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试探
作者:墨武|发布时间:2024-06-28 23:51:07|字数:330553
天空突现异象,有金光蓦如彩虹桥拱般从队中经天向许都宫城的方向落去。众人多是毕生也未见过这种奇景,忍不住心中震撼。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有几个臣子低声自语,更有人双腿发颤,几乎要跪地膜拜这种神奇的景象。
夏侯渊神色凛然,他认出金光起源所在正是玉玺所藏的地方。他护送传国玉玺虽是一路波折,却从未见过玉玺有过这般异样,眼见玉玺突现异常,引发群臣喏喏,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开去,只怕对司空不利,夏侯渊不由心起杀机。
杨修亦是心中困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怪异的情况。他庆幸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心理,暗想好在如今不需我来处理,因此他故作惊愕,偷窥着单飞,心中暗道——我看你单飞如何来收场。
在场众人中,没有丝毫惊诧的唯有单飞。
金光蓦现,他立即注目到金光来源之处,无视颤栗的群臣,他一步步向骑兵队中走去。本是有些骚动的骑兵见状,纷纷让开了道路。
单飞径直走到了一匹无人乘坐的马匹前,见金光正是从马背上所负的竹筐中传出。那竹筐本是寻常无奇,可眼下却被金光缭绕,如同圣迹般。
伸手入筐,下一刻的功夫,单飞已取出一个黄缎包裹之物,那物比拳头略大。
夏侯渊的一颗心猛烈的跳了下,着实惊诧。传国玉玺放在竹筐中并非他的主意,而是匈奴人坚持如此。他只怕玉玺失落,除了让亲信日夜看守外,还让人在竹筐外缠了牛筋数道,旁人就算抢了这竹筐去,用刀也要砍上半天才能打开竹筐,单飞如何凭一只手就做到这点?
群臣见单飞将那金光闪闪之物肆无忌惮的持在手上,一方面感觉这人的确胆子极壮,另外也觉得这小子实在不懂规矩,这可是传国玉玺,此人怎能就这么拿在手上?
单飞并不理会朝廷的规矩,只是盯着泛着金光的包裹,喃喃道:“女修,我来到了许都,你若想知道单鹏的事情,尽管找我就好,何必做这些无用的文章?”
话语落,天上虹桥般的金光竟从宫城的方向倏然而返,尽数回到了单飞的手上。金光再闪,包裹还是包裹,再没什么异样。
杨修眼皮子不由跳动下,他不知道司空为何要用单飞来取代他处置此事,却感觉这人的确有着非一般的本事。
将玉玺揣入怀中,单飞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群臣,转望夏侯渊道:“夏侯将军,可以入宫了。”
夏侯渊神色萧肃,半晌只说了一个字,“好!”
群臣本有异议,暗想传国玉玺意义重大,我等辛苦到了这里,本来准备些迎接的仪式,你小子怎么这般不走寻常路。
可看到赵达就在不远处,想到单飞假节钺行事,又看到玉玺大显征兆,单飞却是不动声色的收了玉玺的“神通”,众人感觉今天恐怕不是那么好过,不由又打消了提议的念头。
众人入了城西,径赴城北。
自天子刘协迁来许都后,许都大肆扩建,眼下可说是天底下最为繁华的都城,不过局限以往的格局,许都城在规模恢宏上还是远逊古都洛阳和长安。不过麻雀虽小,五脏却全,许都亦如传统国都般,分为内外两城,内城更是有护城河环绕,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众人默然过了护城河,进入内城。夏侯渊对内城格局着实轻车熟路,不必宫人领路,略问了张滂几句后,径直带单飞、一帮傀儡般的群臣到了宫中的一座大殿前。
大殿辉煌壮阔,端是气派非常,上书两个大字,是为“承光”。
大殿前,一人身着龙袍、带着皇冠,在宫人的簇拥下,正向众人的方向张望,眼看一帮人默然的赶来,不像庆祝传国玉玺回归汉室,而像是奔丧的模样,身着龙袍那人不由神色讶然。
此人当然就是如今的汉天子刘协!
张滂干咳道:“单统领,夏侯将军,容咱家先向陛下禀告一二。”他一路赶来,或许太胖的缘故,额头尽是汗水。
小跑几步到了刘协近前,张滂急声低语了几句,刘协神色错愕,不过很快还是恢复了常态。
张滂又急跑回单飞、夏侯渊的近前,商量道:“单统领、夏侯将军,我们是否应先参见陛下?”
他着重说了“参见”两字,看向单飞的目光多少有点儿恳求之意。
单飞心中突然有些同情刘协这个傀儡皇帝。他知道刘协虽是尊称天子,不过一直都是个傀儡皇帝,据说曹操伊始见刘协的时候,和见个受气包般,曹操心情好时还能客气两句,心情不好时叱责刘协是常有之事。曹操进入宫城,素来比进入自家房门还要任性,这从夏侯渊等人长驱入宫可见一斑。
不过曹操对刘协还算是最客气的一个。
从董卓到王允、吕布,再到郭汜、李傕,哪个对刘协只有更加的态度恶劣。这种环境下,刘协可说是历史上最不像皇帝的一个皇帝。
缓步走到刘协的面前,单飞躬身施礼道:“单飞拜见陛下。”
“免礼、免礼。”刘协忙道:“单爱卿辛苦了。”感觉夏侯渊神色不善,刘协补充一句,“夏侯将军亦是辛苦了。”
夏侯渊“哼”了声,他不是不满刘协,而是不满风头被单飞抢了去。不过司空有令让单飞假节钺,他夏侯渊一样的不敢怠慢。
单飞掏出传国玉玺,总算是双手奉上,“陛下,司空有言,这传国玉玺,还请陛下妥善收藏。”
群臣愕然,心道这好歹是传国玉玺,交接要有隆重的仪式好不好?你这样如同过家家般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儿戏了?
刘协神色有些古怪,不等张滂接过转交,自己上前数步,亲自接下了传国玉玺。双手微有颤抖。见单飞没什么意见,刘协终于还是解开了玉玺外包裹的黄缎。
正午时。
玉玺散发着柔美的光芒。
殿中一时静寂,刘协拿着玉玺时,不止手抖,身躯都有些颤抖,突然道:“单爱卿既然是摸金校尉的统领,应是能分辨玉玺的真伪?”
单飞注目那传国玉玺之上,神色略有异样,他倒是头一次正视这个传国玉玺,脑海中流过了传国玉玺的种种记录。
“这玉玺真实不假。”单飞轻声道。他不用详细去辨别玉玺的真伪,只想着天下的玉玺或许实多,但能听得到他说话、又有反应的玉玺,恐怕只有从黄帝那里传下来的那块和氏璧。
刘协精神一振,笑道:“朕也觉得这玉玺不假呢。单爱卿,你看。”他和单飞虽是初次见面,不过对单飞异常亲热,举起那玉玺对单飞道:“秦始皇以和氏璧做传国玉玺,在上曾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异常的精美。”
顿了片刻,刘协又介绍道:“这玉玺从秦归汉后,逆贼王莽曾向王太后索要,王太后怒极,将玉玺摔在地上,崩坏了一角,后用金补之。”指着玉玺镶金的一角道:“单爱卿,崩坏的地方就是这里,朕看到这玉玺白玉有暇,就知道这玉玺反是真的。”
单飞目光微眯,想的是玉玺不过是这东西表面的掩饰,玉玺内究竟是什么构造,以这个年代之人的技术手段,是永远看不到的。
终于察觉到单飞的冷淡,刘协有些讪讪,“单爱卿,适才宫中出现个奇相,不知为何,有金光一道从城西而来,偏偏落在了朕的身上。”
他身后的一帮宫人连连点头,示意刘协说的不错。
文武百官微有议论。
刘协看着单飞,似有期望道:“早听说单爱卿博学多才,不知道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殿中又静。
单飞默然片刻才道:“我没什么看法。”他这般自称很没规矩,众人倒无暇计较,只在揣摩曹操派这小子来处理传国玉玺一事的深意。
伏完不由道:“单统领过于谦逊了,早听闻单统领平生遇奇无数,为何会对这种奇事没有任何解释?”
单飞转望伏完道:“不知道伏大夫有什么解释?”
伏完一怔。单飞虽是年轻,可伏完从未见过这般深藏不露的年轻人,见其目光似要看穿他的内心般,一时间倒是不能言语。
“单统领,卑职倒觉得此事很好解释。”一人突然道:“传国玉玺本为神物,神物择明主而栖,今日玉玺突现异象,显金光于天子的身上,正说明天子乃真正受命于天之人。”
那人一言落,众人中倒颇有点头之人。
伏完急声道:“伏典,不得放肆!”见单飞目有询问之意,伏完声音有些颤抖道:“单统领,此乃老夫之子伏典,身为宫中侍卫,不过素来没什么规矩。”
单飞向伏典望去,见那个年轻人很是挑衅的看着他。微微摇头,单飞并不理会伏典,望向刘协道:“如果陛下一定要我说个看法的话,我不揣冒昧的说上一句。”
刘协微微吸气,缓缓道:“单爱卿请讲!”
单飞目带怜悯的看着刘协,一字字道:“传国玉玺突现异兆一事,其实和陛下没有丝毫的关系!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受命于天,秦始皇没有,陛下也不例外!”
第一千零一章 使臣
单飞一言落地,承光殿鸦雀无声。哪怕夏侯渊都是诧异的看着单飞,不想单飞会说出这般言语。
华夏自古的皇帝又被称作天子,潜在的意思就是说皇帝的权利受命于天,皇帝是老天爷的儿子,下凡是来治理人间的。
这种说法自然荒诞,不过现代人有时候都对权威迷信的不要不要的,古代百姓对此倒多是深信不疑。
殿中群臣比起村妇蠢夫自然高明许多,多知道什么受命于天不太靠谱,若皇帝真的是老天的儿子,怎么在皇帝落难的时候。老天从不开眼呢?
伏典这时候突然说出受命于天一事,更像是试探曹操那面的风向。今日玉玺归汉一事早在庙堂中传开,大伙齐齐的出动,更多人是想提早的做个准备。
曹操究竟是王莽、还是周公,没有任何人能够断言!刘协肯定希望在玉玺上做些文章,曹操既然敢接,如何会想不到接下来的变数?哪怕夏侯渊、杨修之流,也是心中反复揣摩。
人心易变,曹操的心思更是难以琢磨。
如今单飞一口不但否认受命于天一事,而且对皇权亦是怠慢……他传达的难道是曹操的意思?刘协不是受命于天,难道曹操要径直废了刘协不成?
众人心中实在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伏典极为愤怒,霍然上前道:“单统领,你不觉得你在陛下面前这般说话,未免过于放肆了吗?”
承光殿静寂。
群臣默然无言。
朝中敢公然和曹操势力叫板的人已被曹操搞的差不多了。有点儿脑袋的人都知道,这里的确是皇宫,不过皇宫内外有大半都是曹操的人和密探,大伙闹翻,血溅皇宫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历史似在重演。
八年前,刘协不满曹操大权独揽,和董贵人商量,下衣带诏令董贵人的父亲、也就是车骑将军董承联络一帮忠义,设法干掉曹操。董承当年找的是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人,其中还有个份量不小的左将军刘备。结果事情败露,除了刘备跑的快之外,董承一帮人等尽数被曹操斩杀,怀孕的董贵人躲在深宫能如何?还不是被曹操下令绞杀!
看似威严的大内在强权面前,其实也和纸糊的一样。
伏典是当今伏皇后的弟弟,年轻气盛,眼下站在刘协这边为刘协讨个“公道”倒是正常,可众人有了前车之鉴,如何会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表明态度?
伏完听儿子这般呵斥单飞,不由额头汗下,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何有收回来的可能?
单飞看了伏典一眼,并没有被激怒,“陛下问我的想法,我就如实说了出来,如实说话,也叫放肆吗?难道一定要口是心非的言语,才叫尊重吗?”
伏典怔住,一时倒是无法反驳。
刘协的一张脸青了又白,听单飞这般说,突然笑笑,“单爱卿所言倒是深合朕意。”
群臣均怔,不想刘协居然能忍得下来。
刘协不但忍得下来,而且很有感慨之意,“单爱卿之言,倒让朕想到了一件当年的往事。”
单飞本准备交完玉玺就走人的,可听刘协似要和他拉下家常,倒不好卷了刘协的面子,静待刘协说下去。
刘协回忆道:“当年董卓败亡,李傕、郭汜掌控长安、民不聊生。朕虽贵为天子,实则和傀儡无异。”
众人听刘协公然这般说,难免神色异样。
刘协倒是神色如常道:“朕无力反抗,心中却对多灾多难的百姓很是惦念。兴平元年,三辅大旱,一斛谷居然价值数十万,长安城人吃人之事时有发生。朕虽是天子,仍要苦求李傕、郭汜二人,才让他们稍发善心,决定开仓放粮。侍御史侯汶负责此事,他虽是煮粥救济百姓,长安百姓仍旧多有饿死。”
忿忿的握拳,刘协喃喃道:“朕那时虽是年轻,不过还算有点儿头脑,怀疑侯汶借救济百姓之名,趁机侵占公粮。于是朕派人取豆、谷当众煮粥,证明侯汶的确借机侵占公粮,朕重责侯汶五十廷杖,改派他人放粮,终于让长安城的百姓度过了危机。”
顿了片刻,刘协幽幽叹道:“朕成为天子多年,这是唯一让朕想起很是舒心的事情。”
承光殿又静。
有臣子眼中不由含泪,垂头不语。
刘协看着单飞道:“单统领适才说了,如实说话,不叫放肆,这的确一点不错。反倒是那些口是心非,表面恭敬、暗地行着肮脏举动之人,才让人心冷。如果天底下尽是单统领这般人物,世上何至如此呢?”
单飞看着刘协眉心如刀划出般的皱纹,只是道:“陛下过誉了,我实在愧不敢当。”
这时突然有宫人急匆匆的从殿外冲进,到了张滂身边低语几句。张滂略有异样,随即近了刘协身边,才要耳语,刘协道:“但说无妨。朕无对他人隐瞒的事情。”
张滂干咳一声道:“陛下,有贵霜国使臣求见!”
单飞微怔。
群臣没有留意单飞的异样,议论纷纷道:“什么贵霜国,从未听过。”有人又道:“好像是中原西南的国度……应该是个小国。”
又有人道:“这般小国来朝有什么目的?”
众人议论纷纷,却多是不明所以。
刘协似也有些意外,沉吟道:“华侍中博学多才,不知是否知晓贵霜国?”
有一老臣越众而出道:“陛下,据老臣所知,贵霜国应是当年草原月氏人之后。武帝之时,曾想派张骞联络月氏合攻匈奴,不想月氏早被匈奴人迫向西南而遁。月氏久安之下,再不思祖上的耻辱,拒绝了和武帝联军的要求。那些月氏人后来似建立了一个国度,就是贵霜。”
众人均有恍然。
单飞暗想这时代的人消息不通、地域观念狭窄,能够有这般认识的人的确可以称得上博学多才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多望了那老臣一眼。
那老臣一直留意着单飞,见状立即自我介绍道:“单统领,老夫华歆、字子鱼,久仰单统领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群臣见状,均是神色有些不自在。华歆身为侍中,若论官衔,比什么摸金校尉的统领要高上许多,可华歆这般模样,明显是有点讨好单飞之意。群臣听闻单飞假节钺行事,知道此人在曹操心目中的份量,亦知道交好单飞,无疑是在讨好曹操。众人虽有心如华歆这般,但终究碍于忠君的脸面,不好表现的这般谄媚,于是心中暗骂华歆无耻。
单飞一听华歆之名,记得历史上此人是汉末名士、曹魏重臣,此人既然是曹魏重臣,那多半是提前和曹家表过忠心,因此他对华歆的举动并不意外,客气道:“在下亦久仰华侍中大名,幸会幸会。”
华歆心中喜悦,暗想单飞对天子都是不假颜色,对老夫如此态度,想必是知道大伙是自己人的。
他早年曾为豫章太守,很得民心。孙策破刘繇后,他举豫章投降,被孙策奉为上宾。孙策不死,他倒是觉得天下胜负难知,毕竟孙策的潜力不可限量,但孙策一死,他感觉天下迟早要归曹操之手。正逢曹操知他华歆的名声,让朝廷下诏调他前往许昌任职,他遂归于曹操的手下。
人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却是身在汉室心念曹,时时刻刻为曹操留意着朝廷的动静,见单飞一来气场不弱,华歆主动表明身份,随即沉吟道:“单统领,不知一偏远小国贵霜突然来朝,有什么用意?”
殿中突有一人道:“华侍中此言差矣。”
众人转目望过去,见到说话的正是杨修。杨修虽被赵达临阵免职,不过还是跟随众人一路到了宫中。
心中对单飞着实有些敌意,又见华歆这般谄媚,杨修虽同在曹营,还是忍不住出言反对。
华歆含笑道:“不知杨主簿有何高见?”他对杨修所言有些不满,暗想大家是一伙的,何必内讧?以他为人的老练,早知道杨修目的何在。不过姜是老的辣,他并不急于反驳,而是盘算着你小子仗着父亲杨彪的声望、自认揣摩点儿司空的心意,就有点找不到北的样子,我让你神气一些,最好和单飞打起来。可你以为能搞倒单飞,那可是大错特错。
杨修的确是有点儿看不惯华歆对单飞亲热的态度,立即道:“陛下,据臣所知,当今世上有汉、安息、大秦、贵霜四个国度,均是相若的地域,贵霜最近锋头极劲,甚至将偌大的佛教之国身毒都是纳入国土。如此想来,贵霜就绝非什么偏远小国。”
刘协缓缓点头道:“看来杨主簿的见识,竟不在华大夫之下。”
杨修微微一笑道:“圣上过誉了,臣下所知如何能与华大夫相提并论呢?”看向单飞,杨修似笑非笑道:“单统领,不才知道你是历经奇事,但很多事情,绝难一一经历,还需有渊博的见识才好。”
单飞点点头道:“杨主簿说的不差。”
杨修明里谦恭、暗自狂傲道:“在下特意提及此事,就是请陛下、单统领要小心在意,如此一个国度,蓦地来使,只怕其意值得揣摩一二。”
单飞看了杨修半晌,喃喃道:“多谢杨主簿提醒,若非是你,我还真的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呢。”
第一千零二章 各国来朝
单飞说的声音不高,杨修将将听到。感觉单飞似有嘲弄之意,杨修故作淡然道:“单统领说的不错,这世上的确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坐井观天,终不知道天之广博,远超他的想象。”
杨修虽知单飞很有本事,不过他杨修出身名门,自幼博览群书,到如今正是才华溢满之时,暗想单飞再是有本事,可见识这东西终究还是欠缺。
刘协双目放光,一旁道:“两位爱卿均是见识出众,却不知道可猜得出贵霜使臣前来的用意?”
殿中顿静。
众人中知道贵霜国的都是不多,又如何知道贵霜遣使的来意?杨修不过从史书、西域商贾口中知晓贵霜国的来历,对于贵霜国主都是一无所知,又如何想得明白使臣的用意。听刘协这般问,杨修却不慌张,顺势道:“单统领可是知晓?”
单飞摇摇头道:“不知。他们使臣就在宫外,招入问问不就明白?”他心中略有奇怪,暗想中原战乱连连,诸侯各路割据,这种时候贵霜遣使不远万里前来,不太像两国简单的互通往来。
杨修问话时,心中已在盘算单飞的答案,单飞若是有所猜测,他就可借力用力的锦上添花,单飞若是不晓,他杨修更不算跌份。听单飞这般回答,杨修忍不住笑道:“单统领高见。”
群臣多是微笑,听出杨修的嘲讽之意。
刘协似没有听出杨修对单飞的讽刺,沉吟道:“不错,单爱卿高见。张常侍,宣贵霜使者承光殿晋见。”他言罢回归龙椅,内心很有期待。对他而言,本没有更糟的情况,任何变数都可能是转机的到来。
群臣肃立两侧,营造君明臣忠的景象,暗想大伙窝里斗无妨,但只要是个中原人,有点羞耻心的,就不能把脸丢到国外去了。
不多时,随张滂走进三人。其中两人着实雄壮,看起来和小山般的体格,不过众人望见那二人,均感觉这两人是奴仆的角色,目光不由落在最前那人的身上。
最前那人如豹子般剽悍,走入殿中,目光一转就落在了单飞的身上,惊喜道:“单公子,你真在此间?”
一言落,众人怔住。
群臣均在揣摩贵霜使臣开口会说什么,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贵霜使臣一入大殿,居然先和单飞打了个招呼。
贵霜使臣怎么会认识单飞?
单飞倒没什么意外,他早认出来使正是贵霜王韦苏提婆的副手苏拉,见苏拉热情洋溢,单飞微有点头,心中却是奇怪,暗想苏拉这般说,来中原竟是要找他单飞的?
看龙椅上的刘协诧异莫名,单飞提醒道:“不知道副王苏拉来见天子有何用意?”
苏拉这才转头望向龙椅上的刘协,躬身施礼道:“贵霜王知传国玉玺归汉,特遣副王苏拉前来恭贺。更望中原、贵霜共结盟好、永世不变。”
中原人多是有些自持,对异域外国多少带着点儿有色的眼光,认定除中原外,其余国度都是弹丸小国。虽听杨修说贵霜疆域和中原相若,可终究还是有点儿瞧不起贵霜国,不过听苏拉说的客气,众人又是微有点头,暗有自豪心涌现。
苏拉说完,手一招,身后的汉子递上个羊皮卷轴,苏拉道:“贵霜王为恭贺玉玺归汉,略备薄礼,不成敬意。此乃礼单,至于礼物,部分已至许都带到宫城,还有部分正在路上。”
刘协闻言微有喜意,示意张滂接过那礼单。
张滂只怕那羊皮卷藏着匕首的模样,接过先行浏览遍,神色微有异样,转呈刘协。刘协看了几眼后微有动容,随即道:“张常侍,念出来。”张滂展开礼单,大声道:“贵霜王知传国玉玺归汉、愿与中原共结盟好、永世不变。为表诚心,特呈礼单如下,明珠千斛,珊瑚千株……汗血宝马十匹……”
他一路念下去,说的均是异域特产,等提及汗血宝马时,众人一阵哗然。要知道当年汉武帝为求西域的汗血宝马,不惜劳师动众,派李广利两次远征万里,死伤难数,由此可见汗血宝马的珍贵。贵霜所送明珠、珊瑚之流均算特产,并非稀有,可贵霜王能将汗血宝马送至中原,足见心意之诚。
刘协听闻亦是脸色微变。这时殿外又有侍卫抬来数个箱子,掀开一看,承光殿顿时珠光宝气,满殿辉光。
众人虽是见过世面的庙堂人物,可望到箱子中的珍玩无不是少闻少见,更有数尺高的珊瑚精美绝伦,映得箱旁之人身带辉光,不由啧啧称奇,再看苏拉的目光已是大不相同。
刘协、群臣虽是自诩泱泱大国中人,但这些年中原战乱连连,奇珍异宝多是付之一炬,十多年前有人更是连饭都吃不上,贵霜国却是安定多年,占据中西要道、汇聚了东西两地的精粹,如今国力强盛,若论经济规模,着实已在汉室之上。
眼见贵霜王如此手笔,在众人心中,已知贵霜国并不简单。
刘协总算定下了心神,试探道:“贵霜王如此厚礼……”按照常理,送礼都是有送有还,可刘协自知没有太多拿得上台面的礼物回馈,询问道:“不知道贵霜王……”
苏拉闻音知意道:“陛下,实不相瞒,贵霜王的确另有目的,贵霜王说若有机缘,还想请单公子前往贵霜一叙。”
众人又是哗然,纷纷看向单飞,不解这小子如何会和贵霜王扯上关系。听贵霜使臣的意思,贵霜王竟是极为器重单飞的模样。
刘协早看出苏拉和单飞有旧,不由问道:“贵霜使者,朕有一事不明,你如何会认得单统领的?”
苏拉大声道:“单公子当年身在贵霜之时,正逢贵霜国内乱,幸得单公子仗义出手,救贵霜于危难。贵霜王和单公子,实则等同兄弟般,当年单公子突然离去,贵霜王很是惦念,打听到单公子曾为中原摸金校尉统领,这才派遣在下前来。贵霜王派遣在下前来中原,一方面是希望和中原永结盟好,亦希望能寻到单公子,以叙想念。”
数言说完,承光殿静寂无声。
众人不由向杨修看了眼,暗想杨修这次可是看走了眼,你小子以为读万卷书知晓天下事,却不知道人家单飞行万里路,交情都结到贵霜去了。你小子适才在单飞面前夸夸其谈,好像对贵霜事无巨细、悉数知晓,如今呢?
杨修的脸上火辣辣的发热,目光游离,不敢对视众人的目光。
龙椅上的刘协愕然半晌,他再是傻的也听得出来,原来贵霜国要和中原永结盟好是因为单飞,而不是因为他这个天子。
脸上也有些发热,刘协不等再说什么,又有宫人急匆匆的入殿,在张滂耳边低语几句。张滂讶然片刻,大声道:“陛下,安息国遣使求见。”
群臣耸动,搞不懂为何传国玉玺归汉时,竟然让安息国也派来了使臣。
刘协不由向单飞望去,虚心道:“单爱卿,安息使臣莫非也是为了你而来?”刘协如果是不久前说了这话,群臣自是哂笑认为是绝无可能之事,可如今听刘协这般说,内心倒觉得并非没有可能。
不久前,众人又如何想得到堂堂贵霜王会和单飞称兄道弟?众人中本有人觉得曹操突然给单飞假节钺的权利有些唐突,如今才发现曹操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单飞哑然失笑,“陛下说笑了。我和安息国主素不相识的。”他虽是这般说,内心却已察觉到问题所在。
苏拉说的看似没有问题,可单飞却注意到一个很是关键的事实——苏拉知道传国玉玺归汉一事,贵霜、中原相隔万里,消息往来动辄用年来计算。韦苏提婆若非早有准备,仓促间绝难有这般豪阔的出手。
韦苏提婆是听命女修的?!
安息、贵霜和中原都是相距万里,同一日赶来朝贺,岂是巧合?他们同时遣使今日前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单飞转念间,刘协却忍不住好奇之心,已让张滂带安息使臣入殿,不多时,有一人随张滂进入承光殿。
众人见到那人时微有哗然。那人卷发碧眼、高鼻凹目,正是标准西方人的模样。群臣虽不认识那人,可却发现那人身上似泛着微薄的明光,看起来着实奇异无比。
单飞心中微震,立即认出那人是哪个。
大明王!
那人竟是大明王!
可大明王不是被鬼丰附体后死去,那如今来的这个大明王,究竟是哪个?是鬼丰?还是另有文章?
单飞凛然间,大明王向单飞微微一笑道:“单统领,一别数年,我一直心忧你的安危,如今得见单统领无恙,心中倒是喜悦非常。”
他一言落,群臣虽想装作肃穆的样子,却还是和炸锅了一样。他们不想这个安息使者居然也是认识单飞的!
这事儿实在有点儿离奇,想贵霜、安息和中原远隔万里,常人毕生都是难得往来一次,这个单飞如何会和贵霜王称兄道弟,又和安息使者很是熟络?
有人忍不住的怀疑——这莫非是曹操的计策?故意找异域人提高单飞的威信来行不可告人的秘密?如非这般,刘协不知使者突来还说得过去,安息、贵霜使臣前来,曹操如何会一无所知?
第一千零三章 清场
单飞思绪纷沓,心中的疑惑实在不比群臣要少许多。他想贵霜、安息两国使臣同日而至,绝非巧合可言。眼下正逢乱世,使者求见,未见得如盛世般要预先约访、择日相见,可总要先有些交涉才能到了宫中,能突然让这两国使者到了宫外,又先后将使者放入宫中,恐怕只有曹操才有这般能力!
曹操究竟在想着什么?
单飞感觉自己还是看不懂曹操,身为阿瞒时,曹操的确很让人同情,但作为大权在握的司空,曹操究竟想要怎样,没谁能够确定。
不过单飞眼下暂时无暇多想曹操一事,望向大明王道:“阁下可是……大明王?”
众人神色异样,杨修更是双眉微扬,听出问题所在。使者认识单飞,单飞居然不认识这使者?
大明王微微一笑,“单统领,我知道你心中奇怪,不过我的确还是大明王!”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懂大明王和单飞在说什么。
大明王微笑又道:“此事说来话长,若有闲暇,我必定和单大人详细叙说。不过眼下……本王自然先要见过汉室天子。”
向刘协施了一礼,大明王道:“安息国君王听闻传国玉玺归汉,特遣护国明王前来道贺。”
这个护国明王显然没有贵霜国的使者来的客气,亦没有送什么礼物的打算,刘协却不介意,微笑道:“多谢安息国君王的恭贺。”
大明王随即进入正题道:“敝国君主除了恭贺玉玺归汉一事,实则尚有些旁的事情协商。”
刘协不由道:“贵国君王莫非亦想找单统领前往安息国不成?”他言罢,自己先有丝微笑,群臣亦忍不住的笑。
有人心中已确定这是曹操故弄的玄虚,暗想这作假的性质也太明显了些,哪怕天子刘协都开始质疑起来。
大明王似没听出刘协的调侃,摇头道:“非也,不过敝国君王所请之事,的确和单大人有关。”
“哦?”刘协微有扬眉,“不知明王的意思是?”
大明王转望单飞道:“单大人,你自然还记得楼兰一事?”
“大明王是指?”单飞反问道,他想楼兰发生的事情着实繁多,不知道大明王说的又是哪件?
杨修闻言不由脸露微笑。他身为曹操手下的主簿,各地往来的公文均是经他之手处理,偏偏他根本不知这两个使者的任何消息,这自然是大有问题。可他亦深信,能够让这两使者同时来朝之人,唯有司空可以做到。
世上本没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司空将这等大事突然交给单飞处理,单飞经验不足,终于还是露出点儿破绽,二人的台词根本无法对上。
杨修自认看出这些问题,却是微笑不语,偷望群臣的脸色,倒感觉其中聪明的人物,多半会有这般的想法。
大明王微笑道:“当年匈奴联合西域十数国的兵马,齐攻楼兰。单统领仗义出手,率地方百姓齐抗匈奴联军,击退匈奴兵,暂保了楼兰百姓的平安。”
群臣议论纷纷,都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当年西域交战虽是激烈,可许都和西域隔的太远,中间又有马腾韩遂的势力,群臣对此倒是少有知晓。
单飞略皱眉头,不解大明王重提往事的用意。
“匈奴、西域各国兵退,可惜楼兰城转瞬就毁,幸得百姓提前离开,不然只怕死伤极为惨重。”大明王又道。
“大明王究竟要说什么?”单飞不由问道。
大明王盯着单飞道:“楼兰城毁,你我均到了这世上不可思议的奇地,亦从中知晓这场战事的起源,单大人对这些事情,自然并没有忘记?”
单飞心中微凛,想到楼兰交锋看似是楼兰国和西域诸国、匈奴的冲突,实则是巫咸要事先清场的缘故。
“那又如何?”单飞凝重道。
大明王笑容中带着神秘道:“当年我前往西域数次遭难,幸得单统领不计前嫌的出手相救,内心对单统领着实感激。”
群臣听大明王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倒是将信将疑。杨修却是冷笑,暗想你们继续编,可你们难道不知道编的越多,漏洞越多的道理?到时候若被人揭穿,下不来台可是自找的。
单飞感觉这个大明王的确不像是鬼丰,缓缓道:“大明王千里迢迢来此,自然不是为了叙说什么感激?”
大明王并未径直回答,“我对鬼丰亦是心存感谢。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就是因为对鬼丰和单大人的感激。”
单飞更是奇怪。
大明王又道:“敝国君王听说楼兰之事,不揣冒昧,特遣我前往中原找单大人商议。西域匈奴人不知死活,可西域毕竟有太多无辜的百姓,单大人一定会为他们着想,因此敝国君王想和单大人联手,先行平定西域匈奴异端,方便日后的行事。”
群臣哗然。
大明王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让众人听的糊涂,哪怕华歆这般人物,亦是不明所以,但听到这里时,华歆忍不住道:“明王的意思是——安息是要和汉室联手,合击匈奴吗?”
“差不多如此。”大明王立即道。
群臣又是喧哗,有一老者不由摇头,低声道:“胡闹,胡闹!”
大明王冷望那摇头之人,淡然道:“不知道阁下认为本王所言,有何问题?”
摇头的老者一怔,倒不想大明王向他质疑,可他并不畏惧,立即道:“想当年武帝之时,曾要联手月氏合击匈奴,却因兴兵远征、劳民伤财,虽得西域、亦复失去,武帝不能之事,旁人如何能够做到?”
他没说的言下之意就是,武帝刘彻雄才伟略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怎有人能够做到?再说眼下中原内乱不休,又有什么精力去管西域的事情?
单飞感觉这人说的也有道理,不由问了句,“不知道老先生高姓大名?”
那老者看了单飞一眼,只是冷哼一声,却不回答。
华歆一旁道:“单统领,此乃孔融孔文举,太中大夫,孔子的二十世孙。”说罢向单飞眨眨眼睛,又摇摇头。
他这般举动多少有点奇怪,单飞一听孔融之名,却已明白华歆是在暗示他——孔融并非和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单飞知道孔融是哪个,后世均因孔融让梨的典故知晓古时有这么个人,不过此人后来的事迹均被让梨的锋芒掩盖,倒是少为人知。单飞却知道此人素来和曹操不对付,因此对他单飞这般态度倒是不足为奇。
“孔大人所言不过是腐生言论罢了。”大明王毫不客气道。
孔融双眉微挑,讽刺道:“倒要听听安息使的高见!”
大明王对单飞客客气气的,却不意味着他是好脾气。他本是安息护国明王,在安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下更是信徒无数,孔融虽有些名气,如何会被他放在眼中?
“武帝远征西域,不过逞一己私欲,霸道之师,终有穷尽之时。如今我和单大人所言之事,却是关系天下百姓的安危,孔大夫空迷权威,不思进取,不问究竟的一口否定此事,若是先人孔夫子亦是如此见地,未免让我等大失所望。”
孔融听大明王开口就有质疑他先祖孔子之意,如何能不怒,“老夫倒要听听,安息使和单统领所行之事,如何会关系到天下百姓的安危?”
大明王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不需腐生愚儒知晓。”
孔融怒极反笑道:“安息使自号明王,看起来却是着实糊涂。要知道兴兵远征一事绝非寻常小事,我汉室君主知晓、必定要和臣下商议,才能决定此事。阁下故作神秘,难道亦不准备将这件事和陛下提及吗?”
不想大明王只是笑笑,“本王的确不准备和中原天子提及此事,此事只需单大人知晓就好。”
群臣哗然。
杨修更是摇头,心道你们这般做戏实在有点儿离谱滑稽,不要说眼下这种情况,汉室出兵远征西域一事绝无可能,哪怕就算可行,单飞又能决定什么?
孔融不由大笑道:“既然如此,阁下和单大人私下商量中原、安息如何联手平定西域匈奴就好,此事若成,倒要烦劳安息使加以知会,也让老夫知晓这世上的确有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
群臣和刘协暗笑,听出孔融的嘲弄之意。
单飞却是一丝笑容都没有,他知道大明王如果不是神经错乱,这般说定有缘由所在。
大明王如何听不出孔融的嘲讽,却不再理会孔融,只是凝望单飞道:“单大人,和这般迂腐之人辩论,无疑是在浪费生命,他终其一生,亦不过局限于个人生死,却难知天下玄奥,可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单飞沉吟片刻才道:“你说平定西域匈奴,只是方便日后的行事?”
“正是如此!”大明王毫不犹豫道。
“那平定匈奴后,又要做些什么?”单飞心悸道。
大明王凝望单飞,“我适才说了,我对鬼丰和单大人均有感激。”
“那又如何?”单飞始终想不明白这个关键。
大明王缓缓道:“因此我此番前来,本算是鬼丰和单大人之间的使臣。”看着脸色微变的单飞,大明王字字凝顿道:“鬼丰让我知会单大人,当年巫咸清场,这才引发楼兰的战乱,可如今要清场的不再是女修和巫咸,而是白狼秘地!”
第一千零四章 齐聚
承光殿的群臣多是饱读诗书、见识不差之辈,可大明王所言之事极为隐秘,亦是神秘,在场众人倒是多数不知大明王在说什么。
苏拉自大明王前来,始终无动于衷的模样,等听到“白狼秘地”四字时脸色却是微变。
单飞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到眼中,暗自琢磨。旁人懵懵懂懂,他却深知这其中的脉络。
历代编出的中西神仙均是各安其所,老死不相往来,那是局限见识的缘故。可以女修的眼界,她要一统的看起来已不是狭隘的中原,而是整个天下!
当年韦苏提婆应是听命于女修,这才将他单飞招入宫中、再借贵霜内乱入贵霜神庙安排一出他和阿九相守的戏份。
让阿九和他单飞一起,正是女修的主意。如此看来,韦苏提婆虽是一代君王,却要听命于女修。苏拉这次奉韦苏提婆的命令赶赴中原,多是仍有女修的意志!
苏拉知道其中的瓜葛,亦听出大明王有代表白狼秘地的意思,这才有所动容?
凝望大明王,单飞缓缓道:“因此……安息五世和贵霜王并非一样的心意?”
大明王含笑道:“我知道单大人一听就明,不过单大人说的有些问题,敝国君王派遣我前来,应是和贵霜王类似的打算。”
安息五世也是遵从女修的意志?那你究竟站在哪面?
单飞很是困惑,不待发问,大明王已道:“白狼秘地就是知晓贵霜、安息、甚至大秦帝国都在女修的掌控之中,这才找到了我,让我顺道传话单大人——交战虽是不可避免,但他们知道更多人不过是如被驭使的牛羊般,不由自主罢了。他们不想生灵涂炭,可又不想永世被人打压……因此……”
看着单飞,大明王凝声道:“白狼秘地希望单大人能帮他们清场,亦知道这世上唯独单大人才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单飞知道白狼秘地的暗指——白狼秘地不想再忍,要作战,就作战。不过不相关的人最好都躲远点!白狼秘地希望单飞能带不相关的人远走?可女修、白狼秘地全力一战,恐怕就是黄帝、蚩尤当年交战的重演,他单飞能带人躲到哪里?
群臣面面相窥,大多不明白二人在说什么。
华歆、杨修都是自诩深明曹操的心思,这会儿亦是满头雾水——在他们看来,传国玉玺归汉,多会有人要借这玉玺做些文章,以曹操雷厉风行的手段,定要斩草未萌。曹操给单飞假节钺的权利,应是希望借单飞之手对付那些不听话的臣子。贵霜使、安息护国明王先后赶来,曹操必定知晓此事。他们都难信单飞交游如此广泛,内心均觉得这是曹操在幕后操纵,这些人是不是贵霜、安息的使臣很难说,但这些人来此,应该和单飞一样的目的。既然如此,他们无论如何扯蛋,最终说的应和玉玺相关、或是拥护曹操登基才对,可这帮人越说越是玄奇,用意究竟何在?
众人正困惑间,宫人再次奔入宫殿,到了张滂的身旁。
杨修双眉一扬,暗想你莫要说是大秦的使者来了,如果这般,那实在太假了些。司空聪明一世,绝不可能在此事上连番糊涂。
不想张滂听完宫人禀告,声音极是异样道:“陛下,大秦使者求见。”
群臣哗然,实在难信杨修才说完天底下的四大国度,他们转瞬就能见到其中三个国度的使者。
刘协亦是惊错不已,看了眼单飞,似明白了什么,略有所指道:“我猜大秦使者来访,应该也是为了单统领了?”
他一直称呼单飞为爱卿,自有拉拢之意,如今用官职称呼,那就是多少带着点儿敌意了。
群臣有的悄然哂笑、有的神色忿忿、有人若有所思,但均想今日蓦地搞出这大的阵仗,曹操显是谋划良久,既然如此,今日恐怕……有还忠于刘协的臣子再看刘协,很是忧心。
刘协倒是冷静下来,淡淡道:“既然来了,总是要见见的。宣大秦使晋见。”
不多时,宫人带着五人入了承光殿,为首那人深目高鼻,身材高大,一双眼睛竟是蔚蓝之色,典型的异域风格。他身后的四人亦是蓝眼,不过身材稍矮,肤色黝黑,穿的是下人的装束。那四人合抬一个箱子,很是吃力的模样。
为首那蓝眼之人进入殿中,很快分辨出坐的最高的那人就是地位最高之人,以手放在胸口道:“大秦使臣多米那斯见过大汉的天子。”他说的中原话很是拗口,不过众人倒能听懂。
刘协神色轻淡道:“不知大秦使前来的用意是?”
多米那斯立即道:“听闻贵国传国玉玺回归,我国君王特遣我前来恭贺。”
众人均是摇头,心道当年班超曾派遣使臣甘英前往大秦,耗时年余后还是半途而返。以此推算,传国玉玺的消息传到大秦,再劳你们大秦的君王派使臣前来,那不是得几年后的事情?你们光天化日下撒谎,真以为我等无法辨别吗?
刘协感觉明白了这些使臣的套路,暗想你们为我这个天子恭贺是假,烘托单飞的耀眼才是真的。一念及此,刘协开门见山道:“想必大秦使也是要找单统领的?”
“单统领是哪个?”多米那斯很是诧异道。
刘协微怔,略带嘲讽道:“单统领大名鼎鼎,足迹遍及贵霜、安息,甚至和贵霜国君王称兄道弟,大秦使居然不知吗?”
群臣暗自偷笑,心道刘协定是忿然曹操的如此戏弄,这才言语带刺。
多米那斯顺着刘协的目光望过去,看了单飞半晌,生硬道:“阁下就是贵国天子所说的单统领?恕在下寡闻孤陋,倒不知道你的大名。”
他显然知道中原的文化,说起中原之语也是流利。孤陋寡闻被他说成了寡闻孤陋,不过众人倒都明白他的意思。
刘协见这个使臣不按套路出招,微有诧异,皱眉道:“大秦使不远万里,只是为了恭贺玉玺归汉一事?”
多米那斯摇头道:“倒也不全是因为此事。”
得,众人暗自挠头,心道你虽是有点标新立异,看起来终究还是回到了老路上。
刘协冷漠道:“不知大秦使还有什么目的?”
多米那斯恭敬道:“大汉的天子,你定是知晓定远侯班超之名?”
群臣不解,刘协亦是有些困惑,还是微微点头,“定远侯班超忠君爱国、扬名万里,朕如何会不知呢?”随即幽叹道:“可惜定远侯不复人间久矣。”
他这般说多少忿忿,群臣知道刘协暗指庙堂之上再无忠心之人,有人不由羞愧垂头。
多米那斯显然不太了然中原人的这些门道,接道:“我等知道定远侯过世多年,可还想见见定远侯的后人,只盼大汉的天子能满足我等的要求。”
刘协很是奇怪,不过听这人的目的不是为了单飞,内心总算舒坦些。人家不远万里的来找班超的后人,他刘协倒不能拒人千里,询问道:“孔大夫,定远侯可有后人在许都吗?”
孔融咳嗽几声,沉吟道:“回陛下,听闻班超有两子一孙,长子班雄世袭定远侯,官至京兆尹,次子班勇,因父威名官至西域长史,都可说一时显赫。”
刘协大皱眉头,心道你老了老了,难道糊涂了不成,班超百年前的人物,他儿子自然也已不在,你这般详说有什么用处?
不过他知道孔融不愧是孔夫子的后人,传承了孔夫人的品行,对汉室很是忠心,耐心道:“孔爱卿说说在许都的班氏后人就好。”
孔融沉吟半晌才道:“班雄有一子班始,娶汉室阴城公主,却因杀了阴城公主而被当时的天子满门抄斩!”
刘协的一颗心不由的颤了下,脸上有些发热。他才提及班超对汉室的忠义,转眼大汉的刘家人就灭了忠臣的全族,这实在是个莫大的讽刺。
杀公主的罪名非小,不过因此灭了班氏全族未免过于血腥。
刘协想到这里有些不自在,转望多米那斯道:“大秦使,你想必也听到了,班家不幸,并无后人留存。却不知道你寻班氏后人何事?”
多米那斯微有黯然,轻叹道:“时隔多年,我等亦觉得找到定远侯后人的希望不大,可还是存着侥幸的打算。定远侯若无后人,定远侯当年和大秦国的约定,想必是无人知晓了。”
众人心中微怔。
刘协满是不解道:“定远侯如何会和大秦国有了约定?”这放在庙堂上本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多米那斯道:“诸位可知道大秦国的庞贝城吗?”
群臣面面相觑,均是看向华歆和杨修。华、杨两人饶是博学多才,如何知道万里之外的一座城池?均是沉默不语。
多米那斯长叹道:“看来泱泱中原,再无有如定远侯般有见识的人物。”他这话听起来是实情,但也实在不中听。
杨修不由道:“各国风情各有不同,大汉和大秦远隔万里,消息不通,不知彼此的地域有何奇怪。大秦使难道对中原的地理尽数了然吗?”
他这虽是狡辩,但无疑是为庙堂的众人撑场子,众人同仇敌忾,微有点头,本以为这事儿就了了,不想多米那斯笑眯眯道:“我对中原的地理,倒是熟悉的很。”
第一千零五章 阴差阳错
多米那斯笑眯眯的说出自己很是熟悉中原地理时,一直看着杨修,自然很有挑衅的意味。
杨修心中忿然。杨家在朝廷素有威望,他自负才华又是心高气傲之人,感觉这时候若是退缩,那无疑就成一辈子的污点。
他不知庞贝城,不过清楚多米那斯既然提及此城,那这城池在西方自是大大有名,他若随便以中原的偏僻地理来考多米那斯,未免授人以柄。可见多米那斯笃定的模样,杨修感觉这家伙中原话说的如此流利,中原一般知名的城池只怕也难他不住。
心思微转,杨修故作轻淡道:“不知大秦使可知道中原的邺城?”
群臣均露微笑,暗道杨修倒是聪明,这个大秦使是从西一路而来,中原的古城长安、洛阳等地恐怕难他不住,杨修提及北方名城邺,正是算准了多米那斯无论如何都是到不了那般偏远的地方。
可邺城在中原,又的确有着显赫的名声!
多米那斯微微一笑道:“邺城嘛?我倒也略知一二。”
杨修微凛,却是不信道:“不知大秦使都知道邺城的何事?”
多米那斯淡淡道:“邺城本是女修之子大业始居之地,业本通邺,城池是因人而命名。”
一言落,众人皆惊。要知道哪怕在邺城居住的百姓,对邺城的名称由来也多是茫然,多米那斯一口道破此中缘由,实在让人对这个西方来的使者不得不另眼看待。
多米那斯又道:“这位先生可要问问大业的由来吗?”
杨修听出多米那斯的调侃,脸色微红,话已不能出口,他知道多米那斯必定知晓大业的来历。
多米那斯却是穷追猛打道:“大业本女修之子,在古时中原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中原有尧舜禹三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听闻舜帝之时,要将帝位禅让给的人本不是禹,而是大业。由此可知,大业实则比禹帝还有能力,事实亦是如此,大业虽未称帝,但其后人却有秦始皇横空出世,劲扫六合八荒,倒是弥补了先祖的憾事。”
他说到这里,笑眯眯的看着杨修道:“不知这位先生还有什么要问呢?”
殿中静寂。
不仅杨修、哪怕群臣脸上都是火辣辣的发热,多米那斯的一番言论,在场中人倒有半数是不知的!
单飞心中微凛,他倒不是诧异此人的学识渊博,而是听出这人所知实则和女修往事息息相关,想到贵霜国恐怕是因女修而来,这个多米那斯,只怕也和女修有些关系。
看着杨修受窘,单飞无意解围,可也不想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一旁道:“大秦使此番东来,突然提及一座早被毁灭的大秦古城,不知用意何在?”
多米那斯本是洋洋得意,闻言微有发怔,缓缓看向单飞道:“这位……单统领,竟然知道庞贝城?”
单飞皱眉道:“据我所知,庞贝城因地处火山处不远,被火山爆发后吞噬,大秦使若想要彰显学识,那我无话可说,不过你若真的有事需要中原人援手,还是早入正题为好。”
多米那斯脸上微热,对单飞倒是再不敢小瞧,慎重道:“不知单统领对庞贝还知道什么?还望不吝赐教。”
单飞心中不耐,不客气道:“不知道大秦使想从火山灰下知道什么呢?”
多米那斯听出单飞的嘲讽,干咳一声道:“这位单统领居然知道庞贝往事,实在让我意想不到。”
自大明王、大秦使到来后,苏拉一直默然的观察动静,闻言不冷不热道:“单公子知道的事情,恐怕你一辈子都是无法明了的。”
多米那斯感觉苏拉是在挑拨,不过他是聪明人,明知单飞很有见地,就不会自取其辱,笑呵呵的看着群臣道:“看来这位单统领的见识,远在这里所有人之上了。”
众人听了都不舒服,暗想你们到许都不是朝拜天子,是朝拜单飞来了对不对?杨修自诩学识,闻言羞臊难言,却更认定这是双方合演的一出戏,暗想若非司空早让这些人和单飞互通消息,单飞如何会知道远在万里、早就毁灭的一个城池?
多米那斯挑拨后隐有考问道:“单统领既然知道庞贝城的覆灭,不知是否知晓定远侯当年派遣甘英前往大秦的用意?”
单飞本不知晓班超为何要派甘英出使大秦,有人说班超是要把生意做到全球去,可班超不以富贵出名,而且他坐镇西域,只和贵霜、安息两大帝国生意往来都是忙不赢的,因此做生意的理由似乎并不充分。
听多米那斯将这两件事联到一块说,单飞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念头,脱口而出道:“定远侯可是劝大秦帝国的君王好自为之?”
一言落,众人嗔目结舌,他们根本不信单飞的言语,可看到多米那斯惊愕的神色,立即意识到——单飞恐怕又说中了!
“单统领如何知道此事?”多米那斯急声道。
单飞皱起眉头,不由看了苏拉一眼。他以往只是知道班超扬名西域的历史,但在贵霜时,却从韦苏提婆那里知晓了班超的秘事。
班超预言了庞贝城的毁灭!而且在庞贝城毁灭前,班超因和罗马相隔太远,曾请贵霜阎膏珍代为传信,让庞贝人稍敛行迹、好自为之,可庞贝还是不可避免的毁灭,阎膏珍因此将班超当作神仙一样,终其一生虽是傲啸天下,仍旧不敢对班超丝毫不敬。
单飞就是想到这件往事,才倏然想通班超派人出使的用意,可听多米那斯询问,单飞反倒无法解释。
“大秦使,我知道什么无关紧要,你若真想成事,麻烦你莫再遮遮掩掩。”单飞直入问题关键道。
旁人这般说,多米那斯自是不服,可见单飞年纪轻轻,屡出奇言,多米那斯反倒恭敬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可从定远侯派人出使敝国说起。定远侯之时,敝国亦知道遥远的东方,有个极为神秘的国度,也就是中原。不过因为距离实在遥远,敝国的历代君王倒始终无暇得窥中原的面目。直到百来年前,有人传来中原定远侯班超的一封书信。不过看起来,中原人反倒不知道此事。”
群臣都是暗自摇头,心道班超身为定远侯,和别国君王私通书信,却不话于朝廷知晓,这若是被有心之人抓住,那可是砍头的罪名。
“信上都说了什么?”单飞因为班超的大预言,对班超此人的行径亦是极有兴趣。
“信上说了什么暂时不提……”多米那斯摇头道:“定远侯威名远播,我自是佩服的,但他真的做错了一件事,他选错了送信的人。”
“怎么?”单飞大是奇怪道。
“送信之人是大秦国人流落到中原的后代。”多米那斯遗憾道。
群臣都觉得荒谬,暗想中原人不会到大秦安居乐业,同理而知,大秦人自然不会选择在中原扎根,多米那斯所言很有问题。
单飞立即想到一事,“那送信之人莫非是大秦统帅克拉苏的后人?”
多米那斯身躯微颤,失声道:“单统领又知此事?”
单飞暗想我在西域转了一圈,倒也不是白混时日,“克拉苏的后人返祖归宗,本是好事,你为何说定远侯选错了人?”
多米那斯苦笑道:“单统领这般渊博的见识,难道不知道克拉苏本是大秦帝国两百多年前的统帅?而克拉苏之后,大秦帝国又换了数个王朝。”
单飞明白过来,“难道克拉苏的后人想要回转大秦帝国,可贵国帝王却是不许?”
“正是如此?”
多米那斯感慨道:“当年克拉苏兵败卡雷,其子带人东逃后不知所踪,却不想到了中原。那些人久在中原,思乡心切,本想借送信之机,请求敝国君王援助回归,不想敝国那时的君王很有猜忌之意,反倒斩了那信使。”
他没有明说其中的门道,大殿众人倒多是知晓其中的心理。大秦帝国君王为求大权独揽,怕克拉苏家族夺权,自然感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中原,这种事情不是司空见惯?
单飞亦明此理,不去深想这些阴暗,“那封信呢?究竟说了什么?”
多米那斯解释道:“那封信是用中原话和敝国言语写了两份,不过那时没人懂得中原话,克拉苏的后人离开大秦帝国时日亦久,写了什么也让人很难理解。”
单飞暗想这倒不错,除了中原的方块字很有传承的特点,西方的言语不是象形会意的结构,每过百来年,其实都像换了一种语言般。
“那时的帝国君王曾让博学多知的人转译信中的言语,有人辛苦的转译前面的小部分,大意是——庞贝覆灭是因为咎由自取,有人灭之,还请敝国君王以此为戒,好自为之。”多米那斯叙述道。
殿上群臣暗自摇头,心道班超虽为定远侯,可管的未免太宽了些儿,他如何敢警告大秦帝王?这信谁收到都不会高兴的。
果不其然,多米那斯又道:“那时的帝国君王一听这些话,自然很是不快,当下斩了信使。”顿了片刻,多米那斯叹道:“可惜的是,那时根本没有人想到过,那封信接下来的内容,才是最关键、亦让人最是心惊!”
第一千零六章 精准的预知
多米那斯叙述的详尽,朝中的群臣听了,倒有多数感觉这人所言并不像是捏造,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杨修大皱眉头,他认定所谓安息、贵霜、大秦三国的使臣来访,必定是司空暗中操纵,如非这样,根本不会有这般巧合之事,可司空让这个所谓的大秦使啰嗦这些事情,目的究竟何在,他实在打破头都想不明白!
单飞听多米那斯叙说往事,心中却想,怪不得甘英出使大秦帝国、到波斯湾就回转,甘英不是半途而废,恐怕是感觉这信的确有点儿问题,不想自找麻烦吧。
“那封信接下来又说了什么?”单飞耐心道。
多米那斯解释道:“大秦君王斩了信使,转译信件内容一事自然搁浅。那封信本随之就要付之一炬,转译信件那人却是留了个心眼,将那封信尽数转译出来。那封信中段是说,庞贝前车之鉴,却不过仍旧是个警告,如果大秦帝国仍旧穷奢极欲,数十年后,随即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帝国!”
单飞诧异道:“信上有没有说那更大的灾难是什么?”
多米那斯眼皮微跳,“那信中说帝国很多人会剧烈的腹泻、呕吐、高烧干渴直至周身溃烂,皮肤化脓而死。”
“瘟疫?!”单飞失声道。
多米那斯目光闪动,“单统领又知道?”
单飞心中有些震撼,他一直在想比庞贝城覆灭还要严重的灾难是什么,一听多米那斯这般说,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危机。
安东尼瘟疫!
多米那斯说的一定是安东尼瘟疫!
很多人脑海中都有错误的观念,认为战争是人口灭绝的最大主因,其实不然,历史上对人类杀伤最大的不是战争,而是瘟疫!
就在数十年前,中原爆发黄巾起义的前夕,罗马也是有着一场极大的危机,这危机被后人称作安东尼瘟疫!
这是发生在罗马安东尼王朝的一场毁灭性瘟疫,据史书记载,那时的罗马一天就有数千人会染病而死,瘟疫数次爆发,在罗马前后历时十数年,可说是间接摧毁了罗马的安东尼王朝。
班超竟能预知此事?
难道说这场瘟疫是人为散播的?
单飞一念及此,着实心惊肉跳,他突然想到,据中原史书记载,黄巾起义前,亦有瘟疫不停的爆发……这亦是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可说是摧毁了东汉王朝……
中西的这两场瘟疫时间点极为暗合,难道都是有人暗中操纵的结果?
多米那斯不知单飞所想,可见到单飞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肃然起敬又道:“单统领说的不错,定远侯在信中竟预知了大秦帝国数十年后的一场瘟疫!”
顿了片刻,多米那斯苦笑道:“可在当时,转译信件那人并没有告之当时的君王,其实哪怕他如实告之,当时帝国的君王也是不信的。”
单飞默默点头,心道大多数人看的都是眼前,很多君王也不例外。大家都是抓紧吃喝玩乐,哪去管后世的洪水滔天?
“不过转译信件之人却将信中的内容记录下来,传于后人知晓。”多米那斯又道:“那家人后来成为帝国有名的巫师。安东尼瘟疫爆发后,那家人真正开始相信定远侯所言不差,诧异定远侯预言神准的时候,亦骇异信中接下来的一个预言。”
“定远侯又预知了什么?”单飞惊诧道。
多米那斯盯着单飞道:“他预言就在近年,无论大秦帝国,还是中原,都有全部覆灭的危险!”
话语落,殿中哗然声一片。
杨修忍无可忍,叱责道:“荒唐,荒唐之至!大秦使,你真的以为有人会信你说的话吗?”
群臣亦是摇头。如今许都城歌舞升平,早让他们淡忘了战乱的危机,更不信有什么力量能让大秦帝国和中原同时覆灭。
大明王、苏拉脸色却变。
单飞看到大明王、苏拉的反应,竟似对多米那斯所言很有戚戚,暗想白狼秘地和女修要是重演黄帝、蚩尤一战的场面,不要说大秦、中原全部覆灭,只怕贵霜、安息亦是不能幸免,这或许才是三国使臣齐聚许都的真正缘由。
多米那斯听到杨修呵斥,看了杨修一眼,带着怜悯道:“中原有句话说的很好。”
“什么话?”杨修反问道。
“夏虫不可语冰。”多米那斯淡淡道:“你怎么能和只活在夏日的虫子叙说寒冰的冷酷无情呢?”
杨修心中怒极,冷笑道:“阁下这般荒唐的言语,认为世上有哪个会信?”
多米那斯微笑道:“如阁下这般的人,一万个人来信,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如单统领这般的人物,只要有一人相信,我亦是不虚此行了。”
杨修气的满脸通红,偏偏无从反驳。
单飞无意这般无谓的争吵,盯着多米那斯道:“那转译信件之人的后代如今在哪里?大秦使可带来了吗?”
多米那斯笑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那转译信件之人的后人!”
单飞微怔,倒没想到多米那斯一直在说自身的事情。迟疑片刻,单飞终道:“你信定远侯不会说错。”
“我若不信,如何会不远万里的来此?”多米那斯苦笑道:“安东尼瘟疫爆发后,我家族对定远侯的预言着实敬畏非常,这才多经准备后派我前来中原,不然我何以会这般精熟中原的事情?我向天子询问定远侯的后人,就是想要知道定远侯有没有传下破解灾难的方法。”
众人面面相觑,想说不信,可多米那斯说的煞有其事。但若说相信,他们内心却实在觉得滑稽非常。
“我如今终于知道定远侯为何没有后人留存了。”多米那斯突然道。
单飞略有奇怪,“为什么?”
“我家族虽知道这灾难,却一直没有对敝国帝王提及此事。”多米那厮有些迟疑道。
他说的跳跃,单飞已然明了,“你说出此事却无法解决,仍旧无济于事,反倒徒惹帝王的猜忌?”
多米那斯抚掌笑道:“单统领,我这人少服华而不实之人,却对你实在佩服。”他无形中又刺了杨修一下,随即道:“可班氏后人应该知道定远侯的预言?他们若对中原帝王提及这些事情,若碰到像他这样的人……”他伸手指向杨修,毫不客气道:“不求真相,先想着否决,再加上有点儿权势,想要稳定自己的地位,你猜那人会是如何?”
杨修脸色发青,若不是怕失风度,几乎要挥拳和多米那斯理论。
单飞默然片刻,“我不知道的。”
“你知道的。”多米那斯一双蓝色的眼睛满是看破世情之意,“他们会当这些话语是妖言惑众,他们宁可杀了班氏全族,也不想让这种消息动摇他们的根基!百姓的死活算得了什么?他们的千秋万世、奢华永享才是至关重要,不然以定远侯的威望,其孙就算杀了公主,削掉班家世袭侯位、杀掉班超的孙子就好,为何要灭尽班氏一族?”
单飞何尝不知这种可能,但他实在不想得出这种结论。
多米那斯冷静道:“这并非凭空猜测,我到中原后已知,敝国瘟疫横行的时候,中原亦是瘟疫肆虐。中原爆发的瘟疫和安东尼瘟疫完全相同的情况。定远侯悲天悯人,甚至关切到大秦帝国的生存,怎么对中原的惨状不加预防?可哪怕他再是忠心耿耿,亦无法控制死后的事情,他给子孙留言,多是想让子孙到时劝说朝廷提防此事,却不想反因此事让全族尽灭,瘟疫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
轻轻叹口气,多米那斯又道:“瘟疫爆发后,汉室也算崩塌了,这可说是杀了班氏全族的报应!”
群臣脸色改变,刘协更是脸色苍白。多米那斯这般言语,简直就和当众打脸般,若只有这人在,刘协说不定大动肝火,可见单飞对这人很是看重,他们真不敢轻举妄动。
单飞皱眉道:“承蒙大秦使实言相告,可惜的是……班氏无人留存……我等对你恐怕没什么作用……”
多米那斯截断道:“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指望,可不想见到了单统领这样的异人,倒感觉事情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单飞实在看不出希望在哪里。
多米那斯略有振奋道:“单统领,当年定远侯寄信时,还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给了敝国的君王,无人知晓那物的作用,可我深信这是解除灾难的关键。我将此物带到中原,本是想寻中原异人看看……”
“那物何在?”单飞立即道。
多米那斯应道:“那物就在箱子中,我让他们取出来给你看看。”他一摆手,示意跟随的四个随从打开箱子。
那四个随从默默点头,有一人走到箱前,双手按在箱盖之上。
单飞突然道:“等等。”他心中蓦地有了丝不安,虽说不出不安在哪里,可磨砺的直觉却告诉他有些问题。
那随从却没听懂的样子,霍然掀开了箱子。
殿中倏然大亮。
有金光一道蓦地从箱中闪出,径射刘协的方向!
第一千零七章 潘多拉
大秦、贵霜、安息三国使臣前来许都朝拜汉室天子,刘协却一直和个局外人般的坐着,他感觉这些人不是在朝拜他刘协,更像是朝拜单飞来了。
这本是不小的羞辱,好在这些年来,他已习惯在朝堂之上如傀儡般的坐着,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危机蓦地到了他的身上。
金光一闪,有凌厉的光芒霍然向龙椅之上的刘协射到!
刘协意想不到、群臣没有想到,哪怕多米那斯都是“啊”的一声,神色满是骇异。谁都没有想到过,大家说的好好的,大秦使带来的人竟要行刺汉室天子!
杨修脑海中却被那金光轰出了灵光,心中剧烈的一颤——他蓦地感觉自己全然明白了曹操的用意,曹操突然整出了三个外域国度的使臣,却在其中夹杂了刺客!刺客杀了刘协,这笔账无论如何来算,对曹操都是最有利的事情。
思绪一刹,“轰”的大响!
金光轰在龙椅之上,那本是上等楠木所制的龙椅倏然如纸糊般的化作了碎片。
“陛下!”有几人齐声惊呼,知道刘协一定比那楠木要脆弱,楠木碎裂,刘协焉能幸免?
不想刘协居然安然无恙!
他蓦地离开龙椅丈许的位置,眼看龙椅化成片片,他两腿颤栗,根本无法站立。他也没有站立,他是被单飞拎在手上。
金光一闪,不过弹指之间;瞬息一念,已是生死刹那。
单飞出手。
他意识到不妙,在金光射出那一刻时飞身到了刘协的身前。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可以快过光,他亦不能,可他在大秦奴掀开箱子的同时,已感觉危机所在。
殿中众人都被多米那斯所言吸引,单飞亦不例外,可在多米那斯让手下开启箱子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问题所在。
他感觉开箱的那人深吸了一口气。
常人的呼吸不过是在胸腔之间,但根据庄子所言,真正的高手精熟内息的流向,一口气甚至可以吸到脚跟之上。
换句话说,真正的高手,呼吸间可以将内息遍布周身各处。
昔年蔺相如持璧而立、怒发上冲头冠,此言若非太史公夸张比拟,也极可能说明蔺相如敢在秦王面前这么拽,多半也是因为有两下子的缘故。
开箱之人所吸一口气的深邃远超常人所为。
这个大秦奴竟是个内家高手!
大秦使多米那斯怎会带个内家高手在身边,这样的人,如何会甘愿给多米那斯抬箱子?
单飞转念间,就见箱子开合的方向正是向着刘协!
这些人在放下箱子的时候,已是精心准备开启的方向?他们的目标难道是刘协?
单飞瞬间预判,抢先而动,这才先一步将刘协从龙椅上扯了下来,让刘协避开了致命的杀机。
众人均怔,不想会有这般变化。
杨修见单飞神奇的救下了刘协,脑海中乱如麻般——单飞为何要救刘协?今天的这出戏的终极目的,难道不是要刺杀天子刘协?
开箱那大秦奴嘴角抽搐了下,不想单飞如此机警,竟能将刘协从生死边缘抓了回来。眼见单飞凌厉望来,突然喝道:“合!”
他“合”字一出,箱子旁其余三个大秦奴霍然伸手前探,和开箱的大秦奴四掌交接,下一刻的功夫,一道光柱从四人掌心涌出,排山倒海的向单飞、刘协击来!
单飞甩臂间,将脸色如土的刘协抛在了身后,双手瞬间圈而反推、十指外扩。
震字决!
震!
承光殿光芒大盛,众人只听到“嗡”的声响,随即就见那道白光到了单飞的近前后,倏然折而上冲,直奔殿顶的方向。
轰!
再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响,殿顶瞬间破出了个极大的窟窿。地动山摇间,瓦片碎木纷纷砸下。与此同时,承光殿地在颤、柱在摇,随时都要坍塌的模样。
众人大呼小叫,生死关头时再顾不得什么君臣纲常,纷纷向殿外冲去。等冲到殿外的时候,看到承光殿摇摇欲塌、尘土弥漫的样子,才纷纷叫道:“陛下呢?陛下怎样?”
有人忍不住哀声痛哭道:“陛下千万不能有事。”说话时,脚却根本不动一步。
众人干嚎的时候,随即见张滂背着刘协冲出了大殿。有人暗自皱眉,心道这刘协死在殿中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又活着出来了?
不过危机暂解,众人感觉这场戏还得唱下去,纷纷涌到刘协身旁,七嘴八舌道:“陛下,陛下……”
他们不等问安时,刘协双眼翻白,已经晕了过去。
群臣见刘协晕倒,暗想无论怎么问候,刘协也是听不到的,索性省了这份忠心,纷纷又向承光殿的方向望去,心中均是想着一个问题——适才究竟怎么回事?单飞和刺客呢,又去了哪里?
不多时,夏侯渊一脸肃穆的扣着多米那斯的手腕走出承光殿,一到殿外就喝道:“拿下!”
话音落,有宫中侍卫纷纷上前,将多米那斯捆了起来。
多米那斯脸色有些苍白,却还能道:“这位将军,单统领去了哪里?”
夏侯渊紧盯着多米那斯道:“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刺客去了哪里?单统领又去了哪里?”他问话的时候,难掩内心的颤栗。
适才承光殿混乱不堪,群臣一窝蜂的混乱,他夏侯渊身经百战,虽是震骇眼前不可思议的情形,尚能冷静旁观。
刺客联手能击出光柱已是匪夷所思,单飞翻手间震回光柱更是让他难以想象。在光柱击穿承光殿顶的时候,他就见那四个大秦奴四手倏分,有个蓝色的光洞霍地现在他们的正中,下一刻,那四人已经冲入光洞中。
而单飞一个跨步,亦是进入那光洞。
蓝色光洞一阵荡漾后,消散在空中,而单飞和那四个大秦奴凭空消失在大殿之中。
夏侯渊从未见过这般离奇的景象,冲到蓝洞出现的地方,伸手摸去,却是发现不了任何异样。
单飞和刺客去了哪里?他茫然不知,等回过神来,见多米那斯居然没有逃命,夏侯渊一把揪住了多米那斯,将其扯了出来,立即向多米那斯询问单飞的去向。
多米那斯轻叹一声,“这位将军,我亦是一无所知。”
“你一无所知?”夏侯渊嘿然冷笑道:“你带人公然在宫中行刺天子,犯得可是诛族的大罪,你如今竟说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
多米那斯神色转归平静,“我可能是犯了大罪,可是将军总得等单统领回转再行宣判的,是不是?”
夏侯渊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大秦使带人行刺天子,这件事传出去非同小可,可夏侯渊如何不知,若没有曹操的放行,这些人根本进不了宫中。
曹操策划的这些事情?
夏侯渊杀心已起,本要为曹操干掉多米那斯一了百了,可他心中实在还有个极大的困惑,单飞不是受司空之命令行事吗?司空既然要杀刘协,单飞为何要救下刘协,司空究竟是何打算?
不止是他,群臣想的亦和夏侯渊仿佛,望向昏过去的刘协,众人心中突然在想——这时候,昏过去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刘协若是醒着,如何面对这般难堪的局面?
单飞无暇如群臣般胡乱猜想,他见四个大秦奴联手裂开蓝洞空间,立即意识到这些人一击不中,就要全身而退。
眼见蓝洞一出就要合拢,他艺高人胆大,没什么犹豫的闪身到了蓝洞之中,就要追踪这四人的下落。
不想下一刻的光景,他眼前蓦地闪亮,随即就听到钟磬声响,有檀香气息迎面而至。
单飞凛然之际立即绝了外息,等脚踏实地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佛堂之内。
那四个大秦奴踪影不见。
前方佛龛之上,正有庄严肃穆的佛像慈悲的看着世间。佛像之前站着个头戴道冠的道人,背向单飞。
他在哪里?
单飞心中着实惊诧,不解佛堂为何出现个道人,亦不明白他追踪那四个刺客,为何刺客不见,却遇到了一个道人。
难道这道人是那四个刺客的同伙?这里是贼窝?不然为何他循着那蓝色的光道会到了此间?
心中困惑,单飞盯着那道人的背影,还能保持冷静。
那道人突然开口道:“单飞,你可知道潘多拉之盒吗?”
单飞扬下眉头,不想这道人一口就道破他的名姓,更不想这个东方的道人张嘴说的竟是西方的一个神话。
不闻单飞回答,那道人自问自答道:“西方的传说中,天神为了报复人类,送到人间一个绝美的女人。那女人能说世上最动听的言语,有着倾城的美貌、无边的魅力,那女子就叫潘多拉。”
并不回头,那道人继续道:“天神给了潘多拉一个装着许多灾祸的盒子,警告潘多拉莫要打开。不过神就是神,知道人类的劣根,更知道女人的好奇无法阻挡,神预知潘多拉终究会打开这个盒子。潘多拉已然拥有了一个女人能拥有的一切,可她还是忍不住欲望,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藏的一堆灾祸瞬间飞了出来,布满了世间,人世间自此多灾多难。潘多拉惊慌失措下,将盒子盖上,却关住了盒子中最重要的一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
听不到单飞回话,那道人终于转过身来,自问自答道:“盒子里关着的是……希望!”
第一千零八章 同一类人
单飞的眼皮莫名的跳动了下,难掩神色的讶异。
那道人鹤发童颜,让人一时间看不出真实的年龄。单飞一见这道人的面部特征,听他的口音,知道这绝对是个中原的道人。
他吃惊的不是一个中原道人对西方的神话这般了然,而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道人。
这人有着一双极为年轻、却又看破世情的明亮眼睛。
单飞看到那双眼睛时,脑海中一震,立即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道人!
他是透过鬼门看到过这个道人!
当年他和阿九从于阗通过飞来石到了鬼门前,阿九被鬼门上的文字吸引,几乎被吸入鬼门,他情急之下,动用六甲秘祝反抗引力,却误裂鬼门,不但放出了许多异形人,还透过鬼门的裂痕看到了这个道人。
那时这个道人在众多异形人之后,身处一条黝黑发亮的圆形通道内。他看到了这道人,这道人当时似也看到了他。
单飞不想有朝一日,他和这道人又在这种极为奇特的情形下相见。
内心困惑重重,更是不解这道人为何突然说起潘多拉之盒,单飞犹豫片刻,终于问道:“道长……”
“贫道张道陵。”那道人轻声道。
单飞身躯微震,有如响雷轰在耳旁,吃惊道:“你是张道陵?你还……”
“活着”两字没有说出口,因为向面前这人这般发问多少有点滑稽可笑。单飞倒未想过,他才从甄家、丁夫人口中得知张道陵,此人随即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人出现在鬼门,似和孙钟有瓜葛;当年此人和巫潜同行,拯救了甄氏的危难、预测了甄氏的危机;此人随即安排曹冲、甄芯冥婚,如今又和行刺刘协的大秦奴联系在一起……在单飞想来,此人实在心思难测。
看出单飞的警惕,那道人微微一笑,似听出单飞的言下之意,接道:“贫道还活着。”
“那你……”单飞心中千万疑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问起,而张道陵开口说及潘多拉之盒,更给他凭添了不少困惑。
张道陵回头望向了佛龛上的佛像,良久才道:“神话始终是神话,并非真相。”
单飞“嗯”了声,感觉张道陵没有突然消失的意思,终于回过神来,试探道:“道长为何提及这个神话?”
他虽怀疑张道陵和刺客很有瓜葛,却不如旁人般咄咄逼人的出手,他需要寻找的是缘由,而非一个简单的结果。
“神话的起源有几种缘由,一种是世人内心的欲望转化,另外一种是依托于真相,却因世人局限认知始终不明真相,只能用自己的见识加以改变描绘出来。”张道陵看着佛像道:“就如《金刚经》中,释迦起居坐卧本如常人般,托钵乞食、洗足敷座,可后人却将自身的欲望强加于释迦,将自己的众多贪婪安在释迦身上,反倒让人对释迦敬而远之,难解释迦言语的真意。后世虽将释迦尊称神佛,可释迦在很多人眼中已变得和妖魔一样。”
他说的内容多少有些隐晦,单飞倒还能听懂。
根据《金刚经》记载,《金刚经》是在释迦和众比丘入城乞食化缘后、回转到说法的住处后和弟子进行的一段交流,那时释迦是自己洗脚后再自己准备了坐垫,然后坐上去给众人叙说安心的法门。
很朴实无华的记载,这个好似神佛般的人物,实则事事亲力亲为,不需假旁人之手侍奉自己彰显自身的高贵。
《金刚经》这般记录的本意也是告诉世人,释迦也是和常人般的人物,不过释迦亦是觉悟者罢了。
可后人却开始用自己的欲望对释迦多加描绘,将释迦和一帮比丘说成什么满天神佛,又说他们还能统治天庭,和猴子什么的打的天昏地暗之流……
唐玄奘若是知道自己历尽艰辛取回的真知灼见被后人篡改成如群魔乱舞般,多半会气得从棺材中跳出来。
单飞一听张道陵的言语,心中着实有些钦佩,知道这道人绝非简单画符的天师,而是有着自己的正见!
“潘多拉之盒缘起是因为真相的篡改。”张道陵又道。
“真相是?”单飞不由问道。
“真相是……”张道陵淡然道:“盒子里有瘟疫,亦有希望。”
单飞有点不明白,皱眉道:“不知能否烦劳张道长详细的解释下?”他知道张道陵不欠他什么,没有必须给他解释的义务,因此问得很客气。
张道陵并不隐瞒道:“潘多拉盒子就是瘟疫之盒,里面本有改变世人的希望。”顿了片刻,张道陵补充道:“盒子是蚩尤所传。”
单飞这次终于有点明了,“那盒子是蚩尤用来改造世人的实验工具?”
张道陵微微点头,“这盒子曾到了雅典,传播了一场瘟疫,才转化为潘多拉的神话流传下来。”
单飞脑海中有历史记录闪过,立即道:“六百年前雅典的瘟疫?”他记得大约六百多年前,雅典爆发过一场瘟疫,那场瘟疫杀了雅典半数的人口,几乎可说摧毁了雅典。
他不想这场瘟疫和蚩尤有关,更想不通这样一个可怕的瘟疫盒子里有什么希望。
张道陵再次点头,回头笑道:“如今局限地域手段,东西方交流不畅,你这般博学多知,甚至明了雅典一场六百年前的瘟疫,在很多人眼中,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单飞笑笑。
张道凝望单飞,缓缓道:“但我知道为什么。”
单飞心中微跳,仍旧保持沉默。
张道陵半晌终道:“因为我和你一样,你我本是同一类人!”
单飞心中狂震,不复平静道:“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知道我是哪类人?”他突然想到一件往事。
当年孙钟提及遇到个神秘道人,他单飞一直怀疑孙钟遇到的神秘道人就是张道陵。而根据孙钟叙说,那道人曾说过蝴蝶效应的概念。
当初他单飞听到这个概念,立即感觉那道人也很现代,如今再听张道陵强调,单飞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
张道陵仍旧平静道:“你我都是知道历史长河的一段记载,却不知道在蝴蝶效应下,历史走向何方的一类人。”
单飞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道长今日在此,是专门在等我?”
张道陵看着单飞,“你我终究会相遇的,不过我没想到我们会这快相遇。”
“你没想到?”单飞喃喃自语。
张道陵目光微闪,强调道:“我没想到!”转瞬轻叹一口气道:“我们知道的多,想不到的亦很多,难道不是吗?”
神色惆怅,张道陵轻语道:“当年我到了这个世间,应该和你的想法相似。”
单飞奇怪的看着张道陵,感觉这道人不愧是天师道的鼻祖,很有算命的潜质,“你知道我到了这个世间如何想?”
“我说过,你我是同一类人。”张道陵目有深意道:“同一类人自然想的类似。我亲眼看到东汉的崛起,预知它终究要走向灭亡,亦亲眼看到它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单飞看着眼前的这个道人,实在有种离奇的感觉。按照这个时间跨度,张道陵应该活了近二百年,可他除了看到张道陵的银发,在张道陵的脸上却看不到什么衰老。
张道陵老的只是头发,一张脸看起来却是极为年轻。
“若是旁人,一定会问我,为何不做点什么改变这个悲哀的结局?”张道陵了然的看着单飞道:“可你不会问,因为你和我一样,均知道所谓的改变终究亦不过如梦幻泡影罢了。尧舜所行高山仰止、珠玉在前,可世人宁可明珠暗投,却不会再走尧舜的道路。我们或许能改变一时,却无法改变卑微人心汇聚的走向。”
回头望向佛像,张道陵又道:“八百年前的释迦就已明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法尚如此,何况非法?世事如此,何况不过历史长河转瞬消逝的一刹?”
单飞见张道陵对佛典记载信口拈来,暗想这人在他自身的那个年代,只怕也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因为如今佛法少东渡,龙树要求真经都要跑去龙宫天塔,张道陵的这些学识应该是自带而来。
“单飞,我们这类人因为看得多,反倒做的少,因为我等真不知究竟如何做才能让世间脱离这悲哀的轮转。释迦虽有明论,可我们还是不舍跳出这个世间,因为我们无法做到释迦所言的心无挂碍,因为我们不知心无挂碍后,我们为何还要存在?因此你虽是跳出去,终究还是要回转了结因你而起的因缘。”张道陵缓缓道。
单飞双眉微挑,暗自诧异,感觉这道人好像对他前往天之本源一事亦有了解!
“我虽是这般想法,可有一人却和我想的不同。我来到许都见你,本是因为他。”
张道陵本是平静的脸上泛起了丝波澜,“他知道我所知的历史记载后,激动的质问我,我们既然有能力,为何不努力做些改变?我们明知灾难就在眼前,为何不努力去避免?难道只是因为这些灾难是别人的,和我们自己无关?我那时无法回答。”
“他是哪个?”单飞不解道。
张道陵眼中蓦地有了深邃的哀伤,许久终道:“他是我的儿子,他叫张角!”
第一千零九章 警告
张角是张道陵的儿子?那个黄巾起义的领袖人物?
单飞讶然的看着张道陵,有些吃惊道:“黄巾军的首领张角原来是道长的儿子?”他发现远古之秘是从接触三香开始,而他真正开始知晓三香的事情,正是始于《太平经》的几句记载。
张道陵喃喃道:“他那时还不是黄巾军的头领,他是我的儿子,他一直是我的儿子。”他叙说的平淡,其中蕴含的父子情深却是着实让人动容。
单飞看着张道陵的伤感,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张道陵却像早有准备,继续道:“我那时知道世上瘟疫要起,因此创五斗米教未雨绸缪,只盼能让天下百姓少些苦难。”
单飞立即问道:“道长知道瘟疫将起?道长如何知道的?”他以为张道陵那时已和白狼秘地有什么瓜葛。
不想张道陵淡淡道:“你若在那个时候到了这个世界,你难道会不知道?”
单飞一怔,暗想因为演义和《三国志》,世人对三国的许多事情可说是家喻户晓,可这些记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均忽略了东汉末年影响极大的瘟疫事件。灵帝之时、黄巾起义的前夕,中原接连爆发数次瘟疫,影响之大,实在和罗马的安东尼瘟疫不相上下。
汉室的腐朽贪婪的确是导致汉室崩溃的主因,但若没有这几次瘟疫,汉室说不定还能苟且残喘一些年。
他单飞对这种历史大事自然知晓,倒忘记了张道陵和他是一类人,记忆中居然也有这些事情。
不过为求确定,单飞还是问道:“那时候道长并不知道这些瘟疫是和瘟疫之盒、白狼秘地有关?”
张道陵摇摇头道:“我那时还不知道,亦不知道这是个警告。”
你那时不知道,如今自然知道了?单飞确定此事,立即问道:“什么警告?”
“白狼秘地的警告。”张道陵回头看向佛像道:“就和庞贝覆灭般的警告。”
单飞皱眉不语,暗想着白狼秘地的真正用意。
张道陵默然片刻,终于说了下去,“我因为知道瘟疫会爆发,提早准备药材、配制符水,倒能救些患病的百姓。”
单飞微微点头,知道五斗米教能迅猛的发展,就是因为张道陵治病得法,深得百姓的信赖。
“可角儿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我这般修修补补无济于事,他认为瘟疫真正的源头是在没落的汉室。”
张道陵回忆道:“他对我道,都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眼下是天下之心脑已坏,才引发这世上百姓的苦难!没谁规定一定是那些蛀虫掌握着天下百姓的命运,他要取代汉室,为天下百姓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单飞暗自感慨,心道自从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一直将忠君思想放在第一位。大部分人被这种思想洗脑,那时只有张道陵、以及张道陵的后人才会有这种先进的思想。
不过他转瞬有了个困惑,质疑道:“道长既然和我是一类人,定然知道自己的命数?”他暗想张道陵如果知道历史的话,对张角的黄巾起义必定有所知晓,为何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送死。
“你是单飞,可你知道自己的命运?”张道陵反问道。
单飞一怔,知道张道陵的意思,却摇头道:“道长,我和你不同。道长赫赫名声,天师道的鼻祖,留下的记载比我定要多出百倍。”
“我既然这么有名,你究竟知道我的什么事情?”张道陵淡淡道。
单飞愣住,他自觉得知道张道陵太多的历史,可认真想想,他除了知道这人创建了五斗米教外,对这人真正做了什么事情,实在是很难说清。这人被道教奉为鼻祖,事迹多像是神话,可神话传说自然算不了数的。
皱起眉头,单飞还是执着道:“我对道长或许少有知晓,但道长一定知道黄巾起义和张角的结局吧?”
看张道陵微有点头,单飞质疑道:“你或许对这个世界做不了什么,但你对自己的儿子,也从不想去做些什么事情?”
张道陵看着单飞良久,“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他会发动黄巾起义的。我那时候也根本不知道黄巾起义的首领居然是我的儿子。”
单飞瞋目的看着张道陵,一时间只觉得张道陵脑筋有些问题。
好在张道陵很快解释道:“我儿子本来不叫张角,我给他起名叫做张太平。”
嗯?
单飞一怔,不解道:“那他为何……”
张道陵截断道:“就在他决定行大事之前,突然找到了我,说如今苍天已死,并无太平可讲。他决定不再叫做张太平,他要改名叫做张角。他说,既然没有谁敢挑战这个贪婪没落的汉室,就由他来做冲锋的号角,刺穿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腐朽壁垒!”
顿了片刻,张道陵涩然道:“你自然明白我那时的震惊?”
单飞目瞪口呆,实在感慨命运的玄奥。半晌,他终于说道:“我若是你的话,一定会告诉张角他的命数。”顿了片刻,单飞补充道:“我对旁人或许能有隐瞒,但我会告诉自己亲人所有的真相。”
张道陵凝望着单飞道:“在你眼中,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
单飞诧异道:“你和你儿子说了一切?那他为何……还会……”他一时间不懂张角的结局为何没有任何改变。
张道陵眼中有着深邃的悲哀,却亦有着骄傲,“我告诉他,据我所知,他若起义,就一定会死!他听到后并没有退缩,只和我说了两句话,就让我无言以对。他对我说,人不能因为自己要死,就什么都不去做的,是不是?一个人如果做的没错,就应该做下去的,这样才不负来这世上一场,对不对?”
单飞听着那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内心却是波涛起伏,许久才道:“他说的没错!”他很赞赏张角的想法,不过事实上,大多世人知道自己要死,就会放弃一切,明知自己做错,反会想方设法的掩饰自己的过错。
张道陵的眼中又有了深切的痛楚,望着堂中的佛像道:“他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可惜的是,这不是没错之人的世界。释迦的很多言论让人为之赞赏,唯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说,却让人很是失望!”
单飞默然。
“角儿决定推翻汉室王朝,但他并不是鲁莽的人。”张道陵又道:“他精心的做了许多准备,我知道,他并非没将我的警告放在心上,他一定在慎重考虑自己的命运。但他或许认为他可以改变这个命数,亦或许……”他没有说下去。
单飞却替张道陵说了下去,“或许他认为自己哪怕无法改变自己的命数,但他终究能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张道陵沉默良久,幽幽叹息道:“我见他意志坚定,如何再会阻挡他行事?他用我所传的医术行医济世,救治了许多百姓,树立了极高的威望。”
单飞默默点头,暗想根据历史记载,五斗米教和黄巾军发迹的路数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利用平等的思想扩大信徒,再用符水救治百姓,引发百姓的信仰,原来这两个教派的根基都是同出一处。
“可在我记忆中,他却一定要死的。”张道陵伤感道:“作为一个父亲,我既然知道他的命数,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帮他。我记忆中,他是病死的,但我始终不解,以他的武功身体,如何会莫名的病死?”
单飞迟疑道:“那他是如何逝去的?”他突然想到郭嘉一事,暗想根据记载,郭嘉也是病逝的,他也一直搞不懂不穿袜子都不会伤风感冒的郭嘉如何会病死,结果郭嘉是失踪。看来很多历史记载大有问题。
张道陵眼中蓦地闪过凌厉的光芒,单飞微惊,不由暗生戒备。张道陵眼中的凌厉渐淡,恢复了平静道:“黄巾军在中平元年起义,这和我记忆中的时间相符。”
“为什么?”单飞皱眉道,心想张角赶死也要选这个时辰吗?
“你知道蝴蝶效应?”张道陵突然问道。
单飞点点头。
张道陵涩然道:“某只蝴蝶的翅膀煽动或许会引发一场海啸,可成千上万的蝴蝶煽动翅膀,却不过是无功而返。”
单飞一时不明,张道陵随即又道:“那能引发海啸的蝴蝶必定有诸多机缘汇聚,才能造就那般声势。错过了任何一个因素,都不太可能引发惊天动地的效果。”
单飞微微点头,他以前也是这般想法。
张道陵缓缓又道:“佛渡有缘说的亦是这个道理。一个人若是愚痴的不想改变,你砍了他的脑袋,都无法让他改变,一人如此,众多人汇聚成的起义亦是如此,因此真正的起义要有规模,一定要诸多准备、等待机缘。”
单飞终于明白了,“张角一定要那时起义,因为在他看来,那时时机趋近成熟。太早了,反倒得不偿失。太晚了,亦有变化的危险?”
张道陵轻叹道:“单飞,你是个聪明人,角儿和你一般想,他甚至算准了人多必失,起义的日期一定会被某些人泄露,因此他反倒故意泄漏了日期,在朝廷以为瓮中捉鳖、动兵镇压的时候,他反倒将计就计的借力立即发动起义,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第一千零一十章 死亡真相
单飞听张道陵叙说张角往事的时候,一直在自动的脑补。他不知道张道陵的详细事迹,但对张角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
张角是个奇才,亦是个天才。
据史实记载,在起义的计划泄漏出去后,张角还是能立即传令黄巾军四道八门三十六方同时起义,瞬时在中原遍地开花,几乎颠覆了汉室。
很多人准备个十几人的会议,有着极为先进的通讯设备,一时半会儿都是召集不齐,张角在那种落后的条件下,一下子就煽动各地的数十万人同时起义,那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壮举。
事后的史学家研究此事,都觉得不可思议。听了张道陵的描述,原来张角也动用了心机,饶是如此,张角的本事还是让人钦佩。
可张角为何还是会死?
单飞知道黄巾军的结局,关注的就是张角生死的问题。不过看张道陵伤感的追忆往事,倒是不好催促。
张道陵回忆道:“黄巾军蓦地偌大的声势,让朝廷惶惶难安,我看在眼中,亦是没有几日能够合眼。”顿了片刻,张道陵看向单飞道:“你我都知道,这场起义声势虽是浩大,却不过起于中平元年、亦终于中平元年。按照我的记忆,角儿冬季就死!”
单飞明白张道陵那时的焦虑,问道:“然后呢?”
“就在秋季,黄巾军声势益发壮大时,我终于再次去找角儿。”张道陵苦涩道:“角儿发动起义前数年,就斩断了和我的一切关系。他说这是他决定的事情,他不想牵连我,可我如何能放下他的事情?我以往虽决定不理世事,可那时突然有了个主意,我决定替他运筹,让他暂避数月,过了冬季,一切说不定会截然不同。”
单飞目光微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暗想张道陵对儿子的确用心良苦,“张角没有同意?”
“他不在军中!”张道陵缓缓道。
单飞诧异道:“他如何会离开黄巾军?”
张道陵黯然道:“我那时并不知道。”
“那你如今……”单飞很怕张道陵说了半天,最关键的偏偏隐瞒不说。
张道陵眼中又闪过丝凌厉的杀意,“我如今自然知道了。”他本是平淡冲和的道人,可在这时,却只有森森的杀机。
单飞暗自警惕,不过感觉到张道陵的恨意并非是针对他。
“我那时只以为角儿想的主意和我仿佛,忍不住心中暗喜。”张道陵微微的吸气,恢复了平静道:“角儿本是奇才,他虽离开军中,可仗着秘密创建的四道八门统领三十六方,进而驾驭数十万的义军,仍能让朝廷焦头烂额。可是在冬季时,突然传来角儿的死讯!”
单飞一震,失声道:“他怎么会死?”
张道陵缓缓握拳,默然良久才道:“我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极为震惊,而角儿的死讯一出,黄巾军立即溃败,你也应该知道,角儿本是黄巾军的首脑人物,人无头不行。”
单飞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张角可说是黄巾军的灵魂所在,此人一死,四道八门三十六方再无众人均服的人物,内部争斗一起,溃败难免。
“我那时又惊又急,立即找到了角儿的义弟张宝,不等我亮明身份,张宝就是大哭,说知道我是首领的父亲,角儿给我留下封书信,说他若不幸丧命,我必循来,让张宝将信转交于我。”
眼中隐有光亮,张道陵接着道:“在信中,角儿对我说,他或许会死,但他已然竭尽全力,此生全无憾事。”眼中的那光亮汇聚到了眼角,变成晶莹的泪滴。
“但我怎能无憾?”张道陵握拳望向单飞,重复道:“我怎能无憾?”
单飞默然。
他虽感觉张道陵这般能自制的人物向他发火多少有点莫名其妙,可面对这般悲伤的父亲,他不想多说什么。
张道陵长吸一口气,终于道:“角儿在信中还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改变命数,可一直感伤自身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起义难免还是让天下死伤无数。他想要速战速决,因此他要寻神力相助!”
单飞眼皮跳动下。
张道陵盯着单飞道:“他要找的神力就是三香!”
单飞已然知道此事,闻言还是心中触动,“三香飘渺,他一时间如何找得到三香?”
“他不是一时起意去找,而是暗中寻了多年。”张道陵沉声道:“他在信中详尽叙述了远古往事,认定了三香一事不假,而且有了具体的举措。当年黄巾军的势力遍布青、徐、幽、冀和荆、扬、兖、豫八州,他最注重的却是冀州,率人最先攻克的是邺城。”
单飞心中一跳,突然想到郭嬛说的事情。
郭嬛记忆中有黄巾军的邺城一战,她为何会对此战印象异常深刻?
“如今的你,自然知道他为何要先取邺城!”张道陵缓缓道。
单飞本没有反应,听张道陵刻意询问,瞬间醒悟过来,“他难道要找女修?”
女修之棺正在邺城!
张道陵听到“女修”二字时,神色冷然,半晌才道:“不错,他最先攻克邺城,正是要寻女修的助力。可惜的是,女修之棺虽在邺城,天底下却无一人能够看到。角儿寻不到女修,感慨交战死难愈多,立即赶赴西域寻找白狼秘地。”
单飞讶然,不想张角对这些远古往事这般熟知。
“他在信上话于我知,无论成与不成,他绝不能放弃。可无论成与不成,他和四道八门都会在冬日再聚。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单飞暗想白狼秘地何等隐秘,张角如何能够找到?可想到张道陵曾入鬼门,单飞诧异道:“道长,我在鬼门见到过你。”
张道陵淡然道:“那时我亦看到了你。”
“你为何会往白狼秘地?”单飞问道。
张道陵默然片刻,回道:“因为角儿进入过白狼秘地!”
单飞有些震惊,实在想不到这个太平道主会有这般神通,“你如何肯定这点儿?”
张道陵并未径直回答,喃喃道:“角儿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亲人。知道角儿身死后,我极度悲伤,立即去探查消息的由来,结果发现竟是董卓最先传出的这个消息。”
“那时的董卓……应该在关中左近?”单飞回忆道。
张道陵微有点头,“我立即前往关中查探,得知一个让人惊诧的事情。中平元年,边章、韩遂率贼入寇三辅,董卓奉朝廷之命前往镇压,两军对垒数月,日渐疲惫,本来董卓并无必胜的把握,结果冬日有一晚月夜明澈,突然有道十余丈长的流星从空坠落,炸在边章和韩遂军营左近数里处,随即有半壁天空红赤如火,惊得边章、韩遂一帮人疑神疑鬼,以为那是败亡之兆,这才被董卓趁机击退。”
单飞暗自皱眉,不知道这和张角有什么关系?
“事后董卓派人前往那有异的地方查看,发现那里有个十数丈的深坑出现。董卓让人下深坑查探,在那里发现一个极为古怪的……容器……”
张道陵说到这里,涩然笑笑:“我和你交谈,不用遮遮掩掩,那实际上是个飞行器。”
“飞行器?”单飞看到张道陵脸颊的肌肉在抽搐,有分猜测,“张角他……”
张道陵深吸了一口气,“角儿就在飞行器中,不过已然失去了性命!”
单飞有些伤感,立即想到了一点关键,“张角哪里来的飞行器?难道是从白狼秘地内?”
“我和你亦是一样的想法,因此我决定余生就要想办法进入白狼秘地。”张道陵声音低沉,却是坚定不移。
张角是被白狼秘地害死的?你想找白狼秘地报仇?单飞心中疑问重重,却不怀疑这个父亲为儿子报仇的勇气。
“飞行器虽被董卓命人掩埋,但董卓却似从中得到了一根异形香,自此将中原陷入了禽兽般的世界。我那时一心寻找角儿的死因,找到了你外公巫潜,同赴白狼秘地。我终于进入了白狼秘地。”
张道陵说到这里,幽幽一叹。
单飞却知道张道陵不知历尽了多少艰辛困苦才能够成行,“然后呢?”他看着完好无缺的张道陵,试探道:“你知道张角是因何而死的?”
张道陵盯着单飞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是白狼秘地的人害死了角儿?”
难道不是?
单飞看着张道陵眼中闪现的恨意,没来由的一阵心寒。他本是问心无愧,因为他和张角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可张道陵为何和他提及此事时,总有着压抑许久的仇恨?
“但白狼秘地并没有害死角儿。”
张道陵一字字道:“角儿得入白狼秘地,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出众,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想法很得白狼秘地的认可。”
这个?单飞一时间倒是不能认同,暗想张角想要济世救民,如何会和没事散播瘟疫的白狼秘地观念一样?
“白狼秘地答应助他,不但给予角儿异形香,还给了他神力,更详尽的告诉他如何操纵飞行器的方法。”张道陵字字凝恨道:“可角儿还是坠亡三辅,你知道为了什么?”
单飞皱眉道:“我怎么知道?”
“你猜得到的。”张道陵眼中的恨意更浓:“你这么聪明的人,如何会猜不到?”
单飞望着张道陵的恨意,心头剧烈的一跳,顿时醒悟过来,“难道是女……”
他没有说完,张道陵已替他说了下去,“不错,杀死角儿的,就是女修!”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真正的了结
杀死张角的竟然是女修?
单飞听到这个答案后,先是惊愕,随即再次沉默。对于张道陵的这个结论,他虽无从判断正确与否,可他却深知有这个可能。
甚至不用张道陵解释,他单飞也有女修杀死张角的缘由——张角是在向白狼秘地寻求帮手,以女修的为人,素来认定敌人的朋友亦是敌人,因此张角无论有如何伟大的想法,可他既然和白狼秘地有关,女修毁了他并不出奇!
“单飞,你应该知道女修为何杀了角儿?”张道陵那一刻看起来不像是个得道的道人,只不过是个悲痛欲绝的父亲。
单飞沉吟良久,“应没有人亲眼目睹此事……”
张道陵放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却满是不尽的苍凉,“的确没有人目睹此事,但有些事情,不用亲眼目睹亦能知晓!你莫要忘记了,角儿是在飞行器中逝去,那里本有着这个年代没有的手段。”
单飞想到了什么,“飞行器记载了当初发生的一切?飞行器是白狼秘地所有,因此张角失事前的一切记录,白狼秘地有着记载?”
他心中暗叹,人在做、天不看,不过却终究有记录仪在录制着一切。
张道陵喃喃道:“单飞,你实在是个聪明人。不错,若非如此,我如何会选择了白狼秘地。”
单飞心中微震,重复道:“你选择了白狼秘地?!”
张道陵眼中有血丝蔓延,盯着单飞道:“单飞,我和你说过了,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或许有欲望,但我们不是为了欲望去存活的人!我知道世有灾难,竭力的去做些事情让世上少些苦难,我不求什么善有善报,可是为什么一心求善的人,却很少有什么好的结果?难道行善之人,注定要成为作恶的牺牲?一个这般悲哀的世界,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单飞无言。
“角儿一心想要为被奴役的百姓寻条活路,他有什么过错?”张道陵质问道,见单飞默然,张道陵惨然道:“你知道女修为何对角儿下手?”知道单飞不会回答,张道陵凝声道:“在角儿求女修相助来救助天下苦难百姓的时候,女修没有丝毫反应,可在角儿历尽艰辛从白狼秘地寻到援手的时候,女修却是跳了出来,威胁角儿,让角儿告诉她白狼秘地的内情,甚至让角儿充当攻打白狼秘地的先锋。”
顿了片刻,张道陵惨然道:“角儿不愿!”
单飞知道这简单的四个字中蕴含着怎么艰难的抗衡,当年在龙宫天塔内,他单飞不亦是奋力的抗争?
无论强权如何冷峻无情,却不肯妥协的坚持抗争那真正的不公!
冷望单飞,张道陵道:“换做是你我,会不会屈从女修的威胁?”
单飞沉默。
“女修立即杀了角儿!”张道陵握拳的双手咯咯作响,一字字道:“在我初知潘多拉之盒的时候,难信世上有这般的女人。她带给世上太多的灾难,却从不肯认错,更不肯用举手之劳之力给世人以丝毫希望。她已拥有一个女人能有的一切,可她还是不能满足,为了自己的欲望,始终丧心病狂的做着伤害旁人的事情!”
声音嘶哑,多年积郁的愤恨一朝爆发!
张道陵看起来和那些失去儿子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他哪怕再是清心寡欲,但他说的本没错,若是心无挂碍,视亲人死活亦是淡然的话,那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我如今终于相信这世上真有这般恶毒的女人。”
张道陵双目喷薄着怒火,“在女修眼中,众生不过如蝼蚁般。她有了能拥有的一切,却仍不肯给世人一丝希望。为了欲望,她将自己的一切罪恶文过饰非;为了欲望,她无视苍生的苦难,翻云覆雨的玩弄苍生;为了欲望,她不惜斩杀那些想要开启希望之人,却将罪名推在那些为希望努力之人的身上。后世的权术者或有意、或无意的遵循她的所为……让这个世界永远的处于她的掌控之下。”
长舒一口气,宣泄着积郁、却燃起了怒火,张道陵一字字道:“白狼秘地说得不错,这个世界已没有希望。若要重启希望,瘟疫之盒就要重新开启。当年黄帝、蚩尤一战,蚩尤虽败,可你单飞如何不知,胜出的人并不意味着正确的选择?”
单飞看着怒火喷薄的张道陵,半晌终道:“你说得很对,胜出的人并不意味着正确,因此你选择了白狼秘地,代表白狼秘地要毁了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
张道陵默然。
沉默就是默认!
“你准备亲手毁了张角要努力挽救的这个世界?”单飞再问。
张道陵眼角轻微的抽搐,“单飞,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角儿为之努力的世界,不应该由我这个父亲亲自毁去。可你若是我,你知道了一切真相,你如何去做?”
看着沉默的单飞,张道陵怆然道:“你和旁人不同,因此你不会用一些虚伪的言论劝我放弃这个计划。释迦说什么累世应劫,如今之果,全因上世之因,在我看来,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虚妄言语。”
顿了片刻,张道陵质问道:“如果真有三世因果,自女修、大禹以下所造的孽因,数千年来已不知几生几世,为何始终没有了结?”
盯着单飞,张道陵冷笑道:“你我都知,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哪怕再过数千年,这些孽因非但不会有什么报应,却因为权术者的粉饰太平,反倒成为世上光辉闪闪的丰碑,供无知之人瞻仰追随。可那些心怀希望,为了世间的希望而努力、甚至牺牲性命的人有哪个记得?”
张道陵说到这里,几乎嘶吼道:“没人记得!”
单飞默然。他无法反驳,亦不能反驳,因为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长舒了一口气,张道陵终于恢复了伊始的平静,“可我记得。角儿是我儿子,我记得这所有的一切。既然没有所谓的善恶有报,那就由我、也只能由我……”凝望着单飞,张道陵字字带着坚决道:“来做个真正的了结!”
单飞目光闪动,“那你准备怎么做?”
张道陵未答,扭头再望向佛龛的神像,恢复了伊始的从容、或者可说是冷漠。
“你准备打开瘟疫之盒,毁灭女修制造的这个世界?而在这之前,你还需要做些准备。”单飞看着那难测的背影道:“派人先杀了刘协,掀起许都的动乱?世上越乱,对你来说,反倒越是有利?”
张道陵的身形如石雕木刻般,许久才道:“单飞,你可以将一切事情算在我的身上!”顿了片刻,不闻单飞应答,张道陵徐徐问道:“如果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准备如何?出手杀了我?”
单飞沉默。
张道陵哂然道:“看来你还不准备动手,既然如此,我也应该走了。”他倒是说走就走,转瞬间就到了殿门前。
单飞突然道:“张道主!”看着张道陵凝立的身形,单飞犹豫道:“有件事,我很想知道答案。”
张道陵不语。
单飞沉吟道:“不久前曹冲身死,应该不是张道主所为?”仍旧得不到答案,单飞喃喃道:“张道主哪怕想要开启瘟疫之盒,可一个对自己儿子这般深情的父亲,应该不会为了自己的计划,夺走另外一个父亲的儿子?”
看着那默然的背影,单飞道:“我不知道宫廷行刺一事是否是道长所为,但曹冲、甄芯合葬一事,总是出自道长的手笔?道长为何这般做?”得不到答案,单飞执着道:“难道白狼秘地已有令人重生之法,道长以曹冲、甄芯一事为契机,想要复活张角吗?”
他的这个念头是受到孙钟一事的启发,可说出口后,却觉得很有可能,不然无法解释张道陵为何这般周折的做这件事情。
张道陵并未回身,低语道:“单飞,你真的很聪明,很多事情,你均能想到因果。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若是我,有机会复活角儿,你会不会这般做?”
单飞微怔,正琢磨张道陵是否承认此事时,抬头望去,就见到殿门处空空荡荡,张道陵已然踪影不见。
皱了下眉头,单飞闪身亦出了大殿,发现寺庙有依稀熟悉之感,再走了几步,他已知道自己正处于许都的小白马寺内。
他追踪刺杀刘协的大秦奴,如何会突然到了这里和张道陵相见?
张道陵对他说过——二人这快相见,张道陵自己也没有想到过。如果这是张道陵接应刺客的地方,张道陵有什么道理想不到会和他单飞相见?
或许这是个意外?
意外是经过旁人的刻意安排?
夕阳西下。
将入夜。
单飞抬头望了天空沉吟许久,这才缓步走出了小白马寺,漫步在长街之上,他心中多少有些惘然。
张道陵接下来要做什么?
女修杀了张角,张道陵心丧若死,要借用白狼秘地来抗衡女修做个真正的了结,如此推算,在女修用培育蛊毒之术促进世上一统凝结力量的时候,张道陵先发制人的干掉刘协,引发许都混乱很有可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道陵这般作为看起来顺理成章,可单飞却始终觉得,事情很有些蹊跷。
正沉吟间,有几人快步向他走来。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作秀
单飞思考张道陵一事时,仍旧保持着警觉。感觉到有几人迅疾的接近自己,单飞暗自戒备,不动声色的望过去,就见来的几人均是陌生的面孔。
那几人都显得十分干练精明,一见到单飞,却都露出恭敬的神色,为首有一面色微赤之人道:“单统领,我等均是许都校事,你以往可能未见到过。”
单飞心中暗想,自己蓦地和刺客在宫中失踪,赵达如何会不竭尽全力的搜寻他的下落?在许都城,也只有校事能这快的找到他。
见单飞不语,那人继续道:“单统领突然在宫中失踪,赵大人传令许都校事全力搜寻单统领的下落,我等本没有头绪……”搔搔头,似有些不好意思,那赤脸之人尴尬笑道:“不过我等想到许都小白马寺许愿颇为灵验,就想前来看看,不想竟真能见到单统领。”
其余几人均笑。
单飞亦笑道:“你们找人的方式倒挺独特的。”
赤脸之人略有赧然道:“倒让单统领见笑了。都说单统领为人谦和,今日得见,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单飞不再客气,扬眉道:“赵大人找我……何事?”
赤脸那人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单统领,这里人多耳杂,不便多说,请随我来。”见单飞并未反对,赤脸那人领路顺着长街走下去,很快绕进一条幽巷,到了一个看起来略有落魄的庭院前。
那人看出单飞的困惑,解释道:“单统领,赵大人行踪不定,仓促间难以寻到他。我等先在此间稍等,消息已经传出,赵大人很快就能到这里和你相见。”
单飞微微点头,进入庭院就见客堂之内正坐着一人,望见单飞进院,那人抢步到了堂前,拱手笑道:“单统领,你蓦地失踪,在下异常惦念。你一切可是安好?”
堂前那人着实玉树临风,那一刻,竟如明月升起般清幽明澈。
单飞见到那人,神色讶然道:“是你?”
那人却是周不疑。
单飞不想在这里等他的居然是周不疑,心中顿生警惕之意。
周不疑微笑道:“单统领有些意外吧?”
单飞喃喃道:“的确有点儿意外。”
周不疑见状,解释道:“我若是单统领,亦会意外的。眼下倒不妨告诉单统领真相,在下如今其实算是赵大人的副手。”
“哦?我倒没有听赵大人说过。”单飞迟疑道。
周不疑笑道:“这本是极为隐秘的事情,单统领初到许都,赵大人无暇和你提及此事倒不意外。单统领若有兴趣,在等候赵大人的时候,我可以详细对你道来。”
若是以往,这般明月无暇般男子寒暄问候,单飞绝难升起警备之意,可他不久前才知晓这人就是蛊毒,而且曹府前行刺曹丕、毁去书信就是此人暗中操纵,曹冲之死,极可能和此人有着极大的关系,甚至就是此人害死的曹冲……
单飞对这些了若指掌,自然知道周不疑突然见他大有问题。
适才那些校事说到小白马寺求佛许愿找他,他内心其实已有点儿奇怪,暗想如果赵达统领的校事均是如此做事,那这些人就不是校事,而是神棍了!找他的那些人多半不是校事?周不疑呢?若真是赵达的副手,赵达当初为何暗中提醒他留意这个男子?
单飞警惕中亦有振奋,却是不动声色道:“赵大人何时会到?”
“很快很快。”周不疑毫不犹豫道。
他这般坚决的态度,实在让人兴不起怀疑之意,单飞暗自感慨,微微点头道:“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他。”
周不疑立即道:“还请单统领堂中暂坐。”他说话间,客气的将单飞让到堂内。
堂中布置简单,除了几案座椅外,还有一面屏风将客堂分为内外两部分。单飞一入堂中,难免看了屏风一眼,就见那屏风上画着的是山水风景,作画之人笔力颇为遒劲。
周不疑将单飞让到屏风前的几案旁。几案上有一只茶壶,两个杯子,一杯中有半杯茶水,另外一个却是异常的干净。周不疑拎起茶壶在那干净的杯子中注满了茶水,随即端起自己的茶杯笑道:“单统领,在下附庸风雅之人,无事喜用茶水,在等候消息时,一直在这品茶消磨时光。单统领为人冲和,应该不会介意这茶水是在下用过的?”
他这一切做的实在自然而然,谁会介意这般一个翩翩公子的客气?
单飞心中却惊。
周不疑早算准他单飞会来?不然一人品茶,为何会有两个杯子?哪怕赵达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张道陵亦想不到会和他相见,能这快找到他的下落、而且就在这里等他的人,唯独是引他到此的刺客!
单飞想到这里,反倒露出微笑道:“周公子客气了,我如何会介意这种小事。不过我倒不渴。”
周不疑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下,他本是等单飞同饮一杯,多半没想到单飞会这般回答,随即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尽了杯中茶,随手又从壶中倒了一杯,慢慢的品了口。
此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不俗的风范,让哪怕怀疑他的人心中都会有些愧疚。可单飞早知道周不疑的问题,见他这般欲盖弥彰的示意茶水没有问题,心中冷笑——周不疑并不知道他单飞知晓了真相,他也不急于揭穿周不疑。
他单飞就要看看这蛊毒有什么算计!
终于放下茶杯,周不疑向庭院外望了眼,皱眉道:“单统领,赵大人知你失踪后极为焦虑,下令全城的校事寻你,知道在下找到了你,必定立即赶来,不过眼下多半有事耽搁,这才还没赶到。”顿了片刻,周不疑低声道:“单统领一定奇怪在下如何成为赵大人的副手?”
单飞笑道:“阁下大才,在我看来,成为赵大人的副手倒有些屈才了。”
周不疑忙摆手道:“单统领这么说实在折杀在下了。在下无意为官,对升官晋爵亦没什么兴趣。”他说的大义凛然,让人不能不信,随即又道:“在下担当赵大人的副手,只是为了方便彻查曹冲公子的死因罢了。”
单飞故作凛然,“曹冲的死有什么问题?”
周不疑立即道:“这件事本是机密要事,唯独司空、赵大人还有在下知晓,好在单统领不是外人,在下倒不怕和单统领提及。”
顿了片刻,周不疑凝声道:“曹冲是被华佗害死的。”
单飞皱了下眉头。
周不疑立即问道:“单统领知道此事?”
单飞知道此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强,倒不否认道:“我的确听赵大人提及过华佗一事,却想不到华佗会和曹冲之死有关。”
周不疑隔着几案的身体微向前倾,神秘道:“那赵大人是否和你提及过此中的内情?”
单飞心中感慨,暗想这人这般举动看似不经意的拉近彼此的距离,但在心理学的角度,那就是暗中增加彼此的亲近感,此人自然没学过心理学,不过一举一动如政客的演讲般,都有作秀博得旁人认同的本事。
微微摇头,单飞道:“我只知道华佗死在了狱中,其中有什么内情?”
周不疑微笑道:“单统领有所不知,华佗绝非外界传言般,是被司空所杀,而是莫名的寿终正寝。其他人都不知道华佗因何而死,但我却是知道的。”
单飞虽有警惕,还是被这人的言语吸引,立即道:“华佗为何而死?”
“借尸还魂!”
周不疑一字字道,见单飞有些震惊之意,周不疑凝声道:“以单统兵的见识,自然知道这世上的确有借尸还魂一事?见司空的那个华佗,并非华佗,华佗那时已死,他体内藏着个恶魔!”
听周不疑说出真相,单飞内心更是警惕,他知道这世上只有最低劣的骗子才会说十句没有一句靠谱的,真正高明的骗子都会用真相来蕴藏真正的机心。
“他体内藏着谁?”单飞皱眉问道。
周不疑凝声道:“他体内藏着个道人,那道人叫做张道陵!”
单飞震惊道:“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他这次倒是真的有点儿震惊,不想才见到张道陵,周不疑就会再次提及此人。可转念一想,单飞更是内心戒备,他一直觉得得见张道陵有些突然,如今看来,是有人刻意安排他们二人的相见?安排之人,难道竟是周不疑?
周不疑微笑道:“我自然知道。”收敛了微笑,周不疑神色郑重道:“单统领,你应是知道张道陵的为人?”
“我不知道。”单飞摇头道。
周不疑立即道:“此人乃五斗米教的教主,因得道家秘术,着实有点儿不可思议的神通。”
单飞微怔。他听周不疑这般说,才突然想到,张道陵的道教的确传承道家黄老之说,这么看来,张道陵得传道家秘术并非无妄之说。
“不过此人心术极邪。”
周不疑“悲天悯人”道:“他经常利用一些邪法让世人对他信奉,暗地里却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是以官府称五斗米教为米巫。”
单飞知道米巫的史实,微微颔首。
周不疑更低的声音道:“多年前,五斗米教的教徒就传出张道陵羽化成仙的流言,可我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顿了片刻,周不疑凝重道:“据我所知,此人邪心不改,去了一个极为邪恶之地,学会了更是恶毒的本事,如今假借华佗之身到了许都,本有一个异常歹毒的计划!”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突袭
单飞不能不说周不疑很有行骗的潜质。周不疑是在撒谎,可这人将谎言和真相巧妙的结合在一起,似真非真,若无睿智辨别,极容易掉入他编织的故事中。单飞虽有警惕,听到周不疑提及张道陵的计划,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有什么歹毒的计划?”
“先害死曹冲,再利用曹冲之死控制司空大人。”周不疑凝声道。
单飞很是诧异道:“他利用活的曹冲控制司空还是很有可能,他如何能用死了的曹冲控制司空呢?”
周不疑微笑道:“其中自然有个极为重要的关键!”压低声音,周不疑“推心置腹”道:“我和单统领一见如故,就不怕告诉单统领这个秘密……”
单飞虽有戒备,还是不由凝神倾听。
周不疑道:“司空此生与旁人无欠,唯独对丁夫人愧疚在心。单统领自然知道曹冲在丁夫人心中的份量,曹冲一死,丁夫人必定伤心欲绝,深恨司空。司空为弥补心中愧疚,若有复活曹冲的机会,如何会不尽力抓取?”
单飞看着眼前如明月的男子,背心竟有些发凉。
他感觉这个计划极可能是真实的。
可究竟有什么样恶毒的心肠,才能想出这种恶毒的计划?
周不疑见单飞听得入神,更低的声音道:“那张道陵身为米巫道主,着实有些不小的神通。他本会夺舍,在一个极为神秘的地方习得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于是开启了他歹毒的计划。他趁曹冲病重的时候,先假扮华佗去见司空,然后再离华佗而去,制造华佗被司空所杀的假象,丁夫人自然对司空恨之入骨。”
单飞心弦颤了下。
顿了下,周不疑又道:“随后张道陵密告丁夫人,说有让曹冲复活之法,故弄玄虚的让曹冲和甄芯合葬,实则是在等待时机。只要丁夫人看到曹冲丁点儿复活的希望,必定不顾一切,张道陵那时候再要挟司空行事,定无不成的道理。”
单飞听得着实有点儿心惊肉跳,暗想这个计划听起来诡异非常,可事实是,一切细节和周不疑所言很是相符!
到时候若有人真这般要挟曹操,曹操会如何选择,有谁知道?
可实施这计划的究竟是张道陵,还是另有其人?
据他单飞所知,当初在狱中见到“华佗”的那两人是来自白狼秘地,张道陵亦是出自白狼秘地,如果控制华佗的是张道陵,白狼秘地的人如何会不知?
或者是,这是眼前这男子的计划,不然他如何对这个计划知晓的这般清楚?!
单飞心中凛然,却不急于揭破真相,突然道:“张道陵这般奇诡的计划,目的究竟何在?”
周不疑反倒一怔,迟疑道:“据赵大人推测,此人控制司空后,必定要行不可告人的事情,赵大人认定这人想要借司空之手掌控天下,今日有人行刺天子,极可能是张道陵假借司空之手暗中安排。”
单飞微皱眉头时,周不疑突然道:“不过在下却有个不同的结论。”
“哦?”单飞微扬眉头,“倒要听听阁下的高见。”
周不疑露出微笑道:“张道陵的真实目的,正在这屏风之上。”说话间,他向堂中的屏风一指。
单飞微有诧异,一入堂中,他就留意到这面屏风,甚至怀疑屏风后有什么古怪。在坐定时,他早就潜运神识倾听屏风后的动静。
屏风后绝无人踪!
那周不疑突然立这面屏风在此有什么用意,单飞本是心中存疑,听周不疑这般说,注目屏风上,不解道:“恕我驽钝,我实在看不出这屏风和张道陵的目的有什么关系?”
周不疑起身笑道:“单统领过谦了,你若是驽钝,这天下就没有什么聪明的人了。你没有从屏风中看出张道陵的目的,因为你不但需要用心的去看,还要用心的去听!”
他声音异常温和,亦是低微,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微不可闻。
单飞不由喃喃道:“用心的去看,用心的去听?”他注目屏风之上时,感觉周不疑伸手指向屏风道:“你如果用心的去看,就会发现这山水本是……活的!”
话音方落,屏风上的山水倏然扭曲起来。
单飞倒不想这平淡无奇的屏风会有这般异常,那一刻没有惊奇,只有警觉,因为他倏然察觉到杀机近在咫尺。
周不疑说话时手臂微抬,袖中有根透明的几乎不能看到的银丝一闪,刺向了单飞的脖颈间!
这实在出乎单飞的意外。
单飞听这人以诸多秘事相告,本觉得这人是要继续骗他,暗中再行不可告人的手段,哪里想到这人说出手就出手,根本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正目的。
不过单飞早对周不疑暗中警惕,心神虽被屏风暂迷,尚有神识警惕,发现危机近在咫尺时,他身形刹那微侧。
“嗤”的声响,那银丝几乎擦单飞脖颈的血管而过。
单飞躲过致命的一击,脸色却变。
他突然发现他的动作慢了十倍以上!
这本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他来到此间后,就一直防范着周不疑暗中的门道,虽装作被周不疑言语吸引的样子,实则始终留意着自己的情况。
他绝没有中毒!
周不疑哪怕再高明的用毒手段,对他亦是无可奈何,可他为何遽然用力,气息竟有凝结的迹象?
不是毒!
他曾经有过这般的迹象,那一次,他是身在龙宫天塔内……
是根须!
当初巫咸以息壤配根须困住他和鬼丰,他体内气息的变化就是这般诡异。他却不想今日周不疑竟能用出根须。此人和巫咸有什么关系?
数念不过弹指间,单飞已接了周不疑十数招杀手。周不疑看似翩翩公子,但袖中银丝攻眼刺耳、撩阴袭背可说是无不用极。
周不疑既然用出根须,像是知道单飞受困一时、却难受困一世,是以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可他手中银丝虽毒,单飞虽被根须所困移动都难,但他倾尽全力竟仍伤不到单飞。
单飞站在那里,似乎移动双足都难,可他不过身形微晃,仍能避开致命的攻击。
“嗤嗤”声响,单飞外衣数次被银丝刺破,可终究差了一分,周不疑还是奈何不了单飞。
周不疑心中大骇,他听过单飞的神通,心中着实不以为然,此番诸多算计本以为必杀单飞,哪想到这般周详的计划仍旧奈何不了单飞。双目圆睁,周不疑怒喝道:“你们还不出手?单飞不死,你等的计划终不过是镜花水月!”
声音落,堂中倏然又多了四人。
那四人皮肤黝黑,赫然就是行刺刘协的那四个大秦奴。这四人蓦地到了堂中,更不废话,四手一合,有白光倏出,就要轰在单飞的胸膛之上!
——万物并作,吾以观起!
堂中突然有八字响起,那四人眼看击出白光就要击杀了单飞,神色却是惊骇难言。
有无数丝丝缕缕的东西瞬间从单飞手臂、脚下、甚至从他的脸庞和耳中冒了出来。
刹那间有古树参天!
古树是单飞?单飞化作了古树?单飞如何会突然化作了古树?可哪怕他就是古树,也绝挡不住他们四人联手的神奇一击。
白光轰在古树之上!
古树未折,而是倏散,单飞亦散!
下一刻的光景,化作飞灰的单飞居然神奇的重组在堂中,长啸声中出手,“留下!”单飞一出手,手掌已在那四个大秦奴的胸前。
那四人虽早知单飞的武功极为高强,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此人的进境可说是到了不可思议之境地。单飞明明只出一掌,偏偏四人均有同时中掌之感。四人毕竟身手亦强,在生死关头尚能立掌在胸,硬接了单飞一击。
“砰”的大响。
四人同时呕血倒飞,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之上,一时间就感觉全身的力气尽去,丝毫动弹不得。
单飞并未用出全力。
他虽中了根须,但毕竟已有破解根须之法,在紧要关头,他立即借流年加速缘起……
眼看那四个大秦奴突然出现,单飞心中疑惑重重。他无暇多想,却不想毙了这四人,是以一掌拍散那四人的气血,让这四人片刻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探臂向周不疑抓去。
此为首恶,大多秘密就落在此人的身上!
单飞今非昔比,出手时早算准了周不疑的诸多变化,哪怕周不疑手上的银丝再是恶毒,他也能够破去,这一抓、本是势在必得!
周不疑未动。他袖中的银丝居然没有如期般反击。他似乎自知不敌单飞,已然放弃了反抗。
可单飞偏偏知道,此人绝不是束手待擒之辈!
五指已到周不疑的胸膛时,单飞一颗心剧烈地跳了下,他的五指倏然抓过了周不疑的胸膛,甚至穿过周不疑的胸膛,出现在周不疑的背心之上。
但单飞居然抓空!
那呕血的四个大秦奴本是惊骇欲绝,可见到堂中的情形时,仍是露出困惑之意。
单飞一出手,竟然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了周不疑。
这怎么可能?
周不疑如何会突然如同鬼魂般的存在?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诡境
堂中的四个大秦奴望见单飞一抓无所阻碍地透过了周不疑,周不疑却是行若无事,身躯根本没有半点儿鲜血溅出,脑海中立即闪现出一个念头。
此人是鬼!
传说中,只有鬼魂才能这般形体虚无,让人根本无法捕捉。
单飞更是心惊,他那一刻不信周不疑是鬼,这世上本没有鬼魂的存在。适才周不疑和他交谈之际,绝对是个活人。
但周不疑如何会突然幻化成虚影?
此人的本事竟会如此妙绝?
心中的不安之意极为强烈,单飞那一刻却不是因为周不疑,而是因为根须!根须突出,是不是意味着……
他思绪未终,就听似从极其遥远的天籁处传来八字。
——归藏无边、山海经天!
八字未毕,厅堂不见、庭院不见,甚至繁华的许都都已不见,天地间唯余的重峦叠嶂,逶迤群山。
他眼前的周不疑脸上蓦地现出极为诡异的笑容,倏然幻化无数,从四面八方向他攻了过来。
单飞心虽惊,神识却清,眼看危险倏至,反倒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决结界,口中疾念:“现相缘起无明起,体性皆空我执空!”
他知道自己已坠入幻境!
有人竟在刹那间以屏风的山水为引,迅疾的将他拖入到幻境之中。幻境能让人陷入执念,还不能算真正的凶险,制造幻境之人,才是危机所在!
危险的已不是周不疑。
单飞刹那明白自己处境的险恶,知道当以破除幻境执着为第一要务。密语一出,他神识刹那清澈无暇,已破缘起无明。
无明本是佛教术语,意为世人对自身的真实本性、世界真正本性的一种无知。无知既无明,意喻人失去光明,处于混沌之中。
十二因缘是为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以及生、老死。十二因缘以无明起、老死终,就是说世人一出生就陷入无知,这才懵懂的在轮回中挣扎,困顿于生老病死的轮回不得解脱。
单飞本具正念,这才被单鹏传授六甲秘祝、再入龙宫天塔,又得马未来传授流年,对世界的认知着实有着非一般的见解。
幻境迷,景象奇,却终究不过是刻意缘起。
山非山、水非水、人非人……因缘而起,终归于空!
他神识清明,透彻知晓幻境终空的道理,随身所带的流年瞬间有光彩明耀,透照天地之间!
——人无我执无幻,法无我执无别!
单飞瞬间去执破幻,喝道:“空!”
“空”字一起,幻境立破,单飞随即见有屏风当空飞舞,正盘旋在他头顶。随着他的一声暴喝,空中飞舞的屏风瞬间化作片片,而挥舞屏风的周不疑闷哼声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厅堂还是厅堂。
堂中四个大秦奴见状目瞪口呆。幻境之力实在非比寻常,他们适才亦是瞬间进入幻境之中,只是幻境才出,转瞬就破,他们随即见单飞硬生生地震破屏风、顺便震伤了舞动屏风的周不疑。
周不疑的所能让人匪夷所思,单飞的手段,更让人触目惊心!
单飞瞬破幻境,心中不喜反惊。
屏风在天上碎舞,当初屏风之后的景象,自然无所遮掩。
他早就察觉到屏风后并无人踪,因为这世上任何高手在他周围不远,都已难逃他的感应,是以哪怕孙尚香当初在甄府墙旁树上躲藏,亦被他轻易察觉。
他察觉,并未揭破。看着孙尚香背离他而去,他兜了个圈子,这才迎上了孙尚香。不然许都不小,背道而驰之人如何能够碰巧遇上?
他这般感应着实已是世上少有,可他能感应到的终究是有情众生,如果那东西全无生机,他还是不能感应。
屏风后有物,是死物。屏风后居然是一面似青铜打磨的镜子。镜子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照不到厅堂之物,说是镜子,又全然不像。
可单飞已认出那是什么……
秦皇镜!
屏风之后的那面镜子居然是秦皇镜!
秦皇镜如何会出现此间?
据他所知,当年他身在于阗,曾因秦皇镜和波罗僧鏖战,击杀波罗僧后,秦皇镜遂落在于阗王之手。
之后他蓦到鬼门,秦皇镜应该还在于阗,可如今秦皇镜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许都?
单飞转念间,就见本是雾蒙蒙的铜镜倏然射出一道金光,正笼在周不疑的身上。周不疑空中吐血跌落,不等落地时,就被那金光所罩,脸上突现惊骇欲绝之色。
“救我!”
周不疑蓦地放声惨叫,惨叫声中,金光似有极强的引力,居然将他迅疾的向镜子吸去。
秦皇镜的镜面上,突现一个涡旋般的黑洞,眼看就要将周不疑吞噬其中。
单飞凛然,不知如何会出现这种怪事,还是纵身到了周不疑的身前,一把抓住周不疑的手腕。
他从不是东郭先生,不过还想要从周不疑身上得知很多紧要的秘密,是以不想周不疑被秦皇镜吃掉。
镜子怎么会吃人?
单飞疑惑起,已然抓住了周不疑的手臂,就感觉有一股极强之力拉着二人向前而去。单飞反向用力,二人刹那顿在半空。
“救命……多……多……”周不疑似没想到单飞这时居然出手相助,脸上满是感激之意。
单飞望到周不疑的感激,突然警惕心起。
这般关头,他还能留意到周不疑的脉搏虽弱,却非惊吓过度的脉象,而周不疑像是要说多谢,但他嘴型微圆,要说的就绝非“谢”字!
他警惕生,随即就察觉前方金光突盛,瞬间耀的他双眼不能视物,与此同时,一点黑光从周不疑口中喷出,射向单飞的咽喉要害!
厅堂那四个大秦奴看得惊心动魄,他们均是心机之辈,见周不疑诡计频出,这般关头居然还能算计单飞,实在也对这人的阴险毒辣叹为观止。
单飞闭目,一口气喷了出去。
周不疑口中所藏之物本是千锤百炼的玄铁硬刺,他身为蛊毒,自有保命杀敌的绝招,这口中硬刺素来被他藏在舌下,非生死关头不会轻易用出。眼看单飞出手救他,他心中却没丝毫感激之意,喷出口中的玄铁刺,就要取单飞的性命。
玄铁刺无坚不摧,哪怕周不疑面前是数层扎甲,也能被这根玄铁刺一击而穿,不想被单飞反喷而出,玄铁刺空间一凝,随即反向周不疑射了过来。
周不疑脸色立灰,好在单飞是仓促反击,准度稍逊,周不疑空中急急扭头,勉强让过了玄铁刺,可他却忘记自己被单飞拉住了手腕。
单飞右手一扭,刹那扭断了周不疑的手腕,随即一脚踢出,正中周不疑的小腹,将其加速向秦皇镜的方向踢出。
周不疑惨哼声中,“砰”的正撞在墙壁之上。
单飞一颗心反倒沉冷。
秦皇镜蓦地金光明耀,让他的视觉根本不起作用,适才避开杀招、重创周不疑完全是处于本能反应之中。
无论秦皇镜能否吃人,对于毒蝎一般的周不疑,单飞再无任何留手的打算。镜子喜欢吃,他就将周不疑送给秦皇镜吃掉就好。
可是他清楚记得秦皇镜的方向,亦知道周不疑的去势。
周不疑应该是撞在秦皇镜之上!
但为何他听不到周不疑撞到镜子的声响,听声音判断,周不疑居然是无障碍地穿过了秦皇镜,径直撞到了墙壁上。
周不疑和墙壁重击之声表明这家伙此刻绝非虚像,那化虚的只能是秦皇镜!
秦皇镜如何会突然消失不见?
厅堂那四个大秦奴武功虽是高强,终究还是差上许多,这会儿绝无能力移开秦皇镜。再说他们移开秦皇镜为了什么?
镜子自己没有长腿。此间除了他、周不疑、以及那四个大秦奴之外,难道还有个绝世高手的存在,是那个高手在控制着秦皇镜?
一想到适才听到的“归藏无边、山海经天”八字,单飞周身发冷,还能瞬间取流年在手上,空中凝神以待。
凝神间,他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因为他发现自己是缓慢的下落。
那是一种奇诡的景象。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只想立即回归地面迎接那隐藏高手的攻击,却不想他内息未凝、空间却似突然凝固。
单飞感觉自己如落在沼泽泥泞之中,身躯动动,都要付出往昔十倍的力气,就因这般,他虽着意下落,反倒悬浮在空中缓慢下降。
这种情形他并不陌生,因为他在进入无间空间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景象。
他突然进入了异度空间?
可这并非最让他心惊的事情,让他惊心的是金光散却后,他终于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却发现周不疑突然矮了许多。
不但周不疑,他眼前的一切事物,包括几案、茶杯、茶壶均是矮小了许多。如此感觉,就像他突然变成了巨人般。
这般感觉或许让人觉得自身的高大,可任凭谁处于这般奇诡的境况,难免都是心惊肉跳。单飞见到面前如小矮人般的周不疑虽是断了手、嘴角溢血,却突然指着他的方向大笑起来。
周不疑在笑,却无声。
一切均是诡异难言,单飞那一刻就感觉处于梦魇般,但他哪怕置身在噩梦中,亦能保持灵台清明,心思转动间,单飞已道:“巫咸?”
四周凝固无声,许久,终于有个声音感叹道:“单飞,要抓你,真是很不容易。”
言语冷酷淡漠,赫然就是巫咸的声音。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困镜
单飞在堂中中了根须,又听到熟悉的“归藏无边、山海经天”几字时,已感觉巫咸就在他身边不远。
突遭周不疑偷袭,单飞看似忙于应付,实则是留了极大的气力应对巫咸的出现。
巫咸在哪里?
单飞知道巫咸既然能够夺舍生存,那在场其余五人就可能有一个是巫咸。不过在与周不疑和四个大秦奴交手时,他感觉这五人均非巫咸。可巫咸明明就在他身边,若非巫咸,哪怕周不疑本事非凡,也不能只凭一面屏风让他单飞瞬间坠入幻境。
天底下能让人瞬间入幻的人本不多见,能让单飞这般高手致幻的人物更是万中无一。
唯有巫咸!
单飞内心肯定此事,再加上突然坠入了极为奇诡的环境,知道巫咸暗中搞鬼,这才一口道出巫咸的名字,听巫咸回话,单飞更是凛然,“这是哪里?”
“你猜?”巫咸有些嘲弄道。
单飞能看到变得矮小的周不疑指着他放声狂笑、亦能看到同样变小的四个大秦奴走过来,向周不疑问着什么,那四个大秦奴亦是看着他的方向,满是讶异的神色……
他听不到这些人说话的声音。
单飞和这些人本是敌对的关系,但无论周不疑、还是那四个大秦奴,看起来虽在看着单飞,可均是戒备已去,他们不是突然对单飞消除了敌意,而像是根本不再将他单飞当作危险的人物看待。
他们看着单飞,神色讶然奇怪,如同看着囚笼内的困兽般!
在单飞和巫咸对答的功夫,四周霍然变暗——绝对的黑暗,一丝光线都是不复存在。周不疑和大秦奴消失不见,厅堂不见,世界亦像不复存在。
很多人不知道盲人的感受,不知道处身在永久的黑暗是多么的无奈,可哪怕是盲人亦是无法感受到单飞眼下的境况。
盲人还可以通过旁的关联确定自身的存活,单飞却处于一片黑暗的虚无中。
无边的黑暗将他完全淹没,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一人置身这种境地,实在比梦魇还要可怕百倍,单飞却还能保持冷静。他亦掩藏了流年的光华,因为在这种时候,面对着巫咸这种极为可怕的高手,他实在不想将自己当作靶子。沉默良久,他终于猜测道:“我难道是在秦皇镜之内?”
一言落,四周寂静。
就在单飞以为巫咸亦不在的时候,巫咸终于开口,语气中满是惊奇,“你倒聪明,这快就能猜得出来?”
单飞目光闪动,缓缓道:“周不疑被我一抓,倏然幻化,是你在利用秦皇镜制造的幻影?周不疑能这快的利用屏风拉我入幻境,是你在暗中搞鬼?你故意利用镜子吞噬周不疑,实则算准我会出手救他……”
“你不见得存什么好心,你不过是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事情罢了。”巫咸不冷不热地插了句。
单飞并不恼怒,“你说得不错,周不疑是问题的关键,你算准我不会让他被镜子吃掉,趁我出手拉他的时候,反倒利用秦皇镜将我困在秦皇镜中?”
这本是难以想象之事,不过单飞意识到自己恐怕还在厅堂中,又看到周不疑、那几个大秦奴的神色,发现周不疑几人变矮……这几人不会莫名的变矮,他单飞在哈哈镜中曾看到过类似的人影……人变形,是因为光线折射角度变化的缘故。
诸多因素夹杂在一起,再想到哈哈镜,他立即得到了一个很是诡异的结论——他居然被巫咸困在秦皇镜内。
巫咸嘲笑道:“单飞,你能立即猜出答案的确很有本事,可惜的是,你醒悟的还是有点儿晚。”顿了片刻,巫咸肯定道:“你猜的全然正确,你已被我关在了秦皇镜中!”
镜中随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镜外的那四个大秦奴却是难掩心下的震惊,看着眼前放声狂笑的周不疑,他们多少都带着警惕之意。
有个大秦奴看了眼乌蒙蒙的秦皇镜,忍不住发问道:“周不疑,单飞被你收入了秦皇镜中?”
大秦奴看起来虽像异域人士,可发音字正腔圆,赫然是中原人物的口音。他显然亦知道秦皇镜,亲眼看到单飞突然置身秦皇镜中,难掩心中的震骇。
周不疑这才收敛了狂笑,虽疼的额头尽是冷汗,却还是故作高傲道:“事实就是如此,你们亲眼所见,难道还不相信吗?”
问话的那大秦奴沉默不语,他身旁有个同伴问道:“这样看来,秦皇镜倒像仙家法宝般,居然能将一个人囚禁其中。”他声音略显年轻,亦带着些许的艳羡。
周不疑忍痛摸索着自己被折断的手腕,随后一掌劈在几案上,取下根木条绑住了断腕。
那几个大秦奴互望的眼神中带有询问,甚至有丝杀机,不过终究没有出手,他们亦没有帮助周不疑,他们都知道这人对任何人都有着深切的戒备。看周不疑终于固定好手腕,先前那问话的大秦奴这才道:“周公子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他们看似合作的关系,彼此间却有着深切的戒备。
周不疑冷笑道:“死不了的。你们看这仙家法宝很是神奇,为何不抢了去?”
众人默然,问话那大秦奴看了眼秦皇镜,微笑道:“周公子说笑了,我等和周公子同舟共济,如何会抢周公子之物?我们只是想要确定,单飞不会再活着出来了?”
周不疑一字字道:“他置身秦皇镜中,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没有听说过,仙家法宝可是有炼化的功用吗?”言罢又忍不住的大笑。
四个大秦奴绝非等闲之辈,心中都知周不疑说的“仙家法宝”之言并非真话,不过单飞被囚看起来的确没有问题,不然何以单飞倏然入镜,这会儿秦皇镜恢复灰蒙蒙的一片,单飞却再没出现?
“诸位看来不想夺走这秦皇镜?”周不疑又道,不闻大秦奴的回话,周不疑淡淡道:“那诸位为了避嫌,最好先离开此间吧,因为很快会有旁的人赶到了。”
那四个大秦奴又看了那秦皇镜一眼,转身要走。
周不疑突然道:“等等。”
四个大秦奴微有防备之意,缓缓转过身来。
周不疑道:“诸位应该知道眼下的局面?”仍旧听不到四人的回话,周不疑也不介意,“狩猎的时候,总是要飞鹰放狗的惊动下猎物,眼下一切就绪,我等该做的都做了,就等着收网,不过鹿死谁手,几位只怕是心中没底的。”
那四个大秦奴均是冷哼。
“我知道几位都是威震天下的人物……亦想和曹操一争长短。”周不疑悠然道:“可我不妨告诉你们,在女王的心目中,曹操才是最佳的人选!”
最先问话的那大秦奴冷笑道:“曹操,他也配吗?”
周不疑淡笑道:“他配不配我并不清楚,不过如今很显然,曹操威震北方,比寄人篱下的阁下的势力要浑厚许多。”
那大秦奴神色微忿,不过很快收敛了怒意道:“周公子留下我等,是要嘲笑我等不成?”
“非也,非也。”
周不疑摇头道:“我只是想提醒几位,曹操本是女王心目中最好的人选,可惜的是,他那儿突然有了些变数,这才让几位有了机会。计划中,本没有单飞的,他这人最好多事,他一参与进来,就会平添许多变数,因此我设计让你们刺杀刘协,引他前来。我本想让他和张道陵拼个两败俱伤的。”
“单飞比你想的要聪明。”最先问话的大秦奴突然道:“你借刀杀人的计划,肯定行不通的。”
周不疑脸有微红,随即恢复了平静,“他的确没有和张道陵交手,但他还是被我引到这里抓了起来,他若真的那般聪明,如今被抓的本应是我的。若没有‘愚笨’的我,各位落在他的手上,各自的鬼胎,很快也会被他察觉的。如果我所知无误,几位和单飞还是有点儿交情的。”
四个大秦奴听出周不疑的讽刺,齐齐上前一步。
周不疑随即道:“我们毕竟在合作,诸位有力气,倒不必用在我的身上。我只想告诉你们,如果曹操真肯答应女王的条件,诸位是没有太大机会的。”
那四个大秦奴微微的吸气,眼中均是寒光闪烁。
“我们处理掉单飞的这个变数,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曹操。”周不疑提醒道:“他如果真的决定和女王合作,那他就会答应女王替他复活曹冲一事。没有了单飞这个变数,看起来,这也是曹操最应该走的一条路。”
始终问话的那大秦奴冷笑道:“我等帮周公子对付单飞,想不到最终对付的是我们自己。如此看来,我们不算计单飞,反倒更好一些。”
“绝非这样。”周不疑摇头道:“有了单飞帮助曹操,事情只有更加的复杂,你们的处境只比眼下要糟糕。如今的你等并非没有机会。”
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四个大秦奴,周不疑若有所指道:“机会总是把握在有心之人的手上,难道不是吗?”
月起,夜更沉,明亮的月色没有带来光明的期盼,反倒汇聚着没有终结的夜。
周不疑坐在厅堂中,慢悠悠地喝着茶水,那四个大秦奴早就踪影不见。不知许久,有脚步声缓缓近了厅堂。周不疑头也不抬,算定道:“赵大人,女王让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司空究竟决定选择相信白狼秘地派出的张道陵呢,还是选择女王?”
他坐在月色照不到的厅堂中,脸上仍旧满是明月的辉光。
厅堂外、月色下的那人却是显得很是阴暗。
那人赫然就是赵达!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瓦解
明月万千光辉,照不入秦皇镜内一丝一缕。
单飞人在秦皇镜内,就感觉周围的空间一丝丝的凝重,他内息虽是没有凝结,可外在的无形压力却是一点点的增加。旁人若是处于他的境况,只怕很快就要发疯,他居然还能保持着冷静。
“我知道你为什么还会这么冷静。”巫咸突然道。
巫咸的声音像是就在单飞的耳边,可单飞根本感觉不到周遭有任何生灵的存在。
“因为你自恃还有六甲秘祝能够救命!”巫咸认真道。
单飞不语,他心中的确有着这个念头。他对秦皇镜有诸多猜测,可他从未想到过,原来秦皇镜的内部居然也像个异度空间。
“你还想从我口中知道点儿真相,因此不急于用六甲秘祝逃命。”巫咸嘲讽道。
单飞心中微沉,他听出巫咸猫戏老鼠的腔调,知道巫咸揭开他的底牌、又不怕他逃走,必定是有所依仗,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动用六甲秘祝的缘由。
“真相都在我这里,你既然想知道些真相,那不如我亲自话于你知道吧。”巫咸悠然道:“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事情呢?”
单飞不信巫咸这种人会大发慈悲,知道巫咸必定另有打算,缓缓道:“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都被囚禁在秦皇镜里?”巫咸应也在秦皇镜内,可他单飞为何感受不到巫咸的存在?
巫咸淡笑道:“看来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的。我以为你会悲天悯人的先问问曹操、许都的事情,哪想到你最关心的还是自己了。”
单飞并不恼怒,淡然道:“一个人如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关心,说实话,我想不出他会关心别人的道理。什么舍己度人的言论不过都是后人对释迦所为牵强附会的谎言,释迦在世证道,也是先度己、再度人,得证正觉后,才有初转法轮之事。既然如此,我有什么道理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呢?”
“说的好,说的极妙。”巫咸笑道:“我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将自私自利一事说的这般清新脱俗了。”
单飞亦笑道:“我或是自私自利,不过你要说说曹操的事情,我也不会介意的。”
“你猜曹操知不知道你深陷囹圄呢?”巫咸悠然道。
单飞沉默下来。
巫咸言语带刺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如今自然看得出来,行刺刘协一事,不可能没有曹操的参与!”
一言落地,黑暗无边的秦皇镜内唯余死寂。
许久,巫咸又道:“远在万里几个国度的使者能在同一日到宫中拜见刘协,这事儿若不是曹操经手,谁能做到呢?刘协哪怕是天子,可他亦是安排不了这些事情!”
单飞仍旧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这点儿?自他从田元凯、甄柔口中得知铜雀台一事,就隐约感觉到曹操和女修早就瓜葛,而今日刘协遇刺一事,他更认定是曹操暗中推动。
阿瞒的确让人同情,可阿瞒究竟不完全是曹操。
“但你看起来对这些事情却是一无所知。”巫咸言语带着嘲弄道:“你自认对曹操推心置腹,他却不见得对你如此。”
“你好像很关心我对曹操的态度?”单飞反问道。
黑暗中又是沉寂。
半晌,巫咸才道:“你去见单鹏的这几年……中原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你知道我见到了单鹏?”单飞目光微闪。
巫咸淡淡道:“你若没有见到单鹏,如何会认定我没死?一口就说出幕后之人是我呢?”
单飞虽是不齿巫咸的为人,不过对其推算的精准也是佩服,“你为何不问问单鹏的事情?”
“我需要问吗?”巫咸嘲笑道:“像他这样一个背叛女王的人,如何敢泄漏自己的行踪?既然如此,他定然不会向你泄漏他的行踪了。”
单飞知道巫咸是在激将,摇头道:“你错了,我不但知道他的行踪,还知道他一直当你是兄弟。”
“他当我是兄弟?”巫咸冷冷念了句,随即又道:“那他在哪里?一个和我称兄道弟的人,总不至于连他在哪里都不肯告诉兄弟吧?”
“他和你是兄弟,我和你却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单飞淡然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因此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准备保留这个秘密。”他想单鹏说过,曾给巫咸留言叙说了一些情况,不过巫咸明显不信单鹏所言。在巫咸心中,单鹏不过是谎言托辞罢了。
“你以为我投鼠忌器,很想知道单鹏的下落,因此就不会对你如何?”巫咸嘲笑道。
“难道不是吗?”单飞反问道。
黑暗中的巫咸桀桀笑了起来,“你打错了算盘!”他和单飞看似闲谈,实则每句话都在如刀般地瓦解单飞的心理防线,并不说单飞错算在哪里,巫咸又道:“你从龙宫天塔逃去见单鹏后,白狼秘地居然向女王宣战!”
单飞微扬眉头,“你和女王自然求之不得了。”顿了片刻,单飞随即道:“不过像你这种人,追杀猎物的时候,自然春风得意,一等到被人追杀的时候,难免处处小心。莫非你怕白狼秘地找到你,这才躲在秦皇镜内?”
巫咸冷哼一声,“你不觉得自己这种激将的方法很是幼稚吗?”
“是吗?”单飞感觉周边的时空益发的凝厚,心下凛然,盘膝缓缓坐了下来。
“白狼秘地给了女王一个期限,就在今年。”巫咸喃喃道:“他们说女王若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毁灭掉这世上的一切世人。他们说已先后做过数次警告,庞贝城的覆灭、世上的大瘟疫……他们完全有能力灭掉世上的人类!他们没有这般做,因为他们还想谈谈。”
单飞心中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实情,因为张道陵的言语中已经隐约透露出这些信息,“他们有什么要求呢?”
“你倒是好说话。”巫咸没有回答,只是冷冷道:“你觉得女王会畏惧他们的威胁?女王会和他们谈什么条件?”
单飞暗自叹息,心道以女修的为人,哪怕世人尽数灭绝,她恐怕亦不会掉下点滴眼泪。
“女王早对白狼秘地的反扑有了戒备,因此在你处至邺城的时候,就和曹操有了约定。”
巫咸缓缓道:“女王帮助曹操取得天下,曹操替女王去做一些女王不方便做的事情。”
“女王也有不方便做的事情吗?”单飞冷讽道。
“当然有了。”巫咸慢悠悠道:“比如说修建铜雀台……”
“女修让曹操建造铜雀台做什么?”单飞立即问道。
“你猜?”巫咸反问道。
单飞这次实在不解其中的缘由,暗想女修难道想让曹操将她的棺材挖出来?可看起来并不像,毕竟当年女修是动用神力将棺椁埋在极深的地下,女修之棺绝不比秦始皇的棺椁好找。不过女修既然能埋棺,自己挖出来看起来也是问题不大,既然如此,女修让曹操建造铜雀台的用意倒让人难以捉摸。
巫咸并不解释,继续道:“曹操还能帮女王将你骗到这里。你到如今难道还想不到,刺杀刘协的那些刺客的目标不在刘协,而是在你!曹操要杀刘协,以往尽是机会,何必一定要选在那个时候、那种地方公然下手?哪怕他用的是刺客,就觉得别人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单飞不能不说巫咸说得很有道理。
巫咸又道:“因此他们的真正用意,是将你引到这里!女王和我知道你狡猾非常,精熟单鹏的六甲秘祝,要想捉你并不容易,这才授意曹操这般安排引你至此,不然曹操何以让你来处置传国玉玺的事情?你真以为曹操很信任你?你真以为曹操当你是兄弟?你没有那么傻吧?”
黑暗中,巫咸看不到单飞的表情,还是嘲笑道:“我这时倒想看看你的神色,不过不用看,我也知道你的表情有多精彩。”
单飞摇头道:“你说错了。”
“哦?”巫咸似不经意道:“我错在哪里?”
“你准备抓我之前,应该还准备让我和张道陵打上一场的。”单飞分析道:“不然你们何必将我引到张道陵的面前?周不疑是蛊毒,不过他是听命于你?不然以你的为人,何必帮他?”
在和张道陵交谈时,张道陵强调过没有想到和他单飞相见。如果在巫咸、张道陵中选一个人相信的话,他单飞宁可相信张道陵。张道陵若没有撒谎,那自是有人刻意安排他和张道陵相见了。
巫咸笑道:“你终于想到了这点儿。不错,周不疑的确是我的人,他挺机灵的,本想让你和张道陵斗上一场,张道陵是白狼秘地推出的傀儡,并不意味着白狼秘地真正的实力,因此我们并不急于杀掉这个傀儡,毕竟杀了一个傀儡,白狼秘地还有另外的人选,就像白狼秘地也不急于杀掉女王的人选一样。可你若是杀了张道陵,或者张道陵灭掉你,无疑还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顿了片刻,巫咸叹息道:“可惜我知道你的禀性,亦明白你不太容易被骗。周不疑的计划虽是巧妙,用在你身上,却没有太大的效用。要想抓你,还得按照我的计划来!”
他言语淡淡,单飞蓦地低喝一声,黑暗之中有波纹荡漾,风声激烈。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秦皇镜的秘密
秦皇镜内的空间蓦地如波涛汹涌,风声大作,良久才缓缓地歇了下来。
死一般寂静。
不知许久,巫咸这才轻声问道:“单飞?你还好吗?”
单飞半晌才闷哼道:“巫咸,我若不是早知道你的禀性,听你这么关切的话语,还真难相信适才要取我性命的人就是你了!”
就在巫咸轻淡述说曹操、周不疑计划的时候,单飞突然感觉四周本是趋于凝固的空间突然化作山岳般挤来。他若不是早有防备,及时的用六甲秘祝震开四周磅礴的冲击力,几乎要被冲击力挤压成肉酱!
置身在极为诡异的空间内,又有个头号的大敌就在身边,单飞实则丝毫不敢怠慢。饶是他防范再防范,亦没想到巫咸会突下杀招。
巫咸桀桀的笑了起来,“你说错了。”
“哦?”单飞戒备之心更浓,却不示弱道:“我错在哪里?难道你不是要杀我,而是要帮我吗?”
“我没想着帮你,可也没有想要急于杀死你,你若就那么死了,未免太让我失望。”巫咸“关心”道:“你这样的一个人,不该死的那么窝囊,那会让我感觉异常的遗憾。”
单飞只觉得周身发冷,知道眼下可说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当年哪怕面对夜星沉,他亦是没有这般惊凛,因为那时的夜星沉虽是可怕,毕竟有着自己坚持的原则,可他如今面对的却是个变态,根本没有任何规则可言,自然也没人猜得到巫咸下一步要做什么。
巫咸悠悠又道:“我适才只是做个实验。”
实验?你在实验我的抗压性、还是剪切性?单飞心中反问,仍旧留意着随时会涌至的危机。
“这就对了。”巫咸不闻单飞回话,了然道:“你就应该这么警惕的。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世上最可怕的敌手,随时都可能取你的性命,你需要时刻的保持警惕才对。”
单飞明白巫咸的用意,冷冷道:“你不是好心的提醒我,只是希望我时刻处于恐惧中罢了。你在等我崩溃?”
镜内死静。
半晌,巫咸轻轻地舒了口气道:“单飞,你实在太聪明了。不过很多事情,说出来了就不好玩了。你知道吗?有个曾经自诩很是坚强的人物,被我囚在此间,坚持不到半天,就已经疯掉。”
他虽在解说往事,可其中蕴含的压力自然让人更是惊心动魄。
“你应该比我以往实验的任何人物都要坚强,不过我感觉你仍旧坚持不了几日。”巫咸“体贴”道:“在等你崩溃的时间,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单飞保持平静道。
“秦皇镜的秘密!”巫咸语带笑意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关心这个秘密,你对秦皇镜了解的越多,说不定更能从中找到些生机?”
单飞不咸不淡道:“那还要多谢你的好意。”
“不用客气。”巫咸时刻施压道:“对于一个临死的人,我从来都会耐心一些的。”顿了片刻,巫咸终道:“我适才说过,我是在做一个实验,我没有说谎,因为这是秦皇镜的主要的功用!”
“秦皇镜的主要功用是实验?”单飞喃喃道:“实验什么?这里难道是三香的实验室吗?”
他说的有些现代化,巫咸却是赞赏道:“你一句话就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不错,这里正是当年神农实验长生香的地方!”
单飞对三香所知可谓极多,但听到这里就是神农曾用的实验室,还是忍不住心中激荡。
巫咸又道:“你如今对三香很有了解,就应该清楚三香本是黄帝他们那时心血的结晶,三香至关重要,黄帝、神农、蚩尤分掌大权,黄帝控制了无间、蚩尤研究着异形,而神农却一直对长生香如何应用在世人身上做着不懈的努力。初创此间时,神农可说将一腔心血尽数用在此地,这里看起来虽是个镜子,实则是个异度空间。”
顿了片刻,巫咸认真解释道:“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合八荒,着实将黄帝他们当年所传之物搜罗了不少,可惜秦始皇虽得到秦皇镜,知道它是远古神物,偏偏只将它当作能照出人心有异的镜子,实则如买椟还珠的郑人般蠢笨无比。”
单飞听到这里,淡然道:“蠢笨的不止是秦始皇了。这里本是神农立志救人的地方,却被有些人变作了囚室,看来如郑人般的人物着实不少。”
巫咸满不在乎道:“你错了,在你看来,这是个囚室,但在我看来,这里还是个实验室。”转瞬笑了起来,“不过当年神农是以动物、花树在此间实验,如今我却转用活人罢了。”
单飞心中凛然,知道巫咸是准备用这个实验室折磨他单飞。
巫咸又道:“你我均知,想要研究什么,自然要对这东西做个深入的剖析。”他说得很是不怀好意,森冷又道:“神农建造这个异度空间后,可以在此间动用许多方法对实验之物进行各种测试。比如说……”
“适才的压力?”单飞戒备道。
“不错、不错。”巫咸道:“你倒是一点就通,这里不但有压力,还有各种好玩的东西,我倒不用详细的一一给你解释。”
单飞才要问为什么,蓦地明白巫咸恶毒的用意。
果不其然,巫咸不怀好意地笑道:“反正你不久后也会一一尝试的,你很快就会知道其中的奥秘。不过我需要告诉你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不闻单飞询问,巫咸还是津津有味道:“神农的理念和黄帝、蚩尤不同,蚩尤为达目的,素来不择手段,死伤多少都不是问题,而黄帝因多用无间香,喜欢做不停的修改。”
“那神农呢?”单飞皱眉道。
“神农认定,做事前需要周到详细的准备,哪怕错了,也需要从错误处继续开始,而不是故作完美的用无间改正这个错误。”巫咸解释道。
单飞怔了下,喃喃道:“这其实也没错。”
“这当然没什么错处。”巫咸立即道:“世人愚蠢的地方就是总喜欢一厢情愿的觉得去改、有机会改,就可以趋近完美无瑕,他们却如瞎子般看不到这数千年来,给世人改正的机会有很多,为何这世界从没有美好过?”
单飞冷冷道:“那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存在。”
巫咸叹息道:“单飞,你何必自欺欺人?你也知道,这一切的缘由,本是因为人类的劣根,而不是我的存在。一个不肯面对错误的人,却妄想得到永恒的美好,那不是天方夜谭般?”
单飞喃喃道:“你说得很好。那你可曾面对过自己的错误?”
“我为什么要面对?”巫咸淡淡道:“我始终没有想到去得到什么永恒的美好,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
“是啊。”单飞叹息道:“我记得庄子曾言,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你巫咸就和在淤泥中很快活的乌龟一样啊。”
他说的是个典故,意思是当年庄子在濮水钓鱼的时候,楚王曾派大夫来请庄子当官,庄子专注于钓鱼事业,反问大夫说——我听说楚国有个神龟,死的时候已经三千岁了,人家都认为稀奇,将龟壳放在庙堂上供人祭祀瞻仰,你说那个乌龟是希望死后留着龟壳富贵呢,还是喜欢不死在泥里快乐呢?大夫说自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乌龟还是希望活着吧?庄子当下回道——你们走吧,你们说的富贵对我而言屁用没有,我还是希望在泥里好好的活着呢。
庄子这般言论自然洒脱,亦展现出对权贵的轻蔑,单飞引用庄子的言论,却是在讽刺巫咸如个缩头乌龟一样。
巫咸绝非白活了两千年,如何听不出单飞的讽刺,反唇相讥道:“我知道你单飞希望尊贵、想让世人敬仰,你放心,你死后我一定将你制作成一个天底下最光辉耀眼的龟壳,供世人瞻仰的。”
二人言语各含机锋,巫咸不停地打击单飞的信心,单飞却根本不会在这时候有任何退缩。
巫咸很快回到正题道:“看来你很欣赏神农的想法,可世事就是如此滑稽,你偏偏要死在神农的观念下。”
单飞很是讶然,一时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巫咸言语中尽是冷酷道:“神农怀着坚决面对错误的想法,因此在建造这个实验室的时候,已考虑到以黄帝的手段,这极可能会变成黄帝无间的试用场所。”
“不错。”单飞醒悟道:“在黄帝眼中,若是以无间配合此实验室,应该可以更快得到结果。”
“不但黄帝这般观念,蚩尤亦是这般认为,可神农却是坚决反对,他认为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地方,所有人要做的是事前考虑周详,勇敢的面对自身的不完美,而不是事后陷入人性的劣处,不停地按照自己的意志去修改,那样非但不会弥补错误,反会增加世上的混乱。”
顿了片刻,巫咸缓缓道:“就因为这样,神农的这个实验室根本无法动用无间和异形两香,自然也就不能使用由无间衍生出的神通六甲秘祝。”
单飞心头一沉,不由问道:“若是动用无间呢?”
巫咸慢悠悠道:“动用无间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而如果你敢用六甲秘祝开辟出的空间,就会彻底的迷失在时空之中!若非如此,我何必辛辛苦苦的将你诱到此间?!”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暗斗
镜内没有丝毫光亮,人在其中,似置身永恒的无明中。单飞听到巫咸的言论,不由冷汗外冒。
“你知道我这般好心和你解释的缘由吗?”巫咸提醒道。
“我知道。”
单飞喃喃道,他知道迷失在时空中的结果。那意味着他和最爱的人哪怕还存活着,彼此间却比天涯的距离还要遥远。天涯远,有心之人尚能到达,但在错乱的时空中,他却再没有机会和相爱的人相见!
“你知道?”巫咸很是嘲弄道:“你看起来什么都知道。可你若是什么都知道的话,如何还会置身此间?”
他蓦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黑暗中激荡不休。许久的光景,巫咸这才冷酷道:“我提醒你这个事实,只是不想你突然迷失到时空中,再也无法回转。那样我虽胜了,却无疑少了太多的乐趣。眼下就很有趣了……”
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残忍,巫咸一字字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使用六甲秘祝尝试逃脱留得性命,可你若是不知道迷失在时空的结果,你不会问心有愧的。但你若是知道这个结局呢?”
不闻单飞回答,巫咸猫戏老鼠般,“你既然知道会迷失,还采用这种方法逃脱,那你就是个懦夫,你哪怕活下来,亦会永远的活在自责之中!”
长舒一口气,巫咸满是惬意道:“你如果想当耀眼的龟壳,真正的心口一如的话,就要和我抗衡下去,寻找生机所在。可是……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生机吗?”
言语落,黑暗中波纹荡漾,风声突紧。
单飞瞬间觉得空间有如铁制的牢笼般,左右后方、甚至上下的空间都是蓦地凝结,前方似是空荡无物,可转瞬之间,就如有面无形的钢板缓缓地压来。
那压力虽是缓慢而来,可坚决不可阻挡的前行!
单飞就感觉自己似处在液压缸中,除了抗衡前方的压力,再没有旁的选择。不能动用六甲秘祝裂开空间,他只能单用震字诀反抗。
震字诀本是善于反震世上一切有形无形之力,可他缺乏腾挪的空间,震字诀一出,前方的压力不过稍有缓进,转瞬就如碧海潮生般接踵而至。他数次使用震字诀,却不过是稍微拖延下前方压力所至的时间罢了,转瞬间,他再无可避免,双掌抵住前方,再无移动的可能!
单飞暗自叫苦,心道人力有穷,可实验室给出的压力却像无穷无尽般,他迟早有被拖死的时候。
这种境况和在龙宫天塔时又有不同,那时的巫咸虽是变幻莫测,可终究还是将攻击蕴含在幻相中。
幻相只能致幻,却是不足致命,那时要想取他单飞的性命。巫咸必须要真正出手。单飞那时可以观空幻境,幻境一破,他对抗巫咸并不落下风,如今前方力量虽是无形,却是实在的压力,巫咸又是始终不现身,他单飞根本就是没有丝毫胜出的可能。
单飞刹那间周身汗涌。巫咸怪笑道:“单飞,你还真的有种。但你毕竟是个人,神农为了研究压力下生灵的反应,凝聚着天地之力蕴含在此间。这里的力道是无穷无尽的,你以为你能抗衡几时?”
黑暗无声,但有益发粗重的呼吸声响。
巫咸亦似看不到单飞的动静,推测道:“你的韧性的确比旁人要强了许多,可我赌你再撑不过千数。一、二、三、四……”
他慢悠悠的数了下去,等到数在九百余数的时候,忍不住放缓了数数的速度,诧异道:“单飞,不想你这般坚韧,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突然大笑道:“你赢了。这次我赌你再撑不过百数了。”
他这般善变根本是在无赖,旁人若是看到,定会骂他无耻,可巫咸却是行若无事般继续数了下去,才数到五十一时,黑暗中就有关节咯咯作响的声响。那明显是一人体力将尽开始散功的迹象。
巫咸叹道:“单飞,你若求饶,我会饶了你的性命。我囚禁了你,并非想要了你的性命。我们还有商谈的余地。”
话音未落,巫咸就听黑暗中一声闷哼,随即有喷血之声。
巫咸微惊,立即止住了压力的前行,试探叫道:“单飞……单飞……你一切可好?”
黑暗中的单飞委顿在地。
巫咸很是“关怀”的又唤了数声,黑暗中本是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微弱了下来,逐渐微不可闻。
良久,单飞所在之地蓦地现出一个黑影。那黑影有如幽灵般无声无息的出现,手中举着一把锐利的尖刀。黑暗亦是不能掩藏刀上的凛冽寒意。
那幽灵轻盈地到了单飞的面前,看来就要举刀下戳。
单飞微咪双眼,却没有立即出手!
他没有吐血,亦没有力竭。巫咸算的本是不错,若是以往的他,在这种磅礴的压力下能坚持千数以上就是奇迹了,不过他得见单鹏后,无论武功还是神通都是暴增,实验压力虽是磅礴无俦,他一时间倒还没有问题。
他故意示弱,见巫咸数数,索性将计就计的隐藏实力,假意支撑不住、故作吐血之声却是想诱骗巫咸前来。
巫咸的用意不是要取他的性命!
单飞对这点儿心知肚明,暗想若是巫咸想取他性命,就应立即用出实验室各种另类的考验,而不是单纯的先用压力拖垮他的体力。
巫咸想要擒下他,这才先耗费他的力量?
若巫咸有绝对的把握胜过他,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单飞一念及此,发现他还远没有到了绝望的时候。
他有机会击败巫咸!
虽不知道巫咸留下他性命的用意,可单飞知道自己要击败巫咸,就一定要先看到巫咸。他假装支撑不住吐血倒地,压力果然撤去。这时候突然来了个幽灵般的身影,举刀看来想要干掉他,若是旁人,必然认定对方是巫咸,雷霆反击以求先手。
单飞人在绝境,仍旧没有失去冷静的判断,不等那人走近时,他就已知道这人绝非巫咸!
这人脚步虽是轻盈,可呼吸和常人无异,根本不是内家高手,更古怪的是,这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
来人竟像是个女人。
巫咸如何会附在女人的身上?
单飞心中暗骂巫咸的狡诈,这种时候居然还不现身。不过他既然做戏就做全套,仍故作衰弱的委顿在地,不解这里如何会出现一个古怪的女人时,就感觉那人影缓缓蹲下来,摸索到了他的胸膛,随即摸到他的脸庞。
单飞感觉到那手指的腻滑,更确定那是女子无疑,暗皱眉头,却已看到那刀尖缓缓地就要落了下来。
半晌,刀尖停在半空再没有动静。
许久,巫咸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幽灵般的身影沉默片刻才道:“他还活着!”声音微哑沧桑,是个女人的声音。女人不再年轻。
巫咸笑了起来,“他自然还活着,他若死了,我如何还会让你杀了他?你莫要忘记了我和你说过的话,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可以放你离开这个如同幽冥般的地方。我这人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的。”
你要是一言九鼎,天下就不愁没有装饭的器皿了。单飞心中暗骂,却奇怪巫咸这个变态所为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巫咸为何要这女人杀了他?
那女子默然许久,才轻声道:“对不住,他还活着,我下不了手。”她说话间缓缓放下了尖刀,居然坐在了单飞的身边。
巫咸那面沉默良久,这才叹道:“蔡文姬,我倒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么有骨气的女人。可你若是有骨气的话,如何会流落草原失节这多年仍不肯去死呢?”
单飞心中一震,从未想到过这个举刀要杀他的女人居然是蔡文姬。
蔡文姬随传国玉玺一起来到许都,却没有跟随玉玺进入宫中,而是被曹操安排到暂住的地方。
那蔡文姬如何会到了这里。
是老曹授意人这么做的?老曹和巫咸亦有约定?巫咸为何将蔡文姬抓到这里?这个死变态究竟在想着什么?
单飞百思不得其解。那女子听到巫咸这般侮辱的言语,却是气得浑身发抖。单飞感觉到那女子深切的悲哀,突然道:“这位……夫人,你不用难过。在这世上,被狗咬了一口绝不是我们的错,我们犯不着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更不用向那条狗辩解什么。”
他仍旧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可言辞着实尖锐。巫咸听了,不由怒哼一声,那女子听到单飞这般安慰,极为感激道:“多谢单公子。妾身正是蔡文姬。”
单飞皱眉道:“你如何到了这里?”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蔡文姬恐怕也不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蔡文姬有丝哽咽道:“妾身并不知情。妾身以为回转中原就会逃离苦难,不想……”她没有说下去,意思自然是没想到苦难不过将将开始。
巫咸冷冷道:“单飞,你的能力还是有点儿超乎我的想象。你还能这般说话,显然是等我出现了?”
单飞心中凛然,知道狡猾的巫咸对他只有更加防范,仍旧装作虚弱道:“你错了,我什么时候都是这般说话。我不像某些人,没能力的时候卑贱的如奴仆,在有点儿能力的时候,又只知道耀武扬威的去欺凌弱小,全然忘记自己曾经的卑微。等碰到稍强的对手,终究只敢躲在暗处口出污秽,却自鸣得意的和孙子一样!”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巫灵儿的往事
单飞平时待人少有异常尖刻的话语,如今刻意激怒巫咸,就是希望巫咸能现身和他一战。
巫咸是个异常可怕的敌人。巫咸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幻术和神通,而是他永远都是躲在暗处,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和对手一战。
这人有着狐狸般的狡诈、饿狼般的耐性、千年老妖般的奇诡,最要命的是别人老了老了,多是脑筋退化、愚痴相随,这家伙活了两千多年,非但没有变笨,反倒可说是熟悉了人世间一切尔虞我诈的套路。
因此哪怕曹棺当初舍身要杀巫咸,亦是不过灭掉巫咸的一个分身,不用多久,这家伙仍能兴风作浪。
单飞言语尖刻,却知道自己的激将法不见得有用。果不其然,巫咸仍旧不为所激,悠哉悠哉道:“单飞,你说得很好,和那些所谓的英雄一样,可像你这样的人死的也差不多了,这世上像我这样的人,才会活的长久一些,难道不是吗?”
“像你这样的人,只会为害世上,好人不念、坏人都厌,活的再久,又有什么作用呢?!”
话音落,镜内静寂。
单飞略有诧异,因为说出这话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看似柔弱的蔡文姬,他倒不想这个弱女子在这种绝境居然敢对巫咸出口不逊。
转瞬大笑了起来,单飞道:“蔡夫人说的极是……人活在世,需不负一生才对,像他这种人,哪怕活了数千年之久,其实和乌龟仿佛。乌龟虽寿,可不见得有谁希望做乌龟的,偏偏他却乐此不疲。他活了两千年之久,却和从来没有活过一样,因为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人记挂着他。哪怕是女修,当年在龙宫天塔对他也是弃如旧履般。”
本以为巫咸最少会反驳,不想巫咸仍旧不咸不淡道:“单飞,你的离间手段在我看来,未免太肤浅了一些。若是一些愚夫蠢妇说出这般言语也就罢了,你单飞居然亦是这么认为,倒有点儿让我失望。”
顿了片刻,巫咸又道:“让人记住有用吗?有些人辉煌一生,流芳千载;有些人专营一生,遗臭万年,可有什么不同?最终不都是一堆白骨?事后你多骂几句,多赞几句,能让那白骨再死一次?还是能让那白骨死而复生?”
单飞暗皱眉头,心道这人不走正常人的套路,倒是不易反驳。
不闻单飞言语,巫咸又道:“怎么不回话,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你看这世上,哪怕最绚丽的烟火,也不过转瞬就逝,真正能长久的,绝不是那些辉煌的烟火。有些人说辉煌一刻胜似永恒,其实那不过是骗人祭奉的谎话。你看哪个有头脑的当权者会为了片刻的辉煌,而送出手上的江山?相反,他们往往是为了江山永固,反会蛊惑热血之人辉煌送死来稳固他们的江山。再辉煌的英雄,亦不过是帝王脚下的一块砖罢了!”
单飞冷哼一声,暗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说的再多都是空的,你等我做了你脑袋上的一块砖后,再来和你理论。
巫咸占据地利,单飞知道巫咸说的多,对他单飞而言并没有益处。目光转动,单飞道:“巫咸,在我心中,你或许阴险狡诈些,但你总算是世间顶尖的人物,既然如此,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扯无辜的蔡文姬进来?”
巫咸冷冷道:“你一句话就说错了两点。首先,你我之间只有怨,没什么恩的。其次,蔡文姬并非无辜之人!”
单飞质疑道:“蔡文姬和你图谋一事有什么关联?”
“她和传国玉玺一块回转,你说和我图谋一事有没有关联?”巫咸冷笑道。
单飞讽刺道:“你强自让她和传国玉玺一起回转,却将问题扣在她的脑袋上。巫咸,无耻的人我见过的多了,可你这种人还是这般无耻,未免太失身份了。”
巫咸淡淡道:“原来你以为传国玉玺是我搞出来的文章?”
单飞一怔,诧异道:“你说什么?”
在龙宫天塔中,他亲眼看到吴信动用了传国玉玺,因此后来一听钟繇说匈奴人将传国玉玺和蔡文姬一块送回,就先入为主的认定这是巫咸搞出的名堂,可听巫咸的意思,这件事居然和巫咸无关?
等不到巫咸回话,单飞再次质疑道:“如果不是你,那是谁会这么‘好心的’将传国玉玺和蔡夫人一块送了回来?”
自然不是匈奴人大发善心。相信匈奴人发善心,就和相信山姆大叔说我不做老大许多年一样。
巫咸淡淡道:“在你眼中,蔡文姬很是天真善良,可你为何不问问善良天真的她,她和白狼秘地间,究竟达成了怎样阴险的约定?!”
单飞心中一凛。
巫咸蓦地将蔡文姬和白狼秘地扯到一起,听起来有点离奇,可单飞不久前才听朱建平讲了蔡文姬的事情,知道这女人倒真的可能和白狼秘地有关。
不然何以朱建平要见董小姐,白狼秘地却将朱建平突然送到蔡文姬的身边?
不等单飞开口,一旁沉默的蔡文姬突然道:“单公子,多谢你的照顾,妾身很是感激。”
单飞忙道:“蔡夫人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蔡文姬涩然道:“单公子和妾身素不相识,却肯为妾身仗义执言,比起那些和妾身或有瓜葛,却向妾身泼污水、甚至侮辱妾身的人,实则是有天壤之别。”
声音很是黯然,蔡文姬又道:“单公子自是头次见到妾身?”
单飞不解蔡文姬的言下之意,试探道:“我听过蔡夫人的名声,知道蔡夫人才华横溢,不过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蔡夫人。”
蔡文姬幽幽道:“可妾身早听过单公子的大名。”
单飞微怔,暗想莫非自己在西域扬名的时候,名头居然通过匈奴人传遍了草原?不想蔡文姬接下来的言语让他着实一惊,“我是从令堂那里,听过单公子的大名!”
“你见过……巫灵儿?”单飞失声道。他看起来是巫灵儿的儿子,可在他心中,并没有当巫灵儿是娘亲,毕竟他和巫灵儿素未谋面,并无亲情可言。一听蔡文姬提及“令堂”二字,单飞只怕蔡文姬说的另有他人,这才径直说出巫灵儿的名姓。
蔡文姬对单飞这般称呼的确有些奇怪,不过还是道:“不错,妾身见过令堂。在见到令堂前,妾身的人生已不再天真。”
顿了片刻,蔡文姬伤感道:“我那时正被掳掠到了草原,遭遇的是以往从未想过的黑暗……”
镜内沉寂,黑暗的如许多人生一样,丝毫看不到光明所在。
单飞不忍揭开蔡文姬的伤疤,干咳一声道:“夫人是如何碰到了巫灵儿?”
“那时妾身虽有才华,可在匈奴人眼中,不过是稀奇的玩物罢了,匈奴人中女人的地位很是低下,被掳掠的女人更是和牲口一样。”
蔡文姬涩然道:“我在草原不堪屈辱,本要自尽的,就在我自尽的那夜,令堂突然到了我的面前。”
单飞微有讶然,不想蔡文姬能活下来居然是因为巫灵儿。那没有巫灵儿呢?蔡文姬会是什么结局?他脑筋略有些混乱,不再去想。
蔡文姬接着道:“令堂绝非寻常的女子,救下妾身后,对妾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勇敢的活下去,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单飞微微点头。
顿了片刻,蔡文姬追忆道:“这种话妾身听得多了,可如令堂说的那么坚定,而又深信不疑的,妾身倒是头次见到。令堂的这句话始终扎根在妾身的心上,在妾身之后的人生起了极大作用。因此在某些人恶语相向的时候,妾身亦能抗了下来。”
单飞安慰道:“你做的很对。那……”
蔡文姬心思细腻,知道单飞关心什么,回到正题道:“令堂随即对妾身说,她同情我的遭遇,本来想要送我回转中原,但她又有重要的事情处理,无暇分身。因此她略用神通,让匈奴的左贤王对我另眼看待。被左贤王收入帐下后,这才改变了妾身任人奴役的凄凉。妾身一直很感谢令堂,若没有她,如今只怕已没有了蔡文姬。”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单飞不由问道。
黑暗中的蔡文姬摇摇头,感伤道:“我那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令堂的身上。令堂本和我约定,只要事情做完,就会想办法送我回转中原,可是她走后,就再没有回转。”
巫咸认定蔡文姬和白狼秘地有关,蔡文姬却是突然提起了巫灵儿……单飞暗想蔡文姬不像是顾左右言其他的回避问题,她突然提及巫灵儿,只怕这其中真有关联。
蔡文姬很快又道:“我当初就知道令堂对所行之事的忧虑,见她始终未归,心中着实牵挂,希望她好人好报。”
顿了片刻,蔡文姬声转激愤道:“巫咸,我知道你为人处世很难用‘人’字形容,可巫灵儿毕竟是你的后人,你究竟将她如何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迷失空间
单飞正在琢磨着巫灵儿赶赴草原一事,听蔡文姬发问,心中微震。他突然想到自己和巫咸是有关系的,巫咸是巫家的老祖宗,巫潜和巫灵儿都是巫氏优秀的传人,如此算来,他和巫咸居然沾亲带故的。
一念及此,他倒是哭笑不得。听蔡文姬蓦地激愤发问,他心中微凛,意识到巫灵儿始终没有消息,难道是被巫咸……
巫咸冷漠道:“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蔡文姬忿然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真的以为,你不说,你做的那些丑陋的事情,就无人知晓?你也怕丑吗?”
她话音才落,空中蓦地有尖锐风声掠过。
蔡文姬感觉到劲风剌面,只能闭目等死。
半空“砰”的大响,气流激荡,蔡文姬睁开眼来,才看到一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单飞,要你多事?”巫咸冷厉道。
单飞笑嘻嘻道:“巫咸,你这般人物对付一个弱女子,实在有点儿过分。我不是多事,我也想听听你的丑事罢了。”
他知道巫咸杀人不眨眼,随时防备着巫咸的攻击。听蔡文姬几乎在骂巫咸,他立知不妙,及时出手为蔡文姬挡下了一击。
巫咸冷笑道:“不是我的丑事,是你的丑事。”
单飞感觉和听到“你的益达”一样好笑,忍不住道:“阁下谦让了,我受之有愧。”
蔡文姬知道捡回一条命,轻叹道:“多谢单公子的救命之恩。”顿了片刻,蔡文姬道:“单公子,你不用听他胡说,两情相悦并非什么丑事!”
单飞反倒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蔡文姬在说什么,“夫人的意思是?”
蔡文姬很是讶然,“单公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此单飞和巫灵儿的儿子还有很大的差别。
单飞并不解释道:“还请夫人明言。”
蔡文姬沉默片刻才道:“单公子莫非不知,令堂赶赴草原,本是为了令尊?”
黑暗中的单飞满是尴尬,他对巫灵儿难有亲情可言,对于以往那个单飞的父亲更是茫然无知。顿了片刻,单飞道:“这件事如何会和巫咸有关?”
蔡文姬暗想,看起来你的家事,我比你还要明白。她感激单飞的安慰,并未在这些细节上纠缠,感觉单飞很是茫然,蔡文姬耐心解释道:“令堂在救下妾身的时候,曾和我提及过赶赴草原的目的。她说和令尊两情相悦,可这段姻缘,却被人阻挠。”
“阻挠的人难道是巫咸?”单飞对这种事情倒是一猜就中。
黑暗中的蔡文姬缓缓点头,“不错,我当时听令堂说了些,后来又听董小姐说了些,才算对单公子一家的事情有所了解。”
“董小姐?”单飞立即反问。他被巫灵儿一事吸引,听到蔡文姬突然提及到董小姐,才想到朱建平的事情。
朱建平认定蔡文姬就是董小姐,可听蔡文姬的意思,蔡文姬明显和董小姐不是一个人!
蔡文姬在暗处沉默良久,这才问道:“单公子也认识董小姐?”
“我认识董小姐的丈夫朱建平,他本来还托付我一件事情,他想让我使蔡夫人相信借尸还魂一事。”单飞暗有所思道。
蔡文姬又是默然。
良久,蔡文姬这才道:“单公子,一切说来话长。董小姐的事情暂且放放,我一时半会儿若是不死,会将所知一切对你详细提及。”她这么说,隐约竟有赴死之意。
单飞安慰道:“蔡夫人,你不用担心……”
他话不等说完,巫咸冷笑截断道:“单飞,你自顾不暇,还觉得能救蔡文姬出去?”
单飞尚未回话,蔡文姬已经涩然道:“单公子,你不用理会疯狗乱叫,听妾身说下去。”
巫咸冷哼一声,却未出手,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蔡文姬接着道:“据令堂所言,单、巫两家本有交情,不过单、巫两家先祖有了芥蒂,因此这两家的关系急遽转恶。不过姻缘一事很是奇妙难言,单、巫两家本是不通讯息多年,可令堂喜欢的人偏偏是单家人,亦就是令尊。”
听单飞“嗯”了声,蔡文姬继续道:“这件事自是遭到两家人的反对,不过令堂很有本事,令尊亦是少见的奇才,二人克服了诸多难处,还是艰难的走在了一起。”说到这里,蔡文姬微有感伤:“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难以长久,令尊和令堂没在一起多久,令尊突然下落不明。”
黑暗中凝望单飞的身影,蔡文姬直言道:“而令堂查了多年,终于发现让令尊消失的人就是巫咸!”
单飞叹了口气,对巫咸做出这种事情没什么意外。巫咸一直对单鹏满是敌意,知晓后人和单家结亲,迁怒于人,若有机会,定会破坏这姻缘。
“令堂查出此事后,就赶赴邺城求巫咸让令尊回转。”蔡文姬继续道。
单飞脑海中灵光一闪,“原来如此!”
蔡文姬反倒不解,“怎么?”
单飞听蔡文姬所言,立即想到一件当年往事。暗想巫灵儿曾去邺城,在秦皇镜前使用了无间香。
当初他听徐慧、曹棺所言,一直以为巫灵儿是要重新找回使用无间香的方法,可如今想来,巫灵儿却是要求镜子里的巫咸!
一想通此事,单飞立即道:“巫咸,巫灵儿当初在秦皇镜前求你归还丈夫,可你不许,巫灵儿这才要用无间香回转到过去,改变丈夫失踪的事实?!”
想到他当初面对秦皇镜时,巫咸极有可能在暗中盯着他,单飞倒是不寒而栗。
良久,巫咸才冷笑道:“巫灵儿对我说,若我不肯,她就会回转到从前改变一切,她以为我会怕她?她真以为可以斗得过我?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她能改变什么?”
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单飞说的不错。
单飞凛然之际,却已能脑补接下来的事情,“曹棺取走了秦皇镜,改变了巫灵儿的命数……巫灵儿回转,知道无论是你还是女修都不能依靠,这才赶赴白狼秘地寻求帮助?”
他若是巫灵儿,无可奈何之下,恐怕也只有这般选择。
巫咸恨恨道:“她不知死活!”
“白狼秘地的外围情况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单飞寒心道:“你知道巫灵儿的想法,不等她进入白狼秘地,就已……害了她,不然这些年来,巫灵儿不会始终不找蔡夫人。巫咸,是不是这样?”
巫咸悠悠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我为何要对你说呢?”
他满是戏弄之意,不想蔡文姬一旁道:“单公子,妾身知道接下来的一切。不用为什么,我也一定会告诉你的。”
蔡文姬外柔内刚,似根本未将适才的生死一刹放在心上,径直道:“令堂入白狼秘地时被巫咸所阻,她被巫咸困在了秦皇镜中,可令堂却动用神通跑了出去。”
单飞微有振作。
巫咸冷冰冰道:“她没有逃走,而是彻底的迷失在时空中!”
“迷失?”单飞凛然之际,“她为何会迷失?”
“因为她像你老子那般不自量力,虽被我困在秦皇镜中,仍旧不知悔改,还想方设法的和我做对。你老子不听我的警告,擅用无间,结果彻底的迷失在时空中,再没有了消息。而巫灵儿知道此事,居然亦是重蹈覆辙,简直蠢笨无比!”
森冷的笑,巫咸一字字道:“巫灵儿以为和你老子般的作为,就会相见,她却不知道,这种迷失再能重逢的机会,就和一只蚂蚁入海要去找埋藏在深海底失落的一枚贝壳一样!”转瞬警告道:“单飞,你比他们聪明许多,应该不会那么蠢的动用六甲秘祝?你若敢这般做,你和晨雨、永远再不会相见。”
单飞眼皮微跳,暗自心惊。
蔡文姬突然道:“单公子,妾身不知道巫咸说得正确与否,不过令堂并未彻底迷失。”
“你说什么?”单飞、巫咸齐声问道。
蔡文姬只答单飞,“单公子,你们的事情,妾身不懂,可就在数年前,妾身突然收到了令堂的消息。”顿了片刻,蔡文姬终道:“消息是董小姐传来的。”
“董小姐如何会和巫灵儿有了关系?”单飞不解道。
蔡文姬回忆道:“妾身不算懂得,只能将董小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单公子,董小姐当年见到我时,开口就对我说——她因为乾坤挪移的失效,而迷失在时空中,却和巫灵儿遇到。巫灵儿鼓励她说,‘勇敢的活下去,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这是她第二遍重复这句话。单飞对巫灵儿本没什么印象,可听到巫灵儿的这般往事,才发现这个坚毅的女子,丝毫不比男人逊色。
“董小姐又说,当时二人有回转世间的机会,可惜只有一个人能够回转,这机会本是令堂发现的,可令堂却是让给了董小姐。”
蔡文姬伤心道:“董小姐说到这里时,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说本已绝望,却不想世上还有令堂这般慈悲心肠的人。令堂安慰董小姐说,她并非大度,而是不能离开,因为她要继续寻找令尊。”
单飞动容。
蔡文姬的声音已有哽咽,低声道:“可令堂希望董小姐回转世间后,还能帮她一件事情。她答应过我,说要帮助我回转中原,希望董小姐努力帮她做到……我不想令堂在那种时候还能想到我……”
说到这里,蔡文姬终于悲伤难忍的不能说下去,泪珠无声无息的落下。
镜内黑暗,黑暗的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泪水却是晶莹无瑕的泛着光芒。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欺瞒和真相
蔡文姬说得不算清楚,单飞却是基本了然。
时空规则神秘难言,当年孙钟、董小姐和朱建平三人误触乾坤挪移的机关后,孙钟变得更加老迈,董小姐下落不明,朱建平一直在寻找董小姐的下落,甚至不惜再次发动乾坤挪移来寻爱人,可谁都没有想到过,董小姐并没有被传送到固定的地点,而是迷失在时空中。
这么看来,当年蚩尤所创的乾坤挪移很不完善,会产生极大的意外。
迷失在时空中的董小姐竟然和同样迷失在空间内的巫灵儿相遇,巫灵儿居然能找到回转的方法,不过她们两人只有一人能够回转,于是巫灵儿将回转的机会让给了董小姐。
或许在巫灵儿心目中,董小姐的希望始终在世间,她巫灵儿的希望却在迷失的空间中……无论如何,巫灵儿的这般选择还是让人动容。
虽在迷失空间内,巫灵儿仍记得对蔡文姬的承诺,这才让董小姐帮她巫灵儿实现曾经的诺言。
对往事的缘起已是了然,单飞反倒有了个更大的困惑,“蔡夫人,我认识一个人,叫做朱建平。他和董小姐……他对我说,他怀疑你是董小姐……”
蔡文姬不等单飞说完就道:“单公子,妾身知道你要问什么,妾身正准备将此事和你说及。”顿了片刻,蔡文姬有些黯然道:“董小姐找到我的时候已是白发苍苍。”
单飞想到朱建平的白发,心中微沉,知道蔡文姬说的事情极有可能。
“她不但满头白发,而且很是老迈。”蔡文姬伤感道:“当她见到妾身后,说既然答应了令堂、就会尽力帮妾身回转中原时,说实话,妾身心中是有些不信的。”轻叹了口气,蔡文姬又道:“可董小姐那份执着,让我也是不能不信,我感觉她和令堂一样,都是极为坚强的女人。”
单飞暗自苦笑,他虽然没有经历过迷失空间一事,却可想而知其中的寂寞和孤独!他那个时代的人,稍脱人际关系后都是烦躁不堪,若是彻底迷失在时空中,不疯掉才怪。像巫灵儿、董小姐这般,坚持下来甚至不忘承诺的女子实在是难得。
“董小姐随后和我说了朱建平的事情。”蔡文姬满是困惑道:“她说她老了,可朱建平还很年轻……后来我见到了朱建平,感觉他喜欢的董小姐,应该真的是个年轻善良的女子,可是……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单飞简单解释道:“董小姐和朱建平本是相若的年纪,不过董小姐经过了一段古怪的经历,这让她变得异常苍老些。”
“原来这样。”蔡文姬叹息道:“董小姐一直没有和我解释,我以为……”她没有说下去。
你以为朱建平的情感很诡异是吧?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爱上个老妪?单飞心中回了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继续讨论,“董小姐为何和你提及朱建平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恐怕活不了多少时日,又知道妾身在中原尚有名声,因此拜托我若有机会回转中原,若能见到朱建平,还请妾身照顾朱建平,董小姐说,朱建平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得,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不知道世事的艰难,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始终放心不下。也因为这样……”
沉默半晌,蔡文姬才道:“董小姐才会喜欢他。我们这样的女人都知道,在这世上,像他这样的男人会活的很艰难,可是……我们看多了丑恶,总是希望这世上的男人……能够单纯一些了。”
蔡文姬的声音渐渐的低沉,终转细无。
单飞心下感慨,没有再问下去。他虽向往着桃花林,但绝不再是单纯的人,隐约已明白接下来为何会发生借尸还魂的事情,可他已不想问下去。
心中突生警觉,单飞低喝道:“谁?”他忽然发现这里除了他和蔡文姬外,竟然还有一人的存在。
那人突如其来,呼吸略有粗重,绝非内家高手……那就不应该是巫咸。可那人为何会到了这里,是巫咸抓来的?这个巫咸究竟将多少人关在秦皇镜中,单飞想到这点儿,多少不寒而栗。
半晌,那人才开口道:“因此你不是董小姐的,是不是?”声音中满是凄凉。
单飞一怔,感觉声音似曾相识时,蔡文姬已道:“是朱先生吗?”单飞顿时醒悟过来,说话那人正是朱建平!
朱建平执着的再问,“因此你不是董小姐的,是不是?”他的声音不但凄凉,而且有着深切的失望。
单飞扬声道:“巫咸,我低估了你龌蹉的心理,你将朱建平带到这里做什么?”
在蔡文姬和单飞交谈的时候,巫咸出奇的没有发声,亦没有对单飞进行袭击,单飞话音一落,巫咸已经怪笑道:“因为我很想听听,在你单飞眼中善良天真的蔡夫人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暗打算。”
镜内沉寂。
黑暗笼罩着一切。
良久,蔡文姬这才涩然道:“单公子,我听董小姐这般交代,自然对叫做朱建平的男子很是留意。董小姐见过我后,许诺会想办法将我送回中原,再不知道去向。没用多久,朱先生就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因董小姐一事,自然而然的将朱先生留在了身边。”
她没有径直回答朱建平的质疑,可这般说,已算是回答朱建平。
蔡文姬喃喃道:“妾身发现董小姐说的不错,朱先生实在是个单纯的人。董小姐一去不返,本是素不相识的朱先生,并不是因为欲望,就想帮妾身回转中原……”
声音渐转低沉,蔡文姬接着道:“单公子,妾身多谢你的真诚相待,可妾身的确如一直躲在暗处的巫咸说的那样,不再是个善良天真的人。这十多年来,妾身多遭人戏弄,哪怕肯帮妾身的令堂和董小姐都没有了音讯,妾身真的怕朱先生也是一去不返。”
顿了片刻,蔡文姬凄凉道:“妾身没有信心觉得朱先生会为妾身的回转而不懈的努力。”
空气中传来朱建平极为粗重的呼吸声音。
或许那是紧张的呼吸、亦或是愤怒的呼吸……
蔡文姬听着那心绪激荡的呼吸声,良久才道:“草原人信萨满,亦就是信天地万物尽有灵魂,妾身在草原久了,也知道借尸还魂的事情,因此……”再顿了良久,蔡文姬才咬牙道:“妾身决定利用朱先生。”
“你不要说了!”朱建平痛苦地叫道。
蔡文姬却已不能止住话头,“妾身见过董小姐,对她的习性很是了然,又听董小姐说过朱先生的往事细节,遂利用这些细节……欺骗朱先生。”
单飞叹口气道:“因此你仿用了董小姐的习惯,给朱建平做了董小姐才会做的菜肴,而且模仿了董小姐的笔迹?”
蔡文姬涩然道:“妾身有点儿才华,不但精通诗词歌赋,还精熟各种字体。”随即苦笑道:“可惜有才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多是没什么德行的。朱先生,你以后一定要记住这点!”
单飞终于了然——在朱建平眼中是为借尸还魂的奇诡事,说穿了,不过是蔡文姬利用借尸还魂一事,让朱建平相信她蔡文姬就是董小姐。在蔡文姬眼中,只有这样,朱建平才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她回转。
黑暗中的蔡文姬向朱建平的方向深施一礼,歉然道:“对不住,朱先生,妾身欺骗了你。妾身虽没有明言,可妾身的确是在欺骗你……妾身……”她声音瞬间哽咽,无以为继。
朱建平尚未回话,巫咸已经森森道:“如果致歉有用的话,那这世上就不会有什么坏人了,单飞,你说是不是?”
单飞心中微凛,知道巫咸看似寻常的话,却极可能将蔡文姬逼到绝路。
朱建平终于开口问道:“因此你不是董小姐的,是不是?”事实已经极为明显,可他仍旧执着的再问一遍。
蔡文姬神色痛苦,再拜道:“对不住,妾身骗了朱先生。”沉默半晌,终咬牙道:“妾身不是董小姐。”
话音方落,不远处“咚”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倒地。
蔡文姬惊呼道:“朱先生!”此间极暗,四处杀机暗藏,可说是步步凶险。蔡文姬却是没什么犹豫的向朱建平倒地的方向扑过去。
空中风声大作,蔡文姬瞬间处于诡异的涡流之中。
单飞一个纵步已到了蔡文姬的身边,双掌掐诀,瞬间震回四周袭来的气流。
蔡文姬不顾生死,早搂住晕倒在地的朱建平,眸中泪水涌出,泣声道:“朱先生,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她想要致歉,可望着昏迷不醒的朱建平,心中绞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空中“砰砰”声响,单飞接连震回四周攻来的气流,扬声道:“巫咸,你总算是千年出来一个的人物,这般不顾身份的袭击无辜之人,难道没有任何羞臊之意吗?”
攻击立停。
单飞丝毫不敢怠慢,亦不认为巫咸会良心发现。果不其然,巫咸已冷冷道:“单飞,你如果任由这二人去死,我说不定会信你已身受重伤,可你为了这两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就暴露自己的计划,倒让我大失所望!”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界限
镜内黑暗,没有一丝光明的希望。
单飞听到巫咸的言语,知道自己假装受伤吸引巫咸现身的计划彻底失败。不过他并没有丝毫后悔,喃喃道:“我若不让你失望,就会让自己失望了!”
“你现在不让自己失望,我希望你一会儿也不会对自己失望。”巫咸嘲讽道:“你还没想到我将这二人抓入秦皇镜的缘由?”
单飞脸色微变,不等多说时,蔡文姬已道:“巫咸,我未见过你,可已知道你的为人,亦知道你的计划!”
“哦?”巫咸很是嘲讽道,“你知道?”
“你和我一样,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蔡文姬尖锐道:“你抓我和朱先生到此,就是要用我们二人要挟单公子,可单纯天真不应该是被骗的缘由,心怀善意也不应该是被要挟的筹码。你我都该死……单公子不应该对我们这种人的死看上一眼……”
“说的好,说的极好!”巫咸不怒反笑道:“蔡文姬,你以为这般说辞,会让我对你无视、还是让单飞对你无视?”
蔡文姬微滞。
巫咸随即道:“如果你真的这么以为,还是太天真了一些。你无法改变我的想法,亦无法改变单飞的决定,如今单飞要面对的并非你,而是他做人的底线。他有能力救你们,就不会对你们的死视而不见……”
顿了片刻,巫咸一字字道:“可惜的是,单飞,你不是救世主,你我之间的了结,会从他们二人的死开始!”
话才落,虚空瞬变囚笼,哪怕蔡文姬亦是感觉四周压力瞬至,单飞更是察觉到危机迫在眉睫,双手界字诀出,暂抗那无形的压力,“巫咸,我不是救世主,可你也不是可以掌控众生命运之人。”
“你错了!”巫咸不咸不淡道,“众生的命运就在我的操控之中,你们也不例外。眼下的你有两个选择,为他们二人听从我的命令,或是卸掉这两个拖累、看着他们去死,继续和我抗争。我希望你不要让自己失望。”
压力突增。
单飞额头瞬间有细汗冒出,却还能坚持道:“你错了,我还有第三个选择!”
“是吗?”
黑暗处巫咸的手背上青筋亦起,他如今所在的位置,正是秦皇镜最核心的地方。秦皇镜本是神农的实验室,自神农离去后,秦皇镜功用多废。巫咸虽是狡诈,可亦是世上罕见的奇才,自掌控秦皇镜后,摸索出秦皇镜的诸多功用,知道由自己所在地发力,单飞所在的位置哪怕是玄铁,也会被无形之力挤压成薄片!
有时天地的力量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不过巫咸费尽心力的将单飞囚禁此处,本要完全控制单飞,却并不想让他死,是以一时犹豫。
单飞随即道:“你巫咸自以为可以掌控苍生,可你在单鹏面前,始终不过是个卑微的人物。你爱慕女修,女修却喜欢单鹏,因此你嫉恨单鹏,始终未将单鹏的下落对女修言及。你这种连自己命运都不敢面对的人物,若说掌控苍生的命运,不是天大的……”
他“笑话”二字不等说出,巫咸已冰冷道:“你在找死!”巫咸说话间右手一握,单飞四周的无形空间急遽的爆缩。
单飞所做之结界立即破碎,可就在结界破裂的刹那,单飞所在之处霍地有道光芒一闪,下一刻的功夫,单飞、蔡文姬和朱建平三人忽然消失不见。
“不可能!”
巫咸霍然站起,惊诧的看着前方,失声道:“难道他动用了六甲秘祝?”他知道在此间动用无间的结果只能是迷失在时空中,再也无法返回。当年无论单飞之父还是巫灵儿,都是相似的结果。
他将这个结果如实的告诉单飞,并非心存好意,而是还想利用单飞,不愿让单飞就此从这个世界消失。
知道单飞对晨雨的牵挂,巫咸亦清楚单飞绝不会轻易的动用六甲秘祝,可单飞若是不用六甲秘祝,他如何会消失在实验容器中?
巫咸神色凝重,右手平挥间,面前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闪动,他手指在光线中急拨,许久这才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现出一个光点,那光点正处于单飞所在的位置……
在单飞之前,实验容器中本没有任何物质的存在。
单飞变成了那光点?这么说他动用了无间空间?那他开创的空间为何不会散乱,反如磐石般并未稍动?单飞如何能做到这点儿?
巫咸神色满是讶异,许久才喃喃道:“是单鹏,一定是单鹏传授的这种方法。”他虽对眼前的现象觉得匪夷所思,可知道能创出这般奇迹的唯有单鹏。
他手掌微缩,那光点所在的位置立即波纹激荡,甚至有刺耳的尖啸声传出,可光点在涡流中却没有任何紊乱。
缓缓点头,巫咸又道:“单鹏,你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存在?这才让我和女王历经多年,仍旧寻你不到?单飞,你躲得了一时,可你终会出来的,是不是?”他喃喃自语,盯着眼前那顽强的光点,重复道:“你一定会出来的!”
蔡文姬神色讶异。
她虽不知巫咸的手段,但在空间急遽收缩的时候,还是真切的感觉到死亡的到来。她抱着朱建平闭上了双眸,心中反倒异常的平静。
有的时候,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不想她才一闭眼,周围压力瞬间消失,同时眼前又有耀眼的光华闪现。蔡文姬不闻声响,缓缓的睁开眼眸,发现四周黑暗不在,反倒闪现着很是柔和的明亮,可她偏偏看不到光源所在。
比起适才如幽冥般的秦皇镜内,这里可说是天堂所在!因为人在此间,再难有什么畏惧、心伤,有的只是安宁和舒适。
“这里难道是……灵魂的天堂?”蔡文姬喃喃道,她缓缓移动的目光终落在单飞的身上。
单飞听到问话,才似回过神来,微笑问道:“你也知道天堂?”
蔡文姬如同梦呓道:“草原的萨满教信万物有灵,自然会为万物的灵魂安排个最终理想的归宿,在信教人的眼中,那个归宿就叫做天堂。”她颠沛流离,多经沧桑,心中着实向往着安宁,对眼下的这般地方倒是极为喜爱,“单公子,我们死了吗?妾身听说,只有死了的人、生前行善的人才会前往天堂。”
她说到这里神色黯然,心想单飞去天堂理所当然,可她呢?
单飞暗想,东方讲生法,西方讲归宿,从天堂的角度来看,萨满教源于西方的理念居多。考古的念头一闪而过,单飞解释道:“这里不是天堂,而是自世界。”说到自世界三字时,单飞终有丝傲然之意,“这里也就是我的世界。”
他那时想到的是单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若能粗通我的自世界之术,天底下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你死的!
自从听到巫咸提及巫灵儿夫妇迷失在空间后,单飞明面听着蔡文姬叙说往事,内心实则是在想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巫咸有手段迫使巫灵儿夫妇无奈下动用无间,就会有手段让他单飞最后也必须要开辟无间空间躲避危险。
早知道无间空间难以自主,单飞随即猜想——这恐怕就是无间一创,就会在神农所创的实验室中迷失的缘由,随波逐流如何会不迷失?
可哪怕在天之本源那般消融世间一切的环境中,单鹏的自世界还能顽强的存在,而且没有丝毫迷失……他单飞的自世界虽是才成雏形,应该能在神农的实验室中存活下来?
单飞想到这里,在察觉蔡文姬、朱建平生死一瞬时,立辟自世界空间。他只怕空间亦会不能自主,随即动用神识观察空间外的境况。
如在瀑布下潜艇的自世界空间般,他开辟的自世界空间仍在秦皇镜内。
单飞感知这点儿,心中稍安。
蔡文姬神色迷惘,不懂自世界之意,低头看了眼朱建平,发现他还是昏迷未醒,轻声问道:“他又怎么了?”
感觉到蔡文姬对朱建平不仅仅是歉然,单飞摸了下朱建平的脉搏,沉吟道:“他是伤心过度导致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知道朱建平、蔡文姬一时无恙,单飞立即关心起当下的处境,暗想自己不能总躲在自世界过日子,如何离开秦皇镜才是紧要。他想做就做,瞬间盘膝而坐,以“大者自大、小者自小、相互并存、无所妨碍”之心尝试移动自世界空间。
片刻光景,单飞神色有了讶然,他发现他虽能动用神识移动自世界,可自世界的移动并非无所妨碍,而是到了某种界限就是再无法前行。
经过数十次的尝试,单飞已发现,无论他怎么移动自世界空间,移动的范围总是局限在个方方正正的空间内。换句话说,他并没有迷失在空间中,好像仍处于一个无形的实验容器中。
单飞微有皱眉,并不气馁,心道按照单鹏的理论,世上本无须弥山之高广、亦无芥子之细小,既然这般,那秦皇镜就不应该成为妨碍,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能用自世界突破秦皇镜实验容器的边界?
他还欠缺了什么?
正凝神间,突然有个声音似从天籁传来,“鬼丰,瘟疫之盒何时开启?”声音冷漠冰寒,却似有熟悉之感。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安忍不动地藏王
单飞听到突然有个冷漠冰寒的声音传来,提及的又是鬼丰的名字,不由诧异非常?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居然对那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的感觉,可他却分辨不出有这般冷漠腔调的女子是哪个!
这里是秦皇镜,被巫咸所掌控,他如何听得到有人在和鬼丰交谈?鬼丰也和那女子被关在秦皇镜中?可听那女子傲然的口气,怎么会是被囚禁之人?
单飞随即闪过的念头是——这是不是巫咸的诡计?巫咸对他的自世界应是无可奈何,装作有熟人在秦皇镜内,诱他出去大有可能。
一人回道:“白莲圣女,如今还不到时机!”
单飞一听这人回话,心头狂震。他一时间对那女子的声音不能辨别,可他却听出回话那人正是鬼丰!
这难道不是巫咸的诡计?
鬼丰和个女子在说话,鬼丰称呼那女子是白莲圣女……是了,是白莲花,和鬼丰交谈的女子竟极似白莲花。
单飞对白莲花的声音并不陌生,可白莲花在他面前,或是可爱、或是柔弱、或是小鸟依人,单飞倒从未想到白莲花冷酷的声音让人是如此的陌生。
可他为何能在秦皇镜内听到鬼丰和白莲花在交谈?白莲花成为了什么圣女?巫咸能不能听到这些声音?单飞百思不得其解,就听那很似白莲花声音的女子冷漠反问道:“如今不是时机,你说什么时候是时机?”
顿了片刻,不闻鬼丰回答,那女子继续道:“这两千年来,世人从没有任何悔改之意,哪怕庞贝毁灭、数次瘟疫、数不清的灾难,亦不能激发他们反思反悔之心。蚩尤曾经说的一点不错,以这世上人类的愚痴,最终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如蚩尤他们当年,可蚩尤、黄帝当年如何?他们能阻挡住人类的贪婪不停膨胀?他们能做到的只是洁身自好、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
单飞虽知黄帝、蚩尤往事,可听到这里,仍是不由心弦震颤——黄帝、蚩尤的时代不像人类的起始,而更像是人类的终结!
换句话说,这是个无能改变的轮回,由愚昧到所谓的文明,再由“文明”亲手毁灭人类曾经自傲的世界,重归蒙昧的时空。蚩尤、黄帝早就清楚这个轮回的走向,这才对如何改变这个世界产生了分歧。
“这已是无可救药的一个世界。”那女子冷漠又道:“黄帝强力维系,终究不改世人丑陋轮回、挣扎求生的境地,在女修的统治下,世人更是变本加厉。据白狼秘地观察,这世上的人类由数千万已锐减到十分之一,如今中原不过四百万的人口,可看看他们仍在做着什么?漠视着旁人的死活,面对横行的瘟疫,仍旧征战不休;明知大难临头,不知团结一致,仍要斗个你死我活!如白蚁般不停的吞噬一块又一块的生存之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终结、亦不去想贪婪最终的结果。或者说,他们连白蚁都不如,白蚁只知道贪婪的毁灭,他们不但贪婪,还以战争杀戮为乐,甚至用同类的枯骨作为他们矜夸的功业,这世上可有任何一种生灵会如他们这般丑陋的活?没有的!”
微舒一口气,那女子质问道:“这不过四百万人仍旧在尔虞我诈的活,你能想到这种人类成百倍、成千倍的繁衍下去,是什么结果?”
鬼丰未语。
单飞亦是默然,如果这女子质问的是他,他是真的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女子假设的结局。
“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的结果,就是由他们毁灭这个世界。”那女子缓缓道:“我们没有理由让他们这么做!鬼丰,这种时候如果不是开启瘟疫之盒灭绝他们的时机,那你觉得应该什么时候开启?”
单飞眼皮微跳,不由凝神倾听。
他知道瘟疫横行的恐怖,暗想白狼秘地不过是几次警告,就毁灭了罗马、中原半数以上的人类,白狼秘地若是全力以赴,世人不是连渣都难以剩下!
这女子似掌握着世人的生杀大权,连鬼丰都要听命于她?白莲花以往称呼鬼丰是叔叔的,如今为何会直呼其名,听不到任何亲情所在?
良久,鬼丰终道:“白莲圣女,你说的不错,眼下的确是极好的时机。不过……我们还有些障碍。”
“什么障碍?”那女子立即问道。
鬼丰悠然道:“所有的障碍,都在一个叫做单飞的男子身上!”
单飞讶异,暗想鬼丰和白莲花均认识他,若是鬼丰和白莲花交谈,没有道理这么介绍他。难道他猜错了,那女子并非白莲花?
那女子冷漠道:“单飞是谁?”
单飞微有皱眉,暗想自己恐怕错的一塌糊涂,这女子声音虽像白莲花,却绝不会是白莲花,白莲花如何会不认识他?
鬼丰的声音半晌才起,“圣女,你是白狼秘地经过特殊手段、在这千余年来培育出来的顶尖人物,不要说世间,哪怕是在白狼秘地,也只有地藏王才能胜过你。”
那女子并没有说什么。
单飞心中疑惑重重。从鬼丰和那女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听出太多事情。白狼秘地这般玄奇之地,这女子的实力居然能排名第二?第二不是最佳的名次,不过白狼秘地奇诡难言,这女子能排名第二,那可说是极为恐怖的存在。鬼丰是个自负的人,可听鬼丰的意思,却仍是自承不及这女子?
白狼秘地派出这种人物配合鬼丰,灭世之意可说是极为坚定。但鬼丰很是犹豫?无数人怀疑鬼丰的用意,哪怕曹棺、马未来均是认定鬼丰是有灭世的打算,为何事到临头,鬼丰反倒像是劝那女子不要灭世?
鬼丰自然没有明说,但单飞闻声听意,如何听不出鬼丰有劝阻之意?
地藏王又是哪个?
白狼秘地难道不是共工之后掌管,而是以地藏王为首?!
单飞听说过地藏王!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这句话形容的就是地藏王!
据身毒经书记载,昔日有婆罗门女,其母信邪,常轻三宝,命终后坠入无间地狱。婆罗门女知道娘亲在地狱受苦,于是变卖家产供奉佛祖,后魂魄受引入地狱帮娘亲从地狱解脱。此女梦醒后,怜悯地狱之苦,这才在佛前立下誓言“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经书言及此女转生即为地藏王菩萨。
而后世常常念及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语,传说就是根据地藏王的立誓而来。
单飞证得性空缘起一事,又经单鹏解说,对身毒的释迦很是钦佩,可他不是因钦佩就盲信之人。
就如风水一说本有依据,却被后人牵强附会的加以欲望解说反成迷信般,佛教传说亦是无可奈何的要经历这般世俗的侵染,反让人心生怀疑。
不然《金刚经》中亦不会有须菩提苦恼的对释迦说——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
释迦的弟子须菩提的意思就是——老大,你在的时候,因为你的神通广大,旁人见到你的神通,无论是真信还是对权威的迷信,都能认为你说的是实话,可老大不在后,恐怕信你这番玄奇理论的人就不多了。
事实也是如此,释迦亦是预言,佛运涨消经历五个时期,分为正法的解脱、禅定期,像法的多闻、造寺期,还有就是末法的斗诤期。
释迦的意思是,在我还能有影响的五百年内,很多人因为信我而能涅槃解脱,后五百年,世人还能知晓我传授的安心法门进行禅定解脱,再后五百年的世人,多是看个热闹,佛法遍布,可更多人是随便诌几句佛经来炫耀博学多才罢了,能证悟的人已越来越少,再后五百年,很多人已经和证悟无缘,只能靠造寺拜佛之流以求心安,再后均是末法期,那时候的人不要说信我,恐怕要开始将我当做靶子一样的射了。
事实证明释迦所言无误,佛教精神在释迦所在五百年时成为巅峰之境,经典多从中出,后世再无法超越!
单飞就是对这些清楚的明白,才信神识存在,可对什么鬼魂、地狱之类始终不能苟同。神识是真正至强之人才能留存之物,可鬼魂却是极为软弱之人的情感寄托。
留存和寄托本不是一个概念。
盲信不是正念。
真正的正念绝非靠这种简单的轮回因果报应、心怀惊怖来维系,而是一种清楚的了然、坚定的去实践。
是以单飞对地藏王前生立誓、后世转化一说并不盲然去信,亦知道这个传说很难说明地藏王的来历。可若非如此,地藏王究竟又是哪个?
事到如今,单飞感觉这并非巫咸所下的圈套,可他置身神农的实验容器中,又为何会听得到白狼秘地之人隐秘的对话?
“可是……”
鬼丰终于再次开口,“圣女哪怕再是神通广大,也不应对单飞有所轻视。你们迟早会有一战……”
“你怕我胜不了他?”那女子问道,声音中自有傲然之意。
骄傲不是好事,很多骄傲是源于无知,可谁都能听得出,这女子的骄傲是因为真正的信心!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谎言中的真相
单飞听到鬼丰的言语暗自皱眉,心道你小子不扯上我始终不舒服是不是?你明知道这女子很是高傲,却还这么说,不就是唆使这女子和我火并?
半晌,鬼丰才道:“圣女,很多事情,并非凭借胜负就能定下结论的。”
“如果不凭胜负,那要凭什么?”那女子冷然反问。
鬼丰回道:“如果世事凭胜负就能盖棺论定,白狼秘地也不会有今日的境地,就因为知道胜负于事无补,地藏王才隐忍到现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那女子毫不犹豫道,“不然地藏王亦不会让我来协助你这个瘟疫使者开启瘟疫之盒。”
鬼丰沉默片刻才道:“有圣女帮手,开启瘟疫之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若只是开启瘟疫之盒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地藏王亦不用遣圣女前来。再说单飞一定会阻止此事。”
“无论是谁反对,瘟疫之盒一定要开启!不挡着路的人,我们不会如何,但挡在前面的,只有死路一条。”那女子斩钉截铁道:“心慈手软的犹豫寡断,只能让这世间更增苦难。”
鬼丰喃喃道:“因此我说圣女和单飞迟早一战了。不过……单飞不是好对付的人,圣女,你要知道,这些年来,哪怕女修、巫咸二人亦只敢徘徊在白狼秘地之外,这两千年来,只有一人能在白狼秘地全身而退。”
“我知道,那人是单鹏。”那女子接道:“可惜单鹏已经消失了太久。”
“据我所知……”鬼丰沉吟道:“单飞是单鹏最优秀的传人。”
“你始终怕我胜不了他?”那女子反问道,不闻鬼丰的回答,那女子又道:“鬼丰,我和你虽是合作不久,可在我心中……”顿了良久,那女子冷漠的声音似有丝柔和,“我不觉得你会对白狼秘地不忠,我知道你一直是为……白狼秘地在考虑,可单飞真的那般犀利,连你这个瘟疫使者亦是如此的小心谨慎?”
鬼丰笑道:“多谢圣女理解,我只是觉得世上有句话说的没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战胜单飞,总要了解单飞的。”
“这没什么难事。”那女子沉吟道:“我这就去见他!他不也在许都?”
单飞心中微震,暗想听这女子的意思,她和鬼丰亦已置身许都?
鬼丰回道:“他失踪了。他本到了许都,可在追踪刺杀汉天子刘协的刺客时,突然消失不见!”
单飞一怔,不想鬼丰对这些才发生的事情居然这般了解,这么说来,鬼丰在宫中亦有耳目?不然何以对此事这般清楚?不过他心中随即有个疑问,张道陵亦是出自白狼秘地,他和鬼丰、这谈话的女子什么关系?张道陵曾经见过他单飞,鬼丰是否清楚此事?
“张道陵也不知道单飞的下落吗?”那女子追问道:“他不是负责许都大局的运作?”
单飞暗自琢磨,心道原来地藏王最少派遣了三个绝顶高手到了许都——张道陵总领大局,鬼丰负责开启瘟疫之盒,而这女子看来就是专门用来除去世间最顽固的障碍。这女子在白狼秘地中,是仅次地藏王的高手,看起来只怕女修、巫咸对之都是不能怠慢。
“张道陵亦是不知。”鬼丰沉吟道:“刘协遇刺一事,针对的目标或是刘协,但张道陵认为,此事更像是一石数鸟、借刀杀人的计策。”
那女子道:“他们要杀刘协的目的我倒清楚,中原诸侯虽奉刘协为天子,却和忠心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为谋求自身的利益罢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着实让不少人束手束脚,刘协一死,曹操称帝无碍、诸侯亦可不再受天子制约,他们都希望刘协早点死的。”
单飞暗自为刘协的命运叹息,心道当皇帝当到大伙都希望你死,也是够悲剧的。
“可他们为什么要挑动单飞和张道陵动手?”那女子很是不解道:“单飞不是他们的人?大难临头,在这种时候,单飞既然是世上少见的人物,他们不是应该和单飞合作?或者说,世上之人无论什么情况,总喜欢这般尔虞我诈,他们是在利用单飞?”
鬼丰笑了起来,“圣女,看来你对单飞真的……一无所知。”
那女子哼了声道:“这些年来,白狼秘地里不是只有瘟疫使者才能游走世间?我始终身在白狼秘地,不知道单飞这个人有何奇怪?”突然问道:“你为何叹息?你在担心什么?”随即又道:“鬼丰,你不用骗我,我看的清清楚楚。”
鬼丰半晌才道:“我只是感慨圣女对单飞实在陌生了。”
“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熟悉他了。”那女子冷冷道:“你莫要忘记,我本有着极佳的领悟之能。”
“不错,圣女是秘地历经千百年实验出来的结果,要了解一人并不为难。”鬼丰说话时总像欲言又止,终道:“可惜的是,要了解总要见见的,我们眼下却根本不知道单飞去了哪里。”
“单飞如果是单鹏最优秀的传人,这世上本没有谁能奈何他,他突然失踪,是不是知晓我们的目的,会不会隐在暗处等待破坏我等的计划?”那女子沉吟道。
鬼丰否认道:“不会。”
“为什么?”那女子反倒奇怪道。
鬼丰笑道:“这也就是我让圣女要先了解单飞的缘故。单飞是这世上异常奇特的一个人,他对尔虞我诈的手段很是熟悉,可他却很少采用奇诡的手段对敌。任何时候,他能面对的时候就绝不会逃避,他若知道我们在许都,明白我们开启瘟疫之盒的计划,多半会主动找到我等,而不是避而不见。”
那女子有些诧异道:“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想见见这人。”顿了片刻,突然道:“黑白无常。”
“圣女有何吩咐?”有两人齐声应道。
“你们在许都已有些时日,对单飞自然比我了解。”那女子问道。
有一人谨慎回道:“略有了解,圣女的意思是?”
“在许都城,单飞可有很是牵挂之人?”那女子问道。
再有一人快速道:“认识单飞之人可说是遍布天下,单飞交友很是广博,三教九流都有接触,但若说他真正牵挂之人,我等还真的不知。”
单飞听回话两人的声调有些熟悉,略一回忆,已想到在狱中突然出现去见华佗的那两人。那两人一个肤色白皙、另外一个皮肤很黑,又是自称来自白狼秘地,原来是白狼秘地的什么黑白无常。
那女子不等再说什么,鬼丰已道:“圣女准备用单飞牵挂之人钓出单飞吗?”
单飞心中微凛。
那女子并不隐瞒道:“正是如此,无论单飞人在哪里,我们只要抓住他最为牵挂之人,他必定会赶到,这不是世人常用的手法?”
鬼丰感慨道:“圣女对世俗的手段倒是稍点就通。不过……你要问单飞的事情,不必询问旁人,问我即可。据我所知,单飞在世上最牵挂的一人,叫做孙尚香,她是江东的郡主、孙策之妹,孙尚香如今正在许都。”
单飞心弦颤动,就听那女子道:“好,我去见她。”声音落,外界再无任何讯息传来。单飞沉默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就听一声叹息后,蔡文姬惊喜道:“朱公子,你醒来了?”
扭头望去,单飞看到朱建平睁开了眼睛。朱建平未去看近在咫尺的蔡文姬,只是呆呆的看着单飞,茫然道:“这是哪里?”
单飞微有皱眉,暗想要和你解释清楚倒不是容易的事情。
朱建平似也没有准备单飞回答,喃喃道:“单公子,多谢你,多谢你。我要走了。”他挣扎站了起来,迈步向前走去。
蔡文姬突然唤道:“朱公子!”
朱建平身形微凝,却没有转过身来。
蔡文姬神色复杂的看着朱建平的背影,咬唇道:“朱公子,外边很是危险,要走的应该是妾身。”她缓缓站起身来,苦涩道:“妾身知道你不想留在这里,是不想见我。”
朱建平不语。
“你是个好人,可我却骗了你。”蔡文姬自嘲道:“或许对妾身而言,能骗的只有好人了。”
眸中有泪光闪动,蔡文姬内疚道:“妾身知道真的对不起你,可妾身……”挣扎片刻,蔡文姬咬牙道:“妾身本想将这个谎言进行下去……若是谎言永远没有被揭穿的话,妾身也以为自己就是董小姐……可是……我只能骗得过好人,如果……”
她没再说下去,泪水不由流淌而下。
单飞突然明白了蔡文姬的意思,蔡文姬虽是诱导朱建平相信她是董小姐,可如果没有巫咸的话,蔡文姬亦准备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或许这个经历太多磨难的女子,难得碰到个真心相待的男子,在内心已准备接受这个善良天真的男子。
良久,朱建平并未回身,低语道:“蔡夫人,我不怪你。我怪的应该是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蔡文姬连忙回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何必……”
声音瞬间怆然,朱建平截断道:“这段日子,我看到了太多相信命运的人,他们比我聪明许多,可却甘心情愿的受我欺骗。是他们太蠢了吗?不是的,我知道很多人宁愿受骗,也要选择相信谎言,因为他们没有了这个虚假的谎言,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残酷的真相!”
无力地蹲了下来,有泪水不可抑制的落下,朱建平哑声道:“我不想怪任何人,我只怪我为什么始终这么蠢,明知道被骗,为何还要懦弱的去相信谎言,而不敢去面对真相?”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异能
自世界满是柔和的光芒,照得泪水晶莹剔透般的悲伤。
朱建平蹲在地上,如同孩子般的哭泣。像个孩子般的哭泣看起来很是软弱,可谁没有这般软弱的时光?
蔡文姬看着啜泣的朱建平,想要上前,可双腿如同灌铅一样,只是反复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
单飞立在那里,并无任何言语。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这时应该说些什么才对,可他却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只不过让自己好受些罢了,对醒悟的当事人不会有什么帮助。
当事人醒悟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去提醒;当事人清醒的面对,他更没有道理去掩藏。
事情不是岔开话题就能解决,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总有一日,那不曾宣泄的情感、被你想方设法遮掩的真相,会千百倍的来冲击你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他能做的,只是默然。
蔡文姬不知说了多少遍对不住,听到朱建平哭泣声稍弱,蔡文姬先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才道:“朱公子,董小姐离开妾身的时候,请妾身照顾朱公子。妾身明白她的意思。”
听不到朱建平的反应,蔡文姬坚持道:“妾身这次没有欺骗朱公子,妾身真的明白董小姐的意思!”
她说得很是坚定,鼓起勇气上前了一步。
单飞明白蔡文姬的心意。这个多经沧桑的女子对眼前这很有些天真的男子,不止是愧疚,还有了爱恋。
或许这是愧疚的补偿,或许这是患难中的依赖,或许有些爱并不是单纯的爱,而是各种因素交织迸发才能存在……
女人很难直面心中真实的情感……蔡文姬这般做,已是极有勇气的事情。
朱建平蹲在地上,哭泣声歇,终于回道:“蔡夫人,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个很没用的男人。”
蔡文姬真心话说出口,本想到朱建平的诸多反应,却不想他这般回答,一时惘然。
“我长的不高,又不俊朗,还没什么本事。”朱建平喃喃道:“在我的家乡,很多人因此嘲笑我,捉弄我,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嘲弄和羞辱。”
半晌沉默,朱建平再次道:“只有董小姐从未嘲笑我,她总是鼓励我,安慰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和别的男人不同。我一直和个孩子般,相信这一生中难得到的安慰,相信董小姐说的是真的,我会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她心目中的英雄。”
自世界永恒般的光亮。
可多数人的世界,总会有阴暗的地方。
“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我、鼓励我、安慰我,希望我能成大器。”朱建平终于将头从膝头抬起,茫然的看着前方。
前方光亮,可路在何方?
“但我那时始终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靠想就可以的,你要成为你心目中的英雄,就要付出英雄的努力和担当。”
朱建平像对蔡文姬倾述,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始终不肯付出努力和担当,我像沙漠中的鸵鸟一样,遇到困难时只会将头躲在沙子里,幻想着自己的英雄梦,希望一辈子活在董小姐的安慰中,直到……她离开我的那一天。”
泪水再次流淌,朱建平喃喃道:“生死关头,我没有像个男人般站出来,反倒是董小姐再次挡在我的面前被乾坤挪移吞噬。直到董小姐消失的那一刹,我还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我等了很久,希望董小姐会奇迹般的出现……在懦弱的我面前出现。”
看着前方的空空荡荡,朱建平茫然道:“董小姐再也没有出现过。我那时发了慌,开始疯狂的找她,从富春找到汉中,从汉中又去了西域。我那时还是如孩子一样,我爱董小姐吗?我或许是爱她的,可那时候在我的心中,并不全是因为爱,我或许只是想去找回曾经的依靠,没有了董小姐,我根本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所在。”
蔡文姬嘴唇诺诺,想要安慰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安慰的话语适合那些想要麻醉自己的人,可你面对一个异常清醒、不肯再坠入梦境的人,你如何能再忍心让他回到自欺欺人的境地?
艰难地站了起来,朱建平接着道:“我在寻找的途中,没有发现自己的爱,却慢慢懂得了董小姐的爱,那需要怎样的深爱,才会让她在生死关头,选择了将生的机会留给了我?她一直爱着我,用尽了全力,可我呢?”
泪花再次涌现,朱建平继续道:“当我见到蔡夫人你的时候,发现你和董小姐……很是相像,我那一刻着实欣喜若狂。我想着,无论董小姐是否记得我,但我爱她,我记得她就足够。可是……”
他终于看向了单飞,了然道:“单公子,你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听我叙说完往事后,立即提醒我——蔡夫人若不是董小姐呢?”
单飞微有讶异,他那时的确心存怀疑的指出这个问题,倒不想浑浑噩噩的朱建平居然牢记在心里。
“我却不是清醒的人,虽然我心中也有怀疑。”
朱建平涩然道:“我是有怀疑的,可我还是如个鸵鸟般,宁可将头埋在沙子里,仍旧一厢情愿的选择相信蔡夫人就是董小姐。”
盯着单飞,朱建平双眼异常的空洞,“因为这样的选择,是我内心的期望。我知道谎言,选择谎言,却不寻找真相,因为我从来都是那个懦弱的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蔡文姬忍不住道:“朱公子,是妾身不对骗了你,你不应为了别人的过错……”
朱建平霍然回身,全身颤抖不休。蔡文姬见状,未尽的话语悉数咽了回去。
良久,朱建平同情道:“蔡夫人,你不用自责什么,谁没有骗过别人呢?”
蔡文姬一滞,不想朱建平居然会为她开脱。
“我们总会骗人的,为了面子、为了心机、为了各种各样的缘由……为了怕受到伤害。”朱建平喃喃道:“可我们只要不是真心想着伤害别人,总是可以被原谅的,是不是?”
蔡文姬垂头,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蔡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很感谢你看得起我。你能对我这般,让我感觉……让我感觉……”
朱建平嘴唇诺诺,说不出心中复杂的感觉,“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朱建平低语、却是异常坚定道:“我爱的是董小姐啊。”
蔡文姬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神色黯然,她听得出这男人语气的决绝。
“我一辈子都和孩子般自欺欺人,只有在不久前,才真正的明白,我历尽艰辛的去找董小姐,不止是因为依靠,还是因为爱。”
朱建平泪盈眼眶,“她对我有着如海般的爱,可我呢,我只想着依靠,却从未想着真正的去爱。直到如今,我才确信,我找她,不再是因为依靠,而是因为刻骨铭心的爱!她如论如何,哪怕再是老迈,可你真爱一个人,而不是爱着那华丽丽的一层皮,这些有什么障碍?”
自世界光亮而沉寂,如同永恒深沉的爱。
爱没有高下贵贱,爱之所以让人期待的存在,因为它就是爱!
朱建平一口气说了许多,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蔡夫人,你不用自责什么。我走,并非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因为我还要找下去。”
他举步要走,单飞已道:“你要去哪里?”
“再去白狼秘地。”朱建平毫不犹豫道:“不管董小姐如何,我总是要去白狼秘地!”
“可你不要说去白狼秘地,你离开这里,不等出了秦皇镜,恐怕就会死在巫咸的手上。”单飞皱眉道。
“秦皇镜?怎么?我还在镜子里?”朱建平讶异道。
你对自己的感情终于清楚明了了,可你对如今的局势还是一塌糊涂。单飞心中嘀咕,简单道:“我们现在还是被巫咸困在镜子中,我在想办法出去。”
“可是……”朱建平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单飞知道这个小胖子有点儿神通,倒没有轻视他的想法。
“可是如果我们在巫咸的掌控中,我如何听得到瘟疫使者的声音?”朱建平古怪道:“难道我适才是做梦?”
“什么?”单飞双眉微扬,惊诧道:“你说什么?你听到瘟疫使者的声音?”
“是啊。”
朱建平很是困惑道:“方才我在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当初那个捧盒子的人在说话,我听有人称呼他是瘟疫使者,又好像提及了单公子你。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瘟疫使者附近,既然这样,我们如何会在镜子里?难道瘟疫使者也在镜子内?”
他说的颠三倒四,单飞听了却是讶异非常,在自世界中,他是运用止观双运、定慧相融之法,再加上对空间无碍的证悟才能捕捉到鬼丰的声音,朱建平浑浑噩噩,如何会能在秦皇镜的自世界中听到鬼丰的言语?
这小胖子还有点儿别人没有的异能?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植入
单飞不想自己费尽力气才能捕捉到鬼丰的话语,朱建平不经意的却能梦到,忍不住望向了蔡文姬,“蔡夫人,在朱建平醒来之前,你可听到了什么?”
蔡文姬茫然的摇头,“单公子,你是指什么?在朱公子醒来之前,妾身……没有留意到有谁在说话。”
单飞知道这是他和朱建平之间的秘密,望向朱建平道:“你究竟梦到了什么,详细和我说说。”
朱建平搔搔头,并不隐瞒的将梦中听到的言语和单飞提及。他梦到的居然和单飞听到的没有太多的分别,不过朱建平的叙说明显还是遗漏了一些内容,因为他在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意识并不完全清醒。
饶是如此,单飞还是异常吃惊,沉吟道:“你是否介意帮我一个忙?”
朱建平虽还有些伤感,不过还是道:“单公子说的哪里话,你始终在帮我,我一直很惭愧不能帮你做些什么。你看我能做什么,吩咐一声就好,我如果力所能及,绝对尽力替单公子去做。”
“我想找找你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单飞沉吟道。
“什么?”朱建平很是诧异,不知道单飞怎么来找,“我以前发生的事情?单公子怎么找?我要怎么做?”
单飞吩咐道:“你若想帮我,静心坐下来就好,不要去想太多的事情。”
朱建平立即坐了下来,盯着单飞一言不发。
单飞在他对面盘膝而坐,将流年放在膝头,闭目凝神片刻道:“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随着他的话语,流年有光芒一道罩在朱建平的身上。
朱建平周身瞬间有幻影重重,不停地闪烁。
蔡文姬见状神色讶异。从她的角度来看,就见朱建平四周有动态的影像不停的出现,而那些影像,如同记载了朱建平的生平经历。蔡文姬之所以这般认为,是因为她看到影像中竟有她和朱建平的来往记录!
不过那些影像似逆转了时空,记载的顺序是不停的向前追溯。
蔡文姬很快看到自己和朱建平往来的记录消失不见,随即看到朱建平置身在一个极为明亮、甚至可说一尘不染的环境中。
这环境似曾相识,蔡文姬察觉到这点儿,不由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所在的环境和幻影中朱建平所在的环境极为类似。
一样的不染一尘,一样的柔和光亮!
这种世界,本不像是世俗中存在的世界!
单飞心中微颤。他对朱建平已有颇深的了解,知道这人或许有些小心机、有点儿啰嗦,总体来讲,总算是坦诚之人。不过朱建平为人有些浑噩,对很多发生的事情并不了然。朱建平梦到鬼丰的声音一事并没有虚言,可哪怕朱建平自己也不知道缘由所在。单飞利用归根复命之法,重寻朱建平的过去,就是要找到朱建平异能产生的原因。
流年将朱建平的过去进行展现,实际上就和他那个年代将一个人的真实纪录片倒放一般,不过他的这种方法,自然是现代任何导演都无法实现的事情。
影像迅闪,蔡文姬看不清楚究竟,单飞却是清楚了然,他发现朱建平对他极为诚实,所经历的事情和以往的叙述极为符合。单飞无意窥探朱建平更多的生活细节,快速将朱建平的经历倒到白狼秘地中!
朱建平当初是稀里糊涂的进入白狼秘地,只关心自身的事情,对周边的环境并没有进行清楚的描述,单飞一看到那明亮的环境后却是立即察觉,白狼秘地的这种环境,居然和他开创的自世界很有些相似!
尘世上,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如自世界般的空间,可白狼秘地却亦像拥有这种地方。差别是,他单飞的自世界空间更趋近白色的透明,而白狼秘地的空间却隐约有黑色环绕。
若不细心观察,绝难发现这种差别。单飞对自己开创的自世界很是了然,这才一眼看出区别,在白狼秘地的那个世界,光明中似乎始终有大量的黑色物质在不停的涌入,而那些黑色物质进入那个明亮的世界后,随即丝丝缕缕的化解、渐渐消失不见。
单飞感觉这种现象很有些熟悉,略一回忆,立即发现这和那个化解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深坑很像。只是那个深坑是将一切物体化作虹光,而这里是将融入空间的黑色物质转为光亮的物质……
白狼秘地为什么会有这般地方?
单飞将画面停了下来,皱眉思索。
朱建平本有些眼花,等看清楚周围的影像,立即道:“单公子,你真的神通广大,这是我处于白狼秘地的景象。你听,那人说的话,和我讲给你听的并无两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朱建平置身奇异空旷的环境中,四周并无人踪,只有一个声音传来,所言和朱建平当初复述的没有太大差别。
单飞喃喃道:“你漏说了一件事情。”他和朱建平不同,朱建平只注意到那人说话的内容,单飞听到那人的声音时,却是心中触动。
那人的声音低沉、有力,满是慈悲之意!
慈悲一语出自佛教,大慈大悲更是很多人口中常念之语,可慈悲绝非口中说说就能展现,而是一种信念。
作秀的慈悲绝非慈悲,只有那种真正明了“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之语,而且为之实践之人,才能算是慈悲。
和朱建平说话的那人无疑是个慈悲的人。
哪怕那人处身白狼秘地,面对卑微的朱建平,那人亦是语气柔和怜悯,在叙说“董小姐已不在了”的这个事实时,单飞从那人的语气中听得到深切的遗憾和同情,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对并不相关的人仍怀有这般同情之意?
可惜的是——那时的朱建平没有听出,如今的朱建平亦是没有听得出来,反倒是蔡文姬一听就是神色黯然,眸有泪光,可她无法提醒朱建平。
朱建平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始终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单飞以往或许不知和朱建平说话的那人是谁,可他不久前才听到鬼丰和圣女的对话,脑海中立即闪现出一个名字。
地藏王菩萨!
和朱建平对话的那人难道就是地藏王菩萨?好像只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地藏王菩萨,才有和世人感同身受般的怜悯和伤悲。
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会命令鬼丰、圣女灭世?
单飞困惑中继续回溯朱建平之前的经历,不用片刻,朱建平已经叫道:“咦,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说朱建平茫然不知,蔡文姬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哑然无语,因为影像转换后,朱建平换到个异常明亮的环境,悬浮平躺在半空。而在朱建平之上,有一道极为明亮的光线正射入到朱建平的双眉之间,像是渐渐融入他的脑海中。
不多时,空中射出的光线似尽数进入朱建平的脑内,悬浮的朱建平这才缓缓落下。
朱建平始终处于昏迷之中。
蔡文姬看到朱建平能悬空而躺,实在讶异非常,不知道朱建平还有这般神奇的本事。单飞却知朱建平是身不由已,应有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躯,随即有什么东西注入了朱建平的脑海。
再往前追溯,单飞看到的就是滚滚大水、水下宫殿之类的景象,他还看得到朱建平和陆河潜入蒲昌海的景象,二人都戴个奇特的头盔,那头盔居然很似现代的宇航员在太空所戴的头罩,不过看起来那头盔比宇航员的头罩更要轻盈、透明、亦坚固许多。朱建平当初对头盔的描述之语,实在不及真相的百分之一。
单飞收了流年的光芒,沉思无语。他感觉朱建平能梦到鬼丰的言语、能知道很多从不知道的事情,多半就是因为他平躺半空,被光线注入的缘故。
白狼秘地对朱建平做了个实验?
旁人或许茫然无解,单飞却立即想到——华佗曾要打开曹操的脑袋,装进个东西,那应是巫咸等人的意思。哪怕巫咸、女修等人,亦要破颅才能进行某些脑部操作,可看起来,白狼秘地再次走到了时代前沿,他们甚至不需进行什么脑部手术,只凭光线,就可对朱建平的脑部进行实验。
白狼秘地似没什么恶意,因为他们给朱建平开了窍,让朱建平聪明了许多。与此同时……他们似乎和朱建平也有了联系,因为他们的言语,朱建平可以梦到!
想到这里,单飞脑海中依稀捕捉到什么概念,略有思索,喃喃道:“他们会不会是在你的脑海中加了个跟踪器、或者是通讯器?”
“单公子,你说什么?”朱建平、蔡文姬异口同声的问道。
单飞微微摇头,“没什么。”
跟踪、通讯这种现代极为寻常的事情,可他却难以对古代人清楚的解释。古代人如何会相信再过两千年,人类之间可以通过空中的一种电磁波进行联络?就如现代人做脑部手术还是需要依赖笨拙的设备般,有谁会想到到了不久的将来,脑部手术都无需动刀验血之类?
可朱建平能梦到鬼丰的言语,真的是因为他和白狼秘地能够进行无形的联络?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密谋
一想到朱建平和白狼秘地还有联系,单飞深入思考下去,暗想自己的假设如果成立,那朱建平和白狼秘地的这种联络更像是单向应答的机制。
这就是说,白狼秘地似乎不必朱建平开启应答,就可以取得朱建平所在的方位、得到朱建平的信息,甚至给予朱建平某些讯息。
朱建平明显不知道此事,可鬼丰呢?鬼丰应该知道这件事?他和朱建平多有联系,如何不知道朱建平的身上带了个类似GPS的装置?
鬼丰是否知道朱建平被困在秦皇镜中?那他是否知道朱建平和他单飞在一起?
换句话说,鬼丰莫名开启互联机制让朱建平梦到他鬼丰和圣女的对话,究竟有什么用意?鬼丰不应是向朱建平泄露此事,难道说……鬼丰知道他单飞亦在,通过朱建平要向他单飞传递什么讯息?
朱建平、蔡文姬见眼前的这年轻人陷入沉思中,一时有些惶惑,见单飞望过来,齐声问道:“单公子,怎么了?”
单飞摇摇头,“没什么。”他不是隐瞒,而是知道这二人对真相一无所知,越解释越糊涂。顿了片刻,单飞望向朱建平道:“我还需要你的帮手,我需要对你的脑部观察一下。”
朱建平讶异道:“怎么观察?要切开吗?”
单飞不由笑道:“不用,就和适才一样就好。”他暗想白狼秘地既然可用光线进行手术,那他是不是能用流年追踪那些光线,尝试得到些解释?
他想到就做,让朱建平微闭眼眸,很快将流年的光线集中在朱建平的双眉之间。过了良久,并无任何影像出现。
单飞见状微有失望,正想收了流年时,就听到有个声音从朱建平的双眉间传了过来。
“陛下,你真的决定了?”
单飞一怔,朱建平也是立即睁开了双眼,满是惊错之意,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单飞示意朱建平稍安勿躁、重新闭眼。
他听得出说话那人是个女子,而听那女子的称呼,明显是对刘协在说话。他在查探朱建平脑海奥秘的时候,为何会突然听到宫中的刘协和个女子在说话?
“所有人都希望朕死的!”
良久,一个声音终于回道,声音中满是阴冷和愤懑。单飞一听,知道那正是刘协在说话,不由大奇。
那女子接道:“陛下,你不要这么说,庙堂之上,还是有对陛下忠心的臣子了。”
刘协冷哼了一声,反问道:“是吗?”
那女子没有了声音。
刘协喃喃道:“没有了,庙堂之上再没有哪个是对朕绝对忠心之人。承光殿尚未倒塌,他们已是树倒猢狲散,除了张滂尚能关心朕的生死,其余人均只考虑自身的死活。大殿将坍时如此,汉室江山要倒亦是如此。他们认定了汉室已没有指望……都在为自己在打算了。”他言罢,长长的叹息,如同将死之人不甘咽气。
单飞暗皱下眉头,心道这个刘协在很多地方看的倒也清楚。
“并非这样的。”那女子安慰道:“陛下,还有孔融他们对陛下始终忠心耿耿。”
“那有何用?”刘协冷冷道:“一帮腐儒的言论,如何能扛得住曹操的锋利快刀?百无一用,总是书生的!”
单飞心道枪杆子出政权的道理自古就有的,刘协亦看的透彻。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刘协哀叹道:“事到如今,朕真正能信的人没有几个。皇后你、张滂,伏典……哪怕国丈都是难以信赖的。”
单飞一听刘协这般称呼,意识到和刘协秘议的女人是哪个,这女人应是伏皇后,亦就是国丈伏完的女儿、伏典的姐姐。
据他所知,当年董贵人曾联络父亲董承为刘协讨个公道,结果被曹操发现后尽数斩杀,怀孕的董贵人亦是不能幸免,伏皇后知道此事后就一直做噩梦,暗中联系父亲伏完要帮刘协算计曹操。
在伏皇后看来,这种事情是先下手为强的。可伏完年纪大了考虑的就多,再有了董承的前车之鉴,如何敢轻举妄动,因此至死都不敢反动叛变。在承光殿中,伏典曾为姐夫出头怒斥单飞,伏完却是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这种场面落在天子刘协的眼中,自然是老丈人都靠不住的。
“可是,可是……”伏皇后忍不住道:“在陛下眼中,家父都是难以信任,那陛下为何会相信一个外人?他这般为陛下着想,会不会另有打算?”
单飞微扬眉头,倒不知道这种时候,刘协捞到了哪根救命的稻草。
刘协缓缓道:“皇后,朕这些年来,并没有一日能够安眠。每次朕闭上眼睛,都能见到董贵人披头散发的立在朕的面前!”
伏皇后又沉默下来。
声音很是阴森,刘协又道:“朕知道自己无能,朕知道自己无用,连心爱的女人都是不能保住,因此皇后若是不想跟随朕行事,朕不会怪责什么。”
伏皇后的声音有些哽咽,“陛下如何这般言语?我和陛下相濡以沫多年,陛下要去哪里,我亦会跟随,哪怕是……”
她没说下去,可单飞知道她多半是怕说“死”字并不吉利。
“可我真的很怕。”伏皇后颤声又道:“我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亦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陛下突然决定和那人合作,是不是过于仓促一些?”
刘协的声音倒很平静,“对朕来说,这条路走向哪里都是无妨。朕日日感觉到生不如死,难道还有比生不如死更糟糕的情况?”
良久的寂静。
朱建平睁开了眼睛,满是询问之意,单飞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声音虽不再闻,单飞尚能听到刘协、伏皇后细微的呼吸声,他们彼此相对无言、又不安歇,多是因为他们还在等着什么。
果如单飞所料,未用多久,刘协突然喝道:“谁?是谁?”他声音中满是紧张之意,不过很快吁了一口气,“是你!”
一个声音回道:“不错,陛下,正是微臣。”
那声音着实恭良谦让,一听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单飞听到却是背心微寒,他听出说话那人正是周不疑!
原来刘协的救命稻草就是周不疑!
周不疑这个蛊毒选择扶植的对象居然是刘协?这听起来很不可能,毕竟刘协虽是天子,可在这场争霸赛中几乎和路人一样没有存在感,周不疑为何会选择扶植刘协?
他单飞又怎么能通过朱建平捕捉到宫中的信息?难道说,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白狼秘地的观察中?
那白狼秘地的实力着实让人惊怖!
单飞心中的疑惑一波波的,听刘协问道:“你……你如何到的这里?不疑,朕真怕宫中曹操的眼线重重,你不能前来见朕。你有没有被人看到?”
刘协这么一说,倒是确定了周不疑的身份。周不疑略有傲然道:“陛下不用担心,曹操虽是安排了诸多的眼线,不过要发现微臣的行踪,还是差的太远。陛下今日不是已经亲眼目睹,这世上的确有匪夷所思的神通。那些刺客、还有单飞,均可以用常人不可想象的方式来去。”
“不疑原来亦有这般神通?”刘协欣喜道,他的称呼很是亲热,应是想要拉近和周不疑的关系,“朕以为只有曹操的手下单飞才有如此能耐的。”
周不疑哂笑道:“陛下已经不用考虑单飞的事情了。”
“为什么?”刘协有些意外,试探道:“难道?”
“他这个人,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周不疑故作淡然道。
刘协半晌才道:“都说单飞这人神通广大,承光殿上,此人的手段也的确非同小可,难道不疑居然将他杀了?”
“陛下可以这么认为。”周不疑轻淡道。
宫中一片寂静。许久,刘协才是轻舒了一口气,“不想不疑居然有比单飞还要高明的神通,朕得不疑相助,可说是苍天有眼。不疑接下来的计划是……”
刘协这般发问,单飞也是不由凝神倾听,他虽知周不疑绝不会将全盘计划对刘协说及,可他却能通过周不疑的故作疑阵,推出些端倪。
“陛下自然知道曹操如今一心要复活曹冲的?”周不疑缓缓道。
刘协哼了声,“好像是这样。不疑的意思是?”
“曹操少有破绽。”周不疑沉声道:“如今许都城风雨欲来,他看似没什么举动,其实一直在掌控大局,他自知危机,身遭必定有极多的高手护卫。”
刘协小心翼翼道:“不疑难道是想除去曹操?”
周不疑并不否认,“要除去曹操,必须要先绕过他身边的诸多高手!”
单飞心中不由有点儿困惑,他知道周不疑和那几个大秦奴的本事,暗想这几人要行刺曹操,只怕并非许褚、曹纯这些人能够抵挡,可听周不疑的意思,他居然也对曹操身边的人手有些忌惮。
“这不太可能。”刘协苦恼道:“曹操最爱的人不是曹冲,而是他自己!无论如何,他身边始终会有高手护卫的。”
周不疑淡笑道:“因此我才会找到陛下,只有陛下,才能让曹操去掉防范,进入我们的圈套!”
刘协怔住。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复活大戏
祝朋友们新年快乐!
听到周不疑说刘协能让曹操去除戒备,不要说刘协有些发愣,单飞也有些意外,不知道刘协如何会有这般本事。
刘协沉默半晌才道:“不疑说笑了,朕如何有这般能耐?”
“陛下自然想要除去曹贼?”周不疑问道。
宫中有着难堪的沉寂,良久,刘协这才毅然道:“朕的确想要除去曹贼!”他应是知道这种时候,大伙不必再欲语还休的浪费时间,在周不疑这种人面前,干脆些更好。转瞬叹息道:“可想到和能否做到,完全是不同的事情。想当年以左将军之能,亦对曹贼无可奈何。朕虽有不疑为朕谋划,仍旧没有丝毫把握。”
“为陛下谋划的不止微臣。”周不疑笑道:“陛下,你看这是什么?”
刘协“啊”了声,很是惊诧的样子。
单飞不知道刘协看到了什么,好在刘协随即急声道:“你从哪里得到朕当年所书的这衣带诏?”
一听“衣带诏”三字,单飞明白周不疑给刘协看的是什么。据历史记载,刘协一直受曹操的严密监视,想要下旨让忠臣除去曹操都是不能,不得已才用鲜血写了除曹操的诏书,藏在衣带中转于董承,因此这诏书又称为衣带诏。
不过董承早死,衣带诏如何会落在周不疑的手上?
“陛下当年将衣带诏给了何人?”周不疑反问道。
刘协沉默半晌,“这衣带诏,如今应在左将军的手上。”单飞心头微震,就听刘协急声道:“难道说……”
“不错。”周不疑不等刘协说完已道:“这是左将军刘备给微臣的衣带诏!”
刘协“啊”了声,颤声道:“难道说,谋划为朕要除去曹贼的不止是不疑,还有左将军?”
单飞暗自凛然,暗想刘备有除去曹操之心倒是不假,可刘备如何会选择和周不疑联手?这又是周不疑的诡计?但衣带诏又该如何解释?
周不疑感慨道:“陛下,正是如此。当年左将军得陛下密诏,一直隐秘图谋,不想董承不堪信任,因计划不周泄露了秘密,左将军不得己才逃离许都,对陛下却一直愧疚在心。”
“他不用愧疚,他不用愧疚的。”刘协激动道:“他还能记得朕的衣带诏,已让朕……相信他的仁义。”
周不疑接道:“左将军这些年来始终未忘记陛下的嘱托,一直谋划除曹一事,无奈曹操始终戒备重重,让左将军无从下手。左将军在荆州时,微臣因略有名声,左将军亲自登门拜访,知微臣有荆轲除暴之志,才和微臣秘议除去曹贼一事。”
刘协呼吸粗重,显是听得极为激动。
周不疑又道:“不过曹贼对左将军过于熟悉,左将军始终难以亲至许都,才让微臣先行到了许都,伺机寻找曹贼的破绽。微臣本对曹贼也是无可奈何,不想天无绝人之路,许都突然风云变幻,如今时机已至,左将军亦到了许都。”
“刘备也到了许都?”刘协失声道,满是激动之意。
单飞亦是动容,当初听郭嬛提及蛊毒一事时,他就在想刘备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不想刘备果然没有错过!
周不疑肯定道:“不错,左将军亦在许都。左将军一直在为驱逐曹贼而努力,只要曹操一死,以左将军的仁义和威望,振臂一呼,让陛下重掌大权并非难事。”
刘协激动的不能言语。
周不疑又道:“微臣知道陛下对臣多有怀疑,觉得以微臣之力,哪怕除去曹操亦难奈曹操手下余孽,因此微臣才将这等机密话于陛下,还望陛下宽心,亦望陛下在事情未成之际,不要将左将军的计划说与旁人知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刘协声音中满是热切。
单飞听了却是大皱眉头,刘协看起来对周不疑深信不疑,他却感觉事情很有蹊跷——刘备为了除去曹操,或许能和周不疑联手,周不疑却绝非是为他人作嫁之人!再说女修强自一统天下的目的是对抗白狼秘地,刘协并非最好的人选!周不疑身为蛊毒,明了女修的意思,如何会尽心辅佐刘协?
既然如此,周不疑费尽心力的欺骗刘协的目的是什么?单飞暗自琢磨。
刘协显然没有单飞的头脑,激动难耐道:“如此看来,眼下如何除去曹贼才是第一要务。不疑,诸位爱卿这般尽力,朕如何能坐享其成?你适才说朕能让曹贼去除防范,不知是指什么?”
周不疑立即道:“如今这宫中本是曹贼的宫中,陛下的一举一动,都在曹贼的监视之下。若非此间是陛下和皇后的寝室,微臣倒不敢冒然在陛下面前出现,因为宫人、宫女、侍卫之流,只怕都有曹贼的眼线。”
刘协叹道:“正是如此。”
单飞诧异非常,他不是奇怪周不疑说的事实,而是不解自己居然从朱建平的脑海中听得到刘协、伏皇后和周不疑在极为隐秘的地方进行议论。
消息是从朱建平脑海中传来的无误,这应是白狼秘地发送的讯息,白狼秘地如何这般神通,竟然能监测到寝宫的声音,而且让周不疑这般人物都是无法察觉?
“可也就因为这样,在曹操心中,宫中亦是很安全的地方。”周不疑笑道:“有句俗语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他没有再说下去。
刘协在逆境中当了这些年的傀儡皇帝,头脑毕竟非庸君可比,“不疑的意思是,曹贼以为将朕和宫中的一切掌控在手,因此他入得宫中,反倒会有懈怠?”
“正是如此。”周不疑肯定道。
刘协叹息道:“不疑恐怕漏算了一点儿,就因为曹贼将宫中的一切掌控在手,因此宫中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曹贼的耳目。曹贼每次入宫并非完全去掉防备,身边素有贴身侍卫许褚,此人勇猛非常,传闻能以一挡百,当年袁绍曾买通曹贼的近身侍卫,那侍卫将十二个顶尖高手带入曹贼帐中,许褚一人就将那十二人尽数格杀,保曹贼毫发无伤,本事可见一斑。”
他说起曹操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显然没事就在研究如何有效的干掉曹操了,转瞬又道:“除了许褚,曹贼豢养的虎卫亦是骁勇非常,曹贼哪怕到了宫中,虎卫也是不离左右……不疑神出鬼没,的确非同凡响,可只有不疑一人,怕还是难以除去曹贼,我们又很难对宫中的侍卫进行调动,因为稍有变化,就会引发曹贼的疑心。”
“许褚不足为虑,虎卫亦不是什么难事。”周不疑喃喃道:“若只有他们,事情倒好办许多。”
刘协诧异道:“不疑是说,除了许褚和虎卫,曹操身旁有比他们还要厉害的人物?”
“正是如此。”周不疑并不隐瞒道。
单飞亦是有些诧异,不知道曹操身旁还会有哪些高手。五子良将?听周不疑的口气,好像又不是。
“不过陛下倒不用忧心这些事情,一切均由微臣对付就好。”周不疑安慰道。
刘协迟疑道:“那朕能做什么?”
“陛下可知道秦皇镜吗?”周不疑问道。
刘协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的伏皇后突然道:“是秦始皇那面可照人心的镜子吗?”
“皇后倒也见多识广。”周不疑赞道:“那镜子不止可照人心,传说中,那是神农所遗之物,若能参透镜子的玄机,甚至可以医死人、活白骨的。”
刘协惊叹道:“若是以往,朕或许不信,可承光殿异事让朕相信这世上的确天外有天,如此看来,秦皇镜或许真的能有不疑所说的功用。”
“陛下,你猜此镜若是出现在宫中,再现出曹冲的魂灵,你说曹贼会不会相信凭此镜可以复活曹冲?进而入宫查看真相?”周不疑问道。
单飞微皱眉头,心道以秦皇镜的玄奇,现出曹冲的影像不难。这个年代的人,很难分清影像和魂灵的区别,听周不疑的意思是——要用秦皇镜吸引曹操,进而刺杀曹操?
刘协迟疑道:“如果这般,说不定能让曹贼相信。可是秦皇镜如何会出现在宫中……莫非……”
周不疑笑道:“陛下猜的不错,秦皇镜如今正在微臣的手上。只要陛下将镜子请到宫中,再‘发现’镜子和曹冲复活一事有关,曹操听闻此事,必会赶赴宫中,那时陛下不用多做什么,只要看曹贼在秦皇镜前如何毙命即可。曹贼一死,余孽群龙无首,到时候左将军振臂一呼,必能帮陛下重掌大权。左将军为人仁义,陛下就不用担心左将军会重演曹贼的一幕,到时候,反倒要请陛下善待左将军。”
“那是自然。”刘协激动道:“若真能如此,左将军和不疑实乃朕复国最大的功臣。”如今汉室虽存,不过在刘协心目中,汉室和亡了并没有区别,随即有些迟疑道:“曹贼狡猾多端,若不上钩怎么办?他若全然当没有这回事,我们也拿他无可奈何。”
周不疑淡淡道:“他当做不知道,我也有方法让他知道、让他不得不来的。陛下,你莫用再顾虑什么,只需在秦皇镜前看一出复活的大戏即可。”轻舒一口气,周不疑喃喃道:“如今万事俱备,一切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钓鱼
单飞听到周不疑的计划,半信半疑中亦有心惊。
他知道周不疑的为人,暗想这种人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绝不会将旁人的利益放在首位。说刘备为刘协谋划尽力,单飞或许会信,可若说周不疑为刘协这般考虑,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那周不疑的真正打算,倒很值得研究。
刘协却如溺水之人,听周不疑说的有鼻子有眼,迫不及待道:“不疑,那我等如何让秦皇镜入宫?”
“三日后……”周不疑沉声道:“三日后传国玉玺必现异兆……”
刘协怔怔道:“不疑如何会这般肯定?”他多半在想,这传国玉玺代表着帝王受命于天,可听起来,你们比我这个天子还要熟悉传国玉玺的一切。
“陛下不用知道太多。”周不疑回道:“只要陛下按照传国玉玺的提示,派人寻到秦皇镜所在之地、迎秦皇镜入宫即可,剩下的事情,交给微臣去处置。如今已晚,陛下还请早些安歇,只等接下来的好戏即可。”
声音落,就听刘协叫道:“不疑,不疑……”
伏皇后随即道:“陛下,他已经走了。”
刘协默然片刻才道:“周爱卿在曹贼的监视下仍能来去自如,实乃神人也。朕有这等能人相助,真是祖上积福。”
单飞暗自皱眉,心道你和周不疑扯上关系,是倒了八辈子霉运才对,你刘协与虎谋皮,小心被周不疑吃下去。
他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的心颤下。
伏皇后要比刘协谨慎许多,“陛下,若说左将军能帮陛下重掌大权是很有可能,可我……我总觉得周不疑这人很难相信,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
“皇后多疑了。”刘协声音带着不耐道:“朕看不疑却是忠心耿耿之相,皇后不用多虑了。”
二人又是低声说了几句,声音转淡转无。
单飞收了流年,沉吟不语。
朱建平睁开眼睛,忍不住道:“单公子,他们似在考虑加害司空一事,司空是好人,你难道不帮帮他吗?”
蔡文姬满是茫然,显然不知道这二人在说着什么。
单飞喃喃道:“我们能出去再说了,眼下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很难说呢。”他想在此间哪怕知晓再多隐秘之事,不能离开秦皇镜终是于事无补。
周不疑请秦皇镜入宫,刘协想不到秦皇镜内有他单飞,那曹操多半也想不到这面玄奇的镜子会蕴含着多大的风险,不用巫咸出手,只要巫咸在镜子内埋藏一个周不疑,曹操若到了镜子前,想不到镜内有人,中暗算的可能亦是极大!
可曹操不是和巫咸、女修有过约定,这才在宫中引入刺客,诱骗他单飞入镜?既然如此,听命巫咸的周不疑为何要暗算曹操?
单飞想来想去,总感觉有些关键的地方不能想通。长舒一口气,单飞回到当前的难题,看着茫然的朱建平和蔡文姬,单飞道:“你们两个暂时谁都不要想走,我们被巫咸困在秦皇镜中,我必须要先想办法冲出秦皇镜。”
蔡文姬立即道:“单公子不用理会妾身的。”补充了一句,“真的不用理会。”
她看得出事情的棘手,暗想人家单飞救你是人情、不救你也是天经地义。她一心想要回转中原,可等真的回转后,却发现回来未见得如想象的那么美好,若有机会选择,她或许宁愿留在草原,只要喜欢的人留在身边。
朱建平却道:“单公子无所不能,我们等你的好消息。”他对单飞倒是有着极强的信心。
单飞哼了声,再次盘膝而坐。得单鹏指点后,他突破了二元认知,明白这世上事物的对立全是由人类自我设限,只要他能有“空间相互并存,无所妨碍”之心,再加上六甲秘祝辅助,要去哪里都不应该是太大的难题。
传说中穿墙术、遁术之流,很有些自世界的影子,却不过是自世界的皮毛而已。他在黄河潜艇内,已能突破空间限制,这才能在水下取得黄河岸边的桃花,可不知为何,他以同样的方式要穿破秦皇镜实验室的限制,却是力有不能。
他用止观双运之法,观空秦皇镜实验室的界限并不为难,可他虽能观空,但运转自世界空间时还是不可避免的触碰到秦皇镜设定的界限。
这就和一人明知这世界是成住坏空的循环,一切终空,但从有到无间毕竟尚有物质存在,并非简单的只靠意志就能移除。
可他依照单鹏传授之法,不知因、却证果,已可随意在空间走动,神农实验室的空间亦是空间,本应无碍,和旁的空间又有什么区别?
他差在哪里?
单飞冥思苦想始终难有结论,却还是不停反复的尝试,试图有所启迪。不知许久,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道:“单飞,我知道你还在的。”
是巫咸的声音。
单飞沉默不语,他一听巫咸这般说话,感觉巫咸对自世界全然不知,如今甚至不能肯定他单飞是怎样的存在。他没有必要让巫咸明白什么,若巫咸因此懈怠,他反倒更有机会。
“你骗不了我的。”巫咸森冷道:“你虽遁走,可却绝出不了神农所建的实验空间。神农何等人物,既然创建这实验空间,就会考虑到各种情况,不经实验人的允许,实验空间的任何事物,均不能逃逸出去。你单飞再是天纵奇才,可你如何能斗得过神农呢?”
单飞暗自叹息,感觉巫咸说的不错。可他并未灰心,脑海中随即有个想法——实验空间并非完全封闭,最少外界的声音可不经巫咸的准许进入,一念及此,单飞振作了精神。
他知道巫咸是在想方设法的打消他的斗志,既然如此,他就不会让巫咸得计。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骗我以为你不在吗?”巫咸嘲笑道:“我知道你在这段时间内,最少经过了八十七的尝试,你的每次尝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我的手掌?”
单飞心中微惊,他倒没有去记自己的尝试次数,不过应和巫咸说的差不多。巫咸能观察到他的尝试?因为他运作空间,还会有能量显现?
秦皇镜的实验室可以监测到微弱能量流动的现象,神农倒是好本事。
“我知道你还在的,你骗不过我的!我虽对你暂时无能为力,你也是离不开神农所创的实验室。”巫咸嘲笑道:“我知道你在听的,因为你在听,你眼下就没有尝试怎么冲出实验空间。”
单飞凛然,暗想巫咸就是巫咸,虽不知道他单飞的境况,可只凭蛛丝马迹就能推知他的动向,实在是无孔不入。
“你以为像个乌龟一样缩着脑袋,我就对你无可奈何了吗?”巫咸嘲讽道:“你大错特错。”
单飞仍旧不做应答,心中却在嘀咕,你巫咸一直以归藏术、连山诀傲视天下,若论‘龟’藏术,你巫咸才是世间的鼻祖,我是不能和你相提并论的!
他知道巫咸诱他回话,多半是有算计暗藏,只在想巫咸的真正用意,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我有太多的方法让你出来。”巫咸故作轻描淡写道:“你不信吗?”
话音落,秦皇镜内倏然大亮。
单飞在自世界中一直在感知秦皇镜的动静,发现秦皇镜始终黑暗的如地窖般,蓦然感知光线传来,只怕巫咸有什么奇异的方法对付他,顿时凝神以待。
不过刹那,他双眉微扬,知道自己想错,光亮居然是从秦皇镜外引来!
是火光。
秦皇镜外有火光大亮。
单飞知道秦皇镜的开启是由内部来控制,镜子突然能看到外边的情况,多是巫咸在操纵。
本来他单飞困在镜中后,巫咸就关闭了镜子和外界的沟通,如今巫咸为何突然让他看到镜子外的动静?
单飞琢磨间,就听一人淡淡道:“关中马超、阎行的大名,周某素有敬仰。两位相约,周某断无不来的道理,可周某实在有点儿不解,两位将周某约到城南郊外的坟丘,和刺杀曹贼一事有何关联呢?”
那人言语平静,却自有傲然之意。
单飞看不到那人,不过感觉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再听那人的自称,立即知道说话那人是谁!
周瑜周公瑾!
孙策的总角之交!
单飞和周瑜只见过一面,不过对此人印象极为深刻。当年云梦泽之变,黄堂、赵思益里应外合本要颠覆云梦秘地,二人的算计被单飞所破,穷途末路时曾想要劫持葛夫人、弦曲、弦歌几人要挟云梦秘地。
周瑜不但救出葛夫人等人,还凭一柄单刀就击退黄堂、击败赵思益,武功着实了得。可周瑜不但武功精湛,用兵更是不差,他本无意天下,却陪孙策征战江东十年,为孙家一统江东着实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样的一个周公瑾,居然也到了许都。听他的口气,也要干掉曹操?
不但周瑜来了,听他的意思,阎行、马超亦到了许都,这些人要联手对付曹操?
这种选择并不让单飞意外,曹操如今统河北、平乌桓,将中原半数掌控手中,韩遂、马腾、孙权这些人不是傻的,他们不知会有赤壁一战,可知道若等曹操对他们用兵时,大势已去,既然如此,有蛊毒为乱的机会,他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单飞对这些心思一猜就通,可他想不通的是——巫咸让他看到外边的情况,应是要逼他出了自世界,可这和周瑜、马超等人有什么关联?
第一千零三十章 谈判
巫咸让他单飞看得到阎行、马超和周瑜这几人的交谈,用意何在?秦皇镜如今是在城南郊外的坟丘?阎行、马超约周瑜在城外相见,和秦皇镜有没有关系?周不疑让刘协伺机请秦皇镜入宫,周不疑为何会将秦皇镜放在了郊外的坟地?
单飞脑海中疑问重重,就听阎行说道:“阎某亦久闻曲误周郎的大名,不想今日得见,周郎念念不忘的却是除曹一事。”
周瑜淡笑道:“诸位听曲应是不忙于一时,若是不急于除去曹操,各位何必从关中千里迢迢的赶来?周某只以为是阎、马两位将军赴约,还不知道其余的人是……”
他说话间,秦皇镜的视野变得宽阔,单飞已能看清楚火堆周围十数丈方圆的动静,发现除了周瑜、阎行和马超三人外,火堆暗影处影影绰绰,看起来不下十数人之多。
单飞暗自皱眉,心道巫咸不会好心的给他单飞安排看大戏的VIP座位,那巫咸调整秦皇镜的视角,让他看到外界的用意是什么?
“周郎可是怕了?”阎行不紧不慢道。
周瑜微笑道:“周某此番前来,本是有感除曹一事迫在眉睫,这才想要和诸位齐心合力,不想阎将军一见面并非坦诚布公,而是用出低劣的激将之法,实在让周某大失所望。”
火光下,阎行脸色微红,身后有七人齐齐上前一步,有一人已喝道:“周瑜,你若真的想要参与除曹一事,最好客气一些。”
这七人巧妙的将身影隐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真正面目。
周瑜俊朗的双眉微扬,淡然道:“韩遂将军为了刺曹倒是动了不小的力气,不但麾下第一高手阎行亲出,看来麾下的关中八将亦是尽数到了许都。说话的可是梁兴将军?”
那七人均凛,他们正是韩遂座下的关中八将,八将如今剩下七人,说话的那人正是梁兴。关中、江南数千里之遥,他们虽闻周瑜大名,不过素来是听闻,今日得见此人英姿勃发,俊朗中自有不群之意,已有些自愧不如,等听到他开口就说出梁兴的名字,几人更是凛然戒备——周瑜看起来似鲁莽的单刀赴会,实则对己方很有了解。
阎行一旁道:“梁兴,你等稍安勿躁。”转望周瑜道:“周郎,曹操平定乌桓,南下在即,我想你周郎与吴侯必定是心急如焚……”
周瑜立即截道:“阎将军难道不急吗?曹操未见得定会南下,西取关中也非没有可能的。”
阎行一滞,作声不得。
单飞倒是暗自点头,他知道演义给人一个错觉,那就是诸葛亮是最先提出三分天下之人,实际上根据史载,早在诸葛亮之前,无论鲁肃还是周瑜,都提出和诸葛亮类似的想法,那就是先取荆州、益州,和曹操隔江而治的两分天下。
刘备当时寄人篱下,并无立锥之地,周瑜和鲁肃自然没有将刘备算进去。
周瑜、鲁肃那时这般谋划,不仅因为荆州、益州积弱,更由于曹操太过势强的缘故。江东这般想,曹操对江东其实也满是忌惮,当年曹操和袁绍交锋时,孙策有意要端了曹操的老巢许都,着实让曹操寝食难安。若不是赤壁之战前荆州的刘琮投降的过快,让曹操有些自我膨胀的厉害,也不会激得曹操打了鸡血般想要顺道将江东平定。
江东孙氏历经多年的烽火洗礼,征战中起家,若提门第等级,自然比四代三公的袁氏差的太远,可若论战斗力,孙氏绝非钟鸣鼎食的袁氏能够比拟。
曹操在赤壁之战惨败后,休养生息不久随即将扩张疆域版图的目标锁定在关中,可说是对自己错误计划的一次修订,而曹操更是说过,若郭嘉在,应能看出时机并不成熟,进而及时劝阻曹操,曹操和江东也不会这么快的火并。
换句话说,周瑜说的没错,除了真正知道历史走向之人外,眼下仍无任何人能确定曹操平定乌桓后,要打的是荆州和江东,还是挥兵关中。
关中四固之地,又是帝王基业所在,如说曹操要取关中也是大有可能!
历史究竟如何来走,眼下就算单飞也不能确定的——他一直认为,并非所有的蝴蝶都能引发蝴蝶效应,可女修无疑是能引发蝴蝶效应的人!
周瑜这般说的意思自然是——大家道不同,不过总算在一条船上了,如今大伙彼此帮忙罢了,我来和你们合作是可以的,可你不能把我当傻子一样的玩了,眼下还说不定谁帮谁呢。
“周将军倒是快人快语,既然大伙儿一条船上的,我等不妨开诚布公更好一些。”一直默然的马超突然道。
周瑜赞赏的看了马超一眼,“孟起高见。”随即道:“阎将军传信给周某,说有了除去曹操的详细计划,如今不知道能否坦诚相告?”
梁兴感觉周瑜厚此薄彼的过于傲慢,心道你这么狂,还不是要求我们。不过他不等开口,阎行已经止住了他的下文,“我等除去曹操的计划,就在秦皇镜之上。周郎应该知道秦皇镜?”
“哦?”周瑜双眉微扬,不置可否道:“愿闻其详。”
阎行似很真诚道:“周郎在许都应有时日,想必知晓曹操眼下很是心伤曹冲之死一事。都说虎毒不食子,曹冲身死,听闻曹操因此数日不饮不食、形销骨立,对曹冲的疼爱可见一斑。”
“由此看来,曹操倒也是性情中人。”周瑜接了一句。
阎行怔了下,梁兴不由质疑道:“不知阁下究竟是站在哪面呢?”
周瑜淡淡道:“人在江湖、身难由己。周某为伯符兄长图谋基业,刀口之下难言温情,可不言并不意味着不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周某随口感慨两句,若让阁下不快,周某先行赔罪了。”
梁兴冷哼一声,不过见周瑜这般言语,倒不好再多说什么。
阎行终于又道:“周郎说的不错,人在江湖、身难由己,曹操无论对曹冲如何,都不会放弃吞并天下之念,我们若要生存,就一定要联手除之。”
顿了片刻,阎行回转正题道:“传闻中秦皇镜可以医死人、活白骨,若秦皇镜复出,曹操必定对秦皇镜关注有加……”
单飞暗皱眉头,心道阎行的计划居然和周不疑很是类似,又均涉及到秦皇镜,这么看来,阎行似也和周不疑搅在一起。这几年来,周不疑倒没少暗中操作。
“秦皇镜杀不了人的。”周瑜皱眉道。
“秦皇镜不能,但我们能!”阎行沉声道。
周瑜扬眉道:“这么说阎将军的意思是以秦皇镜吸引曹操前来,再来由我等伏杀曹操吗?”
阎行缓缓道:“差不多是这样。”
周瑜摇头道:“我不知道是我听错了,还是阎将军说错了。阎将军莫非不知曹操的谨慎?哪怕秦皇镜在此间复出,要来取秦皇镜的最多是曹操的亲信,阎将军如何能保证曹操会亲至这里?等秦皇镜到了曹操的手中后,我们又该怎么接近曹操?昔日荆轲刺秦,因有燕国督亢的地图和樊於期的首级,这才能吸引秦嬴政一见,可哪怕如此,秦始皇要召见的仍不过荆轲、秦舞阳二人!”
顿了片刻,周瑜质疑道:“阎将军哪怕有荆轲刺秦之计策,曹操却非秦始皇,以曹操的多疑,奉镜之人只怕不等接近曹操,底细早被曹操查个清楚,在场诸位,何人身份会不为曹操所知?靠这种方法,我们哪个能接近曹操?阎将军只凭一面秦皇镜就想接近曹操,更顺便想取下曹操的人头,这个计划未免过于荒唐一些。”
“你怕了?”梁兴喝道:“你若怕了,就不妨直说,何必推三阻四的找诸多借口?”
火堆熊熊。
众人默然。
周瑜笑了起来,“周某若是怕,今日就不会只身赴会。丈夫处世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他像是信口而言,言语中却自有铿锵激昂之意。
众人默默念着他说的“丈夫处世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周某不惧死。可周某很怕死的不明不白。阎将军说是坦诚布公,可谋划的细节却是不堪一问,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说能除去老谋深算的曹操,哪个会信?”
“这其中自然有暂时不能说出的秘密。”阎行笑容有些诡异,“只要周郎答应联手,秦皇镜面对曹操之时,我自会保证周郎亦会直面曹操!”
他说的奇异,在场众人多数倒有茫然的表情。单飞却是心中微动,暗想阎行莫非知道镜子会吞人的事情,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保证?
周瑜闻言微有动容,“阎将军竟有这般信心?”转瞬质疑道:“阎将军既然敢用秦皇镜做饵,秦皇镜自然就在阎将军的手上?”
阎行微微点头,“那是自然。”
周瑜悠悠道:“既然如此,秦皇镜何在?阎将军能否让周某看看?事到如今,阎将军总不会觉得这亦是不能说出的秘密吧?”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诱饵
夜黑火明,周瑜不像诸人般藏身暗处,反倒站在火光最为明耀处,着实英姿勃发,气度非常。
单飞人在秦皇镜内,不过始终不知秦皇镜所在。听闻周瑜要见秦皇镜,知道秦皇镜应是还藏在很隐秘的地方。
看着英姿勃发的周瑜,他心中隐约有着不安——周瑜、阎行等人要联手不足为奇,天下分分合合不可避免。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曹操势强,各路诸侯联手对之很正常。可巫咸真能将众人藏于镜子中去见曹操,就意味着巫咸肯出手,但是巫咸若真要干掉曹操,何必用这般波折的手段?
阎行听到周瑜发问,微笑道:“周郎要见秦皇镜,倒不是难事!”伸手向左侧暗处指去,阎行道:“秦皇镜就在这左近不远。”
周瑜双眉微挑,凝目望去。
此间是城南墓地所在,他放眼看去,自然只见墓碑林立,而密密麻麻的墓碑间,不时有鬼火飘曳,看起来着实有点儿渗人。
在场众人均是刀头舔血之辈,胆气极壮,可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中,还是不由感觉背心有些发凉。
周瑜向远方墓碑处凝视片刻,淡笑道:“听闻秦皇镜很是奇特,周某虽未见过秦皇镜,不过总感觉秦皇镜不应是其中的一块墓碑吧?”
他这么说多少有调侃之意,不想阎行悠然回道:“那也说不定的!”话音落,远方黑暗中蓦地有金光大作,照得周瑜的一张脸亦是光芒流转。
火光都暗。
暗处的众人均被奇景所摄,低呼连连,纷纷向金光涌现的地方望去。
周瑜微惊。他自负眼力,适才明明看到黑暗处多是墓碑矗立,不想刹那光景,有块极似墓碑的东西倏然高了许多,同时有金光从那东西上散出,着实耀眼非常。
若是愚夫蠢妇,看到这般景象,多半早就跪拜这般异相,以为有什么宝物从地下钻出、或者是神仙显灵……
周瑜见识非凡,还能保持镇静,在金光及体时仍未稍动。在这片刻光景,他已看清楚前方那金光闪闪之物足有两人之高,有一成人伸展了双臂的宽度。
那东西金光闪闪,让人看不清详细,不过看其外围轮廓,的确和常见的青铜镜仿佛。
周瑜自信适才绝非眼花,自然对这般神出鬼没的镜子深切戒备,“难道这就是秦皇镜吗?”
阎行沉声道:“不错,这就是秦皇镜!”
周瑜满是惊叹之意,尝试上前一步,却又止步,喃喃道:“听闻这镜子很是离奇,当年曾现在秦皇内宫,等汉高祖入内后,却再找不到这镜子的踪影,如今想来,这镜子倒像长了腿般。”
众人闻言,倒是均有同感。
单飞一听周瑜的这般言语,虽看不到现出的奇景,却想这个镜子不是自己长腿了,而是有巫咸在暗中操纵。
除了巫咸外,还有谁能让秦皇镜这般神出鬼没?
巫咸究竟要做什么?
“听闻这镜子可辨人心奸邪,倒不知是真是假?”周瑜低声又道。
阎行笑笑,“周郎若是有意,不妨上前仔细看看?听说这镜子不但可辨人心奸邪,更具妙用,哪怕秦始皇都是不能知晓。”
秦皇镜实乃千古奇物,周瑜饶是见多识广,对之亦有敬畏之意,只怕有什么意外之失,强抑住心中的好奇之意道:“秦始皇将此镜放在宫中多年,亦不能得窥端倪,周某和千古之帝判若云泥,如何能看出什么?”似漫不经心道:“还不知道这镜子如何会落在阎将军的手上?”
金光闪动,照得周瑜的神色闪烁不定。
阎行凝望周瑜半晌,“我突然觉得,周郎对这镜子的关切,还在除去曹操一事之上!”
四野倏静。
虫鸣、风声、还有许多辨不清的声音轻微夹杂在坟堆四周,反倒更显此间的寂静。
半晌,周瑜轻松的笑笑,“阎将军若是我,知道镜子有关曹操的生死,会不会对这镜子很是关切?”
顿了片刻,不闻阎行回答,周瑜又道:“秦皇镜的确很有些奇特,周某既然看到了镜子,也是不虚此行。在联手除曹一事上,周某和阎将军是不谋而合,不过对阎将军的除曹之法,周某还是不敢苟同。眼下看来,阎将军并不准备将实情相告,既然如此,就等阎将军真正下定决心之时,周某再来凑手。”
他言罢,转身就要离去。众人一怔,不想他说走就走。有七人倏然拦在了周瑜的身前,那七人正是关中八将的七个。
梁兴冷笑道:“周瑜,你不要给脸不要。阎将军好心邀你前来,你听了秘密就想这么离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周瑜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是道:“阎将军若想留下我,只凭你们七个,恐怕还不够份量!”
关中八将立怒。他们跟随韩遂多年,在关中勇不可挡,哪怕剽悍的羌人对他们都是敬畏有加,不想周瑜对他们竟是这般不屑一顾!
楼兰时,他们七人曾联手对战吕布却是铩羽而归,不过这并未让他们气馁。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吕布!
周瑜不是吕布!
眼见周瑜平和中自有嚣张之意,七将再也按捺不住,梁兴更是霍然拔刀喝道:“周瑜,我倒要看看谁不够份量!”
刀光闪,半空如霹雳般……
霹雳倏凝,却落在了梁兴的脖颈之侧!
众人惊愕。
八将中其余六将均是兵刃在手,齐齐上前一步,可见到眼前的情形,再不能稍动。
阎行、马超眼皮微跳,这二人均是众人中杰出的高手,在电闪石火的刹那,已看清楚适才的变化——梁兴拔刀向周瑜兜头砍去,周瑜兵刃未出,只是巧妙的上前半步,轻击梁兴的手肘,让其手臂变向后,再顺势抓住梁兴的手腕,挟梁兴手中的钢刀架到梁兴的脖颈之侧。
这种变化说起来轻巧,可若没有高绝的身手、精准的判断、灵动妙绝的变化,如何能将关中八将之首一招制住?
冷刀离梁兴脖颈不过毫厘之距,红印却不见一丝!
阎行、马超都是自负勇猛之辈,可想到其中运力的巧妙,仍有自愧不如之感。
梁兴一招被制,不但一张脸红布般,脖颈上更是青筋暴起。怒视周瑜,梁兴喝道:“周瑜,要杀就杀,老子皱下眉头都不算好汉!”
周瑜怜悯的看着梁兴,轻叹道:“阁下对好汉竟是这般理解,倒让周某有些失望。好汉也会自相残杀吗?”
梁兴一滞,竟无言以对。
松开了梁兴的手腕,周瑜微退一步,并没离开八将的斩杀范围,从容自若道:“曹操老谋深算,我等全力谋划都没有除去他的五成把握,此时此刻,正当同心协力,岂可同室操戈?梁将军,周某无意和你为敌。”
关中八将心中微愧,虽是紧握兵刃,却是再不能出手。周瑜微微一笑,转身才待离去,就听一人尖声道:“等等!”那人说话的声音极为尖锐刺耳,从暗影中走出一步。
周瑜凝目望去,心中微有凛然。
那人身材矮小瘦弱,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走。一张脸却如同鬼脸般青一块、红一块的,那人突然在火光下出现,实在让人有种见鬼的感觉。
“不知这位仁兄有何见教?”周瑜虽惊却是不惧。
那人回道:“见教不敢当。”转望阎行道:“阎将军,事到如今,我等已看出周瑜武功高强,正是刺杀曹操的不二人选,既然如此,将秦皇镜的秘密说与他知晓也是无妨的。”
阎行犹豫不语。
周瑜闻言精神一振,趁热打铁道:“还请仁兄不吝赐教。”他虽对阎行一行人有几分了解,不过并不知道说话的人是哪个,如何会参与进来?
那人一张鬼脸笑起来和哭一样,“周郎客气了。阎将军故作高深,但这个秘密说起来倒是简单,我等对利用这镜子除去曹操很有把握,因为这镜子是会吃人的。”
一言落,四周又静。
周瑜满是讶异之意,扬眉道:“这位仁兄说笑了,镜子如何会……”他“吃人”两字尚未出口,双眼倏张,失声道:“这镜子中如何会真有人存在?”
他自来此间后,谈吐不俗、举止从容,众人或多或少被他气度所折,蓦地见周瑜少有的吃惊,不由齐齐向秦皇镜望去,四野低呼声一片。
周瑜却是再顾不得风度,急急上前一步,凝目向秦皇镜望去,再度道:“单飞真的……如何会在秦皇镜中?”
单飞大为意外,他的确是在秦皇镜之内,但他以自世界的方式存在于秦皇镜中,哪怕巫咸都是无法发现他的行踪,巫咸若真的知晓他的所在,早对他动手,何必等到这种时候?既然如此,周瑜等人为何能看到秦皇镜内的他呢?
阎行似也有些意外,急急扭头看了秦皇镜一眼,吃惊道:“我也……”他只说了两个字,随即顿住,向那鬼脸之人看了眼,欲言又止。
那鬼脸之人笑道:“单飞如何会在镜中无关紧要的,周郎,你说是不是?”
周瑜掩去惊讶之意,平静道:“这个的确不算重要。”他似再也不想去看秦皇镜一眼,才待说些什么,有一人已道:“你错了,单飞如何在镜子中,至关重要!”
话音突起似从天籁传来,可一句话不等说完,说话那人已到了秦皇镜旁不远。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誓言
阎行、马超等人均惊。
这些人此番前来许都,目的或许不同,可均知道如今是在曹操眼皮底下行事,一不留神就有掉脑袋的可能。
这里虽是许都城郊外,众人仍旧不敢怠慢,早在周瑜来到之前,阎行等人已派人扼住周边扼要,一有发现,立即就会传警示意。他们却不想警告声未起,居然就会有人无声无息的潜来,而且就到了他们的面前。
此人武功极强!
众人心中均有这个念头,等看清楚眼前那人时,更是神色讶异。
来人竟是个女人!
女子身着黑衣,飘忽的如同融入了无边的夜。不肯融入夜色的是那女子如月牙般的一双眼眸,还有那如新月般朦胧、却倔强的亮色。
单飞心头一跳,如何认不出来人就是孙尚香?!孙尚香为何会来到这里?
孙尚香倏至此间,眸光已落在秦皇镜上,问道:“单飞为何会被困在镜中?”
无人回应。
单飞人在自世界中,忍不住眨眨眼、招招手,没有得到孙尚香的响应,已知道大有问题。如果周瑜、孙尚香看到的真是自世界的他,那就应该能看到他在招呼,可孙尚香根本对他的招呼无动于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孙尚香、周瑜看到的绝非是真实的他!
镜子中是幻相!
除了巫咸,谁能弄出这种幻相?
单飞终意识到不对,不等再想什么,就听巫咸幽幽道:“单飞,你猜孙尚香如何会到了这里?”
“是你骗她来的?”单飞默运神识,注声于秦皇镜的实验空间内。他知道自己在自世界的寻常发声,巫咸多半听不到,因为他和蔡文姬、朱建平交谈许久,巫咸却像根本没有察觉,要和巫咸应答,还需要不同的方式。
果不其然,巫咸随即道:“单飞,你终于回我了?你实在置身一种奇妙的地方。”他语带惊叹,随即又道:“可你无论躲在何等玄奇之地,你终究还是在秦皇镜内,你始终还会出来的,是不是?”
“是你骗孙尚香来的?”单飞重复道,心中更惊。
巫咸语带笑意道:“你猜得很对!我找不到你,可我找得到她。其实我根本不用骗她什么,我只要告诉她你被困在秦皇镜中,她如何会不来看个究竟呢?”
单飞心中更沉。
周瑜、阎行对答中,哪怕阎行都察觉周瑜对秦皇镜很是留意,他单飞更是发现周瑜虽是故作平淡,但对秦皇镜着实关切。眼下看来真相已明——巫咸将他单飞被困在秦皇镜的消息传了出去,周瑜这才前来查看虚实,而孙尚香虽说和他不再相见,可听闻他有危险,如何会不来救他?
危险的不是他单飞,而是孙尚香!
孙尚香来此容易,离开却绝不会是简单的事情。巫咸先用他单飞钓孙尚香前来,真正的目的却是用孙尚香再钓出他单飞!
什么时候单飞才会不顾一切的冲出?那自是孙尚香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巫咸冷血无情,但对这些世间的情感却是清楚了然。
单飞心绪如潮,孙尚香看起来反倒极为冷静,不闻有人应答,孙尚香转眸望向阎行道:“阎行,你将单飞关了起来?”
阎行认得孙尚香,知道若对这世上最不好惹的女人排个名次,眼前这个女子无疑能跻身前五。
他自然没有将单飞关了起来,更不知道单飞如何会到了秦皇镜内,可在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