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风凉话


  “奴婢见过三爷。”
  一个中年妇人做福行礼道。
  贾环笑的很灿烂,道:“嬷嬷请起,不知嬷嬷是……”
  妇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番贾环后,赔笑道:“回三爷的话,奴婢姓周,是保龄侯府跟着大小姐的奴婢。”
  贾环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周嬷嬷,不知云姐姐可还好?前几遭回府,恰恰都和云姐姐岔开了,甚是遗憾。”
  周嬷嬷闻言亦笑道:“谁说不是呢?云姐儿去了府上两遭,好像是听府上的哥儿和姐儿唱了什么小曲儿,回来后整天念叨。这不,听说三爷手下的人来给我们府上的庄子做事,就特地让奴婢跟着来见三爷,说是约定一起去贵府的时间,再不好走岔了。”
  贾环闻言大笑起来,道:“云姐姐有心了,这样,劳烦嬷嬷转告,就说我年三十中午会回府,下午祭完祖后要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初一早晨要去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之后给大老爷、老爷和东府珍大哥儿拜完年后,我们兄弟姊妹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唔,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可以在府里待两天。我想,这回再没有错过云姐姐的道理了。”
  周嬷嬷闻言笑道:“是呢,云姐儿向来都是初一就去给本家姑奶奶去拜年。既然话带到了,三爷的话我也记下了,那奴婢现在就回去了。”
  贾环眉尖一挑,道:“这么急?在庄子上用一顿晚膳再回吧?不然见了云姐姐不好交代。”
  周嬷嬷笑的愈发柔和了,道:“不了,三爷是不知我家云姐儿的性儿,急的不得了呢。奴婢要早点回去,不然她在家等消息,定然等不及了。”
  贾环闻言哂然,然后对一旁一直垂头不言的李万机道:“万机,既然嬷嬷赶着回去,那你就带她去王管家那里,封一份银子,给嬷嬷在路上喝茶使。”
  李万机闻言,低头恭声应“是”,而后不动声色间朝书桌后贾环的手看去,贾环的手在那里比划了个三十的手势。
  而下方周嬷嬷闻言顿时站不住了,连连摆手道:“三爷哪里话,不过是带个话,哪里还用……唉,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啊。”
  贾环对周嬷嬷摆了摆手,然后对李万机道:“再让厨房准备一些咱们庄子的特产,带给我云姐姐尝尝鲜。另备一包,让嬷嬷在路上垫垫饥。”
  说罢,又对周嬷嬷笑道:“嬷嬷,我们庄子上出产一些酱驴肉,虽然上不了什么大台面,不过味道却着实不错。我们府上的姊妹兄弟们都很喜欢吃,连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乐意尝几口。劳烦嬷嬷带回去给云姐姐尝尝,若是想吃,就随时派人来取就是。就算是,我这个当弟弟的给姐姐的一点孝敬。”
  “哎哟!这真是……这传出去,都算是一段姐弟相得的佳话了。三爷,奴婢替我家云姐儿谢谢三爷了!”
  说罢,周嬷嬷笑的满脸菊花,跪下就给贾环磕了三个头。
  贾环见状,嘴角抽了抽,然后笑道:“那就这样吧,嬷嬷和李管事下去吧。”
  李万机闻言,身体猛然一顿,随即眼中绽放出两道兴奋的光泽,李管事……好在他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丢了贾环的颜面,便很规矩的陪同周嬷嬷出去了。
  ……
  “李管事,老婆子可是说错了话,惹的三爷不高兴?”
  出了门后,周嬷嬷有些不安的对李万机道。
  李万机闻言一笑,道:“嬷嬷不用多心,不是嬷嬷的错。”
  周嬷嬷还是不安,道:“可是我见……”
  李万机低声解释道:“嬷嬷不知,我家三爷最是心善,见不得嬷嬷这样的人给人下跪磕头,平日在庄子里,他就一再要求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得对他下跪磕头,对于这样的老人,三爷从来都是礼遇有加,敬着呢。所以刚才看到嬷嬷跪下后,三爷心里不落忍。嬷嬷万万莫怪才是……”
  周嬷嬷闻言大为感动,道:“真真是贵门世家公子出身,就是不凡。李管事说哪里的话,遇到三爷这般懂礼的公子,老婆子我心里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责怪?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给那些没见识的人说说,让她们听了也开开眼界,知道知道书香公子是怎样尊贵的。”
  ……
  待周嬷嬷离去后,贾环这个“书香公子”又临摹了一副字,虽然依旧如同鸟爬的一样,可总算能写全了,不像刚开始那般,总是缺一笔少一画的。
  简体字写惯了,再学繁体字,真不是一件轻巧的事。
  一副字写罢,王贵敲门求见。
  “三爷!”
  王贵如今愈发有管家的派头了,头上的裹头也不是从前那块破破烂烂臭烘烘的裹头了,而是极为气派的管家帽。
  贾家庄子这几个月赚了那么多银子,贾环也顺势将规矩给立了下来。
  所谓规矩,除了一些贾府老礼数老规矩外,就是工钱的发放。
  王贵这位管家级别的人物,如今算是彻底摆脱了“底层人民”的阶级,成了有头脸的人物。
  穿着打扮也讲究起来了,用他的话说,他不能给三爷丢脸……
  看了眼王贵身上穿着的蓝青色的袍子,再瞅他那一张老菊花脸,贾环扯了扯嘴角,道:“什么事?”
  王贵赔笑道:“三爷,最近请我吃席面的人,都排到明年开春儿了。他们都想托我跟三爷打听打听,咱们庄子上出产的水泥,能不能卖给他们一些。”
  贾环不置可否道:“他们要铺路?可以找我们的工程队,去李万机那里报名排队就好。要盖房子的话更没问题,我们连家具都可以承包,用过的都说不赖。”
  王贵闻言愈发赔笑道:“三爷,看他们的意思……一千两实在是掏不起。而且他们的庄子也没镇国公府的庄子大,路也没那么长。”
  贾环一边洗毛笔,一边道:“那可以酌情减价,镇国公府修的路加起来大概是三百多米,不到四百米。我吃点亏,就算四百米吧。折算下来,一米就是二两五分银子。这个价钱已经够公道了吧?”
  王贵笑的脸都要酸了,心里无语道:这还公道?公道个鬼啊,水泥的原料就是那一座灰石头山,顶多废点人力。可这个世道,人力又值几个大钱?
  铺路的另一主要原料沙石是直接从沣水河边挖的,八水绕神京,沣水在神京城南,有条小支流更好流过贾家庄子边,就是嘎子河了……
  所以说,铺路的原料几乎都不花什么本钱,除了人力。
  只是,这话王贵哪里敢跟贾环说,只是在那里吭哧吭哧的欲言又止。
  贾环见状心情大坏,沉声作色道:“老王,你是不是收人家财礼,跑我这里来给他们当说客来了?”
  王贵见状,骇的要命,正要跪下请罪,却见贾环眼中的厉色更甚,弯下去的膝盖又直了起来,躬身作揖赔罪道:“三爷,小老儿我又没吃错药,患了失心疯,去收他们的礼做什么?万万没有,万万没有啊。”
  贾环哼了声,道:“那你在这里磨叽个什么?”
  王贵苦苦解释道:“三爷,我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三爷您啊。顺着城南这条官路往下走,除了靠近城郊的几个大庄子外,还有不少中小型庄子,尤其是小庄子,打死他们也拿不出一千两银子来铺路。
  可是,这一路走来我们几家靠着官路的一段路面着实好看,哪怕是下雪了,只要路面清扫干净后还是亮亮堂堂的,相比之下他们的就难看多了。
  这些人府上的主子也是要面子的,这一对比,他们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可又拿不出或者舍不得拿出一千两来铺路,所以好多人明里不敢说,暗里却开始说起风凉话了。”
  贾环闻言冷笑了声,道:“他们说什么风凉话?”
  王贵犹豫了下,见贾环眼神不善后,一咬牙,道:“我听说,有人暗地里传,三爷手里的水泥方子,其实不是咱们庄子上自己弄出来的,而是府上二老爷从工部弄出来的。还有人说,这不是从工部弄出来的,而是从那些被卖到咱们庄子上的匠户们手里弄到的,但那些匠户以前都是官籍,所以说起来,这水泥方子还是朝廷的。
  三爷,我打听了下,好多人都相信这个说法,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三爷我区区一个七岁稚龄的黄毛顽童,哪有这个本事,弄出水泥这种东西,是吧?”
  贾环冷笑道。
  王贵一脸的尴尬,道:“三爷,这都是那些混账东西混说的,我问过李万机他们了,他们都拿祖宗发誓哩,说绝对不是他们带来的方子。”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王贵一眼,王贵自知失言,他也去问,不说明他以前也这般怀疑过吗?
  看着王贵脸上的讪讪之意,贾环叹了口气,道:“我们是要做些准备了,吃独食,果然是最犯忌讳的事。我们要在这股风浪没有起来前,赶紧将它灭下去。”
  王贵闻言,一脸的不舍,道:“三爷,真要将方子交出去啊?”
  贾环嗤笑了声,道:“怎么可能?从来都是三爷我惦记别人的东西,哪里会让别人从我兜里掏东西。不过是再找几个挡箭牌罢了,三爷我如今的名头还是不够硬,一个贾家三爷的招牌,镇不住人呐。”


第一百零一章 厌恶
  “三爷,您新年好。”
  天蒙蒙亮,刚一出院门儿,贾环就看见面前这位低眉顺目,点头哈腰的人,皱眉道:“你怎么还在庄子上?”
  贾环面前之人,正是赵姨娘的同胞兄长,贾环血缘上的大舅舅,钱启。
  听到贾环不善的话,钱启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依旧笑的灿烂道:“三爷,明儿不就是三十了吗?我想着,水莲……不,姨奶奶她一个人在庄子上,可能会太冷清,所以就……”
  贾环奇怪道:“太冷清?我娘怎么会冷清?赵国基舅舅不是在吗?”
  钱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道:“老……老三嘴笨,二妹……姨奶奶不大喜欢看他。三爷您放心,我一定恪守本分,不会乱想不该想的东西。就是带着李氏和钱槐,陪姨奶奶吃个饭,说说话解闷。三爷您明儿肯定要回府上祭祖,我……”
  贾环吐了口气,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车轱辘子话说不完。留下就留下,不过你最好记住你刚才的话,不要忘了本分。另外,过完年你就回城继续开你的当铺去吧,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贾家的旗号你可以使一使,不过钱启你记住,黑心银子最好少赚一点。”
  说罢,贾环摇摇头,就要离去。
  不想钱启还是跟着,贾环眼睛一瞪,就要发怒,钱启连忙赔笑道:“三爷,那当铺已经被我出手了,不做那生意了。”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正眼打量起钱启来,看着他一脸谦卑的笑容,心里却愈发的厌恶,冷声道:“钱启,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钱启闻言,一脸的冤屈,道:“三爷,瞧您说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贾环摆手打断了钱启的话,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很不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是妄想。
  我讨厌你,不只是因为你当初诱骗我娘在府上拿东西,如果只是如此,我还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
  可是,你当初居然费尽心思将我娘送到府里给我父亲当小妾……”
  钱启闻言,只觉得比窦娥还冤。尼玛,没有老子当初费尽心思送赵水莲当小妾,能有你小子今天?
  贾环看着钱启的脸色,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贾环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甚至还会在心里骂我忘恩负义。
  没错,给我父亲当小妾的确比给普通人当正室还风光,我父亲对我娘也很不错,按理说我该感谢你才是。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你。
  你为了送我娘进入老太太的眼,不惜花大价钱去贿赂赖嬷嬷。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笔钱本来是外祖母临终前留给我娘和赵国基婚嫁用的吧?
  而且其中一大部分是给我娘预备的嫁妆,因为赵国基从小就不得喜,他太粗笨了,外祖母担心他要是出府了,恐怕连要饭都要不上。
  我还听说外祖母为了让我娘脱了奴籍,当年其实已经求到了恩典,只要等我娘成年,就可以由家里自行指配。
  为了让我娘婚后不受欺负,外祖母临终前病成那样都不肯花那笔银子买药,就是为了给我娘留下一份体面的嫁妆。
  钱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娘成为贾府的小妾?如果当初老太太不是替我爹在选小妾,而是在替大老爷选,你应该也会这样做吧?
  你那个时候想没想过我娘可能会所托非人?你想没想过我娘很可能……府上姨娘不清不楚没了的难道还少了?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想过,就算你想到了,你也不在乎。因为你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你什么都愿意卖,你也愿意破釜沉舟,砸锅卖铁的去搏一把。
  当年如是,今日亦如是。
  只是,我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是我父亲,我娘说几句就会给你机会,被你利用。
  你出手当铺,自然是为了日后更大的抱负,既然你这么有大志,那就先多吃点苦,磨砺磨砺心志,继续在庄子上清理茅厕吧。你当然也可以出去,只是,出去后你若是再敢提半个贾字,长安县的牢房,我会提前给你预备一间。
  另外,日后若无事,不要再随便去叨扰我母亲。”
  说罢,贾环看也不看如丧考妣的钱启一眼,转身离去。
  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却没什么底线,正如方才所言,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
  权衡利弊后,只要利大于弊,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卖的东西。
  胞妹尚且如此,又何况其他?
  ……
  “哟,老焦,你这日子过的不错啊,昨儿个还去打猎了?不过你也太狠心了吧?这鹿多漂亮,你打它干吗?算了算了,打了就打了,一会儿我抗走一半,晚上给我娘烤点鹿肉吃,再腌点鹿脯。对了,还有鹿茸……”
  焦大作为贾环的师父,在庄子里也是有一座小院儿的,贾环甫一进院门,就看见焦大在地坪上打理着一头大鹿,数了数,鹿头上的角有五六个叉呢。
  本着有好处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贾环毫不见外的提着要求……
  从贾家庄子再往南走一段,就是一望无际的秦岭了,这个时代的秦岭还没有被过度开发,原始森林依旧茂密,内里野物繁多,甚至连熊、虎和野猪这般的大型凶兽都有,野鹿自然也不少。
  焦大如今在贾家庄子上的地位超然,自然不会再像在宁国府那般,被人指挥来指挥去,做一些跑腿套车的杂役活计。
  如今他除了每天清早训练贾环一回外,其余时间都是富余的,他又是飞毛腿儿,跑一趟秦岭外围用不了多少时间。
  老焦听到贾环的声音,连眼皮子都没抬,蹲在那里剥皮。
  焦大房屋门大开着,不时有白气冒出,贾环瞥了一眼后,顿时觉得牙齿发凉。
  如今贾环的药浴已经进行了几遭了,可除了第一次外,每回都是人山人海的围着。
  李万机等人着实不放心焦大一个人做事,每一次都带着胡老八等人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白荷和小吉祥也是每一次都要进屋里,小吉祥还要争抢着和白荷捞贾环……
  赵姨娘则每隔一会儿就打发婆子来询问一次。
  总之,劳师动众搞的焦大烦闷不已,贾环见后面两次都没出什么状况,也不愿被围观了,他又不是暴露狂……
  所以药浴就换了个地方,改在焦大的房间内进行。
  虽然知道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可贾环还是怕啊。
  主要怕疼!
  等了小半个时辰,看焦大将鹿皮剥下来收好,又将鹿肉剁成了几大块,用绳子捆好后吊在一根木梁下,最后还在附近的雪堆里抓了两把雪搓了搓手,发出“嚓嚓”的声音。
  干了一辈子的粗活,焦大手上的老皮和锉刀都差不多了。
  要是搓在女人身上……
  贾环还没来得及乐,又长叹一声。那双锉刀没搓在女人身上,却锉到他身上了,娘的!
  焦大收拾利索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了。
  挑起门帘儿,在靠南的房间内,水汽弥漫,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低矮的灶头,上面搁置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正翻滚着热浪……
  贾环如同就要英勇就义一般,昂首挺胸,紧闭双目,悲愤道:“来吧,不用温柔……”
  他在等着焦大残忍的将他全身的关节骨头都拆掉。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动静,贾环睁开一只眼睛看去,发现焦大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在桶边搅拌着药料……
  “老焦?”
  贾环提醒了声。
  焦大没有转头,只是冷淡道:“你自己动手。”
  贾环“艹”了声,质疑道:“我自己怎么动手?”
  焦大道:“想要习武,就一定要了解身体是怎么个情况,不然的话,到底在练什么都不知道,日后出手也是不明不白……自己拆骨是第一步,日后,还要自己锻身。”
  贾环无语道:“就是要自己打自己?”
  焦大道:“没错,你也要了解身上的每一块肉是干什么的,是怎样发力的。”
  贾环闻言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只是还是觉得很变态,不近人情。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腿,又想了想每次开筋时的惨嚎,贾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更狠。而且,这也会让你记住一件事,一个道理:习武之人,或许有粗蠢愚笨的,或许有上不了台面无脑的,但,一定没有心慈手软下不了手的,因为慈不掌兵。这是老太爷的原话。”
  说罢,焦大又往灶里加了几根木柴,之后便直愣愣的盯着贾环看。
  贾环见状,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对自己都能这么丧心病狂的,对敌人更不会在乎什么轻重了。
  而且,千万不要指望习武的人会心慈手软,咦,这话好像有点意思……
  贾环的眼睛眯了眯,却没来得及多想,因为他看到焦大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耐烦了。
  贾环撇了撇嘴,还没动手,就先发出一声惨叫,过了把干瘾,开了开嗓子,然后手中才一用力,咔擦……
  “啊!!”
  ……


第一百零二章 求助
  不去做,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不去坚持,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坚强。
  第一次开筋拆骨时,贾环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残酷的酷刑了,这怎么可能是人能忍受的了的呢?他觉得他就要死去……
  第二次开筋的时候,贾环依旧觉得疼痛难当,恨不得自己直接疼昏过去,然后就可以感受不到痛了。他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再来一次,他一定会疼死掉……
  第三次的时候,贾环还是觉得疼痛,不过,似乎也不至于能疼死。而且,开筋后“泡澡”的过程,还很舒服。
  原本,贾环以为就这样下去,他会慢慢习惯开筋的过程,直到坚持到最后。
  然而,焦大的残酷要求,让他再次,甚至比第一次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疼痛。
  别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动手绝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给细小关节如指关节开筋时,焦大要求贾环一定要冷静,要仔细,要小心翼翼的去开……
  贾环觉得焦大不是让他在开筋,而是让他在品位疼痛,让他在保持冷静的情形下去一丝一丝的感受疼痛是什么。
  贾环一边流着泪,一边紧咬牙关,从下到上,一点点的将每一处关节卸下。
  他本以为他坚持不下来,然而,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只是,贾环没有看到的是,一旁处,焦大眼睛里的震惊之色是多么的强烈!
  ……
  “呼!老焦,若不是看在我个头不停的长,力气也不断变大的份上,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几遭了。”
  从木桶里出来,活动活动了筋骨,感受着内中的力量后,贾环有些满意的笑了笑,瞥了眼一旁的焦大,贾环撇嘴吓唬道。
  焦大自然不会理这么无聊的话,在一旁收拾着药包。
  贾环也不嫌无趣,继续道:“老焦,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我是被卸了关节放进桶里煮的,这些关节怎么就能在桶里噼啪噼啪的自己给重新上上的?这么神奇?”
  焦大这次没有理会,他手顿了顿,沉声道:“我也问过老太爷,老太爷说,正是因为这样不断的拉伸,才能让筋脉更加坚韧。具体怎么回事,我没练过武,不知道。”
  贾环闻言瞪了焦大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无趣道:“老焦,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本来想让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只是我没想到反对的声音那么大,所以……”
  焦大低头干着自己的事,瓮声道:“你焦太爷也用不着。”
  贾环嗤笑了声,道:“行了,你老跟我这里还装?你又不是有病,喜欢一个人冷清的过大年。我跟王贵都说好了,明儿夜里就你们仨光棍儿一起凑合着过,有酒有肉,也能热闹热闹。
  老焦,你别忙着拒绝,这过日子,冷暖自知,怎样过都是过,但既然能过好一点,就没道理往坏里过。别倔,我还想看你个糟老头子多活几年呢,以后好给我儿子也开一次筋骨。啊?呵呵。
  哦对了,还有,虽然你最近是把我往死里揍,可我这人就是有一个坏毛病,心忒善了些,见不得人受穷。我让庄子上的裁缝给你做了两套新衣裳,瞧瞧你穿的这一身,都几年了?太不讲究了。
  好了,就这么着吧,我走了,明年见!”
  说罢,贾环拍了拍焦大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贾环走的时候,焦大一直没抬头,一直等院子关门声响起,老焦同志才缓缓的抬起头,苍老的手揉了揉眼睛,咕囔着骂了句后,又低下头忙活起来。
  只是,从背影上看,老头子轻快了不少。
  ……
  “老爷,贾府三爷求见。”
  镇国公府城南庄子内,管家陈生躬身道。
  牛继宗一身紫色长袍,手中正拿着一卷古籍细细的看着,听到陈生的话后,他眉头微皱,道:“谁?”
  陈生道:“回老爷的话,是贾府的三爷,就是给庄子上修路的那个。”
  牛继宗闻言眉头再一皱,道:“是那个娃娃?他不好好在家练武,跑着来做什么?”
  陈生想了想,道:“老爷,可能是和最近的流言有关。”
  “流言,什么流言?他一个娃娃,能有什么流言?”
  牛继宗不解道。
  陈生赔笑道:“说白了,还是利益动人心。那位贾三爷如今都快被人当成金娃娃了,他手下两支工程队四处揽活,又有老爷先前开出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成了标杆,所以……现在好多人都在打他手里水泥的主意呢。”
  牛继宗冷笑了声,道:“一群不要脸的玩意儿,除了睡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外加不知廉耻的巧取豪夺外,他们还会做什么?只不过都是一群瞎了狗眼的东西,荣国公的子孙,也是他们能动脑筋的?”
  陈生跟着赔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外面都在说,贾三爷手上的方子,是荣国府政老爷从工部私自拿出来的。又有人说,是政老爷将会水泥手艺的工匠,私自卖给了贾三爷,所以,这烧水泥的方子应该是朝廷的。奴才猜想,定是那贾三爷吃不住流言,才来见老爷的。”
  牛继宗闻言沉吟了片刻,道:“你叫那小子进来见我。”
  陈生应了声,便出外去接人了。
  “侄儿拜见世伯。”
  贾环笑容满面,躬身作揖拜下。
  牛继宗的年纪比贾政大,所以贾环才呼其为伯。
  牛继宗看着下方的贾环,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你小子不在家好好练武,跑来何为?拜年的话是不是早了两天。”
  贾环嘿嘿笑道:“不敢瞒世伯,小子此来,一来是给世伯提前拜个早年,二来嘛,就是来感谢世伯上回的厚赐。”
  牛继宗哼了声,上下打量了番贾环,戏谑道:“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谢我?”
  贾环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纸,交给了赶上来的陈生。
  陈生接过后,又转身交给了上首的牛继宗,牛继宗打开后,眉头顿时皱起。
  内容先不说,这一笔臭字,就刺的人眼疼。
  抬头看了眼笑的依旧灿烂无比的贾环,牛继宗没好气的哼了声,然后才认真看纸面上的内容。
  两眼三行的看完后,牛继宗脸色有些凝重的看着贾环,道:“小子,你这是……”
  贾环笑道:“侄儿不敢瞒世伯,一来,的确是为了感谢世伯当初开出的那一千两银子的赏钱,为后来众人立下了一个好标杆,让侄儿着实赚了不少。二来嘛,想来世伯也听说了,最近谣言不少,侄儿年纪太幼,实在扛不住这些言论,更不敢牵连到家父。所以,想借世伯虎威一用。”
  牛继宗不屑道:“谣言?区区谣言,会被荣国府放在眼里?别说这只是谣言,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荣国公的子孙,用几个匠人贱户赚点银子,没偷没抢,谁敢多言?”
  贾环闻言苦笑道:“世伯,人言可畏啊。”
  牛继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贾环一眼,骂了声“怂货”,不过随即又哼了声,道:“知道敬畏也不全是坏事,不过,我堂堂镇国公府的牌子,就值一成五的份子?你小子不懂事,这不是在打老子的脸吗?”
  贾环苦笑道:“世伯,侄儿万万不敢骗你,除了世伯外,还有理国公府柳叔父的份子,再加上我们府上的……还望世伯体谅,多少给侄儿留一点汤喝。”
  牛继宗一双虎目紧紧的看着贾环,贾环则一脸无邪的眨着眼回视着他。
  呼了口气,又哼了声,牛继宗将手上的纸往桌子上一丢,道:“行了,我就收下这一成半的份子。不过,你小子别在心里笑老子没见识、没出息,你以为这件事只是区区几个蠢货在那里捣鼓?已经有军方的大将开始琢磨,是不是要将你这水泥给征收了,因为水泥既然能铺路,就能用来筑城,也能用来修建军事营地……老子知道你不会真的在乎那几个谣言,可军方的意见你在不在乎?”
  贾环闻言傻眼儿了,巴巴的看着牛继宗,道:“世伯,您这……您这可要拉扯侄儿一把,看看能不能压下去……”
  “嗤!”
  牛继宗看傻子一样看着贾环,道:“无知小儿,这种军国大事是能压的住的吗?再说了,就算现在压住了,可你这水泥的方子一旦外泄出去,落到敌国手中,大秦军方又因为你的水泥而吃了败仗,你觉得你还有脑袋在吗?到时候连老子都要跟着吃挂落。”
  贾环傻眼儿了,看了看牛继宗书桌上的纸,又看了看牛继宗,干巴巴的道:“世伯,那您的意思是……”
  牛继宗没好气道:“赶紧让你爹把水泥方子交上去,要抢在军方正式开口前,这样一来,你爹还能捞一些好处。老子的这个消息,要价就是你这一成半的份子,至于柳芳那小子那,你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贾环还是傻眼儿:“世伯,方子都交上去了,你还要什么份子?”
  牛继宗笑骂道:“愚蠢!方子既然是你爹献上去的,那么哪怕是为了给先荣国公一个面子,圣上也会给个恩典。老子再替你敲敲边鼓,让除了工部工坊外,特例准许你继续生产,只要别泄露了方子就是。”


第一百零三章 靠山
  贾环苦着脸道:“世伯,这就让小侄为难了,我都把方子交上去了,到时候方子泄露了,谁知道到底是谁泄露的?万一是朝廷工坊那边泄露的,到时候别拿小侄我来顶缸。”
  看着贾环的皱巴脸,牛继宗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十分豪迈,声音震的人耳朵疼。
  笑了好一阵后,牛继宗才指着贾环笑骂道:“你真是个惫赖的臭小子,胡扯什么,谁敢拿荣国公的子孙顶罪?倒是工部工坊里的官儿们,八成会担心被你拿去顶缸。放心好了,朝廷对工坊管制的很严格,只要你这边不出漏子,那边不用你操心。”
  贾环还是不放心,苦着脸道:“世伯,我这边也不是那么安全,谁能保证会不会有胆大包天的毛贼来打主意。”
  牛继宗生生被气笑了,道:“怎么着,你还想让老子去给你看门不成?老子当年虽然有幸给荣国公他老人家当过亲卫营的队正,可总不能给你当看门的吧?”
  贾环赔笑道:“世伯您说笑了,小侄哪敢有这种想法……”
  牛继宗冷哼了声,道:“老子知道你的意思,是想问我借几个亲兵?我告诉你,想也不要想。不是老子不给你小子面子,是我不能丢了老国公的脸面。堂堂军方第一亲贵之门,居然沦落到……我真要给你借几个亲兵,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荣国公府的颜面才真被你丢尽了。
  想当初荣国公何等英雄,大秦百万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服?何曾想到……好在,贾家终于又出现了一个带种的。
  我看你的骨形比上回见时粗大了不少,开过筋了?开始锻身了没有?”
  贾环苦巴巴道:“正在挨打。”
  牛继宗点点头,沉声道:“那就好好练,往死里练。不要怕疼,根基一定要打扎实。你不要学那些没用的书呆子,说什么文贵武贱。别人讲得,咱们亲贵之家讲不得。你明白吗?”
  贾环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何意,无非还是有关于亲贵爵位的传承,但他脸上却一片茫然,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牛继宗。
  牛继宗见状笑骂道:“老子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沾上毛比猴儿还精。滚滚滚,少在老子这里装疯卖傻,荣国公当年何等儒雅尊贵,在军中是媲美军神李靖的儒将!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孙子……我看,你倒是和第一代荣国公更像。哼哼!
  行了,日后有事就来寻我,我若不在,你就去找你牛奔哥哥。咱们原是过命的世交,只是到了你爹这一代……
  总之,你记住,老子当年是荣国公他老人家的亲卫,这是老子一生最大的荣耀。
  至于你那烧水泥的方子,也不必担心会泄露。大秦除了朝廷工坊外,就你一家会被允许烧制。如果方子泄了,除了你那块外,谁敢烧谁就是凶手……
  另外,过年的时候,老子就在镇国公府里等你过来磕头,你婶婶和你牛奔哥哥现在都在城里理事,明天才会下来,今天你见不着,也等过年的时候再见吧。
  行了,滚吧!回去好好练,往死里操练!”
  贾环嘿嘿一笑,又躬身一揖,而后转身就跑。
  身后,牛继宗豪迈的笑声传来。
  ……
  出了镇国公府的庄子,上了马车后,贾环伸进怀里,拿出了另外一份契书,然后扯成了碎片。
  既然方子要上交,那么再拉人入伙,就没必要了。
  当然,牛继宗这个合伙人还是值得的。
  贾环现在需要一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做靠山,只靠荣国府的虚名,在巨大利益面前,已经有些镇不住蠢蠢欲动的人了。虽然他们还不敢动手,但只要有了这个念头,总有一天,他们会扑上来。
  而这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牛继宗是最好的人选。
  正如他所说,他曾经给荣国公贾代善做过亲卫队正,虽然只做了一段时间,镀了一层金,但显然,荣国公的个人魅力征服了他,成了他的偶像。
  因此,牛继宗也愿意庇佑交好他这个荣国公的孙子。
  至于为何如今镇国公府和荣国府的关系不是太亲厚呢?
  原因也简单,如今一心享乐的荣国府,和以军法严厉治家的镇国公府,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大家理念不同,自然亲厚不起来。
  荣宁二府甚至已经有三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武人了,在牛继宗心里,估计早已成了败祖破家之辈。
  所以,大家彼此也就是一个敬而远之的局面。
  如果贾府有要求于他的地方,看在先荣国公的面上,牛继宗可能会应允一次,应允两次,但却事不过三。
  荣国公的情面用尽了,大家也就成了路人。
  想来,这也是在红楼中,贾府衰败后那般凄惨的局面,却无人相助的原因。
  荣国公的人情,已经被王熙凤之流挥霍殆尽了。
  然而,如今情形又不同了。
  荣国公的子孙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知道上进的。
  哪怕如今只是连头角都还没露出的幼苗,但牛继宗也会为荣国公后继有人而感到高兴。
  也因此,牛继宗愿意帮扶他一把,在贾环生意之初,配合他立了一个很高的价格标杆。
  然而,牛继宗可能没有想到,贾环居然愿意和镇国公府靠近,甚至是亲近。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选择回荣国府求救,而是找上了他,这让他很高兴,为贾环的眼光和选择高兴。
  也正是因为贾环露出了这种亲近的迹象,牛继宗才会与他粗豪相交,甚至之后还让贾环过年时见见他的夫人和儿子。
  这就不同寻常了,这叫什么?这叫通家之好,就是世交了。
  如果贾环没有主动流露出亲近的意味,那么情形大概还是像上回那般,彼此间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然后给点好处,仅此而已。
  这也是牛继宗笑骂贾环精的和猴儿一样的原因之一,因为贾环的表现都是他想看到的。
  一次是本性,两次是巧合,但每次都是如此,牛继宗若还是看不出,那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地位了。
  不过,对于贾环有意的靠近牛继宗并不反感。
  因为,除了荣国公的面子和因那一成半的份子结成利益同盟外,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原因。
  可能没有人比牛继宗更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贾环从武有成,并且得到了贾家的一个爵位后,那将会意味着什么。
  荣宁二府上空的那朵黑云,尽管已经殁了三十余年,但其影响力却从未在大秦军方将领中消失过。
  至于他刚才所说,有军方大佬已经在打贾环水泥的主意了,这话本身其实也没错。
  但他没有说清楚的是,打贾环水泥主意的人,正是他牛继宗,而且这个主意是在今天见了他后临时起意的……
  为的,就是想看看贾环的心性如何。
  还好,牛继宗很满意。
  ……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后,贾环默默的笑了笑,不过,就像牛继宗不讨厌他一样,他也并不讨厌牛继宗。
  甚至,他还有些欣赏外表豪迈,内心有细的牛继宗。
  相比于史家那些上不得台面、令明眼人耻笑的小手段,牛继宗的手法无疑让人赏心悦目。
  因为他的做法不仅不吝啬贪婪,还能让双方达到双赢的效果。
  由此可见,牛家,是一个可以深交的家族……
  既然牛继宗发话了,而且还是为他着想,那么理国公府上贾环就不能再去了。
  否则会让人觉得贪心不足。
  人脉也要花费时间慢慢累积才是,急不得。
  因为两家庄子挨着很近,所以马车走了一刻钟后,就停了下来。
  贾环下车后,正要朝主家院落走去,却看赶车的帖木儿吭哧吭哧的想说什么,又好像不好意思说。
  贾环看着这个蒙古大汉,笑道:“怎么着帖木儿,来庄子上变秀气了?我看你把庄子上的牲口打理的不错啊,这马上过年了,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只要合理,我尽量满足你。”
  帖木儿闻言,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后脑,嘿嘿一笑,然后瓮声道:“三爷,我倒是没什么要求。就是……就是……”
  听了他两个就是,贾环不耐烦道:“赶紧的,有话就说,再不说我走了。”
  帖木儿闻言顿时急了,连忙道:“就是付鼐和森若托人让我给三爷带句话,说,三爷可曾记得当日在马场时,三爷说过的话。”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话?”
  帖木儿见贾环忘了,顿时急了,道:“三爷,您忘了,那阵您应承过,日后若您有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地盘儿,就把我们都收过去。”
  贾环眨了眨眼睛,看着帖木儿道:“是吗?”
  帖木儿见贾环不信,愈发急了,高声道:“三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当日你说过,要是……”
  贾环嫌弃的将头往后仰了仰,骂道:“小点儿声,三爷我又不是聋子,喊那么大声干吗?”
  帖木儿闻言,顿时蔫儿了,垂着一颗大脑袋,不吭声了。
  贾环站直身后,掏了掏耳朵,道:“这次回府我就去和府上谈一谈,看能不能把付鼐他们调过来。不过你别报太大的希望,我估计有点难度。毕竟你们是荣国公太祖父留下来的人,都扫到我这边,府上的颜面不好看。真要把你们要过来,我怕那边会狮子大开口啊……”
  帖木儿闻言有戏,顿时惊喜非常,他抬起脑壳满脸堆笑的看着贾环,点头哈腰道:“三爷,三爷,您放心,我们都很能干,只要您把我们要过来,我们就敢对着长生天发誓,一定誓死效忠三爷,绝对不会让三爷您吃亏的!”
  贾环皱眉看着帖木儿,十分怀疑道:“可是,我现在有你一个养马的就够了,我都要过来干吗?煽马吗?”


第一百零四章 允诺
  “三爷,我们不止会煽马,还会吆马车,套马车,还会……”
  “得得得!”
  贾环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又没病,也不是慈善家,养这么一群人搞毛线,打毛衣吗?
  摆手打断帖木儿的话,贾环黑着小脸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儿回府后,我会和老爷说说,至于成不成,就看天由命吧。没别的事的话,你走吧。”
  帖木儿虽然愚钝,可也明白,如果他现在真转身了,那就彻底没戏了。
  一咬牙,他将付鼐给他叮嘱的最后的底线说了出来:“三爷,我们除了会喂马赶马驾车外,我们还能给三爷当……当亲兵。”
  贾环皱眉看着帖木儿,疑惑道:“你们不是就会煽马养马吗?怎么当亲兵?”
  帖木儿也豁出去了,一脸悍然道:“三爷,我们蒙古族,都是长生天的子民,生下来就没有不会骑马射箭的!”
  贾环眉头更皱了,语气有些厌恶道:“你再吹牛逼,就给小爷滚蛋,哪来滚哪去!你们还生而知之了?你们都这么厉害了还找我干什么?”
  帖木儿闻言面色一滞,垂头丧气道:“我们自祖辈以来都是负责养马的,孩子小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玩儿的,就在小马驹背上折腾,所以,都说我们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射箭也是这样,小时候是砍柳树枝弯起来当弓箭,大一点就偷偷用竹条当弓练习。开始也射不准,可常年射下去,就越来越准了。”
  贾环闻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脸色愈发凝重,他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的观察着帖木儿,轻声道:“帖木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莫非你们……心存大志,想要恢复你们祖先的荣耀?”
  “轰!”
  帖木儿只觉得脑中响起了一道惊雷,炸的他眼冒金星。
  帖木儿整张粗糙的脸都在抽抽着,看起来微微有些狰狞,贾环又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
  他的确已经开筋了,还在锻身,力气也增长了不少。
  可这增长也只是相对他之前手无缚鸡之力时相比,实际上,习武并不是像话本评书中的那样,练一天后就神功大成了。
  习武是一个需要花费时间慢慢研磨的过程,很枯燥,要有耐心。
  贾环习武时间太短,年纪又太幼,若是此刻帖木儿暴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路逃命。
  “噗通!”
  很沉闷的一声,帖木儿跪在贾环面前,而这一次,贾环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让人免礼起身。
  帖木儿一双蒙古人常见的单眼皮细眼中,滚落下两滴浊泪,顺着粗糙的脸庞,滑入胡渣,最后跌落在胸前衣襟上。
  一个响头叩下,直起身后帖木儿单手抚肩,这是蒙古人见贵人时常用的觐见礼,他的眼睛直视着贾环,用最真诚的声音道:“三爷,这就是为何我们从来不敢对人说我们会骑射的原因。在这里,我们是卑贱的异族,是要被防备的人。
  可是,我们绝对不是什么心存大志啊。
  三爷,女真已经战败近百年了!当初归顺女真的博尔济特氏因为布木布泰的缘故,整个部落都被屠的鸡犬不留。
  我是乞颜部落的,巴音是和硕特部落的,府上还有那古斯部落的,兀良哈部落的……
  然而,我们这些部族,如今也只有我们这些人了。
  在这里,我们是异族奴隶,在草原上,我们是比奴隶还要低贱的罪民,连一些卑贱的奴隶都能随意打杀我们。所以,我们回不去的。
  三爷,我们学习骑射只是为了不忘自己的血脉,而且我们也只能学会骑射,学不会种地……
  我们虽然会骑射,但我们从来没有产生过不该有的妄想。
  因为,我们的根已经断了,对于今天草原上的部落来说,我们这些人早已经不是长生天的子民了,而是汉人的牧犬。即使我们回到草原上,也只是最低贱的罪民。
  如此情形,我们又能有什么妄想呢?
  何况,我们的族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两百多人而已……
  三爷,您明鉴啊!”
  说罢,帖木儿又砰砰砰的连续磕起头来。
  “行了行了!”
  贾环听他磕头的声音都替他疼的慌,打断后,贾环有些怪异的打量着这个粗坯,道:“帖木儿,这些话,不应该是你说的,你也说不出这种话。你会煽马我信,你会骑射我也信,可你会说这种话?我不怎么信……”
  帖木儿大手擦了把脸上的眼泪,道:“三爷,这是付鼐和纳兰教我的,他们说,如果三爷问出了我们会骑射,就一定会怀疑我们的动机。所以,就让我把这些话背下来了。”
  贾环闻言顿时乐了,玩味道:“你倒是诚实,可是,你们这一伙子把我算了个通透,让我还怎么敢用你们?《三国》你们听过吧?你没听过付鼐他们一定听过,杨修怎么死的,他们不知道?”
  帖木儿闻言茫然的看了贾环一眼,长满毛的大手抓了抓茂密的头发,摇摇头,瓮声道:“不懂,付鼐他们没说怎么说。”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道:“这才是你应该有的状态。”
  帖木儿也不恼,沉声道:“三爷,我虽然听不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您可能会担心我们成为背主的奸奴。三爷,我们蒙古人,最知忠义,我们……”
  贾环又不是真的只有七岁孩童的智商,哪里会信这种话。
  别的不说,就看那付鼐和纳兰森若将他算计个通透,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是什么蠢货。
  实际上,无论是女真还是蒙古,虽然多有粗坯,但也都出现过不少智谋超凡的人杰。
  蒙古不去提,打下了三分之二个地球的民族,只是靠骑射却是解释不通的。
  再看女真,这个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的撮尔小族,却在华夏历史上两度入侵拥有亿兆黎民的华夏炎黄,甚至还主宰过数百年。
  这些靠的难道只是四肢发达?
  当然,贾环并不是真的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妄念,做出背主之事。
  很简单,他们的家人都在贾家手里,若有动静,就是全部打杀了,对如今的贾府而言,也不过是拖到乱葬岗扔了了事。
  只是……
  贾环上前半步,半蹲下身,平视着帖木儿,皱眉疑惑道:“帖木儿,你们干吗非要惦记着三爷我?真想找个强力人士投靠,那你们也应该去找大老爷,或者去东府找珍大哥也成啊。
  别的不说,只要你们随便露一手百步穿杨的骑射功夫,想来当个亲兵护从还是没问题的。何苦来找我这么个奶奶不疼太太不爱的庶子?
  我自然知道你们不敢背主,你们满门的性命都在我贾府手里,你们背什么主?
  只是,这个原因解释不清,三爷我是万万不敢应承你们的。”
  帖木儿闻言,面色连续变了几变后,纠结的头上青筋都暴起,他死死的咬了咬牙,然后才道:“三爷,不敢瞒您,让我们追随三爷您的主意,是上一代萨满定下的。萨满临终前占卜过一卦,说……说三爷您是改变我们命运的人,让我们一定要紧紧追随三爷您。三爷,这是真的,千真万确,我要是说谎,就让我帖木儿的子孙都不得好死!”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誓言了。
  一般人也只会发个“如违此誓,万箭穿心”或者“如违此誓,不得好死”的毒誓,很少有人敢以子孙起誓。
  因为这是一个相信鬼神的时代,也是一个相信有因果报应存在的时代。
  只拿自己起誓,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破誓了也就破誓了,了不起就是一个不得好死,怎么死不是死啊?
  但是涉及子孙的时候,就不同了。
  没有人会愿意牵累子孙,大丈夫纵横天下,所求者为何?
  无非就是一个封妻荫子罢了。
  就算做不到封妻荫子,也不能祸及妻儿才是,否则便是枉为男儿。
  贾环静静的和帖木儿对视着,他在帖木儿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虚假的波澜,倒是他自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既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看了,贾环直起身,瞥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帖木儿,道:“你也起来吧。萨满……你们现在还有萨满吗?”
  贾环饶有兴趣的问道。
  帖木儿摇摇头,脸色有些阴沉,有些悲伤的道:“没有了,那是我们最后一任萨满了。断绝了……”
  贾环好奇道:“你们就这么信他的话,不怕他算错了?”
  帖木儿闻言,脸色明显又是一沉,深呼吸道:“三爷,萨满他老人家,当年和荣国公都是以朋友相称的。荣国公的最后一役,萨满就叮嘱过他,这次出去有大风险,有死劫,让荣国公万万当心。只是……这些大家都知道,三爷若不信,尽可以使人去问。”
  贾环闻言真有些被镇住了,道:“都有谁知道?”
  帖木儿道:“付鼐和森若他们都知道。”
  贾环眼睛眨了眨,没有继续提出怀疑,他点点头,道:“好吧,我信了。”
  帖木儿闻言大喜过望,激动道:“三爷,那您什么时候……”
  贾环缓缓的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帖木儿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而降,木然道:“三爷,您这是……”
  贾环道:“帖木儿,既然你什么话都跟我说了,那三爷我也不跟你来虚的。我现在的盘子定的还太小,庄子就这么大,已经有百十号人了,再多,真容不下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应承,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收纳你们的。”
  帖木儿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睛又微微一亮,道:“三爷,我们不急,只是,三爷能不能跟府上先要几个过来。三爷,不是我信不过三爷的话,只是如今咱们庄子的工程队越做越远,水泥和砖都要不停的用马车运过去。虽然庄子上也有几个懂赶马的,可他们毕竟没有我们这些从小和马一起长大的熟练啊!”
  贾环闻言,想了想后,笑道:“可以考虑,过年的时候我找时间和府上谈一谈吧。”
  帖木儿闻言大喜,双手抱拳,沉声道:“谢谢三爷!”


第一百零五章 惦记
  等帖木儿兴高采烈的走了后,李万机和胡老八才从后面走到跟前。
  李万机轻声道:“三爷,没事吧?”
  贾环呵呵一笑,道:“能有什么事?”
  说罢,回头看了眼两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万机笑道:“这边动静不小,我有些不放心,就带着老八来看看。”
  贾环点点头,笑道:“有心了……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万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旁的胡老八也咧着嘴嘿嘿乐了起来。
  李万机道:“都准备好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新衣裳,家里也有肉味儿了。三爷,我……”
  看他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贾环实在有些受不了,笑骂道:“老李你够了,大老爷们儿来这套寒不寒颤!再说了,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就这我还亏待你了呢。要不是要供我习武花费,你们会过的更好。”
  李万机闻言,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后面,顿时严肃起来,他沉声道:“三爷,哪有这样的说法?没有三爷您,我们……”
  贾环头疼的敲了敲脑袋,瞪了眼李万机,道:“你要不要改名叫唐僧算了?”
  李万机闻言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胡老八也不傻,看明白后,在一旁嘿嘿的偷乐。
  对他来说,看见李万机吃瘪的时候可不多。
  李万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胡老八虽然不出声了,可还咧着一张大嘴乐。
  忽地,贾环一拍脑门,道:“对了,还忘了一件事。你们家里准备什么馅儿的饺子?”
  李万机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回三爷,是羊肉白菜馅儿的。”
  贾环又看向胡老八,道:“你们家呢?”
  胡老八嘿嘿道:“我们家是猪肉。”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怪不得你身上总是臭臭的……好了,为了表彰你们前些日子的辛苦,我带你们去看一点好东西,顺便给你们一些,犒劳犒劳你们。”
  说罢,神秘兮兮的引着二人向后院走去。
  走到二门前两人说啥也不敢往里走了,李万机苦笑道:“三爷,这万万使不得。再往里走,那我们就真该死了。”
  贾环解释道:“不进后院,就是转个弯儿就到了。”
  那也不行,李万机和胡老八两人赔着笑脸,任凭贾环百般劝说威胁,就是不肯迈进二门儿半步。
  说了半天,贾环口干舌燥的,也不耐烦了,骂道:“去去去,娘的,好心当作驴肝肺……要不是看在这几个月你们没日没夜辛劳的份儿上,三爷我还舍不得给你们呢。既然你们不敢进,那回家打发婆娘来,让她们找郭三壮家的,给你们带回去吧。”
  郭三壮的婆娘当初因为死活学不会手艺活,郭三壮觉得丢了脸面了,回家后狠狠的收拾了婆娘几顿,逼得他婆娘都要去跳河了。
  事情闹大后,勃然大怒的贾环使人将郭三壮吊起来狠狠抽了顿鞭子,又将他婆娘招到主院里做事,这才了了一桩可笑的官司……
  李万机和胡老八听贾环这般说,才笑着点头应下。
  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这种事太犯忌讳了,尤其是对贱籍之流来说,擅入后宅,简直是就是贱籍奴仆死亡率最高的原因。
  在大秦,豪门大户惩毙了奴仆后,往往就是打发个管家去衙门里上报一声,说有不懂规矩的贱籍闯入后宅被抓住后失手打死了……
  也就是这样了事了,没人会追求。
  虽然李万机和胡老八不会怀疑贾环设个套来干掉他们,因为没必要也不可能。但这种禁忌自他们幼年时就耳熟能详,每每被大人警告,可以说对大宅门里二门儿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所以,自北城出来的人,往往看到二门儿腿就发软……
  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后,摇摇头,贾环自己转身进了二门,身后,李万机和胡老八不约而同的呼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然后相视一笑。
  ……
  进了二门儿后,贾环没有径直的往后宅走,而是如他方才所言,拐了弯,又绕过一扇小小的垂花门,顺着一条两米宽的甬道,一直走,绕过二进和三进宅子后,再一转,又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小院儿,当庭则是一套三间大平房。
  只是与庄子里其他平房不同的是,这座大平房的窗户,不是用油纸糊的,而是透明的。
  玻璃窗。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内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哟!娘,你们还忙活着呢?”
  推门而入后,贾环笑的满脸灿烂,颠儿颠儿的走了过去。
  赵姨娘带着小鹊还有小吉祥,外加郭三壮家的婆娘,正在那里忙活的不亦乐乎。
  见到贾环进来后,郭三壮家的还有小鹊忙给他请安,小吉祥则是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赵姨娘则十分高冷的瞥了他一眼后,哼了声,继续忙活她的去了。
  贾环对郭三壮家的婆娘和小鹊点点头,然后回了小吉祥一个更丑的鬼脸,逗的她咯咯笑后,才对赵姨娘道:“娘,我给你弄的这间温室怎么样?你还满意吧?”
  “呸!”
  赵姨娘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后,骂道:“老娘天生就是劳累的命,这才出府清闲几天?好不容易不用在太太和老太太跟前立规矩了,还没歇过劲儿来,就被你个蛆心的孽障打发着做起苦力来了。你还敢来夸功?”
  贾环苦笑不得道:“娘,我这不是想着给你找点事情做嘛!人呢,一定要有理想,要有事业去做,否则的话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理你娘的头!老娘看你才是条臭咸鱼呢,还是条黑不溜秋的臭咸鱼!”
  赵姨娘差点没把脑浆气出来,她这么貌美如花的,居然被比作咸鱼?真是叔叔可忍,姨奶奶不可忍!
  听到赵姨娘的骂声,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吉祥咯咯的最开心了。
  贾环“幽怨”的瞪了小吉祥一眼后,对赵姨娘道:“娘,明天你真不和我回去了?”
  赵姨娘闻言,提着洒水壶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浇洒起来,道:“回什么?环哥儿,那个地方,娘怕是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咱们的东小院不是都已经给琥珀这个新姨娘了吗?娘是老太太亲自开口打发出来的,没有她开口,哼哼!”
  说罢,赵姨娘到底是没心情继续洒下去了,而郭三壮的婆娘倒也是明白人,贾环刚才开口的时候,就远远的走开了。
  贾环见赵姨娘一脸的落寞伤心,挠了挠头,道:“娘,你放心,用不了一辈子,过几年我就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到时候,也让别人给你立规矩,你觉得小吉祥如何?”
  赵姨娘还没表达意见,小吉祥就开心的狂点起小脑袋来,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弯弯的,甜甜的。小鼻梁也皱起,小嘴巴咧着,露出上面两颗小虎牙来,小圆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这俩活宝生生将赵姨娘给气乐了,笑骂道:“真是一对不害臊的坏东西,倒是都凑到一块儿了!过几年,过几年你们还不是一样毛都长不齐……”
  贾环眉开眼笑道:“娘,我听说有的人家的公子哥儿,十来岁当爹的都有。您放心,到时候儿子我加把劲,给你生几个孙子出来。”
  “扯你娘的臊!”
  赵姨娘差点把手里的洒水壶丢到贾环的脸上去,小吉祥的脸也红到耳根儿了,羞答答的不敢看贾环。这句话对她来说,口味还是重了些……
  赵姨娘骂道:“那些十来岁就当爹的混账,有几个能长寿的?能活过三十就不错了!自个儿身子骨都没固好,生个锤子生!”
  贾环笑嘻嘻的看着赵姨娘,经过这么一笑一怒,赵姨娘的精气神儿又提上来了。
  “明儿你早点走,回府后还要祭祖呢。今年不同往年,你被荣国公托梦救了一遭,老太太可能要大办一场。”
  骂完一通后,赵姨娘神清气爽了很多,然后想起了正事,叮嘱道。
  贾环道:“也不会大到哪去,前面不是已经折腾过一遭了嘛。明儿你们先乐呵着,等我祭完祖后,就赶紧往回赶,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娘,我给你说,我们可是准备了不少节目,到时候保管让你大吃一惊。”
  赵姨娘闻言,没有憧憬,而是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也不知道,三丫头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贾环闻言一怔,抬头看向赵姨娘,她没想到赵姨娘居然还会惦记着贾探春。
  赵姨娘惆怅了半天,回过神后见贾环愣愣的看着她,便气骂道:“再怎么说她也是老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从我肠子里爬出去的,老娘能不想她?不像你个没良心的,整日价就知道惦记你二姐姐,她和你亲还是三丫头和你亲?你别忘了,你魔怔的时候,是你三姐姐出的银子……”
  贾环闻言,微微一愣,回忆了下当初那一幕,他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道:“娘,你放心,我没说不关心她。只是,三姐姐和太太还有二嫂她们走的近,也没谁敢欺负她,她过的好着呢。”
  赵姨娘闻言,顿时不支声了,咬牙切齿的也不知道念叨了一番什么后,又看了看贾环,底气忽然不怎么足了,道:“还有,我想让钱启明天过来,和我们一起过三十,你怎么说?”
  贾环笑道:“不是说和赵国基舅舅一起过吗?他还没成亲,正指望娘你这个当姐姐的帮他寻个好亲事呢。”
  赵姨娘脸色不好看道:“老三笨的和木头一样,半天放不出一个好屁。和他一起过,闷也要闷死。怎么,你娘被人赶出府来,想找个娘家人来过年三十儿都不成?”
  贾环沉吟了下,呵呵笑道:“娘,你要是想和这个人长长久久的做兄妹呢,现在最好和他少些往来,等儿子将他那一身的烂心眼给磨光了,你们还是亲兄妹。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的话,那就随便你了。只是……”
  赵姨娘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道:“那你就去磨吧,用那些臭茅厕磨吧!你要是磨不出来,老娘就把你丢进去磨一磨!”
  ……


第一百零六章 回府
  贾环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郁郁葱葱,尤其是那三层架子结构,极大的提高了空间的利用效率,贾环满意的点点头。
  大窗户和透明玻璃的使用,再加上暖炕供热,使得这间温室的功效近乎完美。
  不过,利用温室进行冬季种菜并不是贾环首创,实际上早在近两千年前的汉朝,就有明确的关于温室的记载了:“自汉世大官园,冬种葱、韭、菜茹,复以屋芜,昼夜瑛温火,得温气诸菜皆生。”
  只是,这种温室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用的起,比如说王公贵戚。
  就贾环所知,荣国府内也有一座这样的温室,由专人打理,专供贾母还有贾赦及贾政夫妇享受。
  林黛玉和贾宝玉自然可以跟着贾母一起享用,王熙凤夫妇也能凑上一份,至于其他人,估计勉强能见着个青菜叶就不错了,这都已经是主子级别的待遇了。反正以前在贾府时,贾环和赵姨娘的碗里很少有绿色……
  而且,他们那种温室的效率极低,因为他们没有透明的玻璃窗,只能用油纸糊窗,油纸的透光率非常不好。
  没有充沛的阳光滋养,绿色植物又怎能长的好呢?因此,这样温室的产出量极低。
  再有就是,贵户人家,种植植物是不允许施肥的,不管是人肥还是畜肥,想想都是罪过。
  但贾环不同,他虽然也不允许施人肥,觉得不舒服,却允许让郭三壮家的用一些畜肥来滋肥土壤。
  土壤好,阳光好,温度适宜,水也不缺,因此,相比于贾府那间温室里半死不活,蔫儿不拉几的绿菜,贾环温室里的蔬菜长的都极为茂盛,茁壮。而且,蔬菜的品种也丰富的多。
  这样的温室,贾环一共建了三大间。
  水灵灵的胡萝卜,绿油油的青菜,再加上黄瓜、西红柿和紫色的茄子和青椒,贾环使人装了两……小篮,这就是他给府上的年礼了。
  不止是给贾府,他打算给镇国公府的年礼也是这般准备。
  还有理国公府、修国公府、齐国公府等等。
  再没有什么比这种更好的广告方式了……
  既然水泥涉及到大秦城池安危和国家机密,可能会引起朝廷和军方的注意,那么贾环就不可能再将这门生意做大,后患和隐忧太大,也容易被人利用。
  而玻璃的生意呢,贾环目前同样没有想过要做大。
  原因也很简单,以他目前的能量,注定无法庇护的住这门淘金一般的生意。
  在红楼原著中,宁国府过年待客,想要用一盏玻璃屏风撑撑场面,都需要贾珍舍下脸面来,派贾蓉去跟王熙凤相借。
  因为王熙凤的娘家曾经是替朝廷管理海外藩国上供觐见的官员,想要来大秦觐见天颜的使者,都要先去王家走一遭。
  想来,这大概就是王熙凤那盏屏风的来处。
  也由此可见,玻璃在这个时候,是何等的珍贵。
  若是此时贾环将玻璃拿出贩卖,恐怕连贾府众人都坐不住前来谋夺了。
  思来想去,既然水泥不能做大,玻璃暂时又不能拿出,那么就换个思路,用水泥起宅子,用玻璃做明窗,做温室吧。
  那些死要面子的高门贵户,总不会舍下面皮不要,来谋夺他卖菜的买卖吧。
  而且贾环还给玻璃窗做了一个伪装装置,在玻璃的内外两层,又做了一层复式窗框,窗子上裱糊了油纸。
  若有人前来观看时,就提前派人将油纸窗挂上……
  ……
  “三爷~”
  “嗯?”
  “三爷~~”
  “嗯!”
  “三爷!!”
  “哎哟!起来起来,压死我了!小吉祥,你怎么这么沉啊,该减肥了!”
  贾环毫无形象的趴在炕上,懒洋洋的不动弹,任凭小吉祥撒娇,嘴上应着,可眼皮都不抬一下。
  惹恼了小吉祥后,被她一屁股坐在背上,惨呼起来。
  推开小吉祥后,贾环苦口婆心道:“小吉祥,听三爷的话吧,啊,这一白遮千丑,一胖毁所有!你看看你,小脸儿胖嘟嘟的,不用鼓脸就已经是圆的了,你现在看起来都成福娃娃了!”
  小吉祥才不搭理这一茬呢,连赵姨娘平时都夸她越长越稀罕了,说她小脸儿白里透红跟桃子似的,让人直想咬一口!眉心处再让小鹊姐姐点了一个红点,看起来越发喜庆了!
  再说,现在庄子上的饭菜多么可口,多香甜啊,才不减肥哩!
  本来吃饭时就抢不过三爷,要是再让让,那还不饿死啦?!
  撇撇嘴,小吉祥又开始撒起娇来:“三爷,你就带我回府一趟嘛!”
  贾环抬手在她眉心处敲了下,然后一个翻身,将小吉祥撂倒,压在身下,贾环躺在上面,任凭她叫唤挣扎也不理,哈哈笑道:“都给你说了一百遍了,明天不行,时间紧,要赶路。去的时候还可以坐车,回来的时候三爷我要和帖木儿骑马往回赶,马车让赵国基自己赶回来。到时候你怎么办?一个人坐马车里让赵国基捎回来?”
  小吉祥一边反抗着贾环的压迫,呲着两只可爱的虎牙,皱着小鼻子使劲用力往上拱,一边缓慢的喘息回答道:“这有什么难的,三爷骑马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啊!三爷你骑马的时候不是总大喊大叫让我们红尘作伴,还有策马奔腾吗?你不能光喊不做哩!”
  贾环脑袋枕着小吉祥的小脑瓜,听到他的话后,脑袋轻轻往后一磕,砰的一声,小吉祥老实了些,贾环哼了一声得意道:“臭吉祥,三爷那是喊吗?三爷那是在唱!再说了,我的驾龄才不过几个月,虽说三爷我天赋异禀,如今已经骑得呱呱叫了。可这大过年的,咱们还是安全第一吧。你这么沉,万一马跑到半道儿累趴窝了,那可怎么得了?”
  小吉祥闻言,缓缓的伸出小手抓了抓后脑勺,然后一对毛毛虫眉皱起,粗粗的喘息了几下后,忽然双手撑炕,猛然发力,终于,小吉祥同学成功的推翻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
  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小吉祥再次一屁股坐在笑的已经无力的贾环肚子上,在贾环的惨叫声中,小吉祥一脸正色、庄重深严的呐喊道:“三爷,我!不!!胖!!!”
  ……
  隆正十三年末的最后一天,天公却有些不作美,天色阴沉,一大早起,几缕雪花就开始断断续续的飘下。
  天刚大亮,身着一件单衣,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的贾环,刚刚完成晨练回来。
  十里地的往返越野,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一件很艰难的事了。
  若非担心荒野上可能会有狼或熊出没,焦大甚至都会让贾环自己行动,而不是每天早晨早起,腰插一把柴刀,亲自陪贾环跑一遭。
  进了庭院,脱掉衣服,用冷水粗糙的冲洗了一通后,贾环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精神大震,然后在赵姨娘骂娘声中,嘻嘻哈哈的回屋换衣服去了。
  这种情形,几乎每天早晨都要发生一次。
  大冬天大清早的,穿那么单薄不说,还在庭院里脱的光溜溜的,用凉水洗澡!
  这在赵姨娘看来,不是作死,胜似作死。
  就算如今身体好了,可以折腾了,可这般做法,也太没大家公子的体面了吧?
  真是比庄户家的野猴儿还野……
  擦干净收拾利索,贾环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袍子,穿上鹿皮小靴,在白荷温柔的帮助下和小吉祥不断的捣蛋中,披肩头发被绾起束在一个小金冠里。
  和白荷来一个爱的拥抱,又作势吓跑了小吉祥,而后一口气灌了半斤牛奶又吞了俩鸡蛋后,贾环便准备起身出发了。
  站起身来,原本有些单薄佝偻的身体不知何时已变得笔挺有劲,而原本形容肖母,清新俊秀的白脸,如今颜色变深,脸上的脂粉意褪去,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和从前,已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止小吉祥眨巴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站在门口铜镜前“卖弄风骚”的贾环,就连白荷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还情不自禁的动手帮忙整理了下领口处的皱褶。
  贾环对自己的卖相真是太满意了,这要搁到上一世,就这样貌,就这身板儿,哪家酒店的公关都能做得了!
  贾三爷心怀大志的畅想到……
  “照照照,照你娘照!就你这黑不溜秋的脸,还照个屁啊!门口车马都备好了,你还不赶紧出发?”
  赵姨娘推门而入,见贾环还在孤芳自赏,顿时勃然大怒臭骂道。
  贾环闻言好笑道:“娘,你这话说的忒不讲究了,到底是在照我娘,还是在照……”
  话没说完,赵姨娘就开始弯腰准备脱鞋了……
  在赵姨娘的绣鞋没砸中前,贾环赶紧跑路,路过赵姨娘跟前时,还趴到她脸上“叭”了一下,说了声“我速去速回!”
  然后在赵姨娘的笑骂声和小吉祥咯咯大笑声中跑远了。
  ……
  “咦,老焦,你也去府上?”
  贾环正要登车,却看见后面一辆拉着年礼的马车车辕上,居然坐着一个老翁,不是焦大又是何人?
  焦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淡漠道:“老头子要去给老太爷磕个头,上炷香。”
  贾环闻言,有些诧异,你一个不姓贾的老仆也想进祠堂?
  不过看焦大的脸色好像不想多说,他就没多问,径自上了马车。
  李万机和帖木儿各骑在一匹马上护卫于左右,赵国基扬起马鞭,甩了一个清脆的鞭哨,马车缓缓驶动。


第一百零七章 堵口
  贾府,梦坡斋。
  贾环恭恭敬敬的给贾赦、贾政施完礼后,又给贾珍和贾琏请了安。
  只是心里却有些纳闷儿,贾政是贾赦的弟弟,而贾珍才是贾族的族长。
  就算是要商量事,也不应该都挤在贾政的梦坡斋来开会。
  不过,当他起身,看到众人的眼神都若有若无的放在他身上,贾环心里顿时突了突,知道恐怕今日之事和他有关。
  果不其然……
  “环哥儿,你庄子上的那个水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我听不少同僚都在讨论这个东西,大老爷和你珍大哥都不甚叨扰,烦不胜烦,你个孽障,还不快快说来。”
  贾政面色淡然,语气平淡微带厌烦的问道。
  在公众人前,贾政从来都是严父的角色。
  而且看起来,贾赦和贾珍确实让他有些烦恼了。
  贾政是有名的儒家书生,哪里愿意理会这些世俗厌物。
  上次去庄子上,虽然也感叹了番水泥的妙用,但也仅此而已。
  更多的是表扬贾环庄主做的不错,让庄子上人民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是从人文角度对贾环进行的表扬。
  贾环听到贾政的话后,恭声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发现那水泥,也只是一个偶然。儿子的庄子总共有一百亩地,可是因为境内有一座光秃秃的灰石头山,所以真正能够产粮的地也就七十来亩。
  孩儿为了解决问题,就去那座灰石头山上看了看,意外发现,灰石头山脚下的地面,竟然被一层灰色坚硬的泥给糊住了,正是因为这层泥,才让庄子上靠近灰石头山的地产出微薄。
  然而在我们想要将这层灰泥铲除时,发现这层泥的坚实超乎想象,然后孩儿就动了脑筋,弄出了水泥。”
  “那……镇国公府为什么会用一千两银子请你去铺路呢?”
  贾赦捋了捋颌下的灰白长须,中气不是很足的拖着长音问道。
  一双不大有神的浑浊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贾环。
  贾环笑的很谦卑,道:“回大老爷的话,是这样,镇国公府看管城南庄子的管事的,无意间发现了侄儿庄子路口的路用水泥修过。他看着路还不错,就禀告了镇国公府的牛世伯,而后那管事就来找侄儿,说想要买侄儿的水泥。
  可侄儿寻思,这镇国公府和咱荣国公府乃是世交,两家自曾祖时就已经交好,牛世伯想要用一点水泥,哪里还谈什么卖不卖,只管拿去用就好。
  若是为了几两银子,就去学泥腿子那般尖酸算计,岂不是丢了咱荣国府的体面?
  侄儿虽然已经出府,可依旧姓贾,依旧是荣国公的子孙,父亲大人的儿子,这种给祖宗和父亲脸上抹黑的事,侄儿是万万不敢做的。
  于是侄儿便拒绝了那管事的提议,并且安排庄子上的施工队去给镇国公府上的庄子铺路。
  谁知,得知侄儿这般说法后,牛世伯非但不愿意凭白接受侄儿的好意,还说侄儿支立门户不易,弄点营生来做,他这个当伯父的岂有颜面占便宜?若是如此行为,那他这个做世伯的,脸上就再无半点颜面了,便强给了侄儿一千两银子。
  牛世伯起了个头后,后面几家也想用侄儿水泥铺路的人家,便都这般做了,就连保龄侯史家叔叔都是如此,侄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环的这番话,让堂上众人的脸色各异,其中贾赦的脸色,是最精彩的。
  一个亲伯父,一个牛世伯,两人的做法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对比起来,更是鲜明……
  脸上一阵青红变换后,贾赦猛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还知道荣国府的颜面?你既然知道荣国府的颜面,就应该在庄子上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妄想。又是从武,又是水泥,你想干什么?你可知,因为这水泥之事,已有御史在写奏折,准备在开年大典上弹劾乃父假公济私!都是你这个孽障!”
  贾赦一怒,堂上顿时一静,众人的面色再次微妙起来,就连贾政的脸色都有些焦虑。
  倒不是说他怕人弹劾会对他造成什么大影响,贾政只是担心这些弹劾会使他的清誉受损……
  然而贾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不变,朗声道:“回大老爷的话,这个消息侄儿倒是已经从镇国公府的牛世伯那里得知了。
  牛世伯对侄儿十分关爱,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就立刻派人将侄儿喊去,叮嘱了几句。并且告诉侄儿,要侄儿将水泥的方子交给父亲大人,让父亲大人呈现给朝廷。
  这样以来,外人就没什么说法,也没人能惦记了,父亲大人和咱们贾府还能得一些便利。”
  贾环的话让众人面色再次一阵变动,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还有,大老爷可能不知,不仅是那些御史在动水泥的脑筋,好像军中有些将领也有这个想法。
  因为水泥这种建材,使用十分便捷,不仅在筑城和修路方面十分好用,想来就连在修建军营和军事工地方面都有几分的益处。
  所以,只要父亲大人将这方子呈现上去,再有牛世伯帮衬着说说话,想来圣上一定会龙颜大悦。”
  贾环的话音刚落,就见贾赦“噌”的一声猛然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迈步离去。
  其身后,贾珍向贾政叨扰了一句,也紧跟着离去了,两人再未多看贾环一眼。
  两人身后,贾琏面色有些复杂,也有些纠结,不过终究还是起身,低声和贾政说了两句,见贾政并无不悦的点点头后,方海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开前,特意的和贾环点了点头。
  贾环微笑着回应之。
  待人都出去后,贾政不禁长出了口气,再看向贾环时,脸上带了抹笑意。
  贾环脸上的笑容就灿烂多了,他从袖兜里摸索了阵,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西红柿,然后贼眉鼠眼的看着贾政,道:“父亲,西红柿,您吃不吃?”
  贾政哪里还能在这个孽障前维持住严父的架子,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又哼哼的笑出声来,道:“也不知跟谁学的这般刻薄刁滑,将大老爷挤兑的……还有,你什么时候和牛继宗这般亲厚了?”
  贾环乐呵呵道:“父亲,您这就太小瞧孩儿了。您是儒教门人,自然不知武林轶事……像孩儿这般骨骼清奇,百年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在真正从武之人眼中,那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瞅花开啊!再加上牛世伯曾经做过祖父的亲兵队正这么个微不足道的辅助原因,使得牛世伯对儿子格外器重。还特意叮嘱孩儿,大年初一下午要在镇国公府恭候孩儿的大驾……”
  “放屁!”
  贾政这般儒雅恪守儒教的人,都被这竖子给气的骂脏话了,明明是因为牛继宗做过荣国公的亲兵队正,有了这层渊源他才会对贾环另眼相看,可到了贾环嘴里,这却成了微不足道的原因,他自己自恋揣测的原因却成了主要原因。
  不过,看着三两口将西红柿吃掉,笑的一脸阳光的贾环,贾政却又生不起真的怒气,哼哼了两声后,道:“看你长高了不少,脸色也黑了很多,在庄子上过的还习惯?”
  贾环嘿嘿道:“父亲,儿子在庄子上活的快活着呢……当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常常会思念父亲到难以入眠的……”看到贾政眼神不善,贾环赶紧转换话题:“咳咳!父亲,咱这不叫黑,这叫健康。对了,姨娘还托我给您捎来一双鞋,一会儿给您送来。唔,还有,这是水泥的方子。”
  贾政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伸手接过他递上的方子,随意扫了眼,而后面色犹豫了下,低声道:“你把方子交上来,那你……你那边怎么办?今天祭完祖你还要回去么?回去?好,那临走的时候你再过来一趟,为父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先拿去使吧。”
  贾环闻言,心里一热,笑着摇摇头道:“父亲,你放心吧,儿子不缺银子使。而且,父亲你怎么不问问孩儿,这西红柿从哪来的?”
  贾政闻言先是皱眉,而后一怔,随即恍然道:“我说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是了,环哥儿,你这蕃茄从何而来?府上暖窑中似乎并无此菜吧?”
  贾环嘿嘿笑道:“父亲,这就是儿子日后赚银子的买卖!”
  贾政闻言,看着贾环皱眉道:“你在庄子上起了暖窑温室,想要种菜卖?何以至此?”
  贾环正色道:“父亲,不是至此不至此的缘故,儿子如今虽然依旧年幼,可毕竟已经分府单过了,就算有父亲的接济,却也不能坐吃山空。庄子虽然不大,可也有百十号人要养。水泥这门营生,做不做得不好说,但总归不能做大了,所以儿子就得另想法子。”
  贾政面色有些唏嘘,眼神又多了几分怜爱,道:“可是就卖菜,能有几分进项?你做水泥都是成百上千两银子进着,这蔬菜总不能有这些收益吧?”
  贾环笑道:“一来,水泥不会立刻就停了,还能再做一些下去。二来,父亲可不要小瞧了这种菜。孩儿知道神京里各公侯府多有自己的暖窑温室,也能自己种菜。
  可他们的温室多和府上的一样,能种些青菜韭菜就了不得了,却是种不来蕃茄、青椒和茄子这些菜的。
  等儿子明天一家给他们送一筐去,待他们吃罢了,就会想起来找儿子买喽!”


第一百零八章 祭祖
  午时。
  待贾母等有诰命者进宫领宴完毕,坐着八抬大轿回来后。
  贾府众人皆列于宁国府正门前排班伺候,等贾母的八抬大轿到了门前后,并不停歇,由众贾族子弟围护着,自正门而入,经过仪门、大厅,一直到暖阁前方落轿。
  一路上皆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的朱红大灯笼如同金龙一般点燃高照,气度不凡。
  贾母自暖阁下轿后,贾族众人齐入宗祠。
  贾氏宗祠位于宁国府西面的一套单独院落内,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匾,书刻“贾氏宗祠”四字,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两旁有一副长联,写道是:“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偿之盛。”亦是衍圣公所书。
  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俱是苍松翠柏。
  月台上设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上悬一九龙金匾,上书“星辉辅弼”,乃先皇御笔。
  两旁对联书道: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子孙。
  五间正殿前悬一闹龙填青匾写道是:“慎终追远”。旁边一副对联写道是: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俱是御笔。
  正殿内,香烛辉煌,锦幛绣幕,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
  贾族众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贾政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棕献帛,宝玉捧香,贾环……酱油……贾菖贾兰展拜毯。
  青衣奏乐,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止退出。
  众人又围随着贾母至正堂,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
  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
  贾荇贾芷是草字头辈最小者,以其打头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
  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
  每一道菜(供品)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敬手中,贾蓉是长房长孙,所以只有他随女眷在槛内。
  每贾敬捧菜至传于贾蓉,贾蓉便传于秦可卿,而后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
  王夫人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
  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
  凡从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从玉者贾珍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
  左昭右穆,男东女西。
  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
  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
  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环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一时礼毕,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贾环位于贾族众多子弟中,丝毫不显眼,尽管悄悄打量他的人有不少,可他却毫无所觉一般,低眉顺目的顺着大流行动。
  等退出宁国府后,黑压压一群人又赶至荣国府,等候贾母的轿子落下,入内。
  而后众人排着对进入,给贾母叩首问安。
  贾母说了几句祝福吉祥话后,众人便退出,去廊坊下酒席上赴宴了。
  贾环细眼看去,有不少贾族子弟,衣着有些寒酸,此刻忙着去廊下占座,忙了半天貌似就是冲这个来的……
  出了贾母院落后,贾环低着头,趁人不注意,绕过仪门,朝外走去。
  这个时间,众姊妹都在贾母身边侍候着,贾迎春、林黛玉她们根本没可能出来,刚才也只有互相看一眼,使了个眼色,却没有说话的机会,而贾政也在贾母屋内陪奉着,走不开。
  所以贾环便准备起身回庄子了。
  过了仪门,刚出正门,就见李万机等人已在街道拐角一侧候着了。
  贾环见状一笑,正准备走过去,忽然却听身后有人在喊:“三叔,三叔……”
  起初贾环还未在意,今日府上人口纷杂,什么辈分的都有,排行老三的不知有多少。
  可随着感觉呼喊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后,贾环眉头微皱,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满脸堆笑的一路小跑追来,看着他口呼“三叔”。
  贾环闻言一怔,先点了点头,也道了声好,才来得及打量来人。
  这少年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旧,不过倒还齐整。
  笑起来满脸阳光,还是个大帅逼,就是脸有点长……
  “三叔,侄儿给您请安了。”
  少年看着比贾环高出一个头,年纪也大出不少,可喊起三叔来却一点都不违和,低头作揖也不含糊。
  贾环见状笑的也很灿烂,温声道:“安,你是……”
  少年见贾环居然这般好说话,还对他笑,心中顿时大喜,道:“回三叔的话,侄儿名唤贾芸,住在西廊下……”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再次上下打量了番眼前少年,心中有数,而后呵呵笑道:“原来是五嫂子的儿子,回头代我问你母亲好。”
  少年躬身道:“侄儿代母亲谢谢三叔。”
  贾环点点头,道:“你找我有事?”
  贾芸闻言,有些紧张的笑笑,赔笑道:“三叔,侄儿听说三叔如今做的好大的事业,侄儿和母亲说起来,都佩服的紧。不过侄儿想,三叔的事业这般了得,手下定然缺少忠心得用的人。三叔,侄儿如今也有十五了,正有一把子力气,所以,想投三叔手下,寻个差事干干。”
  贾环呵呵笑道:“想找差事,你去找二嫂……去找你二婶啊。如今她管着家,手下的缺儿多。我那里不过小打小闹,而且还离的那么远,哪里方便做事?”
  贾芸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可声音却有些低沉了下去,道:“不瞒三叔说,侄儿也想去找二婶,可侄儿又算哪个牌位上的,别说二婶了,就连她手下管家的面轻易都见不得。”
  贾环闻言,皱眉道:“我记得你是近支啊……对了,你怎么没去族学念书?”
  贾环知道,贾家为了保证族中子弟的教育,特意开设了族学,专供族中子弟读书。
  学里起初是不收学费的,不过后来渐渐的,开始有人给夫子送些束脩,再后来送束脩就成了潜规则了……
  听到贾环的话后,贾芸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道:“回三叔的话,侄儿家中条件着实不好。父亲早逝,母亲还病着,所以……”
  贾环闻言点点头,再看了眼冻的脸色发青的贾芸,又扫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衫,道:“今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后日吧,等初二的这个时候,你再到这里来寻我,到时候再说。别来早了,早了我也不得闲。”
  说罢,贾环拍了拍贾芸的胳膊,穿过街道朝李万机等人走去。
  贾芸留在原地,看着贾环虽然还幼小单薄,却笔挺沉稳的背影,不知该作何感想。
  到底是敷衍,还是……
  摇摇头,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贾芸搓了搓冻的冰凉的手,哈了口气,又跺了跺脚,抬头再看去,只见贾环已经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在两个大汉的陪伴下,扬长而去了。
  贾芸想起之前众人私底下议论的话,心里一阵苦笑,姨娘养的又怎么了?再是姨娘养的,人家也是大房一脉正经的公子哥。
  再看看他们,一个个倒都是太太养的,可那又能如何?
  最近还不都是成日间盼着年三十和正月十五这两天,可以到荣国府上给老太太磕头,然后混一顿好吃的……
  坏了!
  贾芸忽然一拍手,心道:只顾着说话了,桌上的肉菜想必要被那起子饿狼吃完了。
  念及此,他哪里还顾得贾环会不会记得他的事,拔腿就往里跑!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最重要,他还想着看能不能打个包,带回去让母亲也尝尝。
  正门的门子站在那里,目不斜视,虽然不曾拦下贾芸,可眼睛里尽是鄙夷,淡淡的哼了声……
  贾芸不知,其实贾环不仅记得他,而且还记得很清楚。
  原因很简单,因为贾环知道,高鹗续写红楼梦,其中相当大的一个公认的败笔,就是将贾芸丑化。
  实际上,根据前八十的描述,以及脂砚斋的批示,和众多残本的记载批注,贾芸在贾府败落后,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而且还仗义出手,狱神庙中探视被囚的宝玉和王熙凤,最后,更是冒着大风险从青楼中相救巧姐于虎狼之口。
  王熙凤女儿巧姐的判词是一首叫《留余庆》的词: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这里的恩人,普遍认为是受了王熙凤二十两银子赏赐的刘姥姥,但笔者认为,还应该加上贾芸才是。
  给刘姥姥银子是扶穷,而给贾芸安排差事则是济困。
  因为若没有贾芸冒死相救,巧儿最后也不能嫁入刘家当媳妇。
  知道忠义,为人又玲珑八面,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这样的人,贾环觉得可以一用。


第一百零九章 手段
  贾环早上坐车从庄子赶到贾府用了两个多时辰,近五个小时。
  等他骑马回来时,只用了半个来时辰,不过一个小时。
  不过代价却是,额上的头发还有眉毛和睫毛,都沾染上了一层白霜。
  好在,如今身子骨壮实,不然这一趟,他就得得一场大病趴窝。
  到了庄子门口下马,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一个扎了两个小发髻的小脑袋在主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
  等看到贾环的人后,小脑袋明显的往外伸了伸,然后“嗖”的一下不见了。
  隐约传来一声“三爷回来啦”的欢呼声。
  贾环等人见状,纷纷大笑出声。
  相比荣宁二府的奢华和庄严,以及数不尽的礼仪规矩。
  庄子上的人情味儿无疑浓的多。
  贾府里虽然拥挤了不知多少姓贾的人,论起来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亲戚。
  然而,维持大家相聚于一府的却不是真正的亲情,而是礼仪,还有利益……
  但这里不同,庄子上姓贾的只有他一个,但是,维持这里的,却是情义、忠诚,当然,同样有利益……
  “行了,劳烦你们一遭,赶紧都回去吧,老婆孩子都等着全家团圆呢。”
  收拾干净头发和脸上的雪花后,贾环对李万机等人道。
  李万机和帖木儿闻言,都乐呵呵的一笑,然后两人一起跪下,给贾环磕了个头,在贾环准备伸脚踹人前又利落的爬了起来。
  李万机赔笑道:“三爷,今儿不同。往常您不让磕,可今儿我们挨骂也要磕一个。为了感谢三爷今年对我们的关照和爱护,为了感谢三爷让我们的老婆孩子都吃的饱穿的暖,为了感谢……”
  说着说着,李万机居然嗓子哽咽难言,眼圈也红了,居然说不下去了。
  见他说的如此真诚,贾环也有些动容,不过他还是不习惯这一套,上前踹了李万机一脚,笑骂道:“行了,车轱辘子话来回说了多少遍了。也不怕帖木儿笑话,你看人家帖木儿,人家就不说。”
  帖木儿闻言,长毛的手抓了抓毛发更茂密的脑袋,嘿嘿憨笑道:“三爷,我也想说两句。啊!长生天……”
  贾环鸡皮疙瘩刷的就落了一地,二话不说,蹲下身抓了把雪就朝两人砸去。
  李万机和帖木儿见状,哈哈大笑,转身就跑。
  等两人跑远了,贾环才站直身体,哈哈大笑出声。
  不远处,不知哪个庄户家的熊孩子偷了家里的爆竹,等不及让主家先放就提前点燃,噼里啪啦的开始了。
  贾环也不恼,看见那座屋里惊马一般飞奔而出的大人,抄起扫把追着孩子招呼起来,更是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
  那庄户也看见了贾环,远远的就要跪下磕头请罪,贾环大笑着摆摆手,又拱拱手遥祝了番,嗅着满庄子的肉香味,转身回家了。
  ……
  “娘,我回来啦!哟!你们都干上了?”
  贾环进屋后,就见堂上摆了一个大案板,周遭围绕着三大一小四个人。
  大的自然就是以赵姨娘为首,外加小鹊和白荷二人。
  小的自然就是正笑的满脸桃花的小吉祥。
  见贾环进门后,小鹊和白荷都站起来礼了一礼,小吉祥没有,因为她本身就是站着的,不然个儿太矮,够不着案板。
  “哼!不干怎么办?本来这些自然都是丫头婆子做的,偏偏有个小王八羔子毛病多,非要说什么自己包的饺子才香甜。老娘也是倒了八……老娘也是中了八辈子的大彩了,生了你这么个能折腾的孽障!还在那里傻乐什么?赶紧滚过来帮忙!没眼色的东西……笑,笑个屁!哼哼!”
  赵姨娘一番责骂后,见贾环笑的愈发灿烂了,没忍住,自己也乐了起来。
  然后一旁的几个丫头也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笑声是可以传染的,快乐也是!
  贾环在衣服上擦了把手,然后就要上手帮忙,却被几个女孩儿惊恐的看着,防备着,赵姨娘抄起擀面杖就朝贾环的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下,吼道:“还不去换一身衣服,看看你一身的马毛,你再往我这边蹭,小心我……”
  “叭!”
  “你个孽障,真真是欠了你的。让你爹看到,仔细皮给你揭三层!”
  在赵姨娘的笑骂中,偷袭了一口的贾环大笑着跑掉了。
  等贾环的身影消失在堂上,赵姨娘又狠狠的瞪了眼扭来扭去快站不住的小吉祥,骂道:“老娘真是活见鬼了,摊上你们这么一对活宝。一个比一个混账,滚滚滚,老娘看你屁股上都快长钉子了。真是奇了,黄毛还没褪干净,就开始不知羞为何物了,比老娘当年还……”
  一旁小鹊和白荷差点没把手上的面皮挤烂,强忍着笑意。
  小吉祥则咯咯笑道:“姨奶奶,奴婢是你养大的嘛,自然都跟姨奶奶学喽!再说,人家是怕三爷换不来衣服,奴婢去看看嘛,帮三爷换一身衣服就来!”
  说罢,一蹦一跳的就跑了。
  赵姨娘看着小吉祥的背影,没好气的瞪了眼,嘟囔道:“越发没规矩了,都让那个孽障给惯得。”
  贾环走了,小鹊也敢说话了,在一旁笑道:“姨奶奶,奴婢看三爷是拿小吉祥当妹妹看哩!就是姨奶奶,也拿她当女儿在养。”
  赵姨娘嘴硬:“就她?她要有这个福分就好了,最多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姨娘的命。”
  小鹊咯咯笑道:“她可不就期望着这一天嘛!”
  赵姨娘想想也乐了起来,然后看了眼一直嘴角擎笑,默默包饺子的白荷,哼了声,道:“那小妮子也是个没出息的,看看白荷,什么都不用做,环哥儿还不是上赶着要?”
  白荷闻言,俏脸刷的一下粉红一片,就要站起来回话。
  赵姨娘不耐烦:“坐好了说话,站的高我看着眼晕。”
  白荷在赵姨娘面前还是拘束的紧,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赵姨娘见状又哼了声,刚准备说什么,就见贾环换了身淡色衣裳,牵着小吉祥的手笑着走来。
  她眉头一皱,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穿这个色的衣裳?太素淡了些,不吉利,快去换了。”
  贾环哈哈笑道:“娘,儿子是您生出来的,穿什么都一样帅。这不是要包饺子嘛,穿件深色的,一会儿就全成白面了。”
  赵姨娘闻言,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却也不强求了,让小吉祥再去搬把椅子。
  贾环笑道:“娘,小吉祥虽然比椅子沉,但还没椅子高,她哪里搬的动,我自己去吧。咦,小吉祥,你想干吗?别以为你有虎牙就是小老虎,哎哟,你还真咬啊!”
  看小吉祥冲上来抱着他的胳膊就啃,贾环大笑着一把抄起她的腿,把她抱起来。
  小吉祥忽然失重,先是一惊,然后顿时松口,顺势趴到了贾环肩上,搂住他的脖子咯咯乐。
  看着两人嘻嘻哈哈的走开后,赵姨娘对目瞪口呆的小鹊和白荷道:“瞧见了吧?这才叫本事!尤其是白荷你,别以为你长的狐媚子就不用努力了,这女人呐,光靠长相是靠不住的。还得学习学习手段。没有手段,就算能得宠一时,早晚也得失宠。你再整天搞那些土啊灰啊的,我看你以后未必能有小吉祥过的好。”
  白荷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的少女,成长时也不过是躲在闺房里轻易不出门的小家碧玉,哪里懂得什么手段,不过好在她好学,懂得虚心请教:“姨奶奶,那我……奴婢,该怎么做?”
  赵姨娘闻言,顿时昂首挺胸道:“你跟小鹊打听打听,论当姨娘的手段,荣宁二府,还有哪个能比老娘我还强的?我告诉你,一个都没有。所以,你想要当一个好姨娘,就跟我学吧,没错!”
  ……
  神京,荣国公府,贾母所居荣庆堂。
  从清早就忙活热闹了一天的贾母不堪疲乏,熬不住守岁,嘱托婆子丫鬟们照看好宝玉和黛玉后,便在鸳鸯的服侍下径自去西暖阁休息去了。
  而贾宝玉和众姊妹兴致未尽,就吩咐人备了好些点心吃食,一起去了东边的碧纱橱里说话玩笑。
  “又是一年过去了,真快!”
  贾探春挨着贾宝玉和林黛玉,坐在右侧,而贾迎春则带着贾惜春,坐在左侧。
  贾探春看着小嘴儿吃不停的贾惜春,又看了眼一直亲切照顾惜春的贾迎春,忽然感慨了句。
  贾宝玉坐在上头榻上,撇嘴道:“我倒是希望过的慢一点!”
  林黛玉在一旁掩口轻笑道:“舅舅又要你去学里进学了?”
  之前贾政已经说过几遭了,不过都让贾母和王夫人以贾宝玉身子太弱给挡下了。
  故而林黛玉用了一个又“字”。
  贾宝玉不忿道:“还不都是老三惹的祸,不好好在庄子上种地玩耍,做什么买卖……俗也俗死了,还惹得父亲对我也怒了。这老三真是惹祸精!咦,对了,老三呢?今儿他没来?”
  贾迎春一边用帕子轻轻的替贾惜春擦去嘴角的点心渣子,一边笑道:“来了,你没看到。”
  贾宝玉皱眉道:“来了?他来了怎么不和我们照面儿?哦,是不是我们上次说,史大妹妹要找他算账,吓着他了?”
  贾迎春摇头道:“不是,他祭完祖就回庄子去了,明儿再来。”
  说着,贾迎春抬头向南边看去,眼神微微茫然,感怀道:“也不知环弟在庄子上究竟过的怎么样?他会不会吃苦……”
  ……


屋外风吹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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