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挑衅
作者:沙漠|发布时间:2024-06-28 23:53:51|字数:38367
顺风馆是云山府城比较有名的大酒楼,说起云山府的特色佳肴,人们第一个便是说到酱闷烧鹅,而说到酱闷烧鹅,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往往就是顺风馆,顺风馆的酱闷烧鹅地地道道,色香味俱全,若是到了云山府,不能尝一尝顺风馆的烧鹅,实在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楚欢是在正午时分来到了顺风馆,他不好早来,免得卫天青没到,自己还要在这边傻等着,而若是晚来,那更是失礼了。
顺风馆在云山府城很有名,所以要找到这里并不困难。
他刚下马,就从里面酒楼内迎出一人来,正是昨日见过的潘阜,笑眯眯地道:“楚兄弟是算准了时辰啊。卫大人正在楼上等候!”吩咐店伙计将楚欢的黑马牵了下去,领着楚欢上了三楼。
这顺风馆共有三楼,装潢的十分雅致,食客众多,热闹非凡,倒是三楼显得十分清净,潘阜上了楼,便大声道:“大人,楚兄弟来了!”
楚欢上楼来,便瞧见三楼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卫天青,潘阜叫出声后,卫天青已经起身迎过来,哈哈笑道:“楚兄弟,若不是做大哥的下帖子请你,你是不是就不见我这个大哥了!”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楚欢拱手笑道:“卫大哥知道的,我刚来府城,还没来得及去拜会,你可莫见怪。”
卫天青拍了拍楚欢肩膀,显得十分亲昵,此时另一人也上前来,笑呵呵地道:“这便是统制大人常说的楚欢吗?”
楚欢瞧那人身形不高,脸儿圆乎乎胖嘟嘟的,有些黝黑,眉毛极粗,嘴巴也大,两只耳朵比之常人似乎也要大一些,宛若一尊弥勒佛一般,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十分的和善。
卫天青已经道:“楚兄弟,这是乔殷,如今在禁卫军担任郎将之职……这一位你昨日已经见过,也是禁卫军郎将!”
楚欢向那弥勒佛般的乔殷拱手道:“乔郎将,在下楚欢,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乔殷呵呵笑道:“楚兄弟,统制大人时常提起你,我一直想见见让统制大人如此夸赞之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你或许不知统制大人可是极少夸赞人的,今日一见,夙愿得偿啊!”
楚欢笑着摇头道:“不过是双拳双脚,一个鼻子两只眼,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卫大哥是谬赞了。”
乔殷哈哈笑着,向卫天青道:“大人,这位楚兄弟可是有些意思!”
卫天青也是哈哈一笑,当下几人到的窗口桌边落座,楚欢随意扫了一眼,才发现这三楼之上虽然有七八张桌子,却并无宾客。
潘阜似乎瞧出楚欢的疑惑,笑道:“楚兄弟,这顺风馆一天到晚都是顾客不断,虽然热闹,却也喧哗,大人求个安静,所以将这三楼都包了下来,也好让咱们吃着舒心。”
楚欢忙道:“有劳卫大哥了。”
“自家兄弟,不说这见外话。”卫天青摆摆手,随即让伙计将酒菜送上来,酒菜那都是早已经备好,一声令下,十几道大菜便送上来。
乔殷笑眯眯道:“楚兄弟,当日夫人遇险,你和大人联手救出夫人,这事儿我们已经知道。大人对楚兄弟的身手和胆识可是赞不绝口啊!”
楚欢立刻道:“其实都是侥幸而已,现在说起来,实在汗颜!”
卫天青摆手道:“楚兄弟,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倒也不用遮遮掩掩。他二人跟了我许多年,都是生死弟兄,在他们面前,不用拘束。”
楚欢微微一笑,随即问道:“卫大哥事后可曾调查过?那帮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卫天青神色凝重道:“也是派人往那边调查过的,也找到了那座古庙,但是贼人早已经走脱,没有留下丝毫线索。这帮人敢打夫人的主意,那便不是普通的贼寇,或许是背后有极大的背景也未可知。”顿了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才道:“神衣卫已经插手此事,他们已经派人继续调查,以他们的调查手段,不久之后应该能够查出一些端倪。”
潘阜冷笑道:“如今的乱党还真是猖狂的很,连夫人也敢打主意。他们难不成想挟持夫人,好勒索一笔银子!”
卫天青摇头道:“这事儿我们也议过,这帮乱党不是突发奇想,他们是打一开始就盯上了夫人,在太原府的时候,就一直寻找机会。我为了掩人耳目,兵分两路,最后还是被他们在半道中算计……他们花费如此精力,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些银子而已。”
弥勒佛乔殷也微微颔首道:“他们如果只是想要银子,大可不必打夫人的主意。统制大人也说过,那帮乱党可不是乌合之众,都是训练有素,功夫不低,以他们的能力,打家劫舍也未必不能得到银子。如果为了银子得罪官府,绑架夫人,那实在是有些愚蠢了。”
“不错。”卫天青肃然道:“所以这帮乱党必然是另有所图……他们绑架夫人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威胁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楚欢虽然早已经猜到几分,还是禁不住问道:“卫大哥,难道……!”
“正是。”卫天青也明白楚欢要问什么,正色道:“夫人乃是总督大人的正室,楚兄弟上次出手相救,却是将总督夫人救出了险境。”
楚欢眯起眼睛来,并没有说话。
卫天青含笑道:“楚兄弟,你是立了大功。前番从乱党手中救出夫人来,这一次扳倒胡玮,你居功不小,两次功劳加起来,那可是了不得。总督大人也已经吩咐下来,等你到了府城,便让我领着你去见他,他要亲自向你道谢!”
潘阜眼中的神色立刻变得更为热情,笑眯眯地举起酒杯,道:“楚兄弟,你两次立奇功,咱们敬你一杯!”
他身为禁卫军郎将,本来身份不低,却还是主动向楚欢示好,自然也是感觉到楚欢日后有可能会得到总督的重用。
便在此时,忽听得楼梯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听到一个粗重的声音道:“这个贼老天,天寒地冻,老子的手可是冻红了。”
“千户大人,饮上几杯酒,也就热乎起来了。”立刻有人笑道:“刚才你那一拳还真是势大力沉,那狗娘养的只怕好几日都起不来。”
又听一个声音笑道:“那狗东西也正是胆大包天,竟敢拦着咱们上来。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指挥使府的人要去哪里,可有人敢阻拦?今天只是赏他一拳,千户大人已经是十分仁善了,否则砍了他一条胳膊,让他日后张张记性。”
卫天青此时已经皱起眉头,拳头握起来,嘈杂声中,楼梯口已经走上一群人来,七八名身着甲盔的兵士簇拥着一人上了楼来。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也是盔甲在身,脸色腊黄,脸上本来带着笑,可是出了楼梯口,瞧见卫天青这几人,眼中寒光陡现,竟是情不自禁将手移到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而他身后那几人也是脸色冷峻下来,把住了刀柄。
卫天青只是握拳,端坐不动,而潘阜和乔殷二人却也都是伸手摸向了放在桌边的佩刀,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这酒楼之上,气氛瞬间便紧张起来。
小片刻之后,才见那蜡黄脸的千户大人将手松开刀柄,冷冷一笑,抬步走到一张桌子边上,接下佩刀,“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
那一群兵士也都跟了过来,分成两桌坐下,哗啦啦一片响。
潘阜冷冷一笑,霍然站起来,千户那一群人立刻将目光都投向了潘阜,每一双眼睛里都是闪着寒芒,潘阜尚未说话,卫天青已经抬起手,往下按了按,潘阜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缓缓坐下,冷哼一声。
蜡黄脸冷笑看着潘阜坐下,忽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人都死光了吗?还不上酒菜来?”他一声喊出,手底下那帮人也都大呼小叫起来:“快上酒菜,咱爷们都饿了。”更有人拔出佩刀,用刀面“啪啪啪”拍着桌子。
本来还算清静的三楼,此时却是极其喧哗,嘈杂无比。
楚欢皱起眉头,他知道卫天青三人的身份,一个禁卫军统制,两个禁卫军郎将,这可都是云山府有权势的人物,那蜡黄脸和他的手下众人显然都是认识卫天青几人,却兀自如此猖狂,明摆着是要故意向卫天青挑衅。
楚欢眼睛眯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顺风楼上上下下不敢怠慢,很快酒菜便上来,千户拿起酒壶,闻了一闻,猛地往地上种种砸下去,“哐当”一声响,酒壶砸的粉碎,里面的酒水溅在地上。
“这是什么酒?”千户怒声道:“怎么有一股子馊味?”瞅了卫天青那边一眼,卫天青桌上几壶酒与被他砸烂的酒壶一模一样,只听他依然骂道:“这种劣酒,那是给猪狗饮用,岂能让我们饮这种酒?”
他这话是指桑骂槐,“啪”的一声响,潘阜再次拍案而起,冷视千户,沉声道:“姓黄的,你要撒泼滚到其他地方去,别他妈在这里叫唤!”
第一零一章 威慑
潘阜陡然喝骂,在这边闹得起劲的兵士立刻都呼啦啦起身来,更是有人已经拔出刀来,一个个对潘阜怒目相视。
黄千户慢悠悠地站起来,竟是露出笑容,大声道:“咦,这不是潘郎将吗?怎么,也在这里吃饭呢?”看向卫天青,拱手笑道:“原来卫统制也在,方才上楼,我的眼睛被风吹迷了,没能瞧见几位,所以没能打招呼,几位不会见怪吧?”
潘阜抓起手边的佩刀,冷笑道:“黄志肖,你眼睛究竟是被风迷了眼,还是瞎了?卫统制在这里吃饭,你却带着手下在这里胡作非为,真是好大的胆子。”
黄千户脸上故作惊恐之色,拍着胸口道:“我害怕,我打扰了几位大人吃饭,实在罪该万死!”
他手下那群人也都做出黄千户的样子,手拍着胸口,“我好怕呀!”随即面面相视,瞬间爆出如雷般的笑声。
这当真是极大地嘲讽,一旁的乔殷也握刀站起,虽然脸上不如潘阜那样义愤填膺,却也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卫天青却依然抬手示意二人坐下,潘阜急道:“大人,黄志肖目中无人,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瞧瞧禁卫军的厉害!”
卫天青却是淡定无比,自己斟满酒,端杯抬手:“来,喝酒!”
潘阜和乔殷见状,无奈坐下,那边立刻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
楚欢见卫天青遇事沉重,能忍他人不能忍,心中顿时倒是对卫天青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来,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怯懦,但楚欢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黄志肖见卫天青这边没有反应,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大腿一撩,踏在一张椅子上,高声道:“弟兄们,无聊得很,谁来跳个舞?”
立时有人哄笑道:“赵猴子,你不是会跳猴舞吗?来来来,千户大人要看跳舞,你来上一段!”
当下众人硬是将一个看起来尖嘴猴腮的兵士推出来,让他跳舞。
黄志肖嘿嘿笑道:“一个人跳起来没有意思,都一起来吧!”他站起身来,忽地拔出刀,竟是耍起刀舞来,其他人见状,也都拔刀舞起来,酒楼一时间刀光阵阵,带着一众人肆无忌惮的笑声。
他们这自然还是有意挑衅,正当这群人杂乱无章之时,猛见得从卫天青的桌子上飞出一只酒壶,速度快极,从众人身边划过,“啪”的一声,正砸在黄志肖身边的桌子上,顿时将桌上的碗碟砸开,碎了不少,油菜溅满一桌子。
本来喧闹的声音一时间寂静下来,就楼上的气氛一时间凝固到极点。
黄志肖等人死死盯着卫天青那一桌子,每个人都是握着刀,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却见到卫天青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转身淡淡笑道:“黄志肖,本官请你饮酒,你怎地如此不给面子?”
黄志肖神色冷峻,眼中杀机划过,但很快就笑道:“多谢卫大人了,卫大人如此客气,黄某也不能太过矫情,礼尚往来才是……!”他猛地抬脚,一条腿扫在桌子上,一只酒壶被他脚面扫过,直往卫天青面门上飞过去。
黄志肖这一下使的力气极大,那酒壶的速度也飞快,眼见酒壶便要砸到卫天青的脸,却见卫天青一只手已经探出,轻描淡写地抓住了酒壶,顺势拿着酒壶饮了一大口,哈哈笑道:“痛快,黄千户这壶酒,我可是饮下了,给了你面子!”
黄志肖脸上肌肉抽搐,冷笑道:“卫大人果然好本事。”
卫天青手拿酒壶,缓缓朝黄志肖走过来,他身材魁梧,气势不凡,一步一步走过来,脚步粗重,下盘稳若磐石。
黄志肖身边的众人竟是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
卫天青走到黄志肖面前,距离两三步停下,上下打量黄志肖几眼,平静道:“都是朝廷的将士,你在我面前跳梁小丑一般,我念在同袍之义,不与你计较。只是你最好不要忘记,就凭你想要与我唱对台戏,只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黄志肖脸色一沉,缓缓抬起手中刀,卫天青不屑地看了那大刀一眼,猛地抬手,一掌拍在旁边的大桌子上,“啪”的一声响,低声吼道:“黄志肖,你还敢与本官动手不成?”
黄志肖倒也不是胆怯之辈,冷声道:“你还当我怕你不成?”便要动手,猛听得“咔嚓嚓”一阵响,被卫天青一掌拍下的那张桌子,竟是轰然崩塌下去,好好的一张桌子,瞬间就碎裂开来,桌上本就散乱不堪的酒菜顿时都撒落在地上。
黄志肖和他的部下骤然变色,显出吃惊之色。
“我本不愿意与你这种人计较。”卫天青淡淡道:“但是今日我做东请客,你在这里扰了我的兴致……如果你还不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你我不妨好好较量一番!”嘴角泛起冷笑,缓缓道:“我听说你四处宣扬,说我卫天青名不副实,并不是你的敌手,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黄志肖脸色有些发青,卫天青显得淡定自若,这反倒让黄志肖心中直突突,气势之上,黄志肖已经是输了半截子。
黄志肖神色冷峻,竟是缓缓收刀,十分一外地露出笑容:“卫大人说笑了,您是禁卫军统制,武功高强,黄某怎敢与你动手?至若那些流言,不过是有人挑拨离间,卫大人乃是聪明人,总不会连那些留言也相信吧?”
卫天青淡然一笑,道:“黄千户这话倒是不错,我想你也不是愚蠢之人,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肯定也不会出自你口!”
黄志肖眼角抽搐,却不多言,挥手道:“咱们走!”竟是第一个往楼下走去,他身后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颇为不甘心,但是见黄志肖离开,也不敢留下,哗啦啦一群人跟着离去。
黄志肖尚未下楼梯口,卫天青已经沉声道:“黄千户,叫了酒菜,可莫忘记付酒钱,免得给罗指挥使脸上抹黑,让人说罗指挥使手下的人鱼肉百姓!”
黄志肖冷哼一声,径自带着众人下了楼。
卫天青回到座中,楚欢已经笑道:“卫大哥出手不凡,让小弟大开眼界了!”
卫天青摇头笑道:“让兄弟见笑了。只是这帮人自以为是,若是不显露一手,他们便不会知难而退。以前为兄不愿意和这帮人计较,但是今日要与兄弟饮酒,自是要将他们逼退,免得扰了咱们饮酒的兴致!”
潘阜冷着脸道:“大人,罗世良的人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如果不是罗世良的纵容,黄志肖这帮人也不会如此猖狂。”
卫天青肃然道:“老潘,这些话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心里明白就是。总督大人已经嘱咐过多次,不要轻易挑起是非,你该牢记在心中才是!”
潘阜恨恨道:“属下就是心里气不过。”
“气不过也要忍住。”卫天青缓缓道:“今日真要打起来,罗世良那边必会找到由头,又往总督大人那边啰嗦一番,搞不好还要因此而大动干戈。如今他们那边风头正劲,咱们能忍则忍……常言道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欢在旁听见,神情淡定,但是心中却也知道,这云山府的总督与卫所军的指挥使必定是水火不相容,只从两人麾下对立的情绪就能看出端倪来。
忽听得窗外传来高叫声:“闪开,闪开!”声音很是清晰,楚欢坐在窗边,扭头向窗外看去,只见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之中,忽地多出一队人马来。
这一队人马有五六人之多,当先一人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锦衣华服,头戴高冠,骑马行走于街上,倒也显得是贵气非凡,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身旁几骑,看起来都是此人的随从,一个个身着黑色棉袍,十分统一,看上去自有一股气势,这一行人在街上招摇过市,十分的显眼。
随从之中,已经有人大声呼喝着,让行人闪开道路,瞧那架势,就似乎是什么大人物巡视一般,端得是趾高气扬,嚣张无比。
楚欢一双眼睛却是盯着那群人中那华服之人,瞧那人身形模样,竟是十分的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卫天青见楚欢看着窗外,已经举杯笑道:“楚兄弟,莫要为方才那些人坏了兴致,来来来,咱们饮酒。”楚欢也不再看楼下之人,举杯共饮。
经过黄志肖之后,楼上还真是再无人来打扰,四人觥筹交错,推杯置盏,倒也是饮得逍遥自在,卫天青几乎酒下肚,倒也有几分醉意,向楚欢道:“楚兄弟,等……等咱们吃完饭,你随我去……去总督府,别的不敢说,一官半职总督大人还是……还是能够赐下来的……!”
第一零二章 总督
楚欢其实一早就估算到,今日前来赴宴,卫天青必然会提到进入禁卫军的事情,或许在卫天青看来,楚欢进府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禁卫军。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对于是否进入禁卫军,楚欢还是有些犹豫,而且他刚刚与琳琅说好,要训练十名苏府护院,总不能这么快便食言。
卫天青瞧见楚欢并没有十分欢愉之色,反倒有犹豫之色,禁不住问道:“楚兄弟,你有心事?”
楚欢想了想,知道有些事情隐瞒不住,便将要进入苏府担任护院师傅的事儿说了,卫天青听完笑道:“上次苏琳琅为你击天鼓,你这是想报恩,果然是有情有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边只要派人说一声,自不会为难你,而且日后报恩的机会有的是,你总不能因为他们苏家误了自己的前程。”
楚欢摇头笑道:“言而无信,非义气之道。我既然答应了苏家,总不能就此撂摊子的。”心中却是想着,不管以后究竟如何,自己尽力为苏家训练出几个能够看家护院的勇士才成。
琳琅让自己训练护院,虽然是送宅子的借口,但是自己却要尽人事,全力去做才对。
楚欢这般说,乔殷和潘阜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流露出极其古怪的神色。
楚欢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听他话中的意思,倒似乎不想进入禁卫军一般,这实在是大大出乎其他几人的意料。
进入禁卫军,有卫天青照顾,在禁卫军中必然会步步高升,日后可说是前途光明,在苏家担任护院师傅与在禁卫军担任官职,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乔殷和潘阜只觉得楚欢必定会答应,万没有想到楚欢竟是说出这样话来,虽说信守诺言乃君子之风,但是为了一个护院师傅的位置失去大好的前程,在他们看来,那真是有些愚不可及。
瞧楚欢面相,虽然朴实,但那双精明的眼睛怎么瞧着也不像愚蠢之人,真是不知道楚欢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卫天青微皱起眉头,问道:“楚兄弟,你的意思是……不想进我禁卫军?”
楚欢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含笑道:“卫大哥一番好意,楚欢怎能不知。其实我也想在卫大哥身边多多受教,只是……苏家厚待我,我若是连苏琳琅那点要求都不能办成,也未免太过不义。”顿了顿,缓缓道:“小弟自然清楚,比起护院师傅,进入禁卫军跟在卫大哥身边自然是前途一片光明,只是小弟若因为光明前途而失了信义承诺,卫大哥还当真愿意与小弟这样的人交往吗?”
卫天青盯着楚欢的脸孔凝视许久,猛地一拍桌子,大笑起来,高声道:“好好好,楚兄弟,这才是好汉子,我果然没有瞧错人!”他起身来,正色道:“你要信守承诺,我不能拦你,只是你的前程也不能误了,楚兄弟,你这就随我去总督府,总督大人说过要见你,一切等见过总督大人再说。”
当下卫天青几人也不再吃喝下去,卫天青叫来伙计,结了账,领着几人下楼去,楚欢心知既然是总督说过要见自己,那么自己还真是躲不过。
迟见不如早见,楚欢心里却也想见见这位云山府的第一号人物。
只是刚刚出门,就瞧见空中又飘下细细的雪花来,看来一场大雪又在所难免的降临下来。
四人都骑了马,行到一处街口,乔殷二人却是告辞而去,卫天青这才告诉楚欢,禁卫军有个职责就是负责城防事务,云山府各城门就是由禁卫军的兵士盘查,今天乔殷和潘阜其实都在当值,那是要往各处去巡视一番。
两人并骑往总督府去,楚欢想到黄志肖先前在酒楼闹事,不由问道:“卫大哥,姓黄的是个千户,官职比不得你,他怎敢对你不敬?”
“论起品级,他一个千户自然比不得我。”卫天青倒显得十分淡定:“只是他属于卫所军,我是禁卫军,不属于一个军团。咱们禁卫军管不到他,他们卫所军却也不能对我禁卫军插手!”
楚欢道:“他们是罗指挥使的人?”方才在酒桌上楚欢已经听潘阜说起,卫所军的指挥使叫做罗世良,那黄千户自然是罗世良的部下。
卫天青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点头道:“不错。”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低声道:“如今罗世良那伙人风头正劲,我倒想瞧瞧他们能猖狂到几时。”却没有解释罗世良为何会风头正劲,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拐到了另一条街上。
云山总督府乃是一道最高的行政衙门,其规模自然也是要表现出与其地位相等的气势,红墙高门,气势威严的大门前,两头大狮子张牙舞爪,凶悍异常,左右更有十名身着盔甲的兵士守在门前,总督府所在的这条长街,干净无比,并无其他闲人,楚欢与卫天青骑在马上,每走一阵,就能见到一队禁卫军兵士巡逻走过,俱都向卫天青行礼。
整个总督府衙门的四周,当真可以说是七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的极其森严,亦可见总督对自己的安全十分的注重。
不过这也难怪,一道总督地位显赫,其权势越大,也就代表着敌对势力越多,面和心不合的同僚,杀官立威的乱党,野心勃勃的敌邦,会有许多刀子隐在暗处,寻找机会给予这位总督大人致命一击。
再加上乔夫人不久前刚刚遇险,总督府加强防护力量,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卫天青二人到了总督府前,自有人上来牵马,卫天青连佩刀也不用解,便径自带着楚欢进了总督府,楚欢看在眼里,心知卫天青在总督的心中必然是深得信任。
不过这也是毫无疑问的,若是总督不信任,绝不可能将手下的五千禁卫军交给卫天青来统领。
在总督府门外,只能看见红墙高门那种威严的气势,进了总督府,随着卫天青在总督府内穿梭,楚欢这才真正地知道什么是豪富。
整个总督府,就如同一座小型的宫殿一般,一栋又一栋绚丽的房屋,雕梁画栋,其间点缀着假山小池,无论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绝美一景,虽是冬日,但是总督府的每一处却没有死寂苍廖气息,反倒是处处都蕴含着生机。
楚欢心中赞叹,这座总督府当初建造之时,必定是耗费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建造这座府邸的匠师,也必定是大师级的匠师,亭台楼阁,小桥假山,都是搭配的自然靓丽,浑然天成。
到得一处拱门处,拱门守卫着两名兵士,见到卫天青,都是拱手行礼,卫天青低声问道:“大人可在府中?”
“回禀统制,大人尚在府中!”
“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我带了楚欢前来拜见。”卫天青想了想,加了一句:“就是那位救过夫人的楚欢!”
两名兵士都是看向卫天青身后的楚欢,神色间立时肃然起敬,一名兵士躬身答应,迅速离去,没过多久,便即返回,恭敬道:“统制大人,总督大人请你们二位进去!”
卫天青回头看了楚欢一眼,见楚欢神色镇定,心中暗暗赞叹。
若是换了一般人,要面见一道最高的长官,大秦国的封疆大吏,十有八九会露出紧张或是激动神色,可是楚欢却显得镇定无比,就似乎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能成大事!”卫天青心中暗想:“这次是给大人找到了一个得力之助!”
卫天青对总督府十分熟悉,他负责总督府的防卫警戒事务,自然是对总督府的各处角落都了若指掌,亦是为了方便在总督府内布置人手警卫。
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小路向前行出不久,就见到前面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锦袍,头上戴着棉冠,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却是捏着一根小树枝,正在挑逗面前的一只鸟笼子。
那鸟笼子之中,有一只色彩斑斓十分漂亮的鹦鹉,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那鹦鹉无精打采,锦袍人虽然在挑逗,那鹦鹉却是呆在笼子里不动。
卫天青轻声向楚欢道:“这位就是总督大人,不必太过拘束,但是切莫说错话!”也不多言,领着楚欢上去,躬着身子拱手道:“大人!”
楚欢也是在旁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
锦袍人转过身来,笑道:“总有人常说人心难测,我以前也是觉着如此。有口是心非的,有包藏祸心的,有自以为是的……只是经的多了,也是多少能够看出一些人的心思来。但是这几日我忽然明白,人们常说人心难测倒未尽然,以本官来看,反倒是这一只鸟的心思更难猜测……!”他将手中的小树枝丢开,继续道:“这几日我花心思调教,只想让这鹦鹉说上几句话,可是它却像死了一般,硬是没能为本官哪怕叫出一声来……现在看来,人心固然难测,这鸟的心思更是难测啊,人心我也可以看出一二,鸟心却是一丝儿也看不出来了。”
楚欢并没有抬头,但是这位总督大人忽然说出这番古怪的话来,却是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卫天青含笑道:“这只鸟非我族类,大人不懂它的心思,倒也正常。”
总督呵呵笑道:“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八个字可圈可点。”目光终是落在楚欢的身上,微一打量,问道:“你便是楚欢?”
“草民楚欢,见过总督大人!”楚欢拱手道。
总督抚着颌下青须,忽地看向卫天青,微微一点头,卫天青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猛地大喝一声,竟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腰间的佩刀,横里向楚欢砍了过去。
第一零三章 夫人心中的侠客
卫天青这一刀当真是突如其来,楚欢虽然是个极其谨慎之人,但是事先却对卫天青攻出这一刀没有丝毫的戒备,眼见得卫天青这一刀猝不及防砍过来,楚欢心里一沉,在这一刻,潜藏在他骨子里狼一般的警觉性爆发出来,他的右脚脚跟猛力一顶,整个人已经往后退出,速度之快,犹若鬼魅。
卫天青不愧是禁卫军的统制,楚欢后退之时,他的身形就像影子一般随着楚欢的后退贴了过去,手中刀光匹练。
此时天上已经飘着雪花,楚欢神情冷峻,此时他尚不知卫天青为何突然出手,只觉得十分古怪,心里更是有些吃惊:“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谁?”心里顿时升起杀机。
卫天青连出七刀,一刀比一刀猛,而且招式奇诡,楚欢心里虽然吃惊,但是却沉着应对,并没有还手,只是竭力闪躲。
七刀过后,卫天青却陡然收刀,没有继续紧逼,而是哈哈笑起来,回过头去,恭敬道:“大人,你瞧如何?”
总督乔明堂已经拍起手来,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点头道:“卫统制所言果然不错,楚欢反应机敏,身手不凡,却是不是泛泛之辈。年少英杰,年少英杰啊!”
楚欢站稳身形,双拳紧握,眉头微皱,不明所以,卫天青却已经收刀在腰间,拱手道:“楚兄弟,得罪了,总督大人这是要看看你的身手,你反应快速,连躲我七刀,整个禁卫军中,也难有你这样的人才,没有让咱们失望!”
楚欢这才明白,卫天青突然出手,却是想要当着乔总督的面考校自己的功夫。
乔总督缓步走上前来,楚欢方才没有直视他,倒是没看清他面容,现在却是看的清楚,这乔总督四十五六岁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面如冠玉,看上去极是儒雅。
此人年轻时候也必定是个俊朗的人物,便是如今年纪大了,却也相貌堂堂,很有风度。
楚欢见过乔夫人,记得乔夫人虽然保养得好,但是那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相比起来,这乔总督比之乔夫人可是要大出十多岁。
乔总督凝视楚欢,笑道:“楚欢,卫统制两次向本官举荐你,夸赞你武功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没让本官失望!”
楚欢缓过神来,拱手道:“总督大人过誉了!”
乔总督摇头道:“并无过誉。卫统制的武功,本官是了解的,若是换成一般人,陡然出刀,莫说躲避,那是连反应也反应不过来的。”此时天上飘着雪花,乔总督含笑道:“随本官进堂说话!”他声音柔和,身为一道总督,朝廷的封疆大吏,却并没有太大的官架子。
乔总督拎着鸟笼子,领着楚欢二人进了旁边的一栋屋内,里面炉火正旺,两名小丫鬟在旁伺候着,乔总督将鸟笼子放在桌子上,在楠木大椅子上坐下,这才指着侧旁的椅子,声音温和道:“都坐下吧!”
楚欢看向卫天青,卫天青已经笑道:“楚兄弟,大人为人谦和,能让你来找到这里,你就不用拘束。”率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楚欢见状,也坐了下去。
乔明堂身为一道总督,却能对一名乡野草民如此谦和,楚欢此时倒也觉得这乔明堂能够有今日,倒也不是运气使然,本身也还是有些气魄的。
“你的事情,卫统制对本官也都说过。”乔明堂抚须道:“你前番救了夫人,功劳不小,本官在这里向你表示感谢!”
楚欢拱手摇头道:“都是卫统制浴血搏杀,这才拼死救出夫人,草民不敢居功!”
乔明堂闻言,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色,便是卫天青也显出欣慰之色。
卫天青露出欣慰之色,倒不是因为楚欢将功劳归属在他的身上,他不过是觉得楚欢果然聪明得紧,在官场之上,不居功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却又是成大事的一个重要因素。
官场乃是天下间最阴讹之处,风平浪尽之时,看上去每个人都带着笑脸,但是一旦风雨爆发,每个人的表情都会变的狰狞无比。
所以在官场上混迹,最紧要的就是能够察言观色,能够清晰地判断形势,能够知进退,而身为部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定要拥有不居功自傲的觉悟。
一旦有功,将功劳归属给上司,非但不会失去自己应得的赏赐,往往能够因为识趣反而得到的更多。
楚欢这句谦虚之词,听在这两位官场中人耳中,便都觉得楚欢是个懂事的人,这样的人才,只要稍加培养,必然是可用之才。
此时丫鬟已经奉上茶来,乔明堂端起茶杯,拿起茶盖,吹了吹茶面的茶末,笑道:“这是前番茶商送给夫人的雨前龙井,很是难得,都尝一尝吧!”
这话听起来并无他意,但是楚欢却明白,茶商前来送礼,不可能只是送些茶叶给乔夫人,那是托名而已,不过却也不知道乔明堂是否另有收受其他贿赂?
只是转念一想,乔明堂能将这事儿轻描淡写说出来,倒反似还真没有太多的猫腻,恐怕真的只是借着夫人名义收了些茶叶而已。
几斤茶叶,自然算不得贪污受贿。
想想也是,云山府看似平静,但是官场上派系分明,乔明堂身处其位,自然是小心谨慎,绝不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
楚欢端起茶盏,揭开盖儿,只见水色澄清,色泽翠绿,里边飘着几片茶叶儿,一股淡淡幽香飘然而出沁人心脾,那清茶初而觉得淡雅,既而又觉得那幽香绵绵不绝,虽不强烈,却像三春原野地花草清香一般,久久徘回不去。
楚欢想到之前在苏府,琳琅煮的茶也是雨前龙井,似乎也是这般香味,当时品过,那是极有味道的,看来富贵之人都喜欢在茶道上钻研一番。
品了一口雨前龙井,乔明堂放下茶盏,凝视楚欢含笑道:“楚欢,卫统制乃是本官极器重之人,他几次三番向本官举荐你……虽说你救了夫人,功劳不小,但是本官用人,不会因恩而用,禁卫军是朝廷的精兵,无论是将还是兵,想要进入禁卫军,都是要有真本事才成!”
楚欢神情淡定,点头道:“总督大人说的是!”
“但是今日本官亲眼见到了你的功夫,比之禁卫军中的郎将也丝毫不弱。”乔总督含笑道:“不过陡然升你为郎将,自是难以服众,本官觉得你还是在禁卫军多多历练,等到立下功劳,再逐步提升,这才能服住人心!”看向卫天青,道:“卫统制,不如让楚欢在禁卫军中先做个校尉,若是立下功劳,你自己再慢慢将楚欢提升上来?”
卫天青自然清楚,这校尉乃是禁卫军中最低一级的将官,从校尉开始,其上乃是牙将、卫将、郎将直至统制。
校尉也能管上十五六个人,他听出乔明堂的意思,乔明堂既然让他见机提升,实际上已经是许诺楚欢,日后必保他步步高升。
他真要起身答话,却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校尉?乔明堂,你老婆的性命只值一个校尉吗?”声音之中,从侧门涌出来几个人,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美妇快步而来。
这美妇眉黛青山,肤似凝脂,走过来的时候婀娜多姿,丰姿典雅,云状的云鬓凸显高贵,一双凤目显示着她性情中有些高傲,此时带着些许怒色,小巧莲步极为利索地走过来。
楚欢倒是一眼便认出来,这陡然而来的美妇,正是以前一同遭过危难的乔夫人,今日她一身毛裘,披着粉红色的大氅,年纪虽然过了三十,但是保养的极好,肌肤白皙滑嫩,相貌也是甚美,眉梢间带着成熟女性才拥有的妩媚风情。
乔明堂脸色微变,已经起身来,堂堂一道总督,身子竟然微微躬起,笑道:“夫人,你……你怎么也过来了?”
乔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恩公来了,我能躲在屋里不见吗?”竟是上前来,向楚欢道了个万福,嫣然笑道:“恩公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不尽,今日可算是有幸当面道谢了。”
乔明堂在旁边看见,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无论怎样说,乔夫人都是堂堂总督夫人,身份高贵,楚欢虽然有恩惠,但终归是乡野草民,乔夫人向楚欢行礼,那是尊卑错乱。
只是这乔总督对乔夫人又是宠爱又是有几分畏惧,倒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怪异。
楚欢早已经站起来,还礼道:“不敢不敢,夫人一向可好?”
乔夫人出身官宦之家,性情高傲,脾气是有的,但是人心倒是不坏,也懂得礼数,上次被绑架,其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惊骇,偶尔想到那个恐怖的场景,就有些后怕,心里更是感激卫天青和楚欢。
她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却不是笨人,自己脱险,那是全仗着卫天青和楚欢,只不过在乔夫人心中,卫天青和楚欢却是不同。
卫天青不单是禁卫军的统制,也算得上是总督府的护卫首领,乔夫人返回太原娘家探亲,卫天青被派去保护,在乔夫人看来,本就有卫护之职,而且卫天青一直在乔明堂手下办差,乔夫人也将他当做部下看,所以卫天青有功,在乔夫人看来,那是份内之事。
但是楚欢却不同。
在乔夫人看来,楚欢是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说乔夫人自幼出自官宦人家,但是心中却也和许多的女人一般,欣赏那种快意恩仇路见不平的侠客。
侠客的故事,古往今来流传众多。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在人们的心中,侠客洒脱豪迈,乔夫人自然也是时常听到这样的故事,只是她一直都被安全保护,又处在官宦之家,自然是难以见到传说中的侠客。
而楚欢上次救了自己,楚欢的本意或许未必是真的为救她,但是在她看来,楚欢就是那种仗剑行千里的义士侠客,所以乔夫人对楚欢那是有着极深的好感,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以总督夫人之尊,亲自向楚欢行礼道谢。
第一零四章 牙将
乔夫人听楚欢动问,立时笑起来,她长相十分的美艳,否则乔明堂也不会那般宠爱,而且美艳之中,更有着成熟妇人那妩媚风情,一笑起来,十分的好看,连声道:“也亏了你和卫天青上次搏命拼杀,奴家才能安全返回。”
乔明堂在旁道:“夫人,我正准备让楚欢进禁卫军,先让他做一个校尉……!”
他话声还没落,乔夫人凤目一冷,柳眉竖起,转头道:“不成!”
乔明堂见乔夫人神色不善,陪笑道:“夫人的意思是?”
“老爷,妾身刚才已经说过,楚欢是救过妾身的性命,以他的本事,进入禁卫军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只给他一个校尉,难道他对妾身的恩情,只配得上一个校尉?”乔夫人俏脸上颇有愠怒之色,示意身边的丫鬟接下了身上粉红色的大氅,捻起裙裾,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不再说话。
乔明堂神色有些尴尬,道:“夫人,此事我正在与他们商议,你且先回避一下,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乔夫人柳眉依然竖起,摇头道:“不成。妾身要听你们说完,今日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接过,妾身绝不应允!”
乔明堂眼角抽搐,嘴角发苦,他堂堂总督,平日里凡事都是运筹帷幄,但是最大的弱点,就是有些畏惧乔夫人。
乔夫人当初嫁过来,那时候乔明堂的地位还不高,只是在国子监担任官职,莫家势力正盛,乔明堂自然会屈就一些,而且乔夫人性子本就有些刁蛮,再加上乔明堂心里也确实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美人,处处忍让,十多年下来,反倒是形成了惧内的心理。
乔明堂尴尬的模样看在楚欢二人的眼中,都是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二人自是不能表现出一丝笑意,甚至在这种时候,都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乔明堂稳了稳心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叹道:“夫人,今日召楚欢来,不是为了恩情才向他赏赐,而是为了给朝廷收纳人才,这纯属公事,你还是不要混为一谈!”
“为朝廷纳才?”乔夫人看了乔明堂一眼:“即使如此,如此难得人才,你为何只给他一个校尉?你这不是小材大用吗?算不得为朝廷纳才!”
乔明堂苦笑道:“那依夫人之见,难不成要给楚欢一个统制?”
卫天青闻言,有些尴尬。
乔夫人看见卫天青样子,捂嘴一笑,倒也是娇艳的很:“你给楚欢统制之职,难不成要将你的总督位置让给卫天青?”她倒也不忌言。
乔明堂忍不住皱眉道:“胡闹,胡闹!”
“这样吧,你要是真的为朝廷纳才,给楚欢一个卫将吧!”乔夫人敛容道。
乔明堂皱眉道:“卫将?夫人,你真是胡闹。楚欢在禁卫军中连一日也没有待过,在禁卫军中更无寸功,怎能担任卫将?”
“怎么不能?”乔夫人竖眉道:“你那让禁卫军里的卫将们都出来和楚欢比一比,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楚欢厉害!”
乔明堂急了,摇头道:“夫人,这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而是资历的问题。军队之事,岂同儿戏,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要知道禁卫军铁板一块,治军之首,便是要奖罚分明,当奖则奖,当罚则罚……禁卫军中的官员,哪一个不是攒够了资历和威望才慢慢提升上来……!”
乔夫人也摇头打断道:“你莫和妾身说这些大道理,妾身一介女流,听也听不懂。”
“不是说大道理!”乔明堂无奈道:“夫人,军中任职,不比其他,若是没有资历和威望,骤然提升,那是要出乱子的,底下的将士也不会服气。给楚欢一个卫将,本将倒是一句话,可是真要按你的意思来,让他担任了卫将,且不说赏罚不明,底下的将士也会视楚欢为异类,这对楚欢可是没有半丝好处。你这是害他,不是帮他!”
楚欢见总督夫妻二人竟为自己争吵起来,拱手便要说话,乔夫人却是抬起手,示意楚欢暂不要言语,道:“楚欢,你不用担心,今日他要不是给你一个卫将,我就和他没完。”向乔明堂道:“我不求你让他担任郎将,一个卫将也不成?如此看来,在你心中,我的性命实在不值什么!”
乔明堂连连摇头,只觉得乔夫人有些胡搅蛮缠,可是他不能对乔夫人发作,终是道:“我也不和你争了,最多只能给他一个牙将。这已经是破例了,若是再高,不但坏了禁卫军的规矩,也是害了楚欢。楚欢担任牙将,日后若是资历威望够了,又或是立下功劳,自然可以大加提升……拔苗助长,那是害人害己!”
乔夫人肃然道:“你当真只给他一个牙将?”
“是!”乔明堂态度这次倒是坚决。
“当真不给他卫将?”乔夫人冷冷道。
乔明堂心里有些虚,但还是咬牙道:“夫人,大局为重!”
乔夫人忽地展颜一笑,道:“好吧,那就牙将吧,总比校尉强。”她向楚欢笑道:“楚欢,从今天起,你就是禁卫军的牙将了,这是总督亲口答应的,有我和卫天青作证,他抵赖不了!”
乔明堂一怔,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乔夫人坚持让楚欢做卫将,那是以进为退之法,或许乔夫人也明白陡然封楚欢为卫将十分为难,所以心里早就打定主意要为楚欢谋个牙将,她这以进为退之策,倒是让乔明堂掉了进去。
楚欢刚张口,还没说话,乔明堂已经先开口道:“本官堂堂总督,岂会出尔反尔。”向楚欢笑道:“楚欢,今日夫人为你请求,我就破例让你担任禁卫军牙将。你陡然被封为牙将,在军中少不得会遇到一些麻烦,你自去好生处理!”
楚欢终于有机会说话,拱手道:“总督大人抬爱,楚欢感激不尽,没齿难忘。只是楚欢却不能接受如此厚恩!”
乔明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中显出怪异之色。
乔夫人也有些奇怪,问道:“楚欢,你可是不满意牙将之职?”
卫天青知道楚欢的意思,见到乔明堂神情不悦,急忙起身道:“回禀大人,楚欢并非有意拒绝,实是另有缘由!”
乔明堂神情冷淡,端起茶盏,淡淡道:“有何缘由?堂堂禁卫军,难道还不能容下楚欢?”
楚欢摇头道:“大人误会了。只是草民有承诺在身,所以……!”
“承诺?”乔夫人抢着问道:“什么承诺?”
卫天青这才将楚欢与苏琳琅的约定说了出来,乔明堂一怔,上下打量楚欢一番,像看怪物一般,诧异道:“楚欢,本官若是没有听错,你是宁可去担任一个商户家的护院,也不愿意到禁卫军中担任牙将?”只觉得匪夷所思。
不等楚欢说话,乔夫人已经道:“老爷,你说差了。楚欢不是不愿意担任牙将,只是他有承诺于人,所以要履行诺言。古往今来,真正的义士,那都是一言九鼎,有诺必承,楚欢为了诺言,不惜让老爷不悦,这可是重言诺的真正义士。”
乔夫人的心中,终是有一段侠客义士梦。
乔明堂皱起眉头,随即神情微微缓和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缓缓道:“本官不强人所难,你若真是要去做那护院,本官绝不勉强!”
卫天青看向楚欢,使了个眼色,只望楚欢能够回心转意,丢了那边的诺言。
楚欢微一沉吟,乔夫人看出楚欢为难,却已经笑问道:“楚欢,你说苏家让你去担任护院师傅,帮他们训练几个护院?”
楚欢点点头。
乔夫人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向乔明堂道:“老爷,妾身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可以一举两得!”
乔明堂放下茶盏,问道:“夫人有何高见?”
“老爷,苏家就在府城之内,楚欢既然答应了苏家的要求,便让他去就是。”乔夫人笑盈盈道:“但是这牙将照样封给他,只是一时半会儿不去军中报道。以楚欢的本事,训练几个护院,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不了多久,等那几个护院学到几招,再让楚欢回来报道就成。”她身体侧倾过去,腰肢很细,半边丰臀微微挺起,形成一个很美妙的弧线:“训练出几名护院,楚欢也算履行了承诺,他既是禁卫军牙将,到时候入军中报到,苏家也不敢说什么,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卫天青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道:“夫人果然是高见,如此一来,当真是一举两得了!”
乔明堂沉吟着,半晌才道:“身为禁卫军牙将,去给商户训练护院,这……这只怕不妥吧?”
乔夫人脸色不善起来,带着怪责口气道:“老爷的意思,是说妾身这个主意是胡说八道?”
“不是不是。”乔明堂急忙摆手道:“夫人误会了,我细想了一下,这还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全了楚欢的承诺,也为朝廷纳了人才,唔……一举两得,一举两得!”抚着胡须,口中这样说,但是却总有一丝言不由衷的味道。
卫天青松了口气,立时向楚欢道:“楚欢,总督大人如此开恩,还不谢过总督大人!”
楚欢微一沉吟,终是上前一步,拱手道:“楚欢谢过大人!”心中亦想,实在不成,回头在禁卫军中栖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乔明堂点了点头,道:“话是这般说,但是你既然身为禁卫军之将,若是有调令,你却还是要服从的。一旦禁卫军需要调动应付突变之事,你却需随时回到军中报道,听候调遣!”
“草民知道!”楚欢拱手道。
乔明堂这才起身道:“夫人,外面都下雪了,这屋子里也不是暖和,我送你回房!”过去拿了粉红色大氅,竟是亲自为乔夫人披上,显得很为细心。
“卫统制,你带楚欢出府去吧!”乔明堂挥挥手,并不多言。
楚欢看了桌上的鸟笼子一眼,忽道:“大人若真想让这只鹦鹉说话,不妨找个镜子放在它面前,越清晰越好,或许有奇效!”
乔明堂一愣,随即点点头,也不多言。
楚欢这才和卫天青告退出门。
外面的雪花飘舞,卫天青领着楚欢走出院子,才笑问道:“楚兄弟,你不会怪为兄吧?”
“卫大哥何出此言?”楚欢奇道。
卫天青笑道:“方才为兄陡然出手试探你的功夫,出其不意,让你受惊了!”
楚欢明白过来,笑道:“卫大哥,说句实在话,当时小弟还真是惊了一下,不过卫大哥的刀法真是了得,你连出七刀,气贯长虹,毫无破绽,若是再有三刀,小弟便实在躲不过了!”
卫天青哈哈笑道:“楚兄弟过誉了,我的刀法可是不成样子的。”
楚欢肃然道:“卫大哥自谦了。你的刀法浑厚扎实,那是根基极佳,而且七刀劈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确实是好刀法!”
卫天青又是大笑起来,不过眼眸子中还是带有几分得色,道:“不瞒楚兄弟,我这套刀法有个称呼,叫做连云十八刀,劈出七刀,还有十一刀没有打出来!”
“连云十八刀?”楚欢奇道。
卫天青点头道:“十八道若是完整使将出来,犹若云海,连绵不绝,虚实难料……!”一摇头,笑道:“不过这只是我的得意之作,比起三刀来,实在是天地之别!”
楚欢皱眉道:“卫大哥所说的三刀是指哪三刀?”
“鬼刀、狂刀、霸刀!”卫天青肃然道:“三刀四枪破天弓,楚兄弟难道没有听说过?”
第一零五章 三刀四枪破天弓
卫天青说出“三刀四枪破天弓”之时,楚欢眼中迅速地划过一丝无人能察觉的异色,脸上却笑道:“三刀四枪破天弓?还请卫大哥指教!”
卫天青叹道:“其实这是说朝廷的八位强者。”顿了顿,道:“四枪破天弓且不说,这三刀那都是名动天下之辈。狂刀风将军的名号,你总该听说过吧?”
楚欢问道:“卫大哥说的是关西军的风寒笑风将军?”
“正是!”卫天青点头道:“风将军的刀法那可是天下闻名,我虽然没有亲见,但是听过传说,风将军刀法施展出来,状若疯魔,就像喝醉的酒徒,但是看似没有章法,可是每一刀都含着无穷的威力,风将军当年也是凭借着刀法建功立业,世人说他刀法如狂,所以称他为狂刀!”说到这里,卫天青忽然一声长叹,苦笑道:“只可惜风将军如今遇害,和他手底下的十三太保中了西梁人的暗算……天下再无狂刀,也再无风将军!”
楚欢神情黯然,似乎也为这样一个人物被害赶到惋惜。
“不过狂刀虽去,还有鬼刀和霸刀健在。”卫天青憧憬道:“若是能有一日一睹这两位的风采,这一生可就没有白活!”
楚欢问道:“卫大哥,听你这般说,难道他们的刀法还真是出神入化?”
卫天青想了想,这才道:“楚兄弟,我且说个故事与你听。”
“请大哥赐教!”
“我曾听说,古时候有个厨子,为皇帝宰牛,连皇帝看到他的宰牛之技,都是赞不绝口!”卫天青与楚欢并肩走在青石板小径上,边走边道:“据说那厨子一开始宰牛的时候,眼里看到的东西,便只是牛,但是过了好些年,他再看牛的时候,却看不到整头牛,等到再后来,他只凭借精神和牛接触,不必用眼睛去看,就能够了解牛的身体结构,清楚它们的筋骨缝隙,宰牛之时,顺着骨节间的空处入刀,等他将牛宰剥了,皮肉都取走,可是牛的骨架却一分不伤,完好无损!”
楚欢这一瞬间,脑中立时蹦出四个字:“庖丁解牛!”
庖丁的刀法,那可是真正的出神入化,到了那个级别,已经不拘泥于章法,解牛过程,心到意随,浑然天成。
卫天青叹道:“真正刀法,便是那厨子一样的境界了。不拘泥于招式,只是用精神去出刀,达到心意手融为一体,到了那等程度,根本没有招式可言,但是随意使出的一招,那都是宗师级的招式,准确犀利……!”苦笑道:“我这连云十八刀,虽然施展起来倒也不弱,但是终究还是拘泥招式,比起无形意刀,已经是落了下乘!”
楚欢却似乎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点头叹道:“卫大哥也不必遗憾,试问这天下使刀者不计其数,真要达到以心驱刀,浑然天成,那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啊!”
卫天青微微颔首,两人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总督府大门处,两人也不是拘泥之人,拱手告别,楚欢自是骑着自己的黑马离去。
楚欢走后,卫天青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加快步子回到了先前所在的那间屋子,而总督乔明堂此时却已经在屋内等候。
见到卫天青进来,乔明堂一抬手,道:“坐下说!”
卫天青坐了下去,拱手道:“大人,楚欢信守承诺,武功杰出,而且得识大体,确实是可造之材!”
乔明堂端着茶盏,微微颔首道:“确实是个人才,禁卫军中,罕有如此年轻才俊,稍加调教,日后或许真的能成为本官的得力之助!”
卫天青含笑道:“大人,楚欢信守承诺,而且当初能够仗义出手,由此可见,此人的人品不差,知恩图报,是个忠义之人!”
“如今这世道,忠义之士难寻,错过就没有了。”乔明堂轻叹道:“若他真的忠于本官,本官自然是不会亏待他。”顿了顿,声音微低:“主上如今处境不好,不少人已经都被那边收拢过去,真金不怕火炼,其实这次变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炼出真金,知道谁是真金白银,谁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卫天青正色道:“大人说的极是,那些小人今日能背叛主上,他日也未尝不会背叛那头。留着这些小人,反倒会坏了大事!”
乔明堂微一沉吟,才道:“不过那头羽翼旺盛,奇人异士也收罗不少,咱们需得为主上分忧,多多招揽人才。”顿了顿,皱眉道:“这楚欢是个人才,但是本官还有些担心!”
“大人的意思是?”
“你可调查出他的底细?”乔明堂肃然道:“当日你们遇险,他恰到好处地出现,而且能够救出你们,要么就是你们运气确实不错,这也是我最希望的结果,但是……本官只担心楚欢那次与你们相遇,未必是偶然,有可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卫天青皱眉,神色凝重道:“大人是怀疑楚欢?”
乔明堂摇头叹道:“不是本官怀疑楚欢,而是本官身在其职,强敌环伺,不得不小心谨慎。你也知道那头的势力,他们手下可不缺高手,如果是有意设下这个圈套,借机让楚欢施恩,从而让他接近到我们身边……!”说到这里,乔明堂脸上显出阴冷之色,低声道:“你可想过结果?”
卫天青神色凝重起来,微一沉吟,才道:“大人,卑职从楚欢的眼中能够看出,此人并不是一个阴险小人……!”
乔明堂摆了摆手,淡淡问道:“本官问你,主上手下,是否都是正义忠诚之士?”
卫天青一怔,犹豫一阵,才摇头道:“恕卑职直言,恐怕……恐怕未必如此!”
“那本官再问你,那头是否都是贪婪卑鄙的小人?”
卫天青摇摇头。
乔明堂点头道:“不错,有时候本就不是以堂堂正正和卑鄙阴险来区分两种人。那头也未必没有忠义之士,咱们这边,也未必没有阴险小人!”
卫天青拱手道:“大人教训的是。”
乔明堂抚须道:“如果咱们要派人过去接近他们的人,也必定会派人忠义之士,你说是不是?”
卫天青明白乔明堂的意思,皱眉道:“大人难道真的以为楚欢是对方派过来的人?”
“本官说过,无论做什么事情,咱们都要小心谨慎。”乔明堂肃然道:“但是话说回来,咱们虽然不能轻易相信楚欢,但是这样的人才,却也不能白白放过。”沉吟片刻,才道:“你派人继续在暗中打听楚欢失踪这几年的情况……总不会查不到一丝儿线索。另外派人暗中盯住楚欢……!”想了想,摆手道:“算了,不必派人暗中盯他,若他并非对方所派,咱们派人盯梢,反倒适得其反让楚欢生出反感之心……!”
卫天青起身拱手道:“大人英明!”
“他若真有什么图谋,本官迟早会看出来!”乔明堂淡然道:“若是可造之材,本官会悉加培养,若是对方派来的暗桩……!”说到此处,只是冷哼一声,眼中划过杀机。
等卫天青退下去之后,便有一名丫鬟捧着一只铜镜进来,乔明堂吩咐丫鬟将铜镜摆在那只鸟笼子旁边,正对着那只鹦鹉面前。
这铜镜打磨的十分光滑,鹦鹉的图像在里面照的十分清晰。
说来也怪,本来死气沉沉的鹦鹉看到镜子里出现了“同伴”,竟是来了精神,往前跳了两跳,显然是对镜子里的“同伴”很感兴趣。
乔明堂抚着胡须,盯着笼子里的鹦鹉,低声道:“说话,快说话!”
那鹦鹉左看看右看看,凑到鸟笼子边,瞅着那镜子里的同伴,陡然张开尖嘴,叫道:“老子英俊不?老子英俊不?”
……
……
楚欢骑在马上,顺着长街往前行,心里却在回忆着总督府的每一幕。
卫天青出刀试探他的武功,楚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仅有这样一个意图,是否还另有其他玄机?自己当时如果不只是闪躲,而是在惊变之下还手,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楚欢的警觉性极强,乔明堂所在的那个院子里,看似平静无比,但是楚欢当时却已经隐隐观察到,至少有四五处地方暗藏了护卫,暗中已经有弩箭正对准着自己。
卫天青突然出手,固然有试探自己武功的原因,那么有没有可能也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像乔明堂这样的封疆大吏,可说是随时都在防备着突如其来的刺杀,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自己是卫天青带入进去,乔明堂也一定会心存怀疑,楚欢甚至清晰地记得,一开始见面之时,乔明堂那是刻意与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显然是在对自己有提防。
现在想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刺客,卫天青突然出刀,那么十有八九会觉得自己的身份被对方看穿,在那种情况下,就会拼死一搏,全力攻向乔明堂。
而只要自己出手攻击乔明堂,隐在暗处的那些弩箭必定会在同一时间发起攻击,那些弩箭分布的地方十分有讲究,只要他们真的发动攻击,那么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弩箭足以保证刺客没有任何的道路可逃,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对乔明堂造成威胁。
乔明堂看起来倒也十分和善,只是其心思却实在缜密的很,处处防备。
这一点楚欢倒也能够理解,身居高位者,将自己的安全自然是视为第一位。
“大爷,这有上好的胭脂水粉,买些送给家里姑娘,这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价格却便宜!”旁边有声音打断了楚欢的沉思。
楚欢扭过头去,只见街边摆着一个胭脂水粉铺子,门前站着一个伙计,正在召唤路边行人。
第一零六章 庖丁解牛与楚欢解鸡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往胭脂水粉铺子买了一盒胭脂,不是最差的,却也不是最好的,他知道女人天性爱美,素娘出身乡野,从没有涂抹过胭脂,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想着她这些年受的清苦,买一盒胭脂回去送给她,想必也能让她欢喜片刻。
出了胭脂铺子,路上瞧见买活鸡的小贩,想到家里虽然也有鱼有肉,但都是腌制的,倒没什么新鲜的菜肴,当下买了一只老母鸡,担心带着活鸡回家后,素娘不舍得杀死会养起来,便让小贩割了鸡喉咙,这才带着老母鸡一路回了家。
回到家里,在大槐树下栓好了黑马,进屋与母亲说了会子话,倒也没将自己担任了禁卫军牙将的事情告诉母亲。
这时候天已经到黄昏时分,素娘正在厨房那边忙活,楚欢拎着老母鸡到了后院厨房,比起以前在刘家村的灶台,新宅子的灶台自然好得多,屋里也已经备好了许多的木柴,楚欢进到厨房,只见素娘正在烧饭,新棉袄却没有穿,穿着那身青色棉袄,系着围裙,正弯着身子往灶台内添木柴生火。
她身子弯起来,臀儿自然而然就翘起来,紧绷绷的被衣裳包裹着,浑圆丰满,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素娘转过身来,见到楚欢,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你回来了?”她往日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但是今日的语气,倒似乎柔和许多。
楚欢笑道:“天还没黑下来,这么早就煮饭了?”
“天气太寒,今天又下了雪,娘年纪大,早些做饭,吃完便可以早些歇息。”素娘解释道,见到楚欢手中拎着一只鸡,奇道:“是你买回来的?”
楚欢点头道:“是!”
“家里有许多菜,为何还要花银钱买菜?”素娘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过惯了清贫生活,过日子精打细算十分节约,虽说来府城才几天,但是对目前的生活已经相当满意,家里虽然只是苏伯让人送过来的咸鱼咸肉,但是对素娘来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奢华生活,楚欢花银子买鸡回来,这让素娘只觉得楚欢有些大手大脚。
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好。
楚欢笑道:“不值几个钱,咸菜吃太多,皮肤容易变黄!”转身走出去,道:“我去将这只鸡洗剥干净。”
等楚欢出去,素娘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吃咸菜会变黄?”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微微撸起衣袖看了看自己手臂,撇撇嘴,自语道:“尽胡说八道!”不过心里却也并不觉得楚欢所言纯粹是开玩笑。
忽地想到什么,脸上微微一热,贼兮兮往外看了一眼,这才从怀中取出姻缘签,这只姻缘签可是让她今天整整一日陷入不安之中。
今日一大早起来,她迫不及待看看姻缘签是否出现老道士所说的“天相”,结果还真被那老道士说中,这姻缘签的两面都是出现了古怪的“天相”。
一面是图画,一面是文字。
素娘不识字,所以姻缘签上的那一行小字她不认识,但是那个图画她却是知道,那是一个“囍”字,便是农村办喜事,也会张贴“囍”字,这是姻缘图画,素娘自然识得。
天相出现,素娘一整日都是心惊肉跳,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怀疑吕道长故弄玄虚,当姻缘签上出现天相之后,她已经是彻彻底底地相信吕道长的话。
一想到自己前世与楚欢竟果真是夫妻,素娘就感觉面红心跳,匪夷所思,却又是心神不宁,她实在不知道是否该欢喜还是该沮丧。
素娘是个传统的女子,楚家和叶家在素娘幼时交好,所以互相走动,幼时素娘跟着父亲到楚家串门,倒是私下与楚欢玩耍的多一些,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两家定娃娃亲,素娘年纪比楚欢大上一岁多,所以倒是与楚欢的兄长定了亲。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素娘自然也不能反对,过门之后,楚原已经是伤病极重,根本不能圆房,素娘一心照顾楚原,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实际上二人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素娘是个纯朴女子,真要说其内心,楚家两兄弟,她内心深处定是喜欢楚欢多一些,但是嫁给楚原,自然就本本分分做楚原的妻子,从无他念。
楚原去世后,素娘又一心照顾楚李氏,在她而言,从没有想过脱离楚家另嫁他人妇的念头,哪怕是楚欢突然回来,她也只是将楚欢当做小叔子,根本不作他想,其实也没考虑过一旦楚李氏离世楚欢取了媳妇,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这一次突然碰上吕道长,更出现“前世夫妻今世姻缘”这个测言,却让素娘平静的心激起了滔天大浪。
她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脑子里一片茫然。
“素娘姐,鸡头要不要?”素娘正拿着姻缘签满腹心事,忽听楚欢声音响起,一时间手忙脚乱,急忙将手中的姻缘签收起来,有些慌乱道:“随……随你!”
楚欢“哦”了一声,也不多问。
楚欢先将母鸡丢进热水盆里,随后拔了毛,看着整只老母鸡,猛地想起先前与卫天青的对话来,卫天青说到了庖丁解牛的故事,出刀之后,皮肉取下来,骨架却完整。
他微一沉吟,从身上也取出那只匕首来,盯着眼前的老母鸡看了许久,终是喃喃自语:“古时候有庖丁解牛,今日我楚欢也来解鸡!”
他出刀去,顺着母鸡的肚子开始划刀,一开始倒也有模有样,毕竟是有些刀功基础的,但是很快,匕首就碰到了骨架。
他也不懈怠,此时眼中只有母鸡,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半晌过去,老母鸡身上的鸡肉是东一块西一块,成了大小不等的肉渣滓,好好一只老母鸡,被他练刀弄得不成样子。
楚欢只是沉浸在“解鸡”之中,丝毫不气馁,猛听得旁边一声惊呼:“二郎,你在做什么?”
楚欢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只见素娘站在一旁,捂着嘴,一脸的惊讶之色,楚欢再看自己手下,那只老母鸡已经支离破碎,哪里还成样子。
楚欢尴尬无比。
“你和这只老母鸡有仇?”素娘现出恼色:“这是不是碎尸万段?”也难得素娘知道碎尸万段这个词,她看着花银钱买来的老母鸡被弄成这个样子,恼怒不已。
楚欢收起匕首,挠了挠头,尴尬笑道:“素娘姐,我……我再去买一只!”
……
晚饭的时候,支离破碎的老母鸡还是端上了饭桌,也亏得素娘本事,不成形状的鸡渣滓被素娘也是勉为其难烧成了一道菜。
楚李氏看着碗中碎呼呼的鸡肉,很是纳闷,问道:“这是那只母鸡?”楚欢回来之时,楚李氏见到他手中拎的老母鸡,虽然此时碗中的老母鸡早已经不忍卒看,但是楚李氏慧眼如炬,还是一下子辨认出是那只老母鸡烧成。
素娘此时也忘记了“前世夫妻今日因缘”的事儿,只是气呼呼地瞪了楚欢一眼,好端端的一只老母鸡,被楚欢糟蹋成这个样子,素娘是余怒未消。
楚欢尴尬笑道:“娘,你老人家年纪大了,鸡肉小些,容易消化。”此时也不管老人家是不是懂得“消化”二字的含义。
素娘又是白了楚欢一眼,没好气地道:“是呀,娘,你看二郎多孝顺……!”她拿起筷子,夹出一块很大的鸡肉,看向楚欢,问道:“那这块大的,是不是留给你自己的?”
楚欢“解鸡”,有大有小,这一块却又未免太大。
楚李氏呵呵一笑,这才向楚欢道:“二郎,这两日你一直没有往东家那边去,东家让你歇两天,你也要过去瞅一瞅,人家对你恩义,你也有将他们家的事放在心上。”
楚欢点头道:“娘,我知道,二郎明日就过去看看。”
素娘放下碗筷,道:“娘,我也想让二郎帮忙找个活儿,总不能呆在家里吃闲饭。这所宅子还欠着债,虽说二郎可以用工钱顶,但是一个人未免太辛苦,我也找份工,可以帮着二郎一起,早日将欠债还清。”
楚李氏尚未说话,楚欢也放下碗筷道:“不必。”看向素娘,正色道:“素娘姐,你操持家里,辛苦得紧,怎能说是吃闲饭?以前是你照顾娘,受尽贫苦委屈,如今我既然回来,就绝不会让你们受苦。你在家里好好照料娘,其他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
他心中其实倒也十分感激素娘,虽然素娘有时候有些冷嘲热讽,但是这女人的心却极好,正要到大事的时候,却是十分的贤惠,知道宅子欠债,却要找活儿做,帮自己减轻负担。
虽说女人的主责是相夫教子,外事不管,但这并不适合所有人,穷人家里的男丁固然要做事,而女人却也要一同担起家里的负担,素娘出身贫苦,那是习惯于帮助家里担起负担的。
素娘闻言,不置可否,却也不说话。
吃过晚饭,素娘服侍楚李氏先睡下,到了堂中,楚欢却已经上前来,递上下午买的胭脂,素娘接过,奇道:“这是什么?”
“胭脂!”楚欢微笑道:“下午路过胭脂铺子,进去瞧了瞧,瞧着这个不错,所以给你带了一盒,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女人天性对于这类化妆品就有着莫大的好感,素娘倒也不是没有听过胭脂,她出嫁之时,倒也是涂过胭脂,只不过那时找了别人借的,她自己可从没有过自己的胭脂,听楚欢说这盒是胭脂,顿时心花怒放,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嘴上却说:“又胡乱花银子,我又不稀罕胭脂……!”但是那表情分明是告诉楚欢,她太喜欢胭脂了。
心里美滋滋的便想拿着胭脂回屋去看,楚欢却又拿出一只银袋子递过来,轻声道:“这里有三十两银子,你自己收起来,家里若是缺什么,你自己花销就是,若使用完了,再找我要!”
素娘再一次捂住嘴,一脸惊讶,随即眼中显出惊恐之色,神情也变得冷厉起来,“楚二郎,你……是不是做了为非作歹的事?”
第一零七章 拒礼
楚欢一怔,素娘便已经道:“你若是没有干坏事,身上怎地有这么多银子?”她此时陡然想起来,昨日在布庄,楚欢轻描淡写掏出几十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过惯苦日子的素娘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
素娘无法想象楚欢怎可能有这样多的银子,她只以为楚欢背着家中做了一些坏事。
楚欢莞尔一笑,道:“你觉着我像干坏事的人?”随即肃然道:“素娘姐,你放心,我绝不会为非作歹,这些银子,你尽管收着就是。”将银子塞进素娘手中,也不多言。
……
……
苏府之中,此时却也是灯火通明,今日府里来了客人,苏府正堂已经是摆下了酒席,苏府的管家正在作陪。
饭桌之上,只是坐了三人。苏伯含笑道:“少东家,一路上辛苦,也没有准备什么,这天寒,喝几杯酒暖暖身子。”
在苏伯对面,坐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身锦袍,脸色有些不悦,也没有端酒杯,只是皱眉道:“苏管家,我瞅着有些不对劲啊。”
“少东家此话怎讲?”
这男子靠在椅子上,四下里看了看,这酒桌上除了苏伯和他,另有一名一身黑色棉袍的中年汉子,眉骨上有一道疤痕,神情很是冷淡,僵硬的如同花岗岩,只是自顾自地饮酒,并不拘束,只听锦袍男子道:“我们从太原出发,连日赶路,一路上虽然也不怎么劳累,但是却也不轻松,只是到了贵府,除了半下午见了苏世妹一眼,到如今却再也没有见到……苏管家,难不成苏世妹对我有什么成见?”
苏伯忙陪笑道:“少东家说哪里话。不瞒少东家,年关将近,名下的铺子都到了年关理账的时候,小姐这阵子事情多,这会子只怕还在理账,你且莫见怪。”
这锦袍男子,却正是太原府陆家的少东家陆世勋。
陆世勋似笑非笑道:“苏管家,既然世妹正忙,我留在这里也很是无趣,这顿饭不吃也罢。”竟是起身来,向身边那黑袍男子道:“萧辰,咱们走!”
苏伯忙起身道:“少东家,你……你这是……!”
陆世勋淡淡道:“苏管家,倒也不是我陆世勋瞧不上你,你也知道,我陆家在太原也是名门望族,我好歹也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我不顾冬日严寒,从太原往这边送粮食,苏世妹却避而不见,这……恐怕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他一拂袖子,便要离开,却听得一个清脆声音响起:“陆世兄这是在责怪琳琅?”话声之中,苏琳琅却已是从侧厅出了来。
她一身白色狐裘,身材婀娜,聘婷而来,姿容娇艳而成熟,行走身姿宛若流云,气质娴雅,脸上竟是带着几分笑。
陆世勋看了过去,见得琳琅美貌样子,一时间怔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琳琅上前来,盈盈一礼,含笑道:“琳琅杂事缠身,本是想让苏伯代为款待世兄,而且琳琅一介女流,怕是怠慢,不想陆世兄却是有此误会。”
陆世勋看着琳琅娇美笑容,心头一荡,强自镇定下来,拱手笑道:“看来世妹也是中了我的激将之计,为兄可不是真的要走,就是想让你出来,你是苏家主人,若是你不出来,许多事情也就不好商谈了!”他自以为幽默,还十分有修养地拉开一张椅子,笑道:“世妹来了就好,咱们坐下说话。”
琳琅微一犹豫,脸上笑容不减,终是盈盈坐了下去。
陆世勋这才坐下,笑道:“世妹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实在是辛苦,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世兄关心。”琳琅轻柔一笑,缓缓道:“师兄此番亲自前来,琳琅心中实在感激,一路上辛苦,琳琅在这里敬世兄一杯酒,多谢师兄此番不辞辛劳相助我苏家!”
陆世勋摆手道:“师妹说哪里话。想你我两家世交,你们家的事情,便是我陆家的事情,世妹的困难,也就为兄的困难,切不要再说见外的话。”
琳琅面不改色,淡淡笑道:“琳琅不敢当。苏家有难,绝不敢连累陆家,只是希望陆家能够看在当年的旧交份上,相助一把而已!”
陆世勋呵呵一笑,他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琳琅的脸,看似一脸肃然,但是那眼眸子深处,却满是炽热之色,偶尔间目光从琳琅酥胸划过,不动声色。
“前番送别世妹之后,为兄一回去就开始筹备粮食。”陆世勋正色道:“这是大事,我也知道世妹这边着急,那是不敢有丝毫耽搁的。”随即脸上显出得色,笑眯眯道:“世妹也知道我陆家在太原府的实力,加上我亲自操持此事,世妹所需的第一批粮食很快就筹备齐全。这一次共有五十辆车的粮食,顺着泾河往这边运送,只可惜半道上遇上了大雪,前行不得,所以找了地方歇下,我又担心世妹这边着急,所以嘱咐他们,只要停雪,就必须加快速度赶来,我自己也是凌人先行过来,就是要告诉世妹一声,那些粮食正往这边运过来,你也不必着急!”
琳琅肃然道:“陆世兄一切想得周到,琳琅感激不尽!”
陆世勋哈哈笑道:“又说见外话!”当下端起酒杯,与琳琅饮了一杯,瞧见琳琅遮袖饮酒的模样极是动人,一杯酒下去,那张白皙娇美的脸蛋很快就泛起一阵红晕来,灯光之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陆世勋喉结动了动,放下酒杯,道:“世妹,你也知道,我一位族叔如今在京中户部为官,所以此番过来,少不得还要与云山官场上的人打打交道。家父嘱咐过,来到云山府,要往几位大人那边上帖子,请他们小聚一番,他们瞧在族叔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拒绝!”
琳琅微点螓首:“世伯嘱咐,世兄自然要尽心去办。”
陆世勋点头道:“不瞒世妹,家父让为兄宴请云山府官员,其实都是为了世妹的缘故。”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十分优雅一笑,问道:“世兄此话怎讲?”
“世妹前往太原求粮,家父就说过,定是这边有人故意挤兑世妹。苏世伯即去,如今只有世妹顶着这诺大家业,着实不易,咱们陆家必当全力相助。”陆世勋不动声色将椅子往琳琅这边靠了靠,凑近了几分,他已是闻到琳琅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妇体香,沁人心脾,让他心神荡漾,面上却是一脸肃然道:“按照家父所言,只要世妹需要,我陆家在一日,便会保证粮食永远供给过来,而且价格上也一定会十分合理……但是说起来,这也是治标不治根。世妹的生意在云山府这边,若是不能打点好云山府这边的大小菩萨,终究不是长事,最好的法子,便是一劳永逸解决云山府这边的麻烦。”
琳琅依然是淡淡笑道:“世兄说的是。”
“好在族叔在京中为官,有几分面子,这次我便以此机会宴请几位官员。”陆世勋道:“到时候还请世妹一同参加宴会,也好与云山府的几位高官熟络熟络……!”
琳琅微显犹豫之色。
陆世勋不等琳琅说话,已经道:“世妹放心,此时一切都由我来安排,绝不会让世妹为难。就算真的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琳琅轻叹一声,道:“世兄如此费心,琳琅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陆世勋却已经在桌下伸过手去,似乎是要安慰琳琅,轻轻拍上琳琅的手,琳琅一时没提防,当陆世勋的手碰到她,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身体一颤,急忙缩回手。
陆世勋身边的黑袍随从萧辰淡定自若,苏伯却是微皱起眉头,陆世勋却已经笑道:“为兄只想安慰世妹,一切不要担心,有为兄在这里,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让世妹受惊了。”他说的平静自然,倒似乎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琳琅却是起身来,勉强笑道:“陆世兄,琳琅身体有些不适,先请告退。”向苏伯道:“苏伯,你陪好陆世兄,回头派人送陆世兄去往客栈,我已经派人在那边安排好了上等客房!”
陆世勋却起身摆手道:“世妹不用如此麻烦,还要安排什么客栈?我带来的那几名随从,我已经让他们自去找地方歇息……世妹的府邸极大,随便腾出两间空房,我们随便歇息就好,用不着麻烦。”说话间,目光又从琳琅胸口划过。
琳琅虽然神色淡定,但是身上却泛起一阵寒意,方才陆世勋那般胆大妄为,让她生出极大的反感来。
这陆世勋在太原府乃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花丛中的常客,脂粉堆的熟人,这点小挠小摸的调情手段对他来说就如同吃饭一般简单,肆无忌惮,那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琳琅犹豫了一下,陆世勋却已经对苏伯道:“苏管家,随便寻两间房屋,不用太好,能凑合着睡觉就成。”
苏伯看向琳琅,琳琅微一沉吟,终是点点头。
陆世勋见琳琅答应,心中欢喜,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通透碧绿,竟是上等的翡翠制作而成,他一手托着翡翠盒子上前去,笑道:“世妹,此番前来,为兄也没有带什么,这是当初家母所赠的传家宝,倒也值几个银子。”他打开翡翠盒子,光芒陡起,在这翡翠盒子之中,竟是盛放着一颗夜明珠。
“世妹,区区薄礼,还望世妹收下啊!”陆世勋双手送过去,一双眼睛盯着琳琅的脸孔。
琳琅立刻摇头道:“陆世兄太客气了,礼物太过贵重,琳琅绝不敢收!”
陆世勋笑呵呵道:“宝物赠佳人,这样的礼物,旁人也不配享有,只有世妹能够担得起!”往前送过去,“世妹快收下,莫辜负为兄一番好意!”
琳琅神情肃然,斩钉截铁道:“世兄,还请快收起来,琳琅绝不会收!”盈盈一礼:“世兄慢饮,琳琅身体不适,先且告退!”竟是再不看陆世勋一眼,转身便去。
陆世勋眼中划过一丝恼意,但是看着琳琅风姿绰约的背影,看着那如同风中柳絮一般摆动的美臀,眼睛便缓缓眯起来。
第一零八章 目中无人
苏伯安排妥当陆世勋,夜雪之中来到了苏琳琅的院子,让丫鬟进去通报,琳琅很快就让人传苏伯进去。
琳琅坐在孤灯之下,俏脸的颜色有些难看,苏伯看在眼中,心中一阵伤心,叹了口气,上前去轻声道:“小姐,陆少东家安排在了西边院子里,派了两个小厮在那边伺候着。”
琳琅抬起头,眼中泛红,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凄苦:“苏伯,陆世勋居心不正……他没安好心!”
苏伯苦笑道:“小姐,打从我们踏上太原陆家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此人心术不正……小姐应该也一早看出来了!”老人家走到琳琅身边,在椅子上坐下去,柔声道:“孩子,苏伯从老东家开始,就一直跟着你们,几十年了,今日我就倚老卖来,说上两句!”
琳琅凝视苏伯,道:“苏伯,我一直将你当成父亲看,父亲临去之前,也是嘱咐过,凡事都要与你商量,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苏伯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小姐,陆家靠不住,陆世勋别有居心,以我之见,还是尽早与他们撇清关系。”
琳琅苦笑道:“苏伯,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除了陆家,咱们还能依靠谁?”她看着跳动的灯火,缓缓道:“陆家之前,我们已经寻了三五处地方,但是他们都有所顾忌,不敢卖粮给我们,也只有陆家有这个实力出手。一旦没有了粮食,酒坊便无法经营,且不说父亲的夙愿不能完成,酒坊里的上上下下也就没了生计……父亲临终前交待过,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将酒坊撑下去,我却不能违背父亲的嘱咐,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苏伯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可是要委屈你了。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真要后顾无忧,只能等开年之后的御酒评选了。若是咱们和盛泉的酒能够被评为御酒,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否则……!”说到这里,苏伯一脸黯然,摇头叹了口气。
琳琅俏脸也是黯然一片,沉吟片刻,终于道:“苏伯,雇来的护院明日是否能到?”
“我告诉过他们,明日一早必须赶来。”苏伯道:“明早我会派人去寻楚欢,让他过来!”苏伯此时却是已经明白琳琅的心思。
陆世勋前来,显然让琳琅心中感到有些不安,让楚欢早些来到府中,就等于让琳琅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前形势下,琳琅既要靠陆家供给粮食,却又担心陆世勋别有居心,只要楚欢到来,想必这陆世勋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次日一早,大雪倒是停了下来,苏家雇来的十名护院一大早也就来到了苏府,苏伯正要派人去请楚欢,谁知楚欢却是不请自到。
苏家早已经专门腾出了一个院落,作为护院训练歇息之用,按照规矩,护院每天晚上都要执勤,保护府中的安全,一旦东家外出,也要跟随护送。
琳琅之前并没有雇专门的护院,府中有小厮丫鬟,出远门之时,也通常只是让苏伯和贴身丫鬟跟随,但是经过上次的遭遇,她对安全也关注起来,更何况为了让楚欢能够留在府中帮衬,所以雇了十名护院。
其实这十名护院说起来也就是十条身体强壮的大汉,也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虽然没有扎实的武功根基,但是却都有些胆量。
当苏伯将楚欢带到这十人面前,宣布楚欢将是这群人的师傅之时,这十人的神色便精彩起来。
这些人中,有年纪比楚欢大的,身体比楚欢强壮得多的,见到楚欢年纪轻轻,而且身体也不见得如何高大强壮,却由他来担任一众护院的师傅,只觉得匪夷所思,众人心中也为免有几分不服气。
不过都是初来乍到,东家既然这样安排,也自然有道理,却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楚欢正式成为苏家的护院师傅,琳琅心中自是欢喜,她昨夜一夜都有些心神不宁,今日楚欢到来,不知为何,她本来有些不安的心却终于镇定下来。
就好像只要楚欢在身边,便没有任何为难的事情。
早餐之时,琳琅特意让人请楚欢过去,楚欢来到正堂,只见正堂已经坐了几个人,琳琅见到楚欢过来,露出微笑,道:“楚欢,这是太原陆少东家,此番前来,是给咱们送粮食!”
楚欢见桌上坐着两个人,只瞧了一眼,便认出了陆世勋,这却是第三次见到他。
第一次是在泾江江畔,那次陆世勋带人送琳琅上船,第二次便在昨日,他与卫天青在酒楼上饮酒,这陆世勋带着人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楚欢面不改色,上前去,拱了拱手。
陆世勋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琳琅方才那一句话,听似很简单,自然无比,但正是太过自然,反倒让陆世勋十分的不痛快。
将他称为“太原陆少东家”,那本就是将他当做外人,这倒罢了,只是琳琅声称给“咱们”送粮食,这“咱们”二字,就似乎是楚欢和琳琅反倒是一家人一般。
陆世勋倒也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心中的不快,打量楚欢几眼,不冷不热向琳琅问道:“世妹,这又是何人?”
琳琅微笑道:“这是我苏府的护院师傅,叫做楚欢!”
“护院师傅?”陆世勋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世妹府邸庞大,家资殷实,却只有世妹独自撑着,招募护院加强防备倒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瞥了楚欢两眼,笑道:“只不过世妹若要雇人,大可不必找这样的人。”
楚欢不动声色,琳琅却敛去笑容,淡淡道:“不知陆世兄此言何意?”
陆世勋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绕着楚欢走了一圈,就像看一件货物一般,终是摇头道:“世妹,莫怪为兄直言,这样的角色,我手底下多如牛毛,跑跑腿倒也凑合着,但是要做护院师傅,那还是差一大截子。你瞧他样子,站出去连唬人也唬不成,若是外人知道这样的人是你们苏府护院,本来没有坏心思,反倒会因为这人的孱弱起了坏心思!”他戏谑地笑着,向琳琅道:“世妹,你若是要寻护院师傅,为兄给你派一个过来,保证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琳琅神情有些难看,蹙眉道:“世兄此言是不是太过了?”
陆世勋笑道:“为兄这也是为世妹着想……!”挥手向楚欢道:“滚下去吧!”
楚欢神情淡定,此时却是露出一丝笑容来,看着陆世勋,并没有离开,陆世勋见楚欢不动,皱起眉头,冷声道:“老子……唔,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
楚欢面上带着古怪的笑,反问道:“你是姓陆?”
陆世勋皱眉道:“是又如何?”
“你不是姓苏?”楚欢再次问道。
陆世勋显出怒色道:“哪里有这么多废话,还不给老子滚出去。”他本来还做几分斯文样子,在琳琅面前不便称“老子”,可是楚欢却似乎对他毫无畏惧,这让素来习惯发号施令的陆世勋大为恼火,一个小小的护院师傅都支使不动,让他自尊心很受伤。
琳琅起身来,微显愠色:“陆世兄,这是琳琅聘来的护院师傅,并非普通下人,还请陆世兄尊重一些!”
陆世勋听琳琅话中有维护楚欢之意,更是不爽,看了在桌子上坐着不动的萧辰一眼,随即向琳琅道:“世妹,你也瞧见了,这家伙尊卑不分,如此刁奴,怎能留下?今日为兄就替世妹好好教训他一番!”
楚欢展颜一笑,但是眼中却是戏谑之色:“我楚欢是苏家的护院师傅,何曾轮到你姓陆的指手画脚?你又是什么东西?”
陆世勋一怔,随即为之气结,神情狰狞,沉声道:“世妹,这可不是为兄有心要为难,如此猖狂小人,为兄今日容不下这口气!”
琳琅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后悔,她本意是想让楚欢前来陪着陆世勋用饭,毕竟苏府男丁极少,苏伯另有其他事情打理,自己一个女眷在旁陪着,总是不便,有楚欢前来,自会合适的多。
谁知道这陆世勋却是眼高手低之人,打楚欢一过来,就摆出了高人一等的姿态,对楚欢大加贬低。
楚欢淡淡看了陆世勋一眼,这才瞧向琳琅,问道:“大东家,这小子是不是来闹事的?楚欢既然做了护院师傅,谁要是在苏家闹事,楚欢有责任将他拎出去!”
“有种!”一直闷声不做气的黑袍萧辰缓缓站起来,“看来阁下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
楚欢瞧了萧辰一眼,不冷不热地道:“那就要看对谁了。至少在你们两位面前,我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十分自信的!”
萧辰握起拳头来,琳琅见到堂中弥漫着火药味,蹙起眉头,冷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苏家难道是武馆吗?”
第一零九章 羞人的珍珠
琳琅脸色不好看,出言喝止,陆世勋也就不好再弄得太难看,冷哼一声,坐了下去,楚欢却是向琳琅拱手道:“大东家,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一类人,坐在同一张桌上也没什么意思。”也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正堂。
琳琅起身来,急忙追了出去。
楚欢出了门,琳琅莲步快行跟上来,楚欢却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琳琅有些内疚道:“楚欢,我……!”
楚欢却已经摇头含笑道:“大东家误会了。”
琳琅一怔,不明白楚欢的意思。
楚欢神情肃然,轻声道:“大东家,此人当着大东家的面,不能约束自己,很是狂妄,而且我瞧他眼中的神色颇有些古怪,所以……!”他没有将话说下去,但是琳琅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那显然是暗指陆世勋不怀好意。
其实陆世勋虽然有时候做作斯文样子,但是他骨子里的那种纨绔气息根本掩饰不了,只要稍微精明一点,谁都能看出陆世勋对琳琅怀有居心。
琳琅禁不住俏脸一热,微点螓首,道:“我知道。”
“我当着你的面与他起矛盾,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的轻慢。”楚欢平静道:“但是必须要给他一个警示,让他明白,这里是大东家的府邸,他在这里最好不要肆意妄为!”
琳琅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了楚欢深意,露出一丝感激之色,道:“楚欢,可难为你想得这么仔细!”
楚欢温和一笑,似乎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正是陈记布庄的陈栋送给他的那只铜盒子。
楚欢并没有细看过,打开过一次,里面似乎是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他只觉着这有可能是一件珍贵的玩物。
琳琅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楚欢将铜盒子递过来,有些不自然道:“这个……这个是件小玩意,大东家对楚欢十分照顾,这件东西……是楚环送给你的!”
他第一次送东西给这位佳人,而且这女人乃是家资殷富的有钱人,却也不知琳琅能否瞧得上,只不过感激琳琅对自己家人的安顿,所以送这件礼物也是表示谢意而已。
琳琅一愣,她没有想到楚欢竟然有会送自己东西,一怔过后,脸上显出一丝欢喜之色,竟也不拘束,接了过去,妩媚笑道:“那可多谢你了!”
此时陆世勋却正站在门前,远远瞧见楚欢掏出一只盒子送给琳琅,琳琅欣然接受,便想到昨夜自己送琳琅夜明珠,琳琅竟是拒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回转到厅中,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苏琳琅真是欺人太甚……!”眼中又现出阴冷之色,看向萧辰,问道:“你看那小子根基如何?”
萧辰正在饮酒,听陆世勋动问,他才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他杀过人!”
陆世勋脸色一惊,低声道:“你是说……他是杀人犯?”
“那我是不是杀人犯?”萧辰淡淡问道。
陆世勋眯起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臭小子不简单?”
“他有杀气。”萧辰虽然是陆世勋的随从,但是看起来却并不陆世勋低一等,轻声道:“那种杀气,只有杀过人的人才有!”
他没有做太多解释。
但是陆世勋相信他的话,有些人本就是同一类人,外人看不出来的事物,他们互相之间却能一眼就看穿。
陆世勋凑近过去,低声道:“那你们两个相比,是他能杀你,还是你能杀他?”
萧辰眼中显出奇怪之色,看了陆世勋一眼,才低声道:“你是想让我杀他?”
正在此时,琳琅却已经回到堂中,陆世勋不好再说,琳琅已经道:“陆世兄,你也许多年没有来云山府,用过早饭,不妨上街市上去看一看!”
陆世勋笑道:“世妹难道有空陪我前往?”
琳琅神情淡定,摇头道:“琳琅尚有杂务在身,却是不能相陪。我会安排人随同陆世兄一同去逛街!”
陆世勋失望道:“那倒不必。”随即又道:“昨夜已经和世妹说过,要邀请几位云山府官员小聚片刻,今日我便亲自前往下帖子。”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陆世兄!”
“本来为兄想找一个大酒楼。”陆世勋道:“不过仔细想一想,那终究是人多眼杂……世妹,为兄打算将宴会安排在贵府之中,不知可否?”
琳琅淡然笑道:“只怕那些官员不会屈尊来此!”
陆世勋摆摆手,得意道:“世妹放心。我陆家是太原名门大族,有不少官场中人,族叔也是在户部担任要职,我亲自出面邀请,他们应当还是能够给几分薄面。”
他这自然也是在琳琅面前夸耀自己的家门显赫。
琳琅也不多言,与陆世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陆世勋看到她手中那只铜盒子还没有收起来,眼中划过冷意,对楚欢更是满腔恨意。
等到陆世勋用过早餐带着萧辰离开之后,琳琅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将铜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
这铜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琳琅也不觉的里面是什么珍贵的礼物,但是这是楚环头一遭送自己东西,琳琅心中还是有几分激动。
她坐在梳妆台前,十分小心地打开了铜盒子,只见里面却是一颗颗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有些奇怪,这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似乎并不便宜,看来楚欢为了送自己礼物,倒是大为破费。
琳琅对于礼物是否贵重,其实并不十分看重,但是话说回来,任何一个女人,若是别人送的礼物贵重一些,那总代表着花了心思,自然也会欢喜几分。
琳琅脸上也禁不住显出娇俏的笑容。
她伸手将盒子里面的礼物取出来,看上去虽然不大,但是取出来,却是越来越多,只见许多根上等的丝线将那些珍珠串在一起,珍珠虽小,但是数量却多。
等到全都取出来,琳琅却感觉十分的奇怪,这东西她还真是没有见过,两手轻轻拉开,一时间还真是看不明白。
她往铜镜中瞅去,礼物横拉胸前,那铜镜之中,将这件礼物的影像清晰地映在其中,琳琅只看了一小会,猛地“哎呀”叫了一声,脸上一片通红,就像火烤般烧起来。
她一开始没看出来,但是经过铜镜映照,再加上比划两下,终于看清了这件礼物是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珍珠,完全是一副用珍珠串在一起打造而成的抹胸。
这种抹胸,也不是普通的抹胸,而是闺房之乐时,用来增加情趣的贴身情趣品。
夜深人静,脱光身上的衣裳,将这抹胸围在胸口,灯火照耀下,珍珠闪闪发光,映衬着白雪般的胸脯,那可是能够增加无穷的闺房之乐。
琳琅此时甚至能够发现,这珍珠抹胸的两个敏感地方,那珍珠就比别处大上一些,整个抹胸用丝线串着珍珠,纵横交错,就像挂上珍珠的渔网一样。
一想到这样的抹胸穿在身上的模样,琳琅就感觉的面红耳赤,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中一时间一片混乱。
看到铜镜之中,自己已然横拉着珍珠抹胸在丰满胸脯前,琳琅更是羞恼无比,急忙将手中的珍珠抹胸丢在了桌子上,轻拍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那丰满酥胸上下起伏,波涛汹涌。
“楚欢,你个……你个坏胚子……!”琳琅咬着牙,一时间又是羞涩又是恼怒,她实在不明白楚欢为何要这样做。
送礼物,什么东西不好送,哪怕是一只梳子一双鞋子,自己也会开心无比,可是那家伙怎能送这样羞人的礼物。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琳琅在梳妆台前呆坐了一阵,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已经有若桃花盛开般红彤彤的脸,那张脸上,明显是羞臊多于恼怒。
她的呼吸还是很急促,伸手轻轻拍胸口,她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心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汗水。
琳琅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心跳稍微缓和下来,她才再次看向被自己扔到一旁的那条珍珠抹胸,一咬牙,脸上又是一热,手儿有些发颤,将那条珍珠抹胸拉了过来,放进了铜盒子之中,微一犹豫,关上铜盒子,拉开梳妆台的一个抽屉,将那铜盒子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楚欢此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令人极其尴尬的事情,他正在护院的院子之中,带着这些人开始练习蹲马步。
这些人看起来十分强壮,但是没有任何武功根基,楚欢虽然并不觉得真要将他们练成高手,但是基本的功底还是要练扎实的。
黄昏时分,苏伯来到院子,叫过楚欢,低声道:“楚小兄,晚上安排几个人巡夜,陆少东家离开云山府之前,府里要加强戒备!”
楚欢明白苏伯的意思,知道苏伯是担心陆世勋会在苏府胡作非为,点头道:“苏伯放心,大东家既然养了护院,大伙儿也不会只吃干饭!”
第一一零章 蛇来鼠至
陆世勋住在苏府,琳琅虽然不便拒绝,但却是提防起来,而楚欢得到苏伯的吩咐,接下来一阵日子却是要时刻守卫在苏府,所以天黑之前,楚欢抽空回了自己家中一趟,只说苏府事务繁忙,可能有几日不能归家。
楚李氏嘱咐楚欢尽力做事,而素娘却是为楚欢连夜缝制了一双手套,楚欢戴在手上,却也是十分暖和,心中却更加觉得素娘还是十分贤惠的。
这一夜楚欢虽然在苏府派人巡守,但是整整一夜,陆世勋却没有回来,也不知去向何方,直到次日黄昏,这才返回了苏府。
这一整日,楚欢却是没有见到琳琅,直到第三日,苏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却是陆世勋邀请了客人,要在苏府设宴。
琳琅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毕竟和陆家没有翻脸,而且当前形势,苏家也要靠陆家的粮食将酒坊撑下去,所以不好拒绝。
而且琳琅心中毕竟也存了几分期冀,陆世勋信誓旦旦要攀上云山府的官场,一劳永逸解决粮食供给问题,若是真的有这个希望,琳琅自然不会拒绝。
酒宴设在宽阔无比的正堂,这一日黄昏时分,整个苏府就处处灯火通明,琳琅亲自操持下,苏府正堂更是灯火灿烂,温暖如春。
苏家不缺银子,陆世勋既然邀请了官员赴宴,琳琅自然不会怠慢,府中上下忙忙碌碌,楚欢领着手下的护院们也都是过来帮忙。
只是楚欢却觉得有些奇怪,往日琳琅看到自己,都会主动说话,十分热情,但是今日琳琅却似乎有些害怕自己一般,总是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偶尔与自己目光接触,琳琅的脸上就会红彤彤一片,那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慌乱,这让楚欢百思不得其解。
前两日素娘的反应就有些古怪,楚欢也没有怎么在意,今日琳琅却也是显得有些奇怪,这让楚欢心里十分纳闷,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的脸上长了花,为何和自己接触的两名女性情绪似乎都有些反常。
陆世勋却是一副公子哥儿作派,就似乎是苏府的主人一样,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一会儿责备那扇屏风摆的不正,一会儿斥骂花瓶放的地方错了,一会儿说檀香太浓,一会儿又说桌椅不干净,极尽挑三拣四之能事,口中还大言不惭地道:“近日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若非这次机会,你们只怕一辈子也见不着,可万万不能怠慢了。”
他这幅姿态,苏府上下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恼怒,却又不敢发作。
即使是苏府真正的主人琳琅,平日里也是和善对待下人,哪有陆世勋这般狂妄无礼,而陆世勋毫无自知之明,肆无忌惮,就似乎真的将苏家当成了他的府邸。
天尚未入黑,就有人匆匆来报:“小姐,有客来了!”
陆世勋一拍手,笑道:“世妹,看来是为兄邀请的客人到来,我们这便去迎接,可不能失了礼数!”
琳琅微一犹豫,望向不远处的楚欢,见到楚欢正看着自己,粉颊一阵发烧,贝齿咬着银牙,终于还是道:“楚欢,你……你随我一同去迎客!”
楚欢哪里知道琳琅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珍珠抹胸的事儿,听琳琅呼唤,答应一声,走到了琳琅身边,他这一走近过来,琳琅脸上更是发烫,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定神闲淡定自若,心里怦怦直跳,暗想:“看他也不像……不想轻薄之人,怎会……怎会做那羞人之事……!”
陆世勋在旁看见,见琳琅看楚欢神色有异,而且俏脸泛红,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只一眼就看出琳琅的不对劲,心中顿时升起极大的怨怒:“难不成苏琳琅看上了这小子?”禁不住打量楚欢几眼,只见楚欢身材匀称,皮肤虽然稍显黑一些,但是那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眉毛上扬,脸庞棱角分明,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英俊之人,但是十分耐看,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也越看也有味道的男子。
此时琳琅已经领着楚欢往府门去迎,陆世勋快步跟上,他是想着成为这场宴会的主角,摆出一副有人脉的姿态让琳琅见识一番,所以自然不会落后。
府门之处,苏伯已经守在门前等候客人,琳琅远远就瞧见从门外进来几位锦裘之人,这几人琳琅倒也熟悉,都是云山府有名有号的大商人。
陆世勋已经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寒夜凄冷,几位东家不辞辛苦,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陆家乃是太原府首屈一指的大富商,也是太原有名的望族,粮食生意是他们的主营,自然也不发其他生意,而陆家家主作为太原府商会的会长,不光在太原府有着极强的势力,因为生意场上的往来,在其他各道也都是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这云山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这几名云山府有名号的大商人前来,虽然是陆世勋出面去请,但是这些人真正还是冲着陆老太爷的面子前来。
诸位大商也都拱手还礼,一阵寒暄,正要迎进厅内,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琳琅知道又是有客前来,迎出门去,只见大门之外竟是来了一队人,个个都是骑着大马,身穿铠甲,武器在身,簇拥着一名黑甲汉子在府前停马。
那黑甲汉子翻身下马,大摇大摆上来,口中粗声道:“妈拉个巴子,这天可真是邪乎,出门的时候还暖烘烘的,这会子老子的两条腿都冻麻了!”
楚欢跟在琳琅身边,瞅见这黑甲汉子,皱起眉头来,却见到陆世勋已经屁颠屁颠迎上去,躬着身子恭敬道:“罗大人,让您受累了,快请进快请进!”向琳琅道:“世妹,这位是西山道卫所军指挥使罗大人,你们只怕还没见过!”
楚欢一怔,想不到此人便是与总督乔明堂嫌隙极深水火不容的卫所军指挥使罗世良。
罗世良四十出头,身板儿很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草莽气息,还真是武人出身,大长脸,虽然没有长须,但是嘴唇上下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短须,看上去便有强悍之气,他行走之时,大摇大摆,一看就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此人眼睛看起来不大,但是眼中精光四射,外表看起来似乎很是粗犷,但是楚欢明白,此人的心机绝不会像他的外表这样粗野,否则也不至于让乔明堂睡不踏实。
楚欢也没有想到陆世勋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请得动这位云山府数一数二的人物。
除了这位罗世良,在罗世良的随从之中,楚欢却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正是几日前与卫天青在顺风馆酒楼发生冲突的那位黄千户,楚欢清晰记得,此人大名叫做黄志肖。
此时那黄志肖显然也发现了楚欢,当日楚欢与卫天青在一起,这黄志肖自然是看在眼中,今日在苏府突然见到楚欢,黄志肖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脸色也阴沉下去。
琳琅上前去,盈盈一礼,恭敬道:“民女苏琳琅,见过罗大人!”
罗世良打量琳琅几眼,摸着粗须哈哈笑道:“不要客气了,今日上贵府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随即又笑道:“本将倒也听说过,和盛泉的大东家苏琳琅乃是咱们云山府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实在是个大大的美人,传言不假,传言不假!”他这话就有几分轻薄,琳琅低着螓首,柳眉微蹙,道:“大人过奖了!”
罗世良回过头,使了个眼色,他带来的十余名随从立刻上前来,从人群中挤进府内,直往正堂而去。
琳琅俏脸有些泛白,罗世良已经哈哈笑道:“本将是个粗莽武人,不藏着掖着。”一边往府中行一边大声道:“明里暗里,有很多人想杀本将,本将这些年杀人少,所以胆子也变小了,生怕有人刺杀本将,出门都会带着贴身侍从,就担心这颗脑袋被人摘了去!”
他看似大大咧咧说出这番话,但是这番话一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寒意,冬夜本就凄冷,经罗世良这几句话,空气中的气温似乎更下降几分。
那些先来的大商户也纷纷上前来拜见,一个个毕恭毕敬。
琳琅心中此时却颇有些不踏实,她冰雪聪明,这罗世良虚伪做作,就连那笑都带着诡异气息,这让琳琅实在是很不舒服。
似乎也看出琳琅的不安,楚欢凑近过来,轻声道:“大东家,不用慌,只是一顿酒宴而已,我在你身边!”
此时的楚欢,倒似乎比琳琅见得世面更多更大。
琳琅听到楚欢熟悉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不知为何,本来有些不安的心竟是镇定不少,回过头,看了楚欢一眼,轻柔一笑。
陆世勋已经陪着罗世良先往大堂中去,一直躬着身子跟在旁边,琳琅微一沉吟,终是起步往堂中返回去,只是还没离开府门几步,又听得门外有人大声叫道:“刘老太爷到!”
琳琅豁然止步,俏脸立时变得十分难看,娇躯微震,银牙已经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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