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早春归


  琳琅柔软的胸部被楚欢抓在手中,楚欢手掌虽然很大,但是一只手却依然抓不下来,忽听得琳琅喉咙里发出“嗯”的叫声,秀眉蹙起。
  楚欢松开舌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琳琅俏脸潮红,脸上的表情妖娆醉人,轻声道:“你身上……身上的铠甲……!”
  楚欢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虽然进门之后摘下了鹰翎盔,但是黑鳞甲还穿在身上,黑鳞甲乃是精良的装备,十分坚固,而且冰凉,将这软绵绵的佳人抱在怀中,想必是甲胄嗑着了琳琅,琳琅肌肤雪嫩,自然抵不得坚固的甲胄。
  楚欢微微一笑,放下琳琅,起身脱去了甲胄,随即上前,一把将琳琅横抱起来,琳琅羞得闭上眼睛,但是双臂却已经环在楚欢脖子上,她呼吸急促,但是气息如兰。
  楚欢看着她迷人的面孔,抱她到床边,轻轻放下去,这张床很软,如同琳琅的胸部一样柔软,他身体已经压上去,鼻中满是室内的花香和琳琅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陡然间发现,这张床上的被褥枕头与上次有些不同,全部都换成了崭新的,而且比上次更加的柔软,心中一动,知道怀中的妙人儿只怕是一直等着君临第二次,所以做好了准备。
  灯下的琳琅很美很妖娆,平日里琳琅看上去端庄大气,但是只有楚欢知道,当琳琅动起情来,那流露出来的妖娆风情,当真是魅惑如妖。
  他的手再一次盘上雪峰,而琳琅却已经十分善解人意地拉开了肚兜的绳子,楚欢用手指一挑,肚兜飞出,两团丰满的雪峰已经颤巍巍地如同白兔一般弹跃出来,波涛荡漾,令人眩目。
  楚欢呼吸也急促起来,伏在琳琅身上,一只手攀上去,轻声道:“琳琅……!”
  琳琅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楚欢凑近耳边,低声问道:“你胸部好软……好大……!”他话一出口,琳琅俏面更是如火烧,眼睛睁开一条缝,媚眼如丝,嗔怪道:“你……你就不是好人,以前看起来正经,其实……其实你一定也不正经……!”
  她口中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并不真的这样以为。
  其实她一直对自己姣美的容颜和火爆的身材十分的满意,秦人不崇尚瘦,女子以丰满为美,而琳琅身材虽然不胖,但却是丰满动人,而且细腰耸胸,其实这样的身材,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完全可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的目光。
  她尤其对自己一对丰满雪白的胸部十分的满意,几乎每一个男人见到她,都会偷偷打量她丰满胸部,甚至与经常有女性对她的身材也投以极嫉妒的目光,那些眼神让琳琅偶尔反感,但是在内心深处,却也不得不承认,还是让她有一丝丝得意。
  楚欢一只手在雪峰上挑逗着,眼睛却看着那潮红的俏脸,凝视着琳琅迷人的眼睛,轻轻笑道:“难不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不能说几句真心话?难道我真的是那种不解风情之人?”
  琳琅眯着眼睛,见楚欢直直看着自己,却是觉得很为羞涩,别过头去,低声道:“不是……!”又颤声道:“我……我早知道你……你是个坏东西,你上次……上次还送人家……人家那种东西……!”她说到这里,只觉得全身燥热。
  “那种东西?”楚欢一愣,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琳琅还以为楚欢是在挑逗自己,她胸部被楚欢撩拨,神经已经被挑逗的彻底兴奋起来,一波波的快感自那里往全身扩散,胸部竟是情不自禁往前挺了挺,迎合楚欢的蹂躏,喉咙里已经发出娇喘,但还是道:“你还在这里……这里装糊涂,你这坏人……你不就是……就是想着看我那样子吗?”
  楚欢虽然状态兴奋,但还是奇道:“什么样子?琳琅……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琳琅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忽地抓住楚欢蹂躏自己胸部的手,在他手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随即才娇羞道:“让你故意戏弄我,你想不想看?”
  她说的自然是楚欢送过给她的珍珠肚兜,见楚欢一直不承认,只以为楚欢是在挑逗自己,非要让自己说出口来。
  楚欢却真的是一头雾水,听琳琅问自己想不想看,感觉其中必有古怪,笑道:“想看,你给我看看!”
  琳琅美眸流转,道:“你故意气我,我……我今日偏不让你看……等你下次记起来,我……我再让你看就是……!”
  楚欢不知道话中意思,此时佳人如玉,妩媚醉人,也不问下去,身体压在琳琅身上,喘气道:“你不让我看,我自己来看……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只以为琳琅说的是玉体,说话之间,三两下已经除掉了琳琅身上的衣裳,玉体横陈,丰乳肥臀,令人叹为观止。
  琳琅却已经十分主动地帮助楚欢一起褪掉了楚欢身上的衣物,楚欢抱着琳琅,两只手在她雪白的娇躯上游走,他的手滑到花园之处,在琳琅全身颤抖之中,他的手已经嵌入了琳琅那片温暖的湿润之地。
  琳琅闭上眼睛,柳腰轻摆,呓语般道:“楚郎,你……你收拾我……收拾我吧……!”
  楚欢的手指似乎能感觉到琳琅那一吸一合地挑衅着自己,一会儿排斥,一会儿吸引,最后终于放开,任由他的手指作怪。
  这种感觉,美妙极了。
  他只觉得琳琅在床底间放得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如此,还是琳琅本就是如此勾魂诱人的尤物。
  在他印象中,只以为古代的女子必定矜持无比,绝不会如此主动,但是琳琅在欢愉之事的表现,透着风骚妩媚,让人酥麻的骨子里。
  楚欢其实并不知道,琳琅能够如此,却是受了某些东西的影响。
  琳琅一个人度过许多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她是血肉之躯,虽然家教甚好,谨守礼教,但是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
  她从范家离开后,偶尔得到了一本民间流传的书籍,其中涉及到不少的房中术,虽然私下里看的面红耳赤,但是却也以为房中术才是真正的男欢女爱。
  房中之术,并非人人都能接触,但是琳琅却错误地以为房中术是所有男女房中通用之术,正因如此,在与楚欢欢愉之时,她才十分迎合,甚至是十分的主动。
  虽然她也觉得书里面的房中术让人羞臊,但是与自己喜欢的楚欢在一起,却觉得这些乃是天经地义,所以楚欢才能在床第之间领略到一个不同与生活中的另一个琳琅,一个风情万种骚媚入骨的琳琅,这样的尤物,只要在调情之时稍微地主动那么一点点,就会显得风骚妩媚,勾魂摄魄,而且琳琅是个很认真也很注意细节的人,房中术的一些细节她都是记在心中,所以她的动作沉醉而风情,彰显出了她的另一面,拥有成熟少妇那种致命的诱惑。
  楚欢的手灵活,琳琅显然禁不住楚欢如此逗弄,芳草丛中露珠滚滚,她一只玉手探出,握住了楚欢的下面,并引导性地送到了自己那抹黑色下面。
  她脸上是迷人的红晕,气息急促,楚欢试图让琳琅双腿分开一些,琳琅照办,她不想让这种燥热继续难受下去,抓住之后,帮助楚欢送进了温暖而湿润的港巷,一点点挤了进去。
  楚欢只感觉进入了一片黑暗世界,那里有成熟女人拥有的温暖和湿润,那里有广袤的海洋,会指引他不断地前行探索。
  而且,他不愿挣脱出来。
  此时,身体的欲望让他尽请地深入探索,他全身充满了力量,一种占有的力量,一种征服的力量,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探索中去,一次又一次达到巅峰。
  这时候,他什么也不去多想,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配合着琳琅那销魂的低吟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刺,琳琅在他结实有力的冲击下,粉脸潮红,雪白的肌肤上很快就冒出香汗珠子,虽然极力压抑,但那飘然的感觉还是让她捂住自己樱唇小嘴,从手缝之中发出迷死人的勾魂声音。
  灯火摇曳,粉帐早已经放下,灯火照在粉帐之上,清晰地映射出两条身影在里面颠鸾倒凤,变换着各种姿势,双方竭尽所能地迎合对方,却又竭尽所能地向对方索取。
  琳琅的小蛮腰十分的灵活,每当她翻身而上之时,那小腰如同水蛇般摇动,速度快极,带动着雪白的臀部上下起落,左右晃动,而粉帐的影子上,更有那一对丰硕的白兔上下纷飞,划出一波波优美的弧线,让粉帐之内香艳无比,当她瘫软伏下,便会很快被楚欢重新翻上,给予她更强烈的冲击。
  云山府的春天已经来临,而后花园这处显得有些孤单的房舍,却早已经春意盎然,配合着天地上演一出春归乐章。


第二零一章 意外
  整个西山道五年一届的盛事终于迎来了揭幕的日子,云山府的焦点在瞬间就全都转移到设立在西城的御酒评选大会上。
  御酒评选的场所设在西城的一处空旷场地,事先已经由地方的工部司派人搭建好了场地,场地面积极大,四周都是扎着半人高的木栅栏,围成了一个极大的场地,木栅栏四周,每个十步就会有一名佩刀禁卫军兵士。
  每一个参加御酒评选的酒坊,事先都会花上二十两银子购买一个参赛资格,拥有参赛资格,便会从工部司领取一支竹签,这是入场的资格签,签上会标明所代表的酒坊,手持资格签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木栅栏之内的场地。
  而旁观者,却只能在木栅栏之外观赏着一次盛事了。
  工部司的人倒也是别出心裁,想出一个点子,任何一家酒坊能够再出二十两银子,便可以在场地边的木栅栏旁边插上一根旗子,旗子上可以书写酒坊的名称。
  对于小酒坊来说,花二十两银子插根旗子,那实在是太过昂贵,完全不值得,但是对于大酒坊来说,二十两银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实在算不得什么,插上旗子,就等于做了宣传,所以木栅栏四周,却也是插上了四五十根旗子,这日无雨有风,旗子在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煞是威风。
  按照规矩,一开始的淘汰赛是不必由光禄寺少卿沈泾亲自出马,而是由十名酒中好手来评定,这十人乃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酒道中人,而且必须具备德高望重四字,来自西山道各地。
  再选出最后四大酒坊之前,所有汰淘赛阶段的评选便是由这十人决定。
  此时十大酒师已经一字排开坐在大椅子上,十人的前面,是一张极长的木桌子,盖着红色的大布,显出隆重的气氛来。
  在这其间的评选,都会由酒坊的人碰上自己酒坊所酿的好酒,从第一名酒师走到最后一名酒师,由酒师们评定酒水的色泽、酒香、味道等几个方面。
  每一名酒师在经过自己的评定之后,会亮出牌子来。
  而亮出的牌子,则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个层次,十名酒师最后给出的牌子将会登记下来,等到随后再根据十名酒师的评定做一个公正的裁决。
  虽说其中免不了一些黑幕,但毕竟众目睽睽,而且各家酒坊在云山府酒界之中到底出在一个什么位置,实际上真正的酒业众人也是十分清楚的。
  在场酒家所争,也不会目空一切,都会考虑实际,只想在同层次的酒坊中争个高低而已,一些在西山道酒界中籍籍无名的酒坊突然窜起来,又或者名气很大的酒家被轻易淘汰下去,都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官府也不会胡乱评定。
  第一日便开始进入淘汰赛阶段,这一次参加御酒评选的共有一百四十多家,十名酒师虽然都是酒量极大之人,但是也不可能两三日便能全部评定出来。
  虽说前来观看的酒道中人极多,四周都围满了人,但是前来云山府的酒道中人还是冲着最后的决赛,第一日图个新鲜,十停中也不过到了六七停而已。
  和盛泉和妙草堂自然也都派人过来,但是主角却都没有在一开始便出城,琳琅和方正昊都没有显身,和盛泉这头是派了苏伯拿着资格签前往。
  这头几日的评选,热闹有余而精彩不足,真正关注的,无非是那些酒坊东家,都是希望能取得一个好名次。
  直到第六日,气氛才开始真正的热闹精彩起来,因为第六日便将评选出排名前十的酒坊,琳琅和方正昊依然没现身,但是和盛泉的竹清酒和忻州方家的千叶红却都是不出众人所料进入了前十。
  这两大美酒在人们的心中,那是要到最后才能一决胜负,在决赛之前如果被淘汰,那就显得太过诡异了。
  第六日选出前十名的美酒之后,入选前十的酒坊东家少不得在城中大肆庆祝一番,能够进入前十,也就代表着日后酒坊的前程。
  楚欢白天虽然一直在行辕执勤,但是每天晚上回到苏府,都会从琳琅口中得知目前比赛的进度,这日他尚未回到苏府,就从街上行人口中知道了排名前十的酒坊出炉,和盛泉的竹清酒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地进入了其中。
  当日天黑时分回到苏府,便感觉苏府之内的气氛压抑,正堂灯火闪烁,走到门前,却发现正堂之内已经坐着好几个人。
  琳琅坐在主座,神色看起来憔悴无比,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竟是显得十分苍白,那苍白脸上的表情,看的让楚欢心酸,却也隐隐知道发生了大事。
  除了琳琅,正堂中苏伯也在其中,另有两人,却也是楚欢的熟人,都是从县城酒坊过来的,一个是大作师韩渊,另一个则是琳琅的姑父梁坊主。
  正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压抑到极点,楚欢站在门外,屋内竟是无一人察觉,这种气氛直到楚欢抬步进去之后,才被稍微打破。
  楚欢进到堂中,苏伯第一个看见,与楚欢四目对视,却是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这让楚欢心生疑窦,而他走动时身上甲胄的摩擦声,让其他几人都扭过头来,琳琅见到楚欢,似乎想站起来,但却感觉浑身无力,凄然一笑。
  梁坊主和韩渊乍一看是一个浑身甲胄的男人进来,一时没认出,还吃了一惊,等看到楚欢的脸,韩渊才拱手,却没有说话,而梁坊主却低下头,连招呼也没有打。
  楚欢已经含笑道:“韩伯,你怎么过来了?”看向梁坊主,虽然他对此人厌恶至极,但是也知道梁坊主是琳琅的长辈,看在琳琅的面子上,还是拱了拱手,笑道:“梁坊主,别来无恙啊!”
  梁坊主抬头看了楚欢一眼,神情尴尬,干笑两声,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眼神则是闪闪绰绰,不敢与楚欢对视,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了楚欢一身甲胄。
  琳琅无力地叹了口气,道:“楚……楚欢,你也坐吧!”
  楚欢在韩渊旁边坐下,这才看向琳琅,含笑道:“大东家,我在路上就听说了,和盛泉的竹清酒已经进入前十,明日歇息一天,后日便能选出前四,最后进入决赛。”见琳琅脸色十分不好,皱起眉头来,又扫了一下场中诸人,皱眉道:“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梁坊主身子一颤,低着的脑袋微微抬起,偷看了琳琅一眼,但是很快又低下,额头上竟然是一层冷汗,终于忍不住道:“琳琅,这次……这次都是我的错,你……你无论如何责罚姑父,姑父……姑父都绝不会怪你……!”
  琳琅却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更没有理会,只是蹙眉,似乎在想着什么。
  楚欢皱眉思索,忽地想到什么,凑近韩渊,低声问道:“韩伯,你们这次来,可是……为了送酒王而来?”
  楚欢前阵子与琳琅去过县城,在金土地窖中见识了密室,密室之中藏着两坛酒王,那可说是和盛泉争夺御酒之名的最大杀器。
  如今十强已经入选,明日御酒评选大会会歇息一天,而后日上午则会选出美酒前四强,到晚上则是本届御酒评选的高潮时候,将是最终的御酒对决。
  韩渊和梁坊主今日一同出现在苏府,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十有八九是将珍藏的两坛酒王送过来,准备应对最后的决赛。
  韩渊听楚欢这样问,神色更是尴尬,看了梁坊主一眼,又看了琳琅一眼,却没有说一句话,不过神情很快就从尴尬变成凝重。
  琳琅终于轻叹一声,苦笑道:“楚欢,咱们的酒王……没有了!”
  楚欢一怔,眉头皱起:“没有了?”瞬间明白,今日正堂之中气氛如此压抑,看来真的是和盛泉最大杀器酒王出了问题。
  梁坊主此时再也坐不住,他身为长辈,竟然噗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琳琅,是姑父没用,没能……没能帮你守好酒王,你……你打姑父几个耳光解解气……!”
  琳琅柳眉蹙起,起身道:“你快起来,这成什么样子。”示意苏伯去扶起,苏伯和旁边的韩渊一同上前去将梁坊主扶起来。
  梁坊主看起来十分的沮丧懊恼:“琳琅,姑父没有想到会出那样的事情,要早知那样,姑父说什么也不会下车了……!”
  琳琅看了梁坊主一眼,并不多言,往门外走去,楚欢见琳琅娇躯似乎在颤抖,急忙跟上,琳琅走到院子中,这才在一棵树下停步,站在那里,看起来异常的娇弱无助。
  楚欢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多想了,咱们另想法子就是。”
  琳琅转身看着楚欢,眼圈泛红,声音无力:“我本想凭借酒王做最后一搏,可是……可是老天却如此欺负我苏家,连这最后的机会也不给我……楚欢,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若不是还有顾忌,她此时真想扑到楚欢怀中大哭一场。


第二零二章 有鬼
  楚欢理解琳琅此时的心情,他此时也想将琳琅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不过这个地方显然是不合时宜,见到琳琅泪珠儿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心中怜爱,取出了一方香帕,这是琳琅私下送给他的香帕,此时却要用来给琳琅擦眼泪。
  琳琅接过香帕,虽然心情沉重悲伤,但姿势还是十分优雅,擦了擦眼角泪水,轻声道:“我昨天派人去了县城,带去了酒窖的钥匙,是打算让大作师将两坛酒王送过来。大作师和姑父今日一同前来,而且为了安全,还带上了十名伙计一同赶来。”
  楚欢皱眉道:“难道途中还有人拦道?”
  琳琅道:“他们前来之时,姑父雇了马车,酒王放在马车里,由姑父亲自守护。他们走的是官道,而且青天白日行路,本事不该出现差错的。”
  楚欢微微颔首。
  “但是行到半途中,他们说在官道上边上遇上一群乞丐,那群乞丐见他们经过,有一名乞丐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琳琅说到这里,轻叹道:“那乞丐出来的突然,被我们的马撞倒,路边的那群乞丐便围上来……!”
  楚欢眉头锁起:“莫名其妙出现一群乞丐?”只觉得这中间有些问题。
  如果说在通州地界上,路途中遇到乞丐,那倒不是稀奇的事情,通州穷困,乞丐众多,可是在云山府这一带,却很少出现大批乞丐出现在道路上。
  琳琅秀眉微蹙,神色凝重,微点螓首:“大作师下马带人与那群乞丐理论,他处事稳重,自然不会与那群乞丐起争执,只是劝说,好言相商,本想花点银子了事,可是……!”说到此处,摇头苦笑道:“可是姑父在这时候却下车,而且竟然还抱着两坛酒王上前……!”
  楚欢心一沉,知道是要出事了。
  果然,琳琅接着道:“那群乞丐见到姑父上来,却突然一哄而上,大家还没有醒过神来,姑父手里的两坛酒王就被抢走,大作师当下让人追赶,与那群人动了手,两坛酒王当场被打碎,而那群乞丐也一哄而散……!”苦涩一笑,道:“这就是天意吧。”
  楚欢轻声道:“前去取酒王,为何没有跟我说一声?”
  琳琅道:“你这阵子一直在当差,本就劳累,我……我不想你因为御酒的事情多增烦恼。”
  楚欢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其实他一直都对琳琅的御酒评选十分的关心,为此更是在齐王瀛仁那边埋下了伏笔。
  只是他如今在行辕那边当值,却也是没有时间整日里与琳琅在一起,听琳琅话中满是关心之意,心中感动,差点便要去握住琳琅小手,但是还是忍住,柔声道:“琳琅,如今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的不开心就是我的不开心,我心里本也记着酒王之事,还以为明日才会派人去取。我在近卫军那头也已经向卫统制告了假,本是想明日亲自往县城去一趟,谁知……!”说到这里,却还是笑道:“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咱们静下心来,想想其他对策才是。”
  琳琅听楚欢软语,本来绝望透顶的心也是一暖,勉强笑了笑,随即轻轻摇头道:“五年来,在我苏家的心中,能够与方家一搏,就是要靠酒王。方家的人不笨,他们五年前夺下御酒之后,也不可能料到五年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也一定早早做好了准备。”顿了顿,沉默一阵,才道:“我一直觉得,方家此番前来参加御酒评选,只怕也有他们方家自己的酒王……!”
  楚欢皱眉道:“你是说……?”
  琳琅微点螓首:“妙草堂的老东家本就是一个顶尖的酿酒师,五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他酿制出更好的美酒来。方家虽然上一次买通了沈泾,但是他们不会料到这一次还是沈泾前来,而且他们也不敢确定这一次的主持官员会被他们买通……所以他们必定也在酒水本身下功夫!”
  楚欢道:“若果真如此,咱们的处境只怕有些困难了。如果有竹清酒王,无论他方家酿出什么酒王,咱们也不会担心,但是如今咱们的酒王已经没有了,按照你的估测,他们还有酒王在手中……!”说到这里,愈发觉得事态严重起来,不由皱起眉头。
  琳琅苦笑道:“天意使然,到了这一步,对这次御酒评选我也死了心。”她抬头,美眸看着黑色的天幕,轻轻道:“但是我早就说过,无论十年二十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此时韩渊和梁坊主走过来,梁坊主可怜兮兮道:“琳琅,你看……你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不姑父暗中去找找沈少卿……他方家当初是用银子坑了咱们,这一次,咱们……咱们也用银子去买通沈少卿……!”
  “不要说了!”琳琅对梁坊主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念着是自己的长辈,保留着最后一分面子,“姑父,如果要用银子去取得御酒之名,父亲五年前就这样做了。父亲一生只想着凭借酒水本身的实力去夺得御酒,难道你要让琳琅违背父亲的遗愿?”
  梁坊主脸色更是尴尬,讪讪道:“我这也是为你好……!”
  琳琅不等他多说,已经截住话头道:“事已至此,看来想要胜过方家已经十分困难。姑父,这几年你在酒坊也是辛苦了,酒坊眼看着要关门,我也不留你了。从今天开始,你也不必再回酒坊,回头我会给你送一笔银子过去……你做个小生意,好好和姑姑过日子吧……!”
  梁坊主皱眉道:“你这是要赶我离开?”
  “不是我赶你离开。”琳琅摇头,但神色坚定:“用不了多久,都是要走的,你早走几日,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不会耽搁你的前程。”
  梁坊主脸色有些难看,道:“琳琅,姑父虽然做了些错事,但是自问还是一心帮着你,你可不能亏着姑父!”
  琳琅也不看他,却往屋内行去,只是淡淡道:“我自然不会亏待姑姑!”她这话说的也明白,日后的照顾,不是看在梁坊主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
  梁坊主见琳琅也不回头看他一眼,显得十分冷淡,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一甩衣袖,便往府外走去,口中已经叫道:“陈三,给我套上马车,我现在就要离开,既然别人六亲不认,容不下我,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寄人篱下。”
  琳琅脚步一停,娇躯一颤,顿了一下,但终究还是决然走向正堂。
  楚欢看着梁坊主离去的背影,眼中显出怪异神色,他快步追上琳琅,轻声道:“琳琅,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办,现在便要离开,你早些歇着,回头我来看你……!”
  琳琅担心道:“这么晚了,你……你要去哪里?你自己……自己要小心……!”
  楚欢温柔一笑,也不多言,到了侧门,先将自己的甲胄脱下,交给一名家仆暂时保管,又让家仆取来一块布棉,他动作迅速将布棉撕开,麻利地用布棉包住了大黑马的四只蹄子,这才翻身上马,骑着马从侧门而出,绕过巷子,从胡同绕到前街,正好瞧见梁坊主上了刚刚套好的马车,顺着长街往前面去,楚欢也不犹豫,拍马跟上。
  大黑马四蹄都包住了布棉,马蹄子踩踏在街上的青石板上,却毫无声息。
  夜色深沉,十分昏暗,沿途偶尔从屋内露出的灯火也是十分黯淡,楚欢与前面的马车拉开一段距离,既不太近,却也不远,但是却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昏暗之中,即使黑乎乎一片看不清前面的马车,但是他却也能够凭借着前方马车发出的车轱辘声和马蹄声判断出他们的位置所在。
  转了几条街,楚欢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在后面,眼见得拐到一条街道上,马车渐渐慢下来,楚欢也放慢了速度,骑马靠到了道路旁边,黑蒙蒙很难看清楚。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楚欢在昏暗之中依稀看到梁坊主下了马车,随即见到梁坊主似乎对车夫说了什么,马车径自离开,而梁坊主却是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靠在墙角边的楚欢,或许是觉得无人跟踪,这才顺着街道往前行,拐到了另一条颇有些热闹的街道上。
  楚欢一直跟着到了那条街,翻身下马,却是牵着马远远跟在梁坊主后面,这条街上许多的屋子前面挂着灯笼,听得琴音袅袅,箫声阵阵,更有莺声燕语,街上马车来回,行人不少,不知不觉中,却是跟着梁坊主来到了云山城的烟花场所。
  梁坊主脚步很快,楚欢跟在后面,只行出片刻,就见到梁坊主已经在一家风月青楼面前停下,便有姑娘浓妆艳抹的妖娆姐儿迎上来,梁坊主却是十分熟练地左拥右抱,在两名姐儿的簇拥下,进了楼子,瞧他模样,对这里竟似乎很为熟悉。
  他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是待在县城,楚欢此时也不好判断他是真的熟悉这处楼子,还是因为他熟悉风月之事。
  见到梁坊主进到里面,楚欢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低声自语:“突然出现的乞丐,平日里遇事往后缩,这一次却敢主动上前,而且还抱着酒王……若是没有古怪,那才真的见鬼了!”


第二零三章 吃里扒外
  楚欢到得青楼门前,门前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个个媚笑着要迎上来,瞧见楚欢牵着马,一名姑娘已经叫来龟公,让人先牵马下去喂料,随后便要过来搂着楚欢的手臂,楚欢目光瞧向里面,只见里面灯火辉煌,香楼玉板,一对又一对一夜夫妻互相调笑着,里面显得十分杂乱,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十分的吵闹。
  他在人群中倒是十分迅速地找到了梁坊主,此时正在两名妖娆姐儿的簇拥下,往楼上去,那梁坊主与姑娘调笑着,看起来还真是风月场中的熟客,一只手搂着一名姑娘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在另一位姑娘滚圆柔软的屁股上揉捏着,他根本料不到被人盯梢,显得十分快活得意。
  楚欢身材匀称,长相也不弱,而且棱角分明的脸庞毫无大多数恩客的那种酒色腐化之态,反而显得精明果敢,充满男子魅力,这自然是十分吸引姑娘们,但是楚欢眼中有一种犀利神色,反倒不是每个姑娘都赶上前来纠缠。
  虽然被好几个姑娘围着,但是只有一个姑娘壮着胆子搂住了楚欢的手臂,秋波荡漾,脉脉含情看着楚欢。
  楚欢并没有推开,只是向身边这女子一笑,低声道:“你跟着我就好,其他姐妹就不必了。”
  这姐儿还以为楚欢看上自己,欣喜万分,拉着楚欢往里走,丰满酥胸贴着楚欢手臂,其他姑娘见此,也都以为楚欢看中了人,有几个显出失望之色,不过此时外面又有客人过来,便又都迎了出去。
  楚欢向楼上看了一眼,见到梁坊主已经走到一间屋前,轻声问身边的姑娘道:“你可认识那位?”说完,用手往梁坊主那边指了指。
  姐儿妩媚笑道:“那是梁大爷,来过几次,也不算很相熟,但是……嘻嘻……但是可好色了……!”凑近楚欢耳边,腻声问道:“公子,你好不好色?”
  楚欢淡淡一笑,并不与她调笑,道:“那位梁大爷是我的好朋友,你和我一起过去,我想见见他。”
  姐儿瞧了楼上一眼,有些狐疑,轻声道:“梁大爷好像约了人,我记得里面还有一位大爷在等着吧?”她刚说完,楚欢就已经往那边过去,姐儿无奈,只能跟上。
  楚欢明白,自己进来,若是单身一人,少不得被其他姑娘上来纠缠,又或者被人注意,自己身边带着一个姑娘,便不会有任何人注意了。
  姐儿搂着楚欢的手臂上了楼,梁坊主进的那间屋子在楼角处,楚欢径自来到屋前,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放荡的笑声,知道里面正欢乐的很。
  楚欢取了一锭银子,放在身边姑娘的手中,那姑娘见楚欢出手如此大方,眉开眼笑,尚未说话,楚欢便已经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含月!”
  “含月姑娘,我记住你了。”楚欢微笑道:“你先去等着我,我与梁大爷有几句话说,等完事之后,再去找你,你看如何?”
  含月妩媚笑道:“公子,要不要我陪着你进去?”
  楚欢摇头笑道:“不用,你先去歇着,我很快就好。”
  含月身在风月场所,自然也是个识趣之人,见楚欢如此说,点点头,凑上去在楚欢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摆着柳腰袅袅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风骚一笑:“公子,你可快些,人家等着你,今晚一定好好伺候你……!”
  楚欢等她离开,这才敲门,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很快,屋内就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谁?”
  楚欢没有回答,依然敲门,过了小片刻,才停“嘎”的一声,房门露出一丝缝隙,显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蛋来,那姑娘见到楚欢站在外面,正自好奇,楚欢却已经极其快速地推门而入,顺手便将房门关上,拴上了门闩。
  他这般进去,却是让屋里的人都是吃了一惊。
  屋内布置的十分雅致,中间是一张酒桌,桌上摆着各种点心,另有几壶酒,桌边坐着几个人,梁坊主和另一名灰袍男子对面而坐,除了开门的姐儿,梁坊主和那灰袍男子身边则各有一名花枝招展的姐儿相陪,此时屋里的人都是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楚欢。
  那灰袍男子一脸惊讶,倒是梁坊主看到楚欢的脸,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楚欢关上门,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到桌边,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回过头,看了开门的姐儿一眼,道:“过来,斟酒!”
  那姐儿看向灰袍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灰袍男子其貌不扬,见楚欢如此,惊愕一阵,终于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是什么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
  楚欢见姐儿没过来,自己拿过一只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随即抹抹嘴,笑道:“怪不得都喜欢喝花酒,果然是好酒。”向梁坊主道:“梁坊主,喝花酒怎么不叫上我?”瞥了灰袍男子一眼,笑道:“这位是谁?梁坊主怎地不介绍一下?”
  梁坊主脸色说不出的难看,阴云一片,半晌才道:“你……你跟踪我?”
  “跟踪?”灰袍男子皱起眉头,忽地探出手来,一把抓住楚欢的左手,力气甚大,怒问道:“你是何人?”
  楚欢扭头看了灰袍男子一眼,展颜一笑,笑容之中,他手中的酒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砸在了灰袍男子的脑袋上。
  这酒壶不是瓷质,而是铜质,这一下的力道当真惊人,而且楚欢对击打的位置十分有分寸,灰袍男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了楚欢一眼,便即软倒下去,躺在地上,被一下子击得晕厥过去,被砸的地方破裂,流出鲜血来。
  屋内其他人都是睁大了眼睛,几名姐儿正要惊叫出声,楚欢却已经沉声道:“都不要叫,谁要是发出声音,我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姐儿们更是色变,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梁坊主终于缓过神来,霍然站起,楚欢桌下的腿在他的膝盖上用力一踢,梁坊主“哎哟”叫了一声,脚下一软,又坐了下去。
  “噗!”
  一把匕首被楚欢插在了桌面上,姐儿们眼中都显出惊恐之色,但是看到楚欢冷漠的表情,却都是紧紧捂着嘴,不敢说话。
  楚欢扫视三位姐儿一眼,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坐下就好,事情很快就了。”见三位姐儿没有动弹,冷哼一声,道:“都坐下!”
  这几个女人哪敢多说,都在桌边坐下,一个个极是惊恐又是紧张。
  她们只觉得这个年轻男子的胆子实在太大,竟然敢到楼子里来闹事,但是她们却也知道,善者不来,楚欢竟然出手如此狠,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万万不能惹恼。
  此时那房门门闩被锁上,谁知道这年轻的男人是什么来历,谁又能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灰袍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梁坊主脸色苍白,额头汗水直冒,整张脸上都已经是汗水淋漓,见到一把匕首插在桌子上,他已经惊恐到极点。
  楚欢靠在椅子上,伸手捻了一块糕点,在口中嚼咬,随即看向梁坊主,竟是露出笑容道:“梁坊主,我觉得你这人实在有些不够意思!”
  梁坊主脸色难看,勉强笑道:“楚……楚欢,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欢看了躺在地上的灰袍男子一眼,笑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是……唔,不是,不是!”梁坊主急忙道,忍不住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楚欢笑道:“不是朋友,那就是生意伙伴了?梁坊主,在这里喝花酒,谈生意,倒也是惬意的很。”他顺手又抄起桌上的另一只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才问道:“是了,冒昧问一句,这一次梁坊主挣了多少银子?没个几千两,这生意只怕是拿不下来吧?”
  梁坊主尴尬道:“没有的事,就是……我……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楚欢奇道:“你不认识他?梁坊主真是好雅兴,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起关了房门喝花酒,这还真是有趣……!”
  梁坊主忍不住道:“楚欢,你不要……不要多管闲事。我与谁交往,又……又与你何干?”他说话时,心里紧张,盯着楚欢手中的酒壶,只怕楚欢手里的酒壶随时会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楚欢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眸子如刀锋般盯着梁坊主的眼睛,梁坊主不敢与楚欢对视,低下头,楚欢淡淡道:“你与什么人交往,确实与我无关。只是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伤害大东家,伤害和盛泉,这就与我有关了。”猛地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子上,那“咯噔”一声响,让梁坊主身子一弹,楚欢身体前凑,冷冷道:“路上酒王被毁,是你和别人演的一场戏?你来告诉我,是多少银子,便让你如此吃里扒外,连自己的侄女都要出卖?”


第二零四章 将功赎罪
  楚欢直言指责,这让梁坊主脸色发青,神情间却也难免尴尬之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楚欢已经不等他说话便道:“其实大东家已经知道此事,但是你终究是她长辈,所以……大东家并没有当你面说破。”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靠,道:“大东家这样做,无非是留些相见余地而已!”
  梁坊主一怔,道:“你……你说的是真的?琳琅……琳琅已经知道了?”他这样一说,无疑已经承认自己吃里扒外。
  楚欢道:“梁坊主,有件事儿你只怕还不晓得。”
  “什么事情?”
  “据我所知,雷大将军最近似乎也要往云山府来……!”楚欢压低声音,“这件事情,不知梁坊主可知道?”
  梁坊主身体一震,茫然道:“我不知道。”随即显出惊恐之色:“雷……雷大将军过来做什么?”
  楚欢微微一笑,看了几名姐儿一眼,才卖关子道:“梁坊主,有些事情,在这里说并不方便,却不知你能否移步说几句话?”
  梁坊主皱起眉头,犹豫起来,楚欢却已经道:“你若是在不愿意去,我也不难为你,只不过……日后要是出了什么篓子,梁坊主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起身作势便要离开。
  梁坊主急忙起身,他现在倒不是担心其他,而是在想着雷孤衡雷大将军的到来,他不知道楚欢所言是真是假,但是瞧楚欢神色不似作伪,心里便打起鼓来。
  外人不知,他倒是知道,雷孤衡与苏家还是有些瓜葛的,当年苏老东家与雷孤衡有着私交,甚至会偶尔抽时间往云山府来小聚。
  苏老东家去世,虽然雷孤衡没有亲自过来,却派了人过来慰问,更是让人带来一坛酒以祭奠老友。
  只不过苏家在雷孤衡的问题上一直保持低调,也从不会以雷孤衡为靠山,甚至有时候让人忘记苏家还有这样一条人脉,梁坊主几乎也已经忘记,此时楚欢陡然提起来,他猛地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楚欢,你先别走。”梁坊主有些着急:“你告诉我,雷大将军……他真要来这里?”
  楚欢淡然一笑,回头看了几名姐儿一眼,道:“等我离开,你们便可以让人进来了。”也不多言,上前打开门,便往外走,梁坊主急忙跟上。
  含月在外面一直等着楚欢,见到楚欢出来,风情万种迎上来,楚欢却已经淡淡笑道:“含月姑娘,想起了急事,今晚看来是不能留下来了!”
  含月一怔,失望无比,楚欢笑道:“希望有空还能见到。”并不多说,在含月幽怨的眼神中,风风火火出了门,而梁坊主肥胖的身躯一摇一摆摇晃着跟上去。
  含月虽然失望,但是楚欢毕竟早就给她留了银子,对楚欢大有好感,主动让人将楚欢的马匹牵出来,楚欢上了马,梁坊主跟到马边,忍不住问道:“咱们到底要去哪里?”
  楚欢淡淡看着他,问道:“你要不要上来?”
  梁坊主一心想着雷孤衡的事情,犹豫了一下,终是上了马,楚欢一抖马缰,带着梁坊主离开。
  骏马飞驰,梁坊主心神不宁,他上了马后,就有些后悔,鬼使神差被楚欢引出了青楼,更是坐上他的马不知去向何方。
  骏马驰过几条街道,到了一条很僻静的街道上,四下无人,昏暗无比,梁坊主心里“咯噔”一沉,失声道:“楚欢……你要做什么?”
  楚欢并不理会,骏马飞驰到一处小院子外,这才停下。
  下了马来,楚欢敲了敲门,院门很快就打开,梁坊主瞧见开门的是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竟然带了一只眼罩,却是个独眼龙。
  楚欢牵马径自进了院中,回过头,向梁坊主道:“梁坊主,进来坐坐!”
  梁坊主忐忑不安,但是四下无人,此时也由不得他,他哆哆嗦嗦进了院子,身后的院门立刻被独眼汉子关了起来。
  楚欢附耳对独眼汉子说了几句话,独眼汉子点点头,率先进了屋子,楚欢这才回头向梁坊主道:“这里倒是僻静,是说话的地方,梁坊主,你觉得如何?”
  梁坊主魂不守舍点点头,额头冷汗直冒,心里暗想着,楚欢总不是要在这里弄死自己吧?
  这里十分的寂静,进了屋内,屋里陈设简陋,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旁边有一扇小门,却是紧紧闭着,除了那独眼汉子,屋内还有两名大汉。
  楚欢大方地在桌边坐下,向梁坊主笑道:“这里是我几个朋友,梁坊主,先请坐,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梁坊主心惊胆战走过去,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勉强笑道:“楚欢,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话声刚落,便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才旁边的那扇门后传来,声音十分凄惨,似乎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梁坊主面如死灰,几欲软倒,那独眼汉子已经笑道:“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只是自家人办点事!”冲着那扇门叫道:“办事的时候小心些,别惊着客人!”
  梁坊主颤声问道:“那……那里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独眼汉子摆手笑道:“你们说你们的。”他越是说没什么,越是让梁坊主心惊胆战,瞧这独眼汉子几人,似乎不是什么善类。
  楚欢咳嗽一声,才道:“梁坊主,实话对你说吧,雷大将军很快就要到来,据说还会亲自去祭拜老东家……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只是暗中祭拜而已。”
  梁坊主擦了擦额头冷汗,道:“雷大将军……雷大将军有情有义……那个……唔……!”
  楚欢叹道:“但是我现在只担心雷大将军到来之后,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梁坊主你了!”
  梁坊主身子一震,失声道:“为……为何?”
  “道理很简单。”楚欢道:“你这次犯了错,御酒之名肯定是要输,酒坊肯定也无法经营下去……你说雷大将军前来,看到和盛泉落到这般田地,会不会过问几句?”
  梁坊主点点头,如坐针毡,浑身上下十分的不舒服。
  “雷大将军一旦动问,大东家总不能隐瞒,只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大将军。”楚欢盯着梁坊主的眼睛,目光锐利:“和盛泉无路可走,是因为输掉了御酒评选,而输掉御酒评选的原因,却是因为你毁了酒王……梁坊主,你说雷将军知道这些之后,将会作何处置?”
  梁坊主越擦,额头的汗水却越多,声音发抖:“我……我没有……!”
  楚欢立刻皱起眉头,道:“莫非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否认没有与人勾结?”楚欢刚说完,旁边那扇门后面又传来一声惨叫,比方才更凄惨。
  梁坊主慌了,忙道:“不是,是方正昊……都是方正昊,是他派人找上我,要我……要我那样做……!”
  楚欢微微颔首,道:“梁坊主,你这样说,我很欣慰,一个人犯了错不怕,就怕不能悔改。对了,他花了多少银子让你这样做?”
  “一千……不,两千……!”
  “两千两?”楚欢目光如刀,鄙视梁坊主。
  梁坊主颓然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他答应给我五千两,但是……但是先付两千两,事成之后再付三千两。今晚……今晚去那里,就是……就是事先约好,要去拿剩下的银子。”
  楚欢伸手拍了拍梁坊主肩膀,梁坊主浑身颤抖,颤声道:“楚欢,其实……其实方家已经与沈少卿谈好,就算我们酒王在手,也不会赢过他们……!”
  楚欢摇头道:“梁坊主,今夜请你来这里,也不是与你谈论谁赢谁输。”顿了顿,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将犯过的错误弥补过来,你可愿意?”
  梁坊主显出犹豫之色,战战兢兢问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瞧你样子,似乎还有些不愿意。”楚欢叹了口气,道:“梁坊主,我见你是大东家的姑父,瞧在大东家的面子上才帮你一把,你若是将功赎罪,雷将军过来,你或许还能逃过一劫……罢了,你若不愿意,我也不难为你。”指了指大门:“你现在便可以离开!”
  梁坊主忙道:“楚欢,你说,你说!”
  楚欢这才笑道:“我也不拐弯抹角,其实要你做的事情并不难,只要你今夜便去见方正昊,从他口中套出方家酒王的所在,然后将消息告诉我,便算是将功折罪了。”摸着下巴,淡淡笑道:“梁坊主,这个事情不难吧?”
  梁坊主苦着脸道:“楚欢,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方家如果真的有酒王在手,岂会轻易告诉我?方正昊可不是笨人,想要从他口中套出话来,并不容易。”
  楚欢笑道:“方正昊却是不是笨人,但也算不得精明人。你梁坊主倒是一个花花肠子,相信你总有法子办成此事的。”
  梁坊主想了想,摇头道:“此事太难办,我……你换一个法子!”
  楚欢拉下脸来,此时从那扇门后又传来惨叫声,随即那扇门打开,却见一名凶狠的汉子走出来,双手竟然沾满鲜血,大摇大摆走到独眼汉子身边,低声道:“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还剩一口气……!”
  独眼汉子目露凶光,低声道:“吃里扒外的家伙,就得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今天先歇下,别让他死了,明天接着让他尝尝厉害!”他二人说话声音虽低,但恰好能让梁坊主听见,见到梁坊主一脸惨白,独眼汉子呵呵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都是些小事,你们说你们的。”
  梁坊主六神无主心惊胆战之间,楚欢却已经用一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盯着梁坊主问道:“怎么,不想将功赎罪?”
  梁坊主颓然道:“我……我听你的,可是……楚欢,你教教我,我……我该怎么做?”
  楚欢眯着眼睛道:“你真想让我教你?”
  梁坊主诚恳点头,楚欢嘿嘿一笑,猛地一拳打出,正中梁坊主左眼,梁坊主“哎哟”一声惨叫,已经被打翻在地。
  楚欢起身来,不等他梁坊主缓过神,又在他的身上踢了五六脚,每一下都是力道十足,梁坊主抱着头,哭道:“楚欢,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哎哟……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梁坊主鼻青脸肿,鼻子嘴巴都冒出血来,楚欢才蹲下去扶着梁坊主起来,笑眯眯道:“梁坊主,你让我教你,这就是我教你的法子。”
  梁坊主浑身疼痛,捂住冒血不止的鼻子,心中惊怒,道:“你这是……这是什么法子,哎哟,痛死我了……!”
  楚欢轻轻道:“若不如此,你又如何去见方正昊?”


第二零五章 圈套
  方正昊此时正晃动着酒杯,坐在大椅子上,脑袋缠着绷带的灰袍男子此时正站在他面前,诉说着在青楼里发生的事情。
  方正昊神情淡定,并不关心这灰袍男子的伤势,听他说完,才问道:“剩下的银子没有给他?”
  灰袍男子忙道:“小的正准备给他的时候,那人就冲了进来,没说上两句话,就用酒壶砸昏了小的……大公子,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了了啊!”
  方正昊淡淡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不等灰袍男子说话,浅浅笑道:“该办的事情已经办成,咱们不是来闹事,是来做生意……让和盛泉关门大吉,从此退去酒界,便是咱们最好的报复方法。”品了一口酒,才道:“你回头再与姓梁的联系一下,剩下的银子,还是要给他。咱们做事情,还是要讲究一些诚信,答应的事情,咱们就要做到。”
  灰袍男子道:“大公子,姓梁的那种人,不用咱们去找他,他也会找到咱们这里来。”
  他话声刚落,门外已经有人禀道:“大公子,有人前来拜会,自称姓梁!”
  方正昊戏谑一笑,道:“方勉,你这次倒是说准了。”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梁坊主进来之时,方正昊睁大了眼睛,只见这位梁坊主鼻青脸肿,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看起来十分的狼狈,那脸上兀自还带着痛苦之色。
  见到方正昊,梁坊主加快步子,拱手道:“大……大公子!”
  方正昊皱起眉头,问道:“梁坊主,你怎地成了这副模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梁坊主神情尴尬,瞧了旁边的方勉一眼,才苦笑道:“一言难尽,大公子,这次……这次我可是吃了大亏啊……!”说完,摇了摇头。
  方正昊道:“来来来,梁坊主,坐下说话。”等梁坊主坐下,才问道:“听方勉说,你们在喝酒之时,有人突然闯进去闹事,还打昏了方勉,这后面的事情,究竟如何?”
  梁坊主道:“大公子,闯进去的是楚欢,是苏琳琅新聘的护院师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了那里。”
  方正昊点点头,冷笑道:“方才我听方勉说起那人的外貌,便猜到是那姓楚的。”打量梁坊主几眼,才皱眉问道:“你是被姓楚的打成这样?”
  梁坊主苦笑道:“谁说不是。那小子将我从楼里带出去,逼问我酒王为何会在半道上被毁,他好像发现什么,但是……但是我闭口不言,哪能让他知道我是弃暗投明,那小子性情暴躁,竟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对我拳打脚踢……!”
  “真是没有了王法。”方正昊一拍椅把,沉下脸来:“梁坊主,用不用我派人去为你报官?”
  梁坊主忙摆手道:“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欢从我口里什么也没有问道,发泄一番,什么法子也没有。他是禁卫军的人,真要报官,禁卫军的人也会插手进来,事情反而会越闹越大……我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就这样算了吧。”
  方正昊笑道:“梁坊主倒真是好心胸。”瞧向方勉,使了个眼色,方勉明白,从袖中取出三千两银票递给了梁坊主。
  梁坊主干笑道:“大公子赏赐,梁某……梁某就不客气了。”收起银票,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只是向方正昊拱手笑道:“大公子,这一次御酒评选,御酒之名将非你妙草堂莫属,梁某在这里先向你恭喜了!”
  方正昊得意笑道:“好说好说。”随即笑问道:“对了,梁坊主,苏琳琅如今是个什么心情?她是不是已经死心了?”
  梁坊主道:“她得知酒王被毁,那当真是面如死灰,再无斗志了。她还说……她还说若是酒王没有被毁,千叶红便绝非竹清酒的敌手……!”
  方正昊皱起眉头,忍不住道:“苏琳琅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她还真当他们的竹清酒是什么玉液琼浆吗?”
  梁坊主陪笑道:“大公子,倒也说不上玉液琼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不过梁某说句实话,和盛泉的酒王可真是了不得,那是在金土酒窖里存放了五年,在金土酒窖五年,可比得上在其他酒窖存放三十年啊……!”
  方正昊听他这话,还以为梁坊主是夸大酒王作用,以此彰显他毁掉酒王的功劳,淡淡笑道:“梁坊主,你也是酒道中人,明白酒道。这美酒的好坏,存放的年头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却并非唯一的原因,还要看酿酒的手艺和材料!”
  梁坊主忙笑道:“大公子说的是。”
  方正昊靠在椅子上,得意道:“梁坊主,我也实不相瞒,毁掉苏家的酒王,只是让这次御酒评选更加有把握,其实就算她苏家酒王未毁,也绝非我方家的对手。”
  梁坊主眼珠子一转,却露出怀疑之色,勉强笑道:“大公子,你这话……嘿嘿……!”
  方正昊自然听出梁坊主语气中的怀疑之意,皱眉道:“怎么?梁坊主不相信?”
  梁坊主忙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大公子的话,梁某岂敢不相信。”顿了顿,笑道:“沈少卿与大公子交好,这次主持评酒的是沈少卿,大公子……!”
  方正昊摇头道:“梁坊主误会了。方某出身酿酒世家,说到底,拼的是酒的品质。至若其他,只是提防有人暗中做手脚,所以我先下手为强而已。”见梁坊主脸上虽然笑眼中却是怀疑之色,竟是忍不住道:“和盛泉有酒王,你还真当我们方家没有酒王?”
  梁坊主奇道:“酒王?”
  方正昊得意道:“自然。”见方勉朝自己使眼色,摆手道:“后日便要御酒对决,苏家现在就算知道我们有酒王,那也是来不及了。”顿了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梁坊主,不可否认,苏家的金土酒窖确实让人羡慕,也确实能够酿出美酒,但是我刚才也说过,除了好的酒窖,美酒还要看酿造的手艺和酿酒的材料,苏家有金土酒窖,我方家却又酿酒的顶尖手艺。”
  梁坊主道:“如此说来,大公子有酒王在手,御酒之名更是手到擒来。大公子,梁某冒昧问一句,苏家的金土酒窖,你是否已经用不上了?”
  方正昊一怔,但是眼眸子深处立刻显出兴奋之色,身体前倾,问道:“梁坊主为何有此一问?”
  梁坊主笑道:“苏家倒台,已经是在所难免,青柳县的酒坊,只怕是留不住了……!”
  方正昊皱眉道:“我亲自去找过苏琳琅,开了大价钱,但是……苏琳琅似乎并无意愿出售酒坊!”
  “大公子,梁某不知道贵坊的酒王手艺究竟如何,但是……梁某却相信,如果贵坊的酿酒手艺真的不差,再加上金土酒窖封存,到时候酿出来的酒,将远远不止在云山府称雄,只怕整个大秦国也难以找到那等美酒,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为国酒!”梁坊主轻声道。
  方正昊身体一震,随即眼眸子里显出更为激动之色,微一沉吟,才问道:“听梁坊主的意思,难道……苏琳琅改了主意,愿意出售酒坊?”
  梁坊主道:“大公子,苏琳琅对你不出售酒坊,无非是因为方苏两家是对手。但是这并不表明金土酒窖便不卖!”
  方正昊兴趣大盛,追问道:“梁坊主有好法子?”
  “倒有一策。”梁坊主道。
  方正昊立刻道:“梁坊主,只要你能帮方某得到金土酒窖,方某绝不会亏待你。”
  梁坊主此时脸上却显出犹豫之色来,方正昊见梁坊主的神色,知道其中有异,看了方勉一眼,方勉皱起眉头,但还是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等方勉退下去,方正昊才低声道:“梁坊主,实不相瞒,这次你帮方某毁了苏家酒王,方某便已经将你当成了好朋友。这次只要你再帮方某得到金土酒窖,方某必定有重报。”
  梁坊主叹了口气,道:“大公子既然这样说,我也不瞒你。其实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苏琳琅的金土酒窖除了你方家不卖,却很有可能出售给其他酒坊。庆元坊、齐茂芳可都是打着主意,私下里也是找到了梁某,希望梁某替他们说说!”
  庆元坊和齐茂芳也都是西山道有名的酒坊,此次也都是进入前十的名酒。
  方正昊皱起眉头,梁坊主已经道:“苏琳琅或许对梁某有些看法,但是她的姑姑可是我的老婆,我只要煽动我那老婆去劝说一番,总还有很大把握的。”
  方正昊笑道:“正是正是。”心里却已经想着,如果真的能够得到金土酒窖,妙草堂未必不能成为国酒之家。
  梁坊主看了方正昊一眼,继续道:“庆元坊和齐茂芳开的条件都不差,愿意给我一成股!”
  “一成半!”方正昊毫不犹豫道:“梁坊主,事成之后,我方家给你一成半的分红,你若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定下文书。”
  梁坊主摇头道:“大公子,话不是这样说。梁某虽然愚笨,但也要考虑日后的销量。”凑近低声道:“大公子有所不知,其实庆元坊和齐茂芳也都新酿出了好酒,酒质不差,若是他们的酒用金土酒窖库存,日后必定卖得红火,梁某的分红也不会少……!”
  方正昊皱眉道:“梁坊主难道不相信我方家的酒质更加优秀?我方家的酒若是库存在金土酒窖,必定比他们两家要强。”
  梁坊主呵呵一笑,看了看门外,起身道:“大公子,天已经很晚了,梁某先告辞,此事回头再商议。”
  方正昊却已经上前,一把抓住梁坊主的手臂,轻声道:“梁坊主,你不相信我方家的酒质,我今日便带你看一看!”
  他生怕这等好事被齐茂芳活着庆元坊抢走,一旦金土酒窖落入别家之手,那就等于灭了虎又来了狼,他只以为梁坊主此时是要左右权衡最大的利益,心里只想着拿下金土酒窖,却不知不知不觉中已经步入了楚欢设计梁坊主操作的陷阱。


第二零六章 后花园离奇事件
  楚欢回到苏府之时,已经是深夜,他从熟悉的侧门而入,开门的家仆见到楚欢深更半夜过来,有些吃惊,将马拴好,楚欢才问道:“大东家是不是已经歇下了?”
  家仆回道:“大东家还在正堂,和韩大作师在说话。”
  楚欢点点头,径自往正堂而去。
  琳琅这个时候确实没睡,酒王已经被毁,苏家在这次瓶酒大选之中已经完全处于弱势,便是再乐观的人,在这种情势下,也不可能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无法夺得御酒之名,和盛泉也就面临着关门的境况,即使要关门歇业,却也依然有许多的问题要处理,例如酒坊伙计的安排遣散,例如账目的清点,例如酒窖的安排,例如和盛泉日后的道路等等,琳琅自然是要与韩渊和苏伯一起商量一番。
  楚欢进到正堂时,琳琅三人还在商量着酒坊伙计的安顿问题,见到深更半夜楚欢突然回来,都有些惊讶。
  琳琅率先起身,问道:“你这么晚去了哪里?”
  楚欢笑了笑,微一沉吟,也不多废话,直接道:“大东家,我想让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一件单独的房间。”
  琳琅大是好奇,苏伯和韩渊也都是显出疑惑之色,微一犹豫,琳琅才问道:“你需要什么?”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咱们和盛泉除了竹清酒,还有多少种酒类?”
  韩渊立刻道:“除了竹清酒之外,另有二十三种,材料搭配不同,所以味道上也多少有些不同,不过除非真正的好酒之人,一般人只怕难以品尝出来。”
  “二十三种?”楚欢想了一想,才问道:“这二十三种酒,能否今夜便全部寻来?”
  琳琅见楚欢神色认真,上前来,走到楚欢身边,疑惑道:“楚欢,你怎么了?都大半夜了,你要那么多酒做什么?”顿了顿,又道:“你若是要饮酒,府里还存了几坛竹清酒,我让人拿来就是。大作师从县城而来,辛苦得紧,你恰好陪大作师饮几杯。”
  楚欢哭笑不得,道:“大东家,都这个时候了,我哪里还有心情饮酒。”见天色很晚,道:“事不宜迟,大东家,你让人现在就开始准备酒!”
  琳琅根本闹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是见楚欢神色认真,知道不是开玩笑,道:“府里只有五六种,一时不能全部凑上。除非这个时候往酒庄里去找。”
  “那就去酒庄。”楚欢道:“能找到几种就是几种,只要是咱们和盛泉自家酿造的就好。”想到还需要一大堆东西,又道:“这样吧,我需要的东西,列一个单子,晚上便要全部凑齐。”
  琳琅忙让人去取纸笔,家仆很快拿来笔墨纸砚,楚欢已经坐到桌边,提笔列出清单,除了需要酒水,还需要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漏斗、例如酒碗,例如竹管……
  苏伯和韩渊凑上来看,见到楚欢列出不下十样东西,都是茫然不解。
  楚欢列好之后,递给琳琅,问道:“大东家,这些东西,多长时间能凑齐?”
  琳琅扫了一眼,道:“我现在就让人准备,最多一个时辰之内便能够凑上。”满腹疑云,又问了一句:“楚欢,你……你告诉我需要这些做什么?除了这些,我还能帮上什么忙?”
  楚欢笑道:“只要帮我准备这些就好。”又道:“我身上有些酸汗,待会儿鼻子只怕不灵,我现在先洗个澡,大东家,不知道府里还有点心没有,赏我几块点心吃。”
  琳琅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楚欢如此风风火火,一脸认真,她知道绝不是故弄玄虚,柔声道:“你想要吃点心,我去取就是。”
  楚欢回过头,向韩渊和大作师拱了拱手,道:“韩伯,苏伯,还有件事情要劳两位前辈帮忙!”
  韩渊和苏伯对楚欢倒也有几分了解,知道这个年轻人做事总是会出人意料,都是道:“你说,需要咱们做什么,尽管开口!”
  楚欢道:“楚欢想请两位今夜好好歇息,能睡多久睡多久,一定要将精神养好,明日还有大事需要两位前辈帮忙!”
  韩渊和苏伯对视一眼,更是疑惑,琳琅却已经上前来,道:“大作师,你从县城赶来,马不停蹄,到现在也没好好歇一歇。楚欢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苏伯,你领大作师下去先歇着,就按照楚欢所说的去办。”又叫来家仆,准备热水给楚欢洗澡,随即又派家仆连夜往苏家经营的几处酒庄去找酒,以最快的速度的尽可能地凑齐楚欢需要的酒水。
  楚欢这一次洗澡的时间特别长,将身体每一个地方都洗得干干净净,恰好琳琅为他准备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裳,他换上这身衣裳,扎上发髻,看上却是清俊的很。
  洗了澡出来,苏伯和韩渊果真已经离开,琳琅独自等候楚欢,见到楚欢额边一绺头发,左右看无人,不由伸手为楚欢撩到耳后,她动作轻柔,楚欢只觉得心中温暖,那是誓要帮助琳琅度过这次难关。
  “楚欢,你说,你要做什么?”琳琅娇颜如花,迷人的眼睛盯着楚欢,轻声道:“你该不会到现在也不说吧?”
  楚欢轻轻一笑,道:“你真想知道?”
  琳琅“嗯”了一声,楚欢今夜大动干戈,琳琅虽然知他要办事,但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他究竟要做什么。
  楚欢四下看了看,并无别人,轻声笑道:“你想知道,便……亲我一下!”
  琳琅先是一怔,随即满面通红,嗔怪道:“你……你这坏人!”她已是少妇年华,但是娇羞起来,却是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甚是娇艳。
  楚欢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不想知道?”
  “你……!”琳琅脸上绯红,咬着红唇,左右看了看,这里不比闺房,她一时也放不开,确定无人,才低声道:“你闭上……闭上眼睛……!”
  楚欢轻轻一笑,闭上眼睛,琳琅犹豫了一下,终是壮着胆子凑过去,心跳的厉害,樱红丰润的香唇便要碰到楚欢脸上,琳琅一紧张,竟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她只觉得香唇贴上去之后,却触碰到温润之地,感觉有些不对劲,随即感觉自己的小蛮腰一紧,急忙睁开眼睛,却发现楚欢已经搂住了她的小蛮腰,而自己的香唇,却是吻在了楚欢的嘴唇上,她又羞又急,急忙推开,伸手在楚欢胸口轻轻拍打了一下,羞臊道:“你真是没正经,这要是被人看见,我……我可不活了……!”话虽这样说,但是心却扑通扑通跳,隐隐感觉有些刺激。
  楚欢抓住她小手,看着她娇美脸孔,柔声道:“琳琅,我答应过你,要好好保护你,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会让你受委屈。前方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艰难险阻,我都会陪着你踏过去……!”
  琳琅心中感动,脉脉含情凝视楚欢眼睛,轻声道:“我知道你会的……你对我真好……!”
  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琳琅急忙抽出玉手,迎过去,只见已经有家仆抱着一筐子东西过来,见到琳琅,道:“小姐,斗尺、竹筒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欢上前道:“小六子,你也去洗个澡,今晚过来一起帮我做些事情。”
  这家仆兴奋道:“好!”
  琳琅忍不住道:“楚欢,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楚欢凑近过去,呵呵一笑,低声道:“明天就能知道了。”琳琅又气又急,这是被他白占了便宜,此时小六子就在旁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狠狠白了他一眼。
  “对了,大东家,后花园的屋子先借给我用。”楚欢笑呵呵道:“不过在我没有出来之前,谁都不能进去,否则可要误了大事!”
  琳琅气他不告诉自己秘密,瞪了他一眼,道:“你还真当谁都愿意过去瞧你?”随即觉得自己这声音没有丝毫的怨气,终是笑了笑,向小六子道:“小六子,你就跟着楚欢,听他吩咐吧!”
  小六子答应一声,当下楚欢也不耽搁,在小六子和琳琅的陪同下,来到了后花园的那间屋子,楚欢想到什么事请,低声向琳琅道:“琳琅,梁坊主有可能会过来,她若是来了,千万别赶他走,你好好招待他,让他等我出来!”
  琳琅蹙眉道:“他还会来?他还来做什么?”
  楚欢轻声道:“你答应我就好。”
  见楚欢神色郑重,琳琅微点螓首,道:“我记着就是。是了,你在里面要待多久?”
  楚欢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能祈求上天越快越好吧。”又道:“我现在进去准备,就送来之后,都让他们拿到这里来就是。”
  琳琅点了点头,满腹狐疑离开。
  楚欢领着小六子进了屋内,开始布置场地,没过多久,便有酒水接二连三地送过来,都堆在了门外,不到片刻时间,门外竟然已经摆了好几十坛子酒。
  酒水送到后,按照楚欢的吩咐,所有人都是立刻离开,谁也不能留下,只有小六子在旁边做他的助手。
  苏家和盛泉共生产二十种酒,有黄酒、白酒之分,而材质也是各不相同,有稻米酒,有小麦酒,有高粱酒……不一而足。
  琳琅这一夜自然没睡,贴身丫鬟翠屏几次过来劝说让琳琅先去小憩片刻,却都被琳琅拒绝,翠屏无奈,一晚上只能跟着琳琅等待。
  琳琅时而看看书,时而画画,消磨时间,每隔一阵时间,便在翠屏的陪同下来到后花园,远远看着那间屋子,却不靠近,免得打扰。
  那屋子一夜都是灯火通明,不知道楚欢在里面究竟做什么,只是偶尔看到小六子进进出出,抱着酒坛出来,又抱着酒坛进去。
  饶是琳琅冰雪聪明,这时候也实在猜不出楚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零七章 香饵
  楚欢和小六子在后花园神神秘秘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也不见他们出来,反倒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梁坊主却是过来。
  琳琅对梁坊主已经是厌恶至极,但是记得楚欢的话,还是让他进了府,只让人带他到侧厅去等着,并不相见。
  从深夜到黎明,后花园那间屋子的灯始终亮着,直到早餐都已经备好,依旧不见楚欢出来,琳琅担心楚欢和小六子一夜没吃东西,所以亲自提着装满食物的篮子过去,恰好小六子从屋内出来,小六子此时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的疲惫,见到琳琅,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屋内,示意琳琅不要打扰。
  琳琅心中焦急,招手让小六子过来,小六子想了想,先进了屋子,小片刻后才出来,琳琅已经问道:“小六子,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神神秘秘的?”
  小六子摸了摸脑袋,道:“小姐,楚大哥正忙着做事,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什么。对了,他让小的问你,梁坊主可过来了?如果过来了,千万不能让他离开,若是他要走,捆也要将他捆住留下来,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回头看了一眼,道:“小姐,楚大哥还在忙着,旁边却不得人手,小的过去了。”
  琳琅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道:“你带进去,都一夜没吃东西了!”
  小六子接过篮子,有些疲惫地回去。
  ……
  ……
  楚欢在苏府忙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直在西山道各处巡查的徐从阳却在这一日上午时分返回了草堂行辕,西山道总督乔明堂得知徐从阳返回,第一时间赶到了草堂行辕。
  乔明堂来到行辕,还没有见到徐从阳,便先见到了卫所军指挥使罗世恒,罗世恒一副风尘仆仆的疲倦之态,徐从阳这一次巡视各处卫所,罗世恒是贴身相陪。
  见到罗世恒疲倦之色,乔明堂拱手笑道:“罗大人可是辛苦了,不知此行是否顺利?”
  罗世恒拱手还礼道:“多谢总督大人关怀,一切顺利得很。”
  乔明堂含笑点头,但是眼眸子里却显出怪异之色,这怪异之色被罗世恒瞧在眼中,只觉得浑身有些不舒坦,身上竟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乔明堂到来,自有人去通禀徐从阳,徐从阳很快便让人请乔明堂进去,到了屋内,徐从阳已经换上了便服,正在洗脸。
  乔明堂躬身道:“下官乔明堂拜见大学士!”便要跪下,徐从阳已经拿着干毛巾擦脸,摆手道:“不用拘礼了。乔大人,坐下说话吧。”
  落座之后,乔明堂才小心翼翼道:“大学士,此行巡查各卫所,不知是否一切顺利?”
  下人此时已经送上茶来,徐从阳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才看向乔明堂道:“巡查的几处卫所,倒是满编满员,不过卫所军的装备却已经十分成旧。老夫亲自去了卫所军械库,里面储存的武器竟然有些已经生锈……!”
  乔明堂连忙称是,却并不多说。
  徐从阳淡淡道:“老夫也知道,卫所军那边,你不好插手,但是你终归是一道总督,有些事情还是要看上几眼的。若不是这次巡查,老夫倒是想不到各卫所的武器竟然成旧到如此地步,这一个冬天,卫所军将士们的衣裳也大都破旧的很,若真是陡然开战,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够抵挡住虎狼之敌?”
  乔明堂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多年没有战事,想来是卫所军那边疏忽了。”
  徐从阳摇摇头,道:“你也不用说这些场面话。国虽强,好战必亡,天下居安,忘战必危。卫所军乃是我大秦武功之根本,不可有一日懈怠。”顿了顿,叹道:“老夫也明白,近几年朝廷的军费一再削减,致使各道军费紧张,武器装备也都长期没有更换,不过……凡事也不能都要向朝廷伸手。圣上任命你们这些总督打理一方,也就是要让你们帮着朝廷分忧!”
  乔明堂忙道:“大学士教训的是,下官必将铭记在心。”
  “军械库里的兵器,虽然成旧,但是你们完全可以阻止人手重新淬炼打磨一下。”徐从阳皱起眉头:“满库成旧的兵器,看着像什么样子?”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老夫这次是光明正大地巡查卫所,各卫所也未必没有掩人耳目之事发生,但是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吃空饷、扣军饷、盗军粮,朝廷是绝对不会轻饶!”
  乔明堂恭敬道:“罗指挥使统管一道卫所军,他做事勤勉,想必不会做出糊涂事。”
  徐从阳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口,终于问道:“孙寅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孙寅虎是神衣卫的百户之一,通州黑水山事件之后,孙寅虎已经秘密前往通州调查。
  乔明堂听徐从阳问起,眉头微紧,摇头道:“回禀大学士,孙百户至今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而且……这边已经无法联系上孙百户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说,孙寅虎突然失踪了?”徐从阳眉头皱起:“孙寅虎乃是神衣卫百户,做事谨慎周密,便是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也该回禀一声……如今都快一个月了,为何没有丝毫消息?”他只觉的其中大有古怪。
  乔明堂神色凝重道:“下官也是心存疑惑。”
  徐从阳沉吟片刻,终于冷笑道:“难道那通州还是虎巢狼穴不成?”向乔明堂道:“乔总督,明日老夫便启程亲自前往通州,老夫倒要看看,通州到底有多深的水。大批的武器装备突然转移,竟然不能露出一丝形迹,那帮刁匪当真能通天彻地?”
  乔明堂忙道:“大学士,一切还是等孙百户传回消息再说,通州此次乃是大案,便是孙百户,恐怕也要花些时间!”
  徐从阳皱眉道:“难道孙寅虎一直没有消息过来,咱们就一直等下去?对了,还有那个赵广庆,听说此人有些能力,如今通州遍洒罗网,他怎地也连一丝线索都没找出来?”微一沉吟,才道:“那批兵器固然触目惊心,但是那帮乱匪的来历,却也是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乔明堂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没有立刻说出口,徐从阳瞥见,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
  乔明堂这才起身,走到徐从阳身边,低声道:“大学士,下官有一事却要向大学士禀报。”
  “你说!”
  “两个多月前,下官内人回娘家省亲,返回之时,却遭到一批水匪绑架,好在老天有眼,最后只是有惊无险。”乔明堂神情凝重道:“而上一次围剿黑水山,事后却发现,黑水山的乱匪似乎与绑架贱内的水匪是为一党!”
  徐从阳显出惊讶之色,道:“还有此事?”
  乔明堂正色道:“下官不敢隐瞒,确有此事。”
  徐从阳轻抚胡须,皱眉道:“那你可查清那群水匪为何要绑架尊夫人?”
  乔明堂道:“下官事后仔细想过,思来想去,只可能有一种解释……他们是准备绑架贱内之后,用贱内的性命来要挟下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下官手中必定有他们十分在意的东西。”
  徐从阳奇道:“你手中有他们在意的东西?什么东西?”
  乔明堂担心徐从阳误会,忙道:“不是其他东西,下官是觉得,那群乱匪可能有同党在下官的手中。在贱内被劫持之前,云山府的重囚地牢连续几次有人劫狱,但都以失败告终,随后劫狱之事没有再发生,贱内却险些被劫,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下官才猜测他们是有同党在重囚牢之中。”
  徐从阳微一沉吟,想了想,才颔首道:“你猜的颇有道理。”轻声问道:“那你是否审问过?知道谁是他们的同党?”
  乔明堂摇了摇头,尴尬道:“下官惭愧,至今还不能察知。重囚牢关押着五六十号人,倒有半数在重刑审问之下知道了底细,但是还有二十多号人却是无法判定他们到底是何来历,这些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很是麻烦!”
  徐从阳缓缓道:“你的意思,那帮乱匪的同党,就在这二十号人之中?”
  乔明堂肃然道:“下官不敢确定,但是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劫狱之时,他们来了三次,身手都是不差,明知重囚犯守卫森严,他们却不顾死活前来,由此可见关在囚牢里的重犯对他们很是重要……!”
  徐从阳默默无语,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你觉得能够利用这一点?”
  乔明堂微微点头:“香饵在勾,不愁鱼儿不上钩。孙百户和赵广庆一直没有查到乱党的下落,可见那些乱党隐藏的极深,想要抓住他们,只能将他们先引出洞……只要出了洞,下官相信一定能够一网打尽!”
  徐从阳自然明白乔明堂的意思,微微点头,低声道:“倒是个主意。不过二十多号人,目标太多……回头你将李卯兔调过去,再调两名神衣卫校尉过去,有他们出马,便是这些人再嘴硬,也能多挖出几个人的底细来……!”
  乔明堂神色一喜,拱手道:“多谢大学士!”
  “你准备如何设下陷阱?”徐从阳轻声道:“引蛇出洞,引鱼上钩,固然都是好主意,但是稍有差池,毒蛇和鱼儿被惊着,那就再难找到机会了。”
  乔明堂凑到徐从阳耳边,压低声音,徐从阳抚着胡须,微微颔首。


第二零八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韩渊和苏伯毕竟年纪大了,第二天起得也不晚,当他们起来之后,得知楚欢还没有从后花园的屋子出来,更是惊诧无比。
  时间流逝,到了下午时分,楚欢和小六子依然没有出来,琳琅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和韩渊苏伯两人一起来到后花园,望向那间屋子,孤寂无声,屋前的酒坛子都是散乱地摆放着。
  韩渊皱起眉头,奇道:“大东家,楚欢到底在做什么?”
  琳琅摇摇头,也是茫然不知,等了片刻,屋内一直没有认出来,微一沉思,心中却有些担忧,道:“我过去看一看。”
  她莲步轻移,来到屋前,只见屋门虚掩着,里面却已经没有动静,蹙起柳眉,轻声道:“楚欢,你们在里面吗?”她声音很小很柔,只怕打扰楚欢。
  屋内却无声音答应,琳琅忍不住伸出玉手,轻轻推门,屋门打开一条缝隙,一股子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琳琅忍不住捂住鼻子,进到屋内,看到前面的景象,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屋内的两张桌子被拼在一起,组成一个长形的台子,桌子上都是瓶瓶罐罐,在旁边的一张小案子上,则是放着笔墨纸砚,厚厚的一叠纸上,却都写着东西。
  楚欢此时正靠在一张大椅子上,已经沉沉睡去,虽然沉睡,但是脸上却兀自带着极浓的疲倦之色,二小六子则是坐在墙边,手里还抱着一只酒坛子,沉睡不醒。
  琳琅愕然不已,她轻移莲步,走到案边,轻轻拿起那一叠纸,细细一看,只见纸上写着诸多酒类的名字,但是酒类后面,却是连她也难以辨识的符号,那些符号十分特别,琳琅从未见过,十几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清一色都是酒名后面标着符号。
  琳琅疑惑不解,走到楚欢身边,只见楚欢双目紧闭,呼吸匀称,虽然睡得很沉,脸上也很疲惫,但是神色却显得十分安详。
  此时韩渊和苏伯也已经过来,探头望了望,见里面异样,也都走进来,当看清屋里的情况,互相看了一眼,茫然不解。
  楚欢此时却已经微微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站在自己身边默默看着自己的琳琅,猛地坐起来,四下看了看,第一句话便是急问道:“什么时辰了?梁坊主可来了?”
  琳琅点头道:“他一直在等着。”
  楚欢站起来,搓了搓脸,韩渊已经上前来,看着满室狼藉,忍不住问道:“楚欢,你一宿没睡,就是……就是忙着这些酒?”
  楚欢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看了琳琅一眼,含笑道:“幸不辱命!”又向苏伯和韩渊道:“两位前辈都是酒道中人,今日,楚欢就烦劳两位帮助品一品酒!”
  ……
  ……
  梁坊主一直在侧厅等候,琳琅没有过来看他一眼,只有一名家仆时不时地给他换上新茶,后来更是有两名苏府护院守在门外。
  梁坊主几次让人去找楚欢过来相见,回答都是前篇一律,只说楚欢正在办事,很快就会过来。
  梁坊主这一等,竟然等到了黄昏时分,中间还睡了一觉,醒来之时,看到天色都昏暗下来,再也忍不住,便要出门亲自去找。
  但是守在门外的两名护院却是告知楚欢很快就会过来,竟是不让梁坊主离开屋子,梁坊主恼怒无比之际,终于看到姗姗来迟的楚欢。
  楚欢看起来还是很为疲倦,眼睛里甚至布着血丝,但是看他的表情,却似乎心情极好,进了屋内,不等梁坊主迎上来,楚欢便反手关上门,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地靠在椅子上,瞥了梁坊主一眼,淡淡问道:“事情办成了?”
  梁坊主凑到楚欢身边,低声道:“楚欢,你……你说话算话,这次我将功赎罪,到时候雷大将军过来,你们……你们可要替我说好话!”
  楚欢道:“就看你这次办的怎么样了。知道方家酒王的位置了?”
  梁坊主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楚欢看了一眼,正是方正昊所住地方的地形图,虽然这地形图画的并不专业,但是却也将方正昊所住之处的大致情况勾勒出来。
  “这张图没差错?”楚欢瞥了梁坊主一眼,表情依然冷淡。
  梁坊主这种人,唯利是图,没有所谓坚持的东西,这种人只要给他三分好脸色,就会蹬鼻子上脸,但是若一直冷着他,反倒会让他心里存着畏惧忌惮。
  梁坊主急忙道:“你放心,我有心在他那里转悠了一圈,记得很清楚。”随即指着图上一处道:“这是方正昊所住之处!”
  楚欢问道:“他们的酒王在什么地方?”
  梁坊主尴尬道:“具体位置我不知道……!”见楚欢脸色沉下来,忙道:“但是当时他带着我去了他的屋子,他进了房,很快就取出了他们的酒王……九王一丁在他的房中,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楚欢沉吟片刻,才问道:“如此说来,你见过他们的酒王?你确定他是真的将酒王亮给你看?那家伙有没有别的心思?”
  梁坊主道:“方正昊这个人虽然不笨,但是也不算太聪明。他只以为御酒评选稳操胜券,现在只想着得到金土酒窖,你让我用金土酒窖引诱他,他果真是激动得很,瞧他当时的反应,是真的想得到金土酒窖,拿出酒王,那也是真的想证明他们的就胜过其他家!”
  楚欢淡淡笑道:“那他们的酒王到底如何?”
  梁坊主道:“方家是酒行中的老字号,前朝之时,他们方家就是经营酒坊。方家这一次势在必得,不但打通了沈少卿,在酒王上也下了苦功夫,他们的酒王,却是不差……!”
  “比咱们的酒王呢?”
  梁坊主一阵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比咱们的竹清酒……还是要差一些!”
  楚欢想了想,才问道:“你在里面转悠,可发现里面有没有人守卫?”
  梁坊主一怔,其实他到现在为止都闹不清楚楚欢为什么要这张地图,听楚欢这样问,想了一想,才道:“倒也没有瞧见多少人转悠,不过方正昊这次带来了不少随从,住宅的正门和后院都有人把守。”
  楚欢又问:“你有没有按我所说,今晚请他出来饮酒,细谈金土酒窖的事情?”
  梁坊主道:“我说过,不过他说过也不能确定能否出来。”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恐怕他今夜要在外面设宴宴请沈少卿……不过他也答应,只要无事,一定会出来与我在顺风馆相聚!”
  楚欢收起地图放在怀中,站起身来,拍了拍梁坊主的肩膀,含笑道:“梁坊主,不管怎么说,你最后能知错就改,雷将军知道此事,也会夸你迷途知返的。”
  梁坊主干笑两声,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
  ……
  夜色幽静,方正昊所住宅院一片寂静,前门后门紧闭,只有宅内灯火点点。
  楚欢在夜幕之下,静静地看着那所被黑夜吞噬的宅院,他已经绕着这所宅院前前后后探看了两次,而方正昊也确实已经离开了这所宅院。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楚欢终于取出一条黑巾,蒙住了脸,当他的脸庞被黑巾遮住之后,那一双眼睛陡然便充满了精气。
  他并没有丝毫犹豫,已经确定好位置,在黑幕之中,悄无声息地贴近过去,在院墙边微一停留,随即却从身上取出两只铁四指套在了手指上。
  铁四指扣在手指上,前端却是四根铁钩子,楚欢整个人已经贴到墙壁上,随即便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去,这所院墙虽然很高,但是楚欢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便攀爬上去,到的墙头,往里面仔细打量一下,确定无人在这边提防,翻身跃进了院子之中。
  梁坊主已经将这所住宅的大致构造勾勒出来,楚欢都记在心中,也算是轻车熟路,悄无声息之中,便已经来到了方正昊所住的房舍。
  虽然宅院里还有人偶尔来回,但是却并无一人发现楚欢已经偷偷潜入进来,或许他们也根本不会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人能够越过那么高的围墙进入宅院之中。
  方正昊屋门被锁住,但是楚欢早有准备,随身带了极细的铁丝,一把锁,当然无法阻止楚欢进入其中。
  开锁进入屋内,楚欢将门关上,屋内一片漆黑,他站在门边,适应片刻,依稀却也能瞧清楚屋内的状况。
  按照梁坊主所言,方家酒王应该藏在内室,楚欢摸到内室之中,却发现里面十分简单,除了桌椅,便只有一张床,倒是屋角摆了一张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看不出来方正昊却是一个好读书的人物。
  楚欢先是在床铺四周搜索了一下,并无找到酒王,他这才缓步走到书架边上,上下打量,很快眼中就泛出笑意来。
  他喃喃自语:“方正昊啊方正昊,你想整垮和盛泉,无所不用其极,我只能礼尚往来……!”


第二零九章 福兮祸依,祸兮福依!
  万众瞩目的日子终于如约而至,御酒评选的最后一日,也将是整个云山府最热闹的一天,天刚蒙蒙亮,酒道中人便已经成群结队往西城评酒会场汇聚,就如同一道道溪流,最终汇到大海,天亮时分,评酒会场便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十大酒坊的东家以及主持官员还没有到场,但是今日西山道酒界的巅峰对决还是让人们十分兴奋。
  御酒评选从许久之前便开始成为云山府的热门话题,大街小巷茶肆酒楼都会有人讨论最后究竟是冠落谁家。
  虽然近些天来,忻州方家千叶红的夺冠呼声远远超过死对头和盛泉的竹清酒,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千叶红真的卫冕成功。
  和盛泉虽然遇到了困难,但是酒道中人却也都知道苏家的美酒确实是不同凡响,而且到了最后对决之时,谁能肯定苏家不能来个大逆转。
  木栅栏外面,人们都是议论纷纷,四周被团团围住,甚至有人搬来桌椅,后面的人站在桌椅上观看,围观人数何止数千。
  为了提防意外,总督府特别调来了一队禁卫军,在此严阵以待,以防意外的发生。
  按照规矩,上午从十大酒坊中评选出前四位,下午则是光禄寺少卿亲自到场,从中现挑选出两大酒坊,到了晚上,则是最终公布最终的获胜者。
  上午的评选,依然是由十名酒道名家共同评选出前四位,在人们的心中,前四位之中,至少有两位已经是板上钉钉,方家千叶红和苏家竹清酒那是绝对要进入前四,实际上大家甚至已经断定,到最后真正比拼的,其实就是这两家,这也叫做众望所归。
  方家千叶红上届便是获得了御酒之名,在西山道也是顶尖的酒坊,而和盛泉的竹清酒更是无冕之王,上一届一步之遥功亏一篑,其实不少人心中还是希望和盛泉这一次能够一举夺魁,特别是云山府本土的酒客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偏向和盛泉,毕竟是一道的首府之地,和盛泉若能胜出,也等于给云山府争了大大的脸面。
  今日是评酒大会最后一日,也是持续时间最长一日,人们也知道必定是最精彩的一日,人山人海,而一些精明的商家却也敏锐地抓住了这次商机,在会场外围贩卖各种吃食水类,各种叫卖声很快也就在会场四周响起。
  上午的评选持续时间不算太长,不到正午时分,便已经按照十名酒师的评定,选出了排名前四的酒坊,分别是忻州妙草堂、云山和盛泉、云山齐茂芳、汉州一品堂。
  齐茂芳与和盛泉一般,在云山府也是有名的字号,酒水不弱,但是与和盛泉还是差距不小,上一届御酒评选,齐茂芳酒坊只是堪堪进入前十,这一次能够进入前四,也是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西山道四大名坊选出,围观的人们兴奋激动者有之,沮丧失望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更有之。
  结果出来,那些下注赌博的人们心中自然明白自己是输是赢,所表现出来的情绪自然也是大大的不同。
  直到中午过后,人们才听到锣声一响,一顶轿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评酒会场,稍精明一点的人便能够猜出来,这一次出现的,那是此次御酒评选的最后主持,是从京中来的光禄寺少卿沈泾,接下来御酒的评选,便是由此人来决定。
  当看到沈泾从轿中下来,那些对和盛泉还抱有一丝丝期望的人们连最后一点期望也荡然无存,不少人只觉得,接下来的评选,或许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沈泾此时心情倒是畅快得很,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但是他的心情却是很好。
  徐从阳在御酒最终确定前夕回来,神经还担心会出现意外,为了显示自己的无私,甚至于亲自拜见徐从阳,假模假样地邀请徐从阳前来观看这一盛事。
  但是徐从阳却以公务繁忙推辞,只是嘱咐沈泾尽心办事便好。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沈泾最想要的,他此行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徐从阳插手此事,如今大学士徐从阳根本不过问此事,也就等于自己可以在评酒大会上一锤定音了。
  昨夜他与方正昊秘密私会,从方正昊口中已经得知那对姐妹花已经派人送往了京城,而且方正昊更是出手大方,给了他足够满意的报酬,坐拥金钱美人,沈泾心里自然是十分快活的。
  除了沈泾,一同前来的还有云山府礼部司和户部司的大小官员,沈泾的官职在京中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地方上却还是高官,礼部司和户部司的人都是骑马跟来,陪同在侧。
  会场四周依然热闹无比,下午开赛之前,此次御酒评选的另外两大主角终于出场。
  率先而来的是忻州妙草堂大公子方正昊,一身青色锦衣,腰系蓝带,头戴方帽,看上去满是富贵之气,在无数目光之中,方正昊潇洒步入会场,跟在他身边的仆从,手里竟是捧着一尊做功精致到极点的酒坛,只瞧那精美无比的酒坛,人们就感觉其中盛装的必定是一等一的美酒。
  会场之中,酒坊东家的座位只剩下了四家,齐茂芳陈东家和一品堂肖东家早早便已经到来,十进四的评选中,除了妙草堂以及和盛泉有把握之外,这两家其实也没有必能进入前四的把握,实际上进入前四已经让他们达到了最高的目标。
  方正昊一来,陈东家和肖东家便已经从座中起来,一齐向方正昊拱手,无非是恭贺进入前四之词,方正昊场面话自然少不得说两句,但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两家。
  反倒是留心看和盛泉的位置,却是一位老者坐在那里,倒也认得是苏府的老管家,得意洋洋上前去,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和盛泉能进入四大名酒之列,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拱手很随意,只能算是平辈之礼,毫无对前辈的尊重,苏伯此时坐镇这里,也就代表着苏家,方正昊礼数不周全,也就等若是对和盛泉有了几分轻蔑。
  苏伯起身来,倒是还了一礼,笑道:“我们和盛泉进入四大名酒之列,实至名归,也不算什么大喜事。”随即抚须笑道:“不过贵坊能够进入前四,倒是让我们有些想不到。”
  方家与苏家嫌隙甚久,苏老东家抑郁而终,归其原因,方家也是脱不了干系,仇隙早生,如今方家更是趁人之危,在苏家和盛泉遇到困难之时,大举侵占云山酒市,甚至于利用卑劣手段毁掉了和盛泉的酒王,双方的心里都是将对方视作最大的敌人,水火不容。
  苏伯为人沉稳,虽然不至于在面上拉下脸来,但是言辞讥讽几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正昊也不生气,只是含笑淡淡道:“老人家,嘴巴利索不如手上利索。”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看到老人家,我就想到了你们和盛泉。如今的和盛泉,就如同你一样,老态龙钟,时日无多……嘿嘿,苏琳琅是否害怕丢她老子的脸,所以不敢露出头来?”
  苏伯很平静地看着方正昊,轻声道:“方大公子,我倒有两句话想与你说,却不知你是否能够听得进去?”
  方正昊现在的心情不错,悠然笑道:“我最喜欢听老人说话,哪怕说的是胡话,也会有几分道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我洗耳恭听!”
  苏伯缓缓道:“老子有云,祸兮福依,福兮祸依,万事万物,从没有必定之数。”他指了指阴沉沉的天,轻轻问道:“方大公子,依你之见,这天是要下雨,还是不要下雨?”
  方正昊抬头看了看天。
  此时正值下午时分,但是天色很阴沉,天上时有乌云滚过,凉风阵阵,看那模样,似乎是真的要下雨,但是偶尔乌云划过,却又露出一丝亮光来。
  方正昊皱起眉头来。
  苏伯微笑道:“大公子说不出来?”轻叹道:“不错,其实这人生万物,道理也如同现在这天气,你断定不了是否要下雨,就像无法断定自己前路究竟如何。我和盛泉最近固然祸事频发,但是谁又能说没有大福相依?而大公子的妙草堂最近在云山府风风火火,看起来红火之际,大福一片,但是谁又能保证大福之下没有藏着大祸?”
  方正昊眉头皱得更紧,苏伯说他妙草堂大福之下藏大祸,这让方正昊心里很不痛快,冷笑道:“胡言乱语,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伯平静道:“为人处世留一线,逼人太甚,有时候反倒会将自己逼入绝路的!”说完这句话,苏伯再不言语,缓缓坐了下去。
  方正昊凑近过去,压低声音冷笑道:“今日我妙草堂偏偏不留一线,你们和盛泉要与我妙草堂争?好得很,今日就让所有人为见证,看着你们和盛泉再一次被我妙草堂踩在脚下。”神情阴鸷,冷冷道:“上一次败了,你们还能重新再来,但是我敢保证,这一次败了,你们和盛泉将从此退出酒界,大秦酒界,再无和盛泉的名号!”


第二一零章 成败之果
  方正昊的到来,让人们就感到了一阵兴奋,而大多数人心里更希望见到的,却是和盛泉的大东家苏琳琅。
  和盛泉在云山府可说是赫赫有名,而苏琳琅的名字,更是市井坊间时常谈起的由头。
  许多人都知道,和盛泉苏老东家去世之后,女儿苏琳琅继承父业,担起了和盛泉的担子,甚至有许多人知道,苏琳琅还是范家的儿媳妇。
  不过苏琳琅为何离开范家重返娘家继承产业,那却是极少有人知道其中隐情。
  但是有一点却是十分肯定,虽然见过琳琅的人很少,可是苏琳琅的美艳之名却是在云山府十分响亮,苏家有个艳寡妇,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在许多人心中放着。
  仰慕琳琅美名的人绝不在少数,但是见过琳琅的却是屈指可数,且不说琳琅极少出门,就算真的出门办事,却也是马车而行,而且下车必戴面纱,所以许多人虽然有心,但是真正能窥琳琅芳容的少之又少,无非是看到琳琅曲线起伏的火爆身材而已。
  实际上今日的围观人群中,便有不少是冲着琳琅的艳名而来。
  虽然之前的评选大会琳琅一直没有现身,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这最后一战,事关和盛泉的前途,苏琳琅那是一定会出现。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方正昊抵达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一辆马车缓缓醒来,楚欢手下训练的十名护院全部随从而来,而和盛泉名下酒庄和铺子的掌柜今日也都全部跟来,几十人簇拥而来,气势颇为壮观,在风头上已经盖过了先到的方正昊。
  琳琅做事不喜欢张扬,习惯于低调而行,但是楚欢这次却建议她将声势造的大一些,无论如何,先在气势上压住对方,所谓先声夺人,让人知道和盛泉的实力所在。
  前簇后拥几十号人,而且不少人都是骑马而来,前方有几名护院开道,虎背熊腰呼喝有声,也确实增添了极强的气势。
  马车自然不能进入会场,所以在木栅栏外,马车便即停了下来。
  方正昊此时已经从位子上站起来,背负双手,远远望着琳琅的马车,眼眸子里显出寒意,但是嘴角边却又显出得意。
  苏琳琅来了倒正好,他还担心琳琅不能过来,到时候击败和盛泉,没有琳琅在场,反倒没有畅快的感觉。
  人们争先恐后地看着马车,静等着琳琅出来,马车车帘掀开,人们便见到从马车之中缓缓行出来一位身姿绰约的佳人。
  琳琅一身白色的衣裙,看起来如同仙子下凡尘,她一如既往地带着披纱斗笠,难以看清她的面孔,但是那曲线玲珑曼妙无比的身姿,却已经让人们惊艳。
  在无数目光注视下,琳琅显得十分淡定,莲步轻移,走向会场,身边带着一身青衣的小六子,小六子竟然也捧着一尊造型美观的酒坛,虽然比不上方正昊那尊就然精致,但却显得大气不少,也古朴不少。
  身姿袅袅,犹如仙子蒙尘,更如同一朵白色素云飘至会场,她脚步轻盈,行姿优雅,气质如兰,不少人顿时都是想道:“都说苏琳琅美艳无双,虽然现在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的身姿气质,确实是艳冠群芳,美艳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美酒佳人,素来连在一起,此时琳琅与小六子捧着的酒坛一同步入会场,四下里先是静了一阵子,很快就嘈杂成一团,议论纷纷。
  方正昊先是看了看琳琅,随即看到小六子捧着一尊酒坛进来,有些惊讶,眼角跳了跳,他知道苏家的酒王已经被毁掉,可是今日苏琳琅却带了一坛酒过来,而且琳琅的气质显得十分淡定,这让方正昊感到了少许的不安。
  方正昊眼睛死死盯在小六子怀捧的酒坛之上,心中暗想:“难道苏家还另有杀招?这不可能,苏家最大的杀招,只能是那两坛酒王……但是两坛酒王都已经被毁,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酒王?”脸色沉下来,又想:“难道姓梁的与苏琳琅联手设下了这个局,故意坑害老子?被毁的酒王竟是假的?真正的酒王却还留在他们的手中?”他脑海中左思右想,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此时陈东家和肖东家却都已经客套起身,琳琅袅袅上前来,向那两位东家行了礼。
  陈东家还礼之后,压低声音道:“苏大东家,这次御酒评选,老夫的酒水注定是无法夺魁,只希望你们的竹清酒能为咱们云山府争争气!”
  陈东家是齐茂芳的大东家,也是云山府的酒坊。
  虽说齐茂芳与和盛泉也存在竞争关系,但是和盛泉做事却很讲究,知道云山府酒坊众多,大小酒坊都要生存,所以做事留有余地。
  和盛泉在云山府名声响亮,比起其他各家酒坊,各大酒楼酒庄自然都是喜欢和盛泉酿出的酒,但是从苏老东家开始,和盛泉在云山府供应的酒水数量便有着严格的限制,产出的酒水除了一部分在云山府销售之外,其他的酒水则是蔓延到了西山道其他各州,也正因如此,仅和盛泉供应数量有限的酒水自然无法满足云山府市场的需求,也就等若给其他酒坊留出了生存空间。
  所谓同行是冤家,和盛泉虽然在云山府酒界位居首位,本应得到同行的嫉恨,但是正因为和盛泉做事留有余地,云山府大小酒坊对和盛泉虽然嫉妒,却不怨恨,而且对和盛泉身为云山府酒界龙头都是心服口服。
  陈东家希望和盛泉夺魁,却并非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他对忻州方家已经有所了解,相比起和盛泉的做事留有余地,妙草堂的做事风格却是完全不一样。
  不少人都知道,忻州方家做起事来,算得上是赶尽杀绝,妙草堂发迹之前,忻州大小还有二三十家酒坊,但是妙草堂崛起之后,大肆扩张,在夺得御酒之名之后,更是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大肆扩建酒坊,在忻州地面上,妙草堂名下的酒坊如今已经达到八家,而且规模都是极大,每年除了进贡的御酒,借助着朝廷给予御酒之家的待遇,妙草堂每年产出酒水的数量惊人,在忻州酒市上,十坛之中,倒有七八坛是妙草堂的酒水,其中固然因为名气的缘故,另外也有方家软硬皆施控制酒市的因素存在。
  如此一来,忻州其他酒坊的日子当真是难过无比,许多酒坊早已经支撑不下去,纷纷关门,如今忻州除了妙草堂,偌大的一州之地,却只剩下三四家酒坊,而且都是在勉力维持。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许多看客眼中,无非是瞧瞧两大酒坊的一次巅峰对决,但是对于那些关乎利益的内行人来说,妙草堂与和盛泉的对决,不仅仅是一场热闹,更不仅仅是两家酒坊的对决。
  这一场对决的结果,固然对这两大顶尖酒坊的前途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对于其他大小酒坊,也将起到决定命运的作用。
  在此之前,妙草堂虽然一直想占领云山府的酒市,但是因为和盛泉的存在,所以一直都没有找到空子,而和盛泉也成了抵挡外来强者进攻的盾牌。
  但是和盛泉如今面临的困境,行内之人可说是众所周知了。
  和盛泉若是夺得御酒之名,将会取得官府名正言顺的支持,那么所面临的缺粮等一系列困境必将烟消云消,而云山府其他大小酒坊在和盛泉的笼罩下,依然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可是和盛泉一旦失利,就等若这块招牌很快就从酒界消失,没有了和盛泉这块堪与妙草堂匹敌的大盾牌,忻州方家很快就会席卷而来,以他们的作风,云山府的酒市很快就会被他们利用各种手段控制起来,而云山府的大小酒坊必将遭受一次灭顶之灾。
  齐茂芳作为云山府仅次于和盛泉的大酒坊,等到和盛泉消失之后,也必将成为妙草堂在云山府的最大敌人,日后也必将遭到妙草堂无所不用其极的排斥。
  齐茂芳陈东家对这一点看的是极透,所以在他内心深处,还真是希望和盛泉能够击败妙草堂。
  琳琅面纱下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若是凭借实力比个高低,和盛泉就算输了,那也不会有多余的话说。但是如果依靠旁门左道,和盛泉是绝不会答应!”
  她声音柔美,但是语气却十分严厉,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旁边的方正昊听得清楚,方正昊嘴角已经泛起冷笑,缓缓坐下去,斜视琳琅一眼,淡淡道:“管他是白猫黑猫,说到底,能抓到耗子的才是真正的好猫。”顿了顿,冷笑道:“苏大东家,今年的评酒大会还能看到你,却不知下次评酒大会,这旗子上是否还有和盛泉的名号了?”
  此时苏伯已经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了琳琅,琳琅姿势优雅坐下去,也不看方正昊,目光投向远处的主持台,声音轻柔:“方大公子或许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正所谓邪不胜正,靠旁门左道之术或能得一时之快,但是绝不会长久。家父当年如何败在你们手中,你们心知肚明,家父的遗愿,就是希望和盛泉堂堂正正击败你们妙草堂,我苏琳琅自然要帮他老人家完成遗愿!”
  方正昊冷哼一声,道:“死人多的是,却未必每个人的遗愿都能完成。你想完成遗愿,就看你们和盛泉有没有这个本事!”
  琳琅抬头看了看天,洁白如同天鹅版的柔美脖子扬起,弧度甚美,声音却是淡定无比:“胜败之分,不在嘴上,而在场上!”


沙漠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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