里,垂头丧气着不吭声的小吉祥,才恍然,原来这个开心果儿居然没在赵姨娘身边依偎着。
贾环笑道:“小吉祥,怎么了?又淘气被姨娘凶了?”
小吉祥闻言,这才抬起小脑瓜来,一双毛毛虫眉还是那样可爱,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泪花儿,小鼻子下,小嘴巴撇着,一脸的委屈。
赵姨娘在一旁哼了声,道:“这小蹄子是听说你在东边儿府里整日里逍遥快活,被那些狐媚子给迷的五魂倒是丢去了三魂,把她这个小姨娘给忘了,才受不住哭的,和老娘可没关系。”
看着这一对娘俩儿一个表演一个解说的,贾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东边儿府上的丫鬟都换过几茬儿了,尤大嫂子换了一遭后,老太太觉得还不利索,凡是长的妖一点的,又都给换了一茬。
先前东府里的丫鬟,竟是一个都没剩下。而且我在东边儿府上,每日早上还是要早起打熬身体,也不用丫鬟伺候,换洗的衣服都是由尤大嫂子亲自带人拿去洗的。
除了明月在书房里伺候着,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哪里有什么狐媚子?小吉祥,你什么时候变成小醋坛子了?”
贾环这番话,不仅让赵姨娘满意,小吉祥羞赧间又双眼透露出惊喜神色,就连白荷在一旁都是面带喜色。
之前赵姨娘的那一番话,不止小吉祥心里惴惴不安,唯恐与她青梅竹马的贾三爷变了心。
就连沉默寡言,温柔可亲的白荷都难免心里悬了起来。
这毕竟是一个女子以夫为天的时代,若是贾环学坏了,那她这一辈子也差不多算是要毁了。
此刻听贾环这般一说,她们岂有不幸喜之理?
小吉祥小脸巴巴儿的跑到贾环跟前,笑的一双大眼睛弯成了玄月,贾环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行了,有的是你们发浪的时候……赶紧使人装车走人吧。”
赵姨娘不耐烦看这一出,没好气地说道。
贾环笑道:“不用装什么,那边院子里都是现成的。”
赵姨娘皱眉道:“让老娘去用那死鬼留下的家俬?”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那怎么可能?儿子早就使人都换了新的了。”
赵姨娘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那些旧的呢?你没丢了吧?大太太房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只不过当年她盯咱娘俩盯的紧,不然的话……”
贾环:“……”
小鹊:“……”
小吉祥:“咯咯咯!”
赵姨娘原本眉飞凤舞的表情,在看到贾环等人的表情后,顿时收敛了起来,气呼呼的瞪了贾环一眼,道:“你瞅个屁!要没老娘当年勤捡持家,你以为能有你今日?”
贾环哈哈笑道:“对对对,娘当年勤捡持家,劳苦功高。不过,日后却再也不用了,儿子银库里的银子都快生锈了,娘若是想体验生活,就去里面随便捡就是。只是,千万莫在老太太房里捡了……”
……
第二百零九章 大急!
贾府,荣庆堂。
贾母坐在榻上,右边挨着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再旁边则是薛宝钗、史湘云和贾迎春、探春、惜春。
而左侧,则以薛姨妈为首,往下才是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以及尤氏和秦氏。
一屋子的人,除了王夫人面色淡淡外,其他人都说的兴高采烈。
话题中心,自然就是老惹“祸事”的贾三爷。
“昨儿我叮嘱他,一定要去给亲家太太赔不是,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依他的。他答应的倒是好好的,可是转头就打发人回我说,他去梨香院的时候,梨香院已经落钥了,他也不好再敲门惊动姨太太。
哎呀,我这个孙儿啊,现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姨妈尽管放心,一会儿他来了,我让他当场给姨妈磕头作揖,赔不是。
哪有和客人动手打架的道理?真是太没规矩了。”
贾母一脸认真的对薛姨妈保证道。
薛姨妈脸色尴尬道:“老太太,唉……您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在您老跟前丢丑,就跟您实话说了吧。我家的哥儿,打小就娇惯的厉害,性格……我却难以开口。总之,这件事错不在环哥儿,都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孽障,丢尽了人不说,还折腾出这么多事来。只求老太太万万莫在说什么赔罪的事了,不然的话,我也没有脸皮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贾母闻言,心里喜悦,觉得薛姨妈知大体,会来事,面上却嗔怪道:“都是至亲,哪里有这么些讲究?至于哥儿……姨太太,咱们这样的人家,出现什么事值得稀奇?
我从进贾家门当重孙媳妇起,到如今有了重孙媳妇,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这哥儿和姐儿是不同的,我们府的环哥儿,以前比你们家的哥儿还要淘气,就是现在,也是整天和这个打,又和那个打。可说到底,心底还是不坏的。
等日后成熟了,知道做事了,那就好了。之前的小儿玩闹,都不算大事。
我约莫记得,唐朝孟郊有一首劝学诗,说的就是这般。宝玉,这首诗怎么背的?”
贾宝玉骤然闻言,有些傻眼儿了。
你要问他花香袭人之类的诗句,他保管一句不差的给你背下来。
可你要问他什么劝学诗……
他就只能呵呵了。
林黛玉见他傻眼儿,觉得好笑,正要给他支招,就见薛宝钗已经悄悄的探着头,绕过她,给贾宝玉提供支援了……
林黛玉有些讶异的偏着头,眉头微蹙的看着薛宝钗。
薛宝钗给贾宝玉传完经后,见林黛玉瞧她,便对她温柔一笑。
林黛玉心里好笑,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宝钗,点点头后,便又转过脸去。
呵呵。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贾宝玉朗诵罢后,贾母又对薛姨妈笑道:“正是如此。幼时顽劣的孩子,多半是因为身子骨里有活性,又正事可做,可不就是脱笼的野马一般,到处撒野?等长大了,有正事做了,就不一样了。
我家环哥儿以前也是蹿上跳下的上不了高台,这倒也罢,偏偏手脚还不干净,我屋里的,太太屋里的小东西到处摸,摸了后叼回家藏着。可不比哥儿还可气?
要不是太太大度,懒得计较那一对母子,环哥儿早不知被打死多少回了。
再看看现在,找了个正事,天天练武消耗身子里的活性,虽说还是整天打架,可总还算出息了些!
所以啊,姨妈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就是,安安心心的在这边住下就好。这哥儿啊……”
“老太太、太太,三爷的车马已经到了门口了,三爷并姨奶奶已经从侧门进来了。”
纵然是贾母恩准赵姨娘归府,可因为姨娘的身份,不仅不能白天里正大光明的回府,甚至连正门都没资格走,只能走侧门。
这也是史湘云无法接受贾环的缘由之一,她虽然洒脱不羁,可心性高洁,绝难接受此等低人一等之事。
贾母闻言后,眼中喜意一闪而没,而后却没有多理会,继续对薛姨妈道:“这哥儿啊,日后准差不了。至不济,也能承受祖业,再差又能差哪去,是不是?”
许是被贾母一通宽慰给宽了心,薛姨妈感激道:“到底是老太太经历的事多,见多识广,不比我们这些没见识的,遇到事只知道哭急。听了老太太的话,我就宽心了许多。”
贾母听的高兴,笑道:“那也是姨太太明理,听的人劝,不然的话,老太婆就是说干了口舌,那也没用。”
薛姨妈闻言,面色微微一滞,悄眼朝身旁的王夫人望去,却见她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实在不智,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在己方。
而且实力和势力更是不如人,这个时候哪怕有天大的仇怨,也该暂且伏低才是。
何苦这般熬着?
老太太这不是在向着贾环,这是在向着宝玉亲娘哩。
……
“婢妾赵氏,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荣庆堂正中,赵姨娘跪在堂上,对贾母和王夫人行礼问安。
除了贾母、薛姨妈并王夫人外,其他人都起身避开了。
贾环站在赵姨娘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众人,只是眼神在扫过王夫人身上时,凝了凝。
“起来吧,大老远赶回来,还跪着做什么?”
贾母上下打量了番赵姨娘,三年没见,此刻再见,似乎赵姨娘身上的“狂躁”之气都去了,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
薛姨妈在一旁凑趣道:“老太太,怪道环哥儿一表人才,长的竟比姑娘还要标志,原来竟是肖母。赵姨娘好颜色呀!”
贾母闻言,高兴道:“可不是?当年给老爷选身边人,还是赖嬷嬷荐到我跟前的。可气环哥儿这混小子,一点不记得人家的好,将人家两个儿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贾环嘿嘿一笑,道:“老祖宗,您这可是冤枉孙儿了。要不是记得她的好,嘿嘿!”
“行了,你还有脸子说……”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两人在治家理念上有不小的分歧,但老太太是明白人,很少干涉贾环,只是不耐听。
贾母又对薛姨妈道:“前儿赖嬷嬷又给我送来一个小丫头子,长的还要标志些,叫……叫什么来着?”
鸳鸯在一旁笑道:“叫晴雯。”
贾母恼道:“这人上了年纪,记性就不行了。对,就是叫晴雯。我原想着环哥儿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打算送给他用算了。可见他这般淘气,我一恼,就不准备给了,还是给宝玉吧。”
薛姨妈笑道:“宝玉身边又不缺人使唤,还是给环哥儿吧,他那边家业大,用人手的地方也多。”
贾母摇头道:“不给不给,昨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给姨太太赔不是,偏他就不去,我可是真恼了。”
贾环闻言,赔笑道:“老祖宗,昨儿孙儿不是专门打发人来给您解释了嘛,昨儿夜了,姨妈那里都下钥了。孙儿总不能白天做了恶事,夜里再做恶客吧?好吧好吧,孙儿现在就给姨妈磕头赔罪,行了吧?”
说着,贾环面带笑容,就要给薛姨妈跪下磕头。
薛姨妈心里正有事想要和贾环说,哪里肯受他的头,连忙起身避开,连声道:“老太太,切莫如此,切莫如此,若再让哥儿这般,那我可就真没脸子在这里待下去了。”
贾母闻言,这才算是作罢,看着贾环嗔怪道:“日后行事万莫如此孟浪了,不然,我这里可就真没你的好了,记下了?”
贾环笑着应道:“孙儿再也不敢了。”
贾母点点头,又瞥眼看向冷了一会儿的赵姨娘,道:“赵氏……”
赵姨娘躬身道:“婢妾在,请老太太吩咐。”
贾母道:“日后,你就住在先头大太太房里吧。”
赵姨娘又跪下致谢:“婢妾谢老太太大恩。”
贾母摇头,淡淡的道:“你毕竟出过府……日后,太太那里就不用你去立规矩了,她也说了,她那里也不缺人使唤,你还要好好谢谢太太才是。”
赵姨娘应了声,然后又对着王夫人拜道:“婢妾谢太太大恩。”
然而,王夫人却似乎没听到一般,怔怔的坐在那。
好好的气氛,顷刻间变样。
尤其是众人看到堂下站在赵姨娘身后的贾环,一双好看英气的眼睛渐渐眯起,用一种很陌生也很森然的眼神幽幽的看着王夫人时,连林黛玉和史湘云等人都紧张起来,暗自捏紧绣帕,唯恐贾环不管不顾的就此发难,那贾府日后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纵然王夫人不好过,可贾环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软榻上头,贾母见王夫人居然不应,心中大恼,心道前面几次三番的点拨,难道还点不醒你?
再看到下头贾环的眼神,贾母心头亦是一惊,眉头皱起……
“姐姐?”
见王夫人没反应,薛姨妈似乎有些“诧异”,她伸手悄悄拉了拉王夫人的袖子,这才将“沉思”中的王夫人拉醒。
王夫人“醒”来后,才恍然的看了赵姨娘一眼,只一眼,而后淡淡的道:“免了吧。”
“呵呵。”
就在众人暗自松了口气时,贾环口中忽然发出了一道不含半点笑意的笑声,众人心中再次一颤。
大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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