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只欠东风
作者:墨武|发布时间:2024-06-28 23:51:07|字数:35472
众人见单飞发现能燃的石头,有些人还是茫然无解,但有眼光精明的已经懂得这事情似有可为。
张飞燕正在琢磨时,听单飞说有阻碍,心中微颤,反问道:“什么阻碍?”
单飞暂时未答,只是道:“煤不止地表这点,以我所见,地下还有很多。”
石来点头,他身为摸金校尉,常在地下出没,当然知道这点。
众人哗然,赵一羽已叫道:“那我们不是能挖出来当柴禾烧了?这比柴禾好用得多。”
“不但能烧,还能挖出去卖。”
田蒲本来一直默默跟随,见状意识到商机,他毕竟是世族出身,远比赵一羽这些乡野汉子见识要广阔得多,“这东西……恩、是煤——比干柴要好用的多,城里多需,田家坞在河北颇有人脉,若是得张宗主等人开采后,田家坞……帮手去卖不成问题。”
田蒲毕竟是田家坞的人,一切当然还是为家族考虑,听单飞说这里煤的矿储可能很多,知道这是让人眼馋的买卖,怎不动心?
可他感觉自己在收复黑山军一事上并没有出什么气力,暗自沮丧。知道这件事插一脚要征得旁人的同意,这才语气委婉。
单飞对当代生意经虽不精通,可知道这东西光挖出来远远不够,还得有渠道销售才能支撑偌大的需求,田家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得田家坞铺货,自然顺利很多,微笑道:“本要依仗田家坞的能力,还请田兄尽量帮手。”
田蒲不住口的应允,对单飞很是感谢。
单飞望向郭嘉道:“开采这里的煤矿有我和石来一帮人帮手,去卖如今也不成问题,不过曹司空能否允许还需郭大哥开口,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很多事情没做过,但对其中的猫腻却是清楚了解。
煤矿眼下虽未成为国产资源,但只要一面世,国家机器怎会不注意?
他那个年代这些资源都是收归国家所有,如今百废待兴,曹操为首的曹氏集团怎会对这种肥肉视而不见?
只要国家机器一个命令下来,没有人买,你这些煤自己烧着玩吗?
资源必须置换才能最有效的转化为可用的资源。
这里面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单飞知道搅和进去的麻烦,直接将问题丢给了郭嘉。
张飞燕、田蒲二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都是有些恳求的望向了郭嘉。
“郭大人,这件事情……”
“的确会有问题。”郭嘉缓缓道,他没单飞这般的经营头脑,但对人情世故实在太过了然。这里煤矿的煤一到各个郡县,或者许都、或者邺城,那无疑会引发不小的轰动。
百姓为这种新型燃料振奋,但有头脑的士族豪强当然都认为这采出来的煤和金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酒色乱人意,珠箔动人心。
利益一出,最先抢夺的当然是势力雄厚者,曹操身边能人不少,家族更多,近的曹氏、夏侯氏、远的那帮如于禁这种老兄弟谁不会眼红?
一有人眼红心热,如果分不到利益,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太多。
郭嘉见到张飞燕、田蒲的期望,转望远远处那些饥饿交迫的黑山军百姓,终于笑道:“好的,我来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众人均是大喜。
单飞再不迟疑,趁热打铁教黑山军如何开采煤矿。
开采煤矿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无论探明储备、寻找煤脉,甚至开挖矿洞都要有很高的技术含量。
单飞没采过煤,可毕竟算是个地下工作者,又肯思考专研,再加上石来一帮摸金校尉更是他得力的帮手,做事简直是如鱼得水。
摸金校尉的装备,自然是如今世上最好的探测工具。
让单飞很是惊喜的是——摸金校尉的工具只比他想的要全,甚至还有几种他都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洛阳铲、短柄锄这些工具在摸金校尉口中本不是这个名字,但单飞使用起来绝对得心应手。
探明煤矿储备的方法和他寻墓室方位虽很有差别,但总算有共通之处,在地质勘探中,探明储备是用钻探的方法,而在盗墓中,定位是使用洛阳铲。
这两种方式其实都是通过取土样的方式来计算判断地下的情况。
用洛阳铲打眼下去虽不能和探测墓室般知道煤矿的厚度,但大致范围总是不差。
单飞和一帮摸金校尉同时动手,只用两天的功夫,几百个眼就打了下去,单飞已经大致勾勒出矿脉走向,和石来等人反复协商挖掘的方法。
这对石来等摸金校尉算是个新难题,不过这帮人倒斗的次数比盖房子可多得多,对各种情况并不陌生。
朱岩等人更是各抒己见,很快找出最好、并行的解决方法。
单飞和众摸金校尉商量妥当,立即带着黑山军中忠心而又有兴趣之人开挖矿洞,锯断木桩进行矿洞有效支撑。
常规的盗墓贼都是只求打洞入墓,摸金就走。
单飞、石来都算是国家队的选手,进行的很多工程远比寻常盗墓贼的规模要大很多,大动土木自然要预防地质灾害情况,地陷坍塌的可能也是要多加考虑,二人对很多进行过程中要进行支撑加固的方法甚至不谋而合。
他们一边开工,一边对黑山军中颇有悟性的人进行经验传授。
张飞燕自然乐的合不拢嘴,让这些人尊重师父般跟随单飞等人学习,等到了晚上时,张飞燕、赵一羽等人难免询问这些人的学习进展状况,听那些手下说的滔滔不绝,各种新名词层出不穷,张飞燕等人更是对单飞敬畏的五体投地。
他们实在搞不懂这个武功精湛的单统领,做得成功商人的同时,又怎会打得一手好洞?
石来一直对单飞很是尊重,但在寻矿过程中,见单飞简直是行家里手中的不世奇才,更是钦佩,搞不懂三爷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教了单飞这些。
单飞见石来做事干净利索,这辈子可能是个土拨鼠投胎转生的,和他关系倒是益发的熟络。
一晃近月余。
这一日,单飞、石来等人如黑鬼一样的从矿洞里钻出来,心中多少有些喜悦之意。
他们已经架构了很好的基础,而那些黑山军对其的领悟也是符合他们的预期,到如今这时候,挖出的煤已像小山丘般,而黑山军很多时候已经不需要单飞、石来的指点,挖煤也可以顺利进行。
出了洞口,见晨雨坐在不远处竟没有半点枯燥之意,单飞歉然笑笑,晨雨报以微笑,这些日子,她总是守在单飞身边看着单飞做事,或许在她心目中,日子本就是这么度过。
有兵士赶到,低声道:“单统领,石大哥,郭大人找你们,说有事情商量。”
单飞、石来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振奋之意。
他们这般辛苦是为了黑山军众,但若是没有郭嘉,他们这番辛苦恐怕会成为梦幻泡影,几人匆匆赶到了黑山堂,见郭嘉、张飞燕、田蒲、张辽等人均是在座。
郭嘉一看到单飞,缓缓道:“梁县令说服了易县的韩范归降,田堡主又帮司空劝降了袁氏派去镇守毛城的尹楷,司空不久前攻下袁尚部将沮鹄把守的邯郸,如今再次回兵邺城。”
单飞、石来精神微振。
他们知道这些地方都在邺城之北,邺城以南的阴安等地早被张辽等人收复,邺城之北城池又下,如今邺城已经是孤城一座。
郭嘉接着道:“袁尚在司空出兵时还是不以为然,抓紧进攻袁谭,如今恐怕感觉不妙,估计要回兵解邺城之围。”
这个逗比小子。
单飞心中感叹,袁尚这家伙联系乌桓人、又和张益德、阎行等人勾结,希望收编黑山军,迁涉县百姓,兵合一处抵抗曹操,看起来很有点打算。只是袁尚这小子不知道是否和他老子袁绍一样,脑袋进水后自视太高,这时候才想着回转救援邺城?袁尚吃什么长大的?
郭嘉并没有太多喜意,叹息道:“邺城在审配把守下,宁死不降。”
单飞心中一沉,向张辽望去,正望见张辽有些不忍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曹营的铁血军规,暗想如此一来,城里的军民并不乐观。
“我和司空大人有书信往来,司空听到张宗主投靠,很是欢喜,说请旨要封张宗主为平北将军。”
张飞燕早知道这消息,心中感慨,“张飞燕绝不负司空器重。”
他对单飞感谢当兄弟看待,暗想如果单飞有事,黑山军自然责无旁贷的帮手。可他也知道曹操这个委任下来,他张飞燕就得卖命,不为旁的,只为黑山军十万百姓的生计。
郭嘉道:“单兄弟,最近煤挖得如何?”
“他们基本可以独立操作。”单飞道。
石来一旁补充道:“如果郭大人有事的话,我们可以启程,留朱岩帮忙照看就好。”
单飞明白过来,暗想煤挖得差不多了,郭嘉能在这里停留这久,看似悠闲,实则是怕黑山军再起变故。
如今张飞燕早就加强人手,严阵以待的守着煤矿,顺便守着妇幼老弱,以防再有变故,可无论如何,众人总要前往邺城一行。
郭嘉看了眼天色,喃喃道:“既然如此,我等明早出山,前往邺城。对了……”突然想到了什么,郭嘉笑道:“单兄弟,我对煤矿这生意想了很久,发现最关键的地方……其实还是在你。”
“啥?”单飞差点冲上去掐死郭嘉。
你成天吃吃喝喝,我在井下没死没活的做事,等到要取得国家矿产开采营销证的时候,你还要我去申请?
你真是个喜欢将麻烦推给别人的好兄弟。
单飞忍住冲动,故作不解道:“那个……我最近耳朵比较背,没有听清。”
本以为郭嘉会有几分惭愧的另想办法,没想到郭嘉脸都不红一下,诉苦道:“单兄弟,你也知道愚兄认识的人不多,更不擅长这些关系。”
你编,继续编!
单飞冷冷看着郭嘉,郭嘉还满是热情地说道:“你难道忘记我和你说过了……曹洪曹将军,眼下就在邺城?”
第二百零一章 勇敢的面对
单飞只恨从矿洞里出来的时候,忘记拿块煤块上来,不然早就拍在郭嘉很是真诚、诚恳的脸上。
他如何会不明白郭嘉的意思?
这些天他虽在帮黑山军开矿洞,但偶尔也想到郭嘉要解决的问题,这个问题并不好解决,朝廷有人好做事,郭嘉在朝廷其实没人,只有个曹操。
曹操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真正能成事的领导最重要的一点特质就是能平事,各个层面都要照顾周全,大伙儿才能心往一块使,最少在如今有外敌的时候。
高压手段从来只能是一时之需,而不能成为持续统治的手段,不然董卓政权也不会崩,吕布亦不会死在白门楼。
曹操是会用人的,也能够和稀泥,当初涉县一事,于禁和单飞、郭嘉等人冲突,曹操怎会不知?曹操先招于禁详谈平息老部下的怒火,再找单飞说服其帮手,之后就和没事人一样离开,这就是高明的和稀泥手段。
袁尚、袁谭是亲兄弟,还打的和世仇一样,从人情世故,政治远见这些层面来看,比曹操实在差得太远。
曹氏集团内部矛盾当然也有,而且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可曹操就是能压得下来,但压得下来自然要靠平衡利益情感。
一碗水很难端得太平,但总不能端得太偏。
煤矿要发展养活黑山军十万众,暂时只能靠垄断,更不能被利益集团剥削的太狠。单飞一直好奇郭嘉究竟如何来通过曹操解决这个问题,可没想到郭嘉竟然想到了曹洪。
这小子在玩兄弟呢,是吧?
心中不悦,单飞还能道:“我不懂得郭大哥的意思。”
“那我可以好好解释给你听。”
郭嘉性格倒是好的,耐心道:“我和张宗主说过单兄弟的往事,很让人鼓舞哦。”
张飞燕连连点头,身边的一帮手下也满是赞同,看待单飞的目光不但有亲切、还有尊重。
人家从个家奴做到摸金校尉统领的位置,这种逆袭的经历的确很励志。
郭嘉没去看单飞没被鼓舞,只是有点气鼓鼓的一张脸,继续道:“单兄弟,你是曹府出来的人,曹棺很欣赏你,你又曾经帮过曹洪将军赢了酒楼的生意,有过这层良好的关系,咱们咋就这么糊涂,还想去找旁人帮手?我们不应该舍近求远,这样曹洪将军也不会高兴。”
单飞感觉鼻孔出的都是冷气,暗想我能找曹洪还用你费这心思做什么?黑山军众人不明白关键,可单飞如何不明?
郭嘉苦口婆心道:“愚兄当初就是糊涂,没有想到这层,如今想想……要是由你出面,和曹洪将军说了这个买卖,曹洪将军没道理错过。这买卖曹洪将军做了,谁会和他来抢?以曹家和单兄弟的关系,黑山军以后安稳度日更有几分把握。”
张飞燕连连点头,通过郭嘉的介绍,对单飞的了解显然更深了一层,也更是钦佩。
人家单飞毕竟是世族出来的人,哪怕是个家奴,难得还是这么谦逊、体贴人心。
“抱歉,郭大哥。”单飞硬邦邦道:“这是你的事情。亲兄弟,明算账,当初我和你约定好了,我解决挖矿,别的事情应该是由你来解决。”
单飞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去。
张飞燕等人都是怔住,一时间面面相觑,转瞬又望向郭嘉,不解道:“郭大人,这件事有什么问题?我们哪里得罪了单统领吗?”
单飞快步走出了黑山堂,感觉冷风扑面,心中情绪稍有平复时,就听郭嘉叫道:“单兄弟,等等。”
等什么?等你再卖了兄弟?
单飞心中不爽,还是停下了脚步,并未回身。
郭嘉主动转到单飞的面前,不等开口,单飞截断道:“你说过,有三件事你一定不会去做的。我如今决定已下。”
“我没有想着否定你的决定。”
郭嘉微笑道:“我只想和你说说我曾经的一个心得。”见单飞问也不问,郭嘉厚着脸皮说下去,“愚兄经过这些年的领悟才发现,问题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去解决,而不能逃避。因为你无论怎么逃避,这个问题迟早还要出现在你的面前。”
“应该是出现在你面前吧?”单飞有些不满道。
郭嘉老脸红也不红,“不,是你的问题。”他说起你的问题的时候,就像说着你的益达一样,露出了满口洁白的牙齿,“愚兄要找的话,也只能找曹洪将军。曹洪将军才能镇得住这个局面。”
单飞知道郭嘉说的不错。
曹洪舍命救下过曹操,和曹操的关系绝非等闲,最妙的是曹洪不但会行军作战,还很有生意头脑。
黑山军也好、田家坞也罢,如果得曹洪照顾,煤矿的生意肯定会蒸蒸日上,前提是要让出部分利润来。
但这些事情对张飞燕而言,是巴不得的事情,没有曹洪,对黑山军来说,煤都是废物,但有了曹洪这个关系,大量的煤才会转化为黑山军众的日常所需,甚至可以更上一层。
这本来是互惠互利的问题。
“那他为什么不肯做呢?”晨雨的声音从二人的背后传过来,见单飞望过来的神色有分苦涩,晨雨道:“你很为难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我吗?”
单飞微楞。
郭嘉没再说什么,但望着晨雨的眼神明显有些欣赏。
聪明的男人会尽量去理解女人,聪明的女人也会尽力的了解所爱的男人。
晨雨缓缓走过来,柔和的月色下,一双眸子益发的清澈分明,“曹洪将军家……有人喜欢你?”
单飞虽知晨雨直觉惊人的敏锐,但听到这句话后,还是震了下,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当然还记得晨阳初起的那个日子,曹宁儿披着睡袍就跑到他的面前和他说的那些话——等着你平安归来的时候,告诉我你真正的心意!
一晃大半年的光景。
在船上顺黄河而下的时候,他曾向许都城的方向望了眼,并未停留。
或许,他希望时间能将这一切慢慢淡化。可在涉县的时候,郭嘉提及曹洪的时候,脸上就有些古怪,如今再提曹洪的时候,还是为难的样子。
郭嘉为难什么?郭嘉这么个聪明的人,是不是早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这正是单飞有些担忧的事情,单飞也是个聪明的人,很多话根本不用别人说,自己看得出来。
他不想参与进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可以勇敢的面对自己的情感,但不能无视面对后带来的严重后果。
摸金校尉的统领他都可以不做,但黑山军十万众的事情如何解决?
晨雨突然拿出了香囊举到单飞的面前,轻声道:“这个香囊,也是……她给你的?”
单飞讶然。
香囊早没有了香气,甚至有些陈旧的意味,但他认出这的确是曹宁儿那天给他的香囊。只是去邙山之后,惊变频现,他更是接连掉入水潭、瀑布中,在水涡中被洗得干净。他早不知道香囊什么时候丢失,可也没怎么在意,他没想到香囊会落在晨雨的手上。
一把抓住晨雨纤细的手腕,单飞缓缓道:“晨雨,你看着我的眼睛。”
晨雨秋波早凝,并无稍眨的看着单飞的眼眸。
“我喜欢的是你。”单飞只说了几个字,然后再没说什么。
许久的光景,晨雨轻声道:“我知道你没有撒谎。”
单飞舒了口气,就听晨雨又道:“你知道师父为何会喜欢曹棺吗?”
见单飞摇头,晨雨道:“师父说了,她喜欢曹棺,因为见到曹棺斩了顾霸,却没有滥杀无辜,她喜欢曹棺的抱打不平,喜欢曹棺的理智,喜欢那时的曹棺并不被一时的冲动影响到决定。”
单飞一时间不明白晨雨的意思。
晨雨回眸望去,看着那有些幽暗的长棚下立着的几个身影,轻声道:“这些天来,张宗主他们都对我很好,火凤姐姐也很照顾我。”
单飞倒不知道这点。
自从救了张火凤和老妖祭酒后,他反倒少见这二人,他有点担忧老妖祭酒会察觉他的问题,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幸好老妖祭酒没有找他。
也许在老妖祭酒心目中,他欠巫家的,已经都还给了巫家,剩下的日子,他不想和巫家再有什么关系?
单飞并未深入详查,听晨雨说张飞燕、张火凤对她很好,多少有些明白晨雨的用意。
“他们对我这么好,我知道他们是因为你,他们早把你当成亲人一样,对你只有感激。”
晨雨凝着单飞的眼眸,反握住了单飞的手捧在手中,“我知道他们对你只有感激,如果能有一点点事情让他们为你去做,他们都想抢着做到来表达他们的心意。”
单飞嘴角带丝涩然的笑。
“你若不管这件事情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怨你。”晨雨柔声又道:“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要你、不再如郭嘉说的那样逃避。”
“我逃避?”单飞终于反驳道:“我就是来气,你说他这个大哥有点大哥的样子没有?在许都城就在我那里骗吃骗喝,得了荀奇的金子,一点都没有分给我。他明明武功比我好,却把寻三香的任务推给我。如今先骗我去挖矿洞,现在又要我跑东跑西的解决。郭嘉你……”
扭头望去,单飞只想拎住郭嘉把这些帐好好算算。
是可忍、孰能忍?
只是在恬静、柔美的月色里,郭嘉早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零二章 围城
清晨时分,众人大多整装待发,张辽暂时带兵留下。
这些日子里,张辽除了领军卫护镇守黑山,亦负责操练黑山军的人马,这本是张飞燕的请求。
有张飞燕下令,黑山军众自然不会违背,和张辽相处一段日子后,黑山军众发现张辽为人公正、和众人同甘共苦有如兄弟般,更对张辽言听计从,极为信服。
张飞燕将蔡青角、雷公留下,带着赵一羽、孙轻等人又选了黑山军数十高手、数百兵丁跟随单飞、郭嘉准备赶赴邺城。
对于这种投诚之事,郭嘉虽未说,张飞燕却是清楚明白,为打消曹操的顾虑,他一定要亲临曹营。
石来仍不放心煤矿一事,让朱岩带几个摸金校尉留下协助黑山军继续挖掘,这才和众人启程。
众人过涉县时,见百姓安宁,但很有些戒备之意,知道袁尚未成功迁移涉县的百姓,但兵力尚在,涉县军民不得不防袁尚的报复。只是见涉县军容齐整,戒备有度,众人不再稍停,沿着漳水顺流而下。
邺城本临漳水。
只要沿着漳水而走,就能见到邺城。
众人在途并非一日,路上见漳水一线人烟稀少,常常一日都见不到几人,心中感慨颇多。
这一日,前方已现大军经过的痕迹,众人知道曹操连克邺城周边郡县,这多半就是曹操回军邺城时留下的。
果不其然,再过一日,众人在山顶见前方已现邺城宏伟的轮廓。
单飞早到过邺城,但那时见到的无非是些城基残存的古城遗址罢了,今日得见邺城原貌,只感觉古城浑厚雄伟,不凡的气势中带着沧桑的容颜,心中难免有恍若隔世之感。
邺城外早有大军驻扎,有旌旗招展,而近邺城处更有深沟挖出,其中水波荡漾,绕邺城成环,足足有数十里之长。
单飞见了不由心中凛然,暗想这条壕沟当是曹军所挖。曹军如此,那就是要困死邺城军民,再不让邺城内的人和外援有所联络。
众人下了小山,离曹军还有颇远距离时,前方已有兵士赶来,一见郭嘉立即道:“曹司空知郭祭酒前来,请祭酒大人立即前往中军大帐一见。”
原来郭嘉早在赶到之前,派石来快马赶赴面见曹操,是以有兵士通传。
众人近了曹军营前,张飞燕等人见曹军远观已是气象萧肃,阵容鼎盛、近了营门前,更感觉营寨外以壕堑勾栏阻断,内见壁垒屏障,营外弱处再围以鹿角竹马,显得整个军营着实防御坚固,气势难言。
他们知道曹操自平黄巾军起义后,征战多年,天下着实是打出来的,用军法度更是一流。可见其军容如此威肃,众人还是难免心中惴惴,惴惴中又不免带着惊叹。
郭嘉留黑山军在外,让赵一羽、孙轻节制,安排曹营人手照看后,这才带张飞燕等人入了营寨。
等进入军营,众人观营寨规模,都感觉内有过万大军驻扎,但其中着实静默,更让人平添几分畏惧之意。
中军大帐气势规模亦足,不过外观并不奢华,甚至可说很有些简陋。
众人一进大帐,单飞微怔,因为他见曹操正坐在他发明的胡椅上,帐中众人亦是每人屁股下一个胡椅,坐起来倒是满满的舒适。
单飞暗想郭嘉办事就是简单高效,这会儿的功夫就将发明开始推广使用了。
一见郭嘉带张飞燕等人入账,曹操笑道:“奉孝此番只凭一张口就说服黑山军十万众归降,颇有功劳。”
转望单飞一眼,曹操补了句,“单统领也是不差。”
他这一句话说出,帐中众人多少有分动容,亦开始对单飞另眼看待。
要知道大半年前,单飞不过是曹洪府中一个家奴,曹操如此一句,算是正式明确了单飞的地位。
摸金校尉的统领,国家机器的灰色存在,和曹操关系亲密,直受曹操管辖,任凭哪个都是不敢怠慢。
单飞在这功夫多少看清帐内的动静,许褚不出意外就站在曹操身后,如同影子一样。曹操下手旁坐着一身着甲胄的少年,颇是英姿勃发。
见那少年居然向他点点头,单飞稍有意外,可仔细望去,才发现那人正是曹丕。
曹丕竟然也来了?
单飞知道曹操年事已高,肯定要开始选拔继承人。
曹洪、夏侯渊这些人虽为曹操卖命,但一方面怕曹操猜忌,一方面亦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因此多将子女安置许都,或转商业,或领个俸禄度日。就因为这般,历代名将之后反少出将才。
当然了,汉朝的李广家算是个例外,但李陵最终无奈投靠匈奴,正说明李家已经不受汉武帝的待见。
只是曹丕和夏侯衡、曹馥不同,他眼下已算是曹操长子,有可能接任曹操的权位,曹操当会磨练其的能力,以防日后镇不住一帮老将。
历代掌权者,除了想要禅让的贤人,莫不如此作想。
更何况……听说邺城被克后,曹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甄宓,这种时候,曹丕怎会不来?
单飞对曹丕能来邺城并不意外,稍微意外的是——这小子居然向他打招呼,好像有点向他释放善意的意思。
点头回报,单飞眼中余光早看到曹洪正向他这个方向望来,立即点头示问好,曹洪如洪钟般坐在单飞发明的胡椅上,但目光掠过单飞,却落在单飞的身旁。
单飞不用去看,心中就有些发毛。
晨雨正在他身侧。
曹洪竟然留意晨雨,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单飞虽答应晨雨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必须解决,不然黑山军、田家坞这些人恐怕要戳他脊梁骨了,但见曹洪这种态度,单飞还是感觉心中没底。
转目之间,见于禁冷然坐在帐中,荀奇和马仔一样又立在于禁身后,单飞暗自叹口气。决定避下锋头再做打算。
曹操目光早落在张飞燕身上,微笑道:“可是张宗主?”
张飞燕立即躬身施礼,卑谦道:“草民正是张飞燕,以往一直畏惧司空大人的威严,不敢投靠,幸得郭祭酒、单统领指点迷津,今日才来归降,还望司空海涵草民的愚昧。”
曹操哈哈大笑道:“飞燕何必如此过谦,孤早闻你名,恨不早见。今日得见,幸何如哉?孤早已请旨封你为平北将军,天子亦感飞燕诚意,圣旨亦下。飞燕将军日后当为朝廷效命,以平叛乱军为务。”
张飞燕见曹操如此,心中稍安,躬身谢道:“张飞燕谨尊司空之言。”
二人一番客气,倒是极为和睦。
单飞旁边见了,暗想张飞燕毕竟聪明,知道朝廷的旨意就是曹操的心意,回话中不忘记对曹操效忠,无论曹操如何想,总会满意。
曹操这才坐下,吩咐虎卫又拿了几张胡椅进来。
众人落座,晨雨只是挨着单飞坐下,若有所思的看了曹洪一眼。她直觉敏锐,如何不知道曹洪的留意,更兼心思灵动,不由暗想——这一定是郭嘉、单飞口中的曹洪将军了。
“单飞。”曹洪本是好像从未留意单飞,这会儿突然招手道:“你毕竟是曹府的……”顿了片刻,曹洪缓缓道:“你是曹府的人,过来本将军这里落座,本将军有事问你。”
单飞暗自皱眉,感觉这架势不等进了邺城,恐怕在城外就打了起来。
曹洪发话,单飞不好拒绝,搬着胡椅坐在曹洪身旁,曹洪才待说些什么,就听郭嘉道:“司空,还不知眼下战况如何?”
曹操冷哼一声,不等回话,身旁的曹丕已道:“郭祭酒,数月前曹洪将军曾建土山、掘地道攻城,不过都被狡猾的审配识破。”
曹洪双目瞪圆道:“这本是司空所令。”他和曹操渡洹水后数月围攻邺城不下,心中早就烦躁,这刻听曹丕揭短,更是不悦,倒忘记了询问单飞。
曹丕忙道:“子恒不是对曹将军指责,而是说审配实在顽固狡猾。”
曹洪哼了声,没再说些什么。
单飞不知道曹丕内心怎么想,不过见其对曹洪的态度,比起大半年前好了很多,暗想这小子也开始长大了。
你小子若想继承曹操的权利,当然要一帮老臣子拥护才行。
曹丕顿了下才道:“司空回转后,命毁去土山、地道,开凿壕沟包围住邺城。”
郭嘉闻言皱了下眉头,“审配没有出兵攻击吗?”
他对邺城所知甚详,知道邺城为袁氏父子经营多年的城池,四面虽均有城门进出,但防御力极高。在小山观望的时候,他已经看到那壕沟的规模,感觉四十里总是有的。如此工程,审配绝不会视而不见。
曹丕笑道:“司空先让军士围城挖条很浅的壕沟。审配在城头见到,哈哈大笑,显然不以为意。不想司空随即让全军入夜急挖,一夜功夫就挖出深两丈、宽两丈的壕沟,等审配惊觉,为时已晚。”
他说得得意,接着道:“然后司空引漳水灌入,另设沟板横上,如今只有我军能守能攻,审配再想外逃,难过登天!”
郭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曹丕见郭嘉沉吟,不解他为何对这般妙计似不认可的样子,转望单飞道:“单……统领,你认为此计如何?”
他这次倒非挑衅,只是多少有些期盼之意。
单飞知道年轻人有点功劳,若是不说出来憋在心中难受。见曹丕如此,单飞倒也不是一定要和这些官二代硬抗,微笑道:“在下不懂军事,怎敢妄自评价。”
他说的客气,曹丕还以一笑。
单飞倒是暗自奇怪,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转性了,为何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好了?
曹操目光转动,见郭嘉只是沉吟,缓缓道:“奉孝,你觉得孤之计策不妥?”
他远比儿子要老辣得多,和郭嘉更是熟络,一见郭嘉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想说什么,但顾忌些颜面这才沉默。
郭嘉不等回话,于禁已道:“围而后降者不赦!如今大军围城,审配负隅顽抗,司空,于禁请加派攻城之军,若攻入邺城,定将那些人杀个鸡犬不留!”
众人有赞同,有皱眉……
于禁话音未落,帐外突然有脚步声急响,有人喝道:“辛大人,未得司空之命,旁人不得入帐。”
单飞听了,不知道来人是谁。就听帐外有人哀叫:“司空,辛毗求见,求司空让辛毗一见!”
第二百零三章 背叛的下场
辛毗?
单飞对这人印象不深,记得这人好像是袁绍的手下,如今肯定是投靠了曹操,这人如此急迫来找曹操,又是为了哪般?
曹操眉微扬,低声道:“让佐治进来。”
虎卫放行,一人跌跌撞撞从帐外冲进,未近曹操面前就“咕咚”跪倒,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等抬头时,额头早已鲜血淋漓,双眸红赤。
曹操不解道:“佐治这是为何?”
辛毗辛佐治,本是袁绍手下谋臣。官渡之战后,辛毗又从袁绍长子袁谭,后来袁谭被袁尚打得找不到北时,采用谋臣之计,派辛毗假意向曹操请降以求得曹操出兵为其争取残喘的机会。
辛毗见到曹操后,曹操顾惜其才,将其留在许都。辛毗见袁尚、袁谭实在不成气候,遂归降曹操,此人熟悉河北的形势,对曹操征战河北着实出了不少计策。
曹操这次征战邺城,将辛毗带在身边帮手谋划,不想辛毗如丧考妣般,曹操隐约感觉到问题所在,眉头微锁。
辛毗泪水滚滚,嗄声道:“求司空恩准,让辛毗再次领军,辛毗一定要攻进邺城,将审配上下杀得鸡犬不留,干干净净!”
众人均是皱眉。
于禁拍案喝道:“佐治说的不错!”
曹操见辛毗哀伤至极,上前搀扶道:“佐治,你既然跟了孤,你的事情,本是孤的事情,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孤怎会坐视不理?”
辛毗双眸充血,咬牙道:“司空,辛毗这些日子指挥攻城,只盼早一日能解救城中的亲人。”
曹操知道虽说服辛毗留在许都,可辛家老少还是留在邺城,辛毗此次随行,谋划是一方面,为见家人一面更是心情迫切。
“孤破城后,定对佐治家中好好照顾……”曹操目光微闪。
辛毗嗄声道:“司空恩德,辛毗没齿难忘,只是……今日、就在方才,审配那畜生将辛家大小八十余口已经全部处死,尽数抛尸西城下。”
中军帐内顿时沉寂下来。
众人虽早知交战的残酷,但听辛毗所言,还是难免发寒。单飞更是极不舒服,望向晨雨,就见伊人秀眸中也是有了悲伤之意。
曹操愣了许久,突然喝令道:“于禁!”
“末将在!”于禁霍然站起。
曹操道:“你和佐治一起出兵……城西,莫要攻城,先抢回佐治家人的尸体,提防他们的强弩。”
“遵令。”于禁昂声道。
军中号角声起,有步履齐整,一队队、一列列兵士杀出军营,踩壕沟跳板很快到了近城西处列阵。
曹操在于禁点兵之时,早披挂上马,亦过了壕沟,远望城西高耸的城墙,微微皱了下眉头。
邺城静寂——死一般的模样。
日偏西,照在漳水上,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如无数金蛇乱窜,煞是瑰丽。
单飞、郭嘉、张飞燕、连同曹洪等人均是跟随在曹操的左右。
曹丕披甲挂刀,着实有些威风凛凛的模样,他望着曹兵呼喝连连,片刻形成萧杀的阵势,一时意气风发。
见曹丕如此模样,单飞心中暗叹。他不喜欢征战,更不喜欢死人,郭嘉见状望过来,轻轻叹口气道:“不知又有哪个见不到家中的爹娘?”
郭嘉负手而立,知道阻挡不了什么,眼中又有了些无奈。
于禁为人死板,但用兵却是强悍。他们早攻城数月,知道邺城守御的森严,这城里几乎是袁氏全部的家底,投石车、弓箭绝对充足,最要命的是……审配在邺城四面均是配备了极多的硬弩。
邺城的硬弩或许不及破天矢的精巧,但若论杀伤力,还要远超破天矢许多。
有盾牌手终出。
于禁接令要抢回辛毗家人的尸体,虽不攻城,却要提防对方从城门杀出,早让弓箭手、刀斧手压住阵脚,亲率精骑兵虎视眈眈的防着城门的动静。
单飞虽然不满于禁的为人,可见其调度极为严谨,阵型层次分明。阵型远望成弓弧之状,而于禁的精骑兵更像弓弦上的利箭,片刻就能发出极强的冲击力,单飞不由暗想——怪不得曹操对于禁称赞,于禁领军还是有两下子的。
盾牌手盔甲坚硬,手上的铁盾亦是极为厚重,就算是城头强弩攻击,一时间也是尽可顶住。
但事情总是有利有弊,盾牌如此厚重,兵士持进难免缓慢,更不要说上云梯去进攻城楼。
辛毗怒火中烧,才要随盾牌兵前行,却被于禁喝止道:“辛大人,冲动不得。”辛毗咬牙,但知道于禁说的是实情,终究还是勒马等待,心中只是在想——审配,你杀我全家,等我请司空用兵破城后,不杀你全家,我辛毗誓不为人!
军士持盾先是缓步前行。再是小碎步并肩慢跑。
盾牌如一道城墙般在地面移动……
邺城西城门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郭嘉只是看着城墙,双眉一动,突然道:“司空,郭嘉感觉还是不能一时……冲动,还请司空下令,让于将军暂时收兵。”
收兵?
曹操只是略有犹豫,于禁那面早就长枪一挥,有鼓声急响。
那些盾牌兵闻命立即急行,更有弓箭手在另外一批盾牌手的掩护下急冲上前,弓箭如飞蝗般向城楼上射去。
于禁分心二用,一方面观察城头的动静,一方面却是望着城门的方向。
张飞燕见曹军攻防得力,阵容错落有序的模样,暗自点头,心道毕竟这是朝廷军,比起黑山军的各自为战,着实强盛许多。
郭嘉眉头扬起,急声又道:“司空,审配用心难测,他抛尸城下说不定早已想到我军会去抢尸,如果这时他以滚油倒下,再以烈火焚烧,盾牌手恐怕损失惨重。”
单飞心中一寒。
曹丕讶然失笑道:“郭祭酒未免高看了审配,他如何会有这般诡异的心思?”
曹操却是长目微咪,看了单飞一眼,终于喝道:“收兵!”
中军锣响。
常阵中,本来就是鼓进锣退,于禁一听收兵号令,忍不住一愣,辛毗早就霍然回望,快马冲到曹操身前叫道:“司空,怎能……”
辛毗话音未落,就听邺城中鼓声大作。
那鼓声极为高昂,刹那间,城头有不少军士从城垛间闪出,抬着木桶丢下。“咚咚”声响,木桶片刻间碎裂,有黄色液体迸出。
这时前几排盾牌兵已经冲到了城下。
“收兵!”于禁脸色倏然改变。
锣声更响!
很多盾牌兵已经止住脚步,但最前的盾牌兵猝不及防,早被液体溅到,那些人均是心中发颤,不为液体中有股油气,而是看到有火把从城头甩下,看慢实快的落在城下。
轰!
城下瞬间变成一片火海,那些盾牌兵身着重甲,根本无法迅疾躲避,转瞬间被大火包围,惨叫声不绝传出。
城下的尸体亦是燃了起来。
盾牌兵终于有了慌乱,有兵士见大火漫来,忘记了退却规则,转身要退时,城头一声梆子响。
城垛城楼处伏弩尽出,夕阳最后的照耀下,城头尽是点点的寒光。
破空声不断!
有无数硬弩射入盾牌兵阵内,有兵士还能用盾牌抵抗、却是不由连连退后,但更多的兵士早被硬弩透体击穿。
鲜血四溅。
闷哼连连。
曹丕早就惊得脸色改变,郭嘉负手立在那里,神色间有些冷然,单飞初次见到这种阵仗,只感觉周身发冷。
郭嘉说的不错——每一次战役过后,都有兵士丧身疆场,不能再回转看望自己的爹娘。
如此情况,任凭谁都是无法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士兵惨叫连连,等盾牌兵终于回退到安全之地,所剩已不足方才的一半。
鲜血流淌,烈火熊熊中,辛毗牙关咬碎,不想这次非但未能抢回亲人的尸体,反倒让亲人尸骨无存,更让很多人陪葬。
悲痛又加愤怒,辛毗狂叫道:“审配,你丧心病狂,不得好死!”
火光烈燃。
阵前先是沉寂,转瞬有铺天盖地的声响从城头轰传了过来,“辛毗,这就是背叛袁氏的下场!”
那声音如此雄壮,自然是审配让百来人齐声呼喝,才会造成如此的效果。
单飞望向城头,虽然看不到审配的身影,但早想到城楼后审配嘴角的冷笑,暗自打了个寒颤。他虽几经厮杀,甚至可说死里逃生都有数次,可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残忍。
辛毗投诚后带人攻城,审配不但杀了辛毗全家老幼丢下来,还算准辛毗会请命抢尸,不然也不会安排守军准备了可燃之油,不然呼喝声也不会这般齐整。
审配就要烧得辛毗全家尸骨无存才算痛快!
如此一来,不但让辛毗痛苦,更能威慑曹军,甚至对邺城守军亦是一个警告。
——这就是背叛袁氏的下场。
日渐西沉,红的如血,照的漳水也似被血染红了一样。
城头再没有任何声响,曹军也没有再次攻城,只剩下火中那几个身影无力的倒下,烈火噼噼啪啪。
单飞第一次目睹了古代攻守的惨烈,瞥见曹丕有些不安之意,郭嘉很是怅然之意,却唯独看不到曹操的表情。
人在马上,曹操如同雕刻般动也未动。
单飞那时候不知为何,一颗心突然剧烈的跳了下。
风吹过,带来几分烈火的灼热,单飞那一刻却感觉身上有些发冷——曹操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
第二百零四章 杀价、还价
许久的光景,曹操这才策马回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道:“收兵。张飞燕部归曹洪统领。”
军士回撤。
夜幕萧索。
曹操看也不看单飞一眼,策马过了跳板,在虎卫的簇拥下,没入了军营之中。曹洪听曹操下令,并没有丝毫意外之意,纵马到了单飞身边喝道:“单飞,你跟我来。对了,郭祭酒,你和张飞燕也来。”
曹洪带马向城东驰去,郭嘉、张飞燕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黯然和无奈,终于和单飞并辔到了城东。城东营寨的规模略逊城西,可也绝对不差。
三人举步进了曹洪军帐中,就听曹洪冷淡道:“郭嘉,你给本将军书信,说有生意要做?”
郭嘉沉默。
单飞、张飞燕均是一怔,一来没想到郭嘉早和曹洪有过联络,二来却没想到曹洪才见到曹军的惨败,这么快就谈起了生意。
“曹将军……”单飞不由道:“今天要谈这件事?”
“不然呢?”曹洪那一刻的表情很是冷漠,“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伤心也活转不了。活着的人,才是你我要考虑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单飞、张飞燕相顾错愕,他们虽知道曹洪说的倒也无可厚非,但就如黄龙当初在山洞所言,总让他们难免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本是疆场,疆场打仗就要死人,打仗不死人的事情我从未见过。”曹洪淡淡道:“你们今天或许不舒服,或许如本将军第一天杀人时忍不住的呕吐,可你们很快就会麻木。”
单飞欲言又止。
曹洪继续道:“当年本将军将战马让给司空的时候,本就以为就会死了,但这些年来还一直能活着,已明白我们人生本来不多,也顾不了太多。”
顿了片刻,曹洪沉声道:“你们不用拿黑山军的十万众和我说什么,那和本将军无关。生意虽不错,但麻烦也很多。一切别的事情我来解决,但我要分八成收益,你们占两成,除此外,勿用多言!”
张飞燕一颗心有些发冷,他知道既然有求曹洪,曹洪抽利在所难免,不过他根本未想到曹洪狮子大开口,一出口就是将黑山军的买卖抽掉八成收益,那黑山军和苦力有什么区别?可如今真算是人在屋檐下,他根本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曹洪见单飞不语,冷冷道:“单统领,你觉得如何?”
单飞微微一笑,“多谢将军指点。不过……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下。”他没再说什么,拉着张飞燕转身要走。
曹洪喝道:“你再考虑,只怕连两成的机会都没有。”
张飞燕闻言心中颤抖,一咬牙,才要说什么,却被单飞止住。
曹洪见单飞霍然望来,眼中竟有点少见的愤怒之意,不由心中一怔。
他初见单飞时,只知道单飞是个家奴,后见其谈吐不俗,居然帮曹馥将酒楼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多少感觉这小子有点本事。
曹洪是个将军,也是个生意人,对有用之人还是知道利用,但听说女儿竟当曹府众人之面,在曹府门前向单飞表露喜爱之意时,曹洪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
单飞不过是个家奴,怎么会和曹宁儿扯到一起?
若不是知道单飞和曹棺一路去了邙山,曹洪在知道曹宁儿一事后,说不定早就追砍了过去。
一晃大半年的光景。
老三消失了。
从石来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曹洪那一刻有了些惘然,他突然记得自己和老三还是兄弟。
他和老三当然是兄弟!
只是忙着在外的他,对越来越古怪的老三很有些疏远。他一直刻意回避老三想要向他求助的问题,对老三要找那个女人的迫切心境视而不见。
女人走就走了,天下女人多得是,老三为何那么执着?
如今要什么有什么,老三究竟还折腾个什么劲?
他一直以为躲避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没想到问题还是问题,从来不会因为他的视而不见就会消失不见。
老三消失后,他那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这世上没什么永远,兄弟不见了,就真的再也不见?那亲人呢……
他那一刻才从麻木的心中浮出些许震撼,他终于想起去看看女儿。
常年征战在外,女儿对老三,素来比对他要亲切得多,更和老三无话不谈,或许老三会给他这个大哥些许的留言?
然后他就在女儿闺房前,看到女儿扑在床榻前泣泪如雨的伤悲。
宁儿不止是为了三叔,还是为了单飞?
他见到女儿哭泣的时刻,才发现自己这些年得到得多,但失去的呢……只怕更多,他一颗心少有的后悔。
见到馥儿在他面前习惯的懦弱,见到女儿在他眼前除了生意外、就是锁住心扉的沉默,他这才发现,他除了疆场、生意外,人生中似乎遗忘了太多的事情,包括情感。
他想单飞死的时候,单飞早已远去,他以为单飞死的时候,偏偏单飞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那一刻最先看到的不是单飞,而是单飞身边那蒙面的女子。
男人或许不懂女人,但对男人喜欢谁旁观得清楚明白。
他若不是知道司空如今正在火头上,说不定早冲出来揪住单飞问上一句——你小子为何要回来?
他宁可单飞死了。
因为在出兵前,他见到女儿的清减和隐藏在心中的泪水,他只盼出兵再攻下邺城后,就少再出战,多陪陪儿女,等再见女儿的时候,希望她忘记了单飞。
他冷漠的后面藏着无边的怒火,可望见单飞眼中怒火的时候,曹洪还是心中颤了下,不知道这小子哪来得这般脾气?
你小子有什么道理?
老子还怕你单飞不成?
曹洪冷冷看着单飞许久,就见他终于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的样子,忍不住嗤之以鼻道:“你考虑清楚了?”
单飞摇摇头道:“烦劳将军再让我考虑一下。”他只说了这句话,然后拉着张飞燕走出了营帐。
等出了营帐,见不远处的晨雨目光转过来时,单飞道:“曹将军是因为我,所以刻意刁难黑山军一事,你们让我好好想想。”
顿了下,看到张飞燕的担心,亦看到晨雨眼眸中的担忧,单飞补充道:“你们放心,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他缓步走出了军营,一直走到那注满漳水的壕沟前坐了下来,望着邺城的方向,眉头深锁。
曹洪见单飞、张飞燕离去,怒火更盛,转望一旁不语的郭嘉,冷笑道:“郭祭酒莫非要本将军送客才肯走吗?”
郭嘉微笑道:“曹将军何苦如此发怒?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将军开出的条件在郭嘉看来,可算是……”
见曹洪怒目望来,郭嘉笑道:“我要是将军,给单飞他们一成收益,都算是看在单飞给曹府酒楼争回面子的份上。”
曹洪冷哼一声,怒火稍降,见郭嘉要举步出帐,曹洪叫道:“既然这样,你不如为他们做主,就把这事儿定下来如何?”
他怒归怒,但毕竟还是个生意人,没有道理因为怒火放弃这利润丰厚的生意。
郭嘉闻言止住脚步笑道:“将军实在太看得起郭嘉了。早些时候,郭嘉就和将军说过,煤矿这件事,黑山军出力七成,单飞、石来他们占力三成,我可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计划的事情,单飞看郭嘉两袖空空……就想帮大哥一把……”
“你两袖空空?”曹洪淡淡道:“我听说你大半年前还仗着单飞赚了百金呢。”
郭嘉心不跳,脸亦不红道:“将军也说了,那是大半年前的事情,郭嘉好酒好吃……好毛病不多,坏习惯倒是不少。”
毛病还有好的?
曹洪心中困惑,不过还是冷淡道:“听说你还好色……当初围着如仙转,恐怕花了不少。”
郭嘉抚掌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真乃将军也。”顿了下,见曹洪看透他一样,郭嘉有些惭愧道:“就因为这样,单飞才给我这个做大哥的一个机会。”
叹口气,郭嘉道:“单飞这小子别的地方真的不好评价,但做生意绝对算是个奇才,少有人能比。”
曹洪对此勉强赞同,冷冷道:“我还坐在这里,不是要听你说这些废话。”
郭嘉立即拉回正题,“单飞让我这个大哥帮忙牵线,说事成后有百金的酬劳。”
“你信他有这些金子?”曹洪反问一句。
“现在恐怕没有,但我听说,那矿脉最少能采个五到十年的样子,说不定还更久。若真的成事,不要说百金,他有千金万金都是可能。”
曹洪心中微动,仍旧不动声色道:“真的?”他倒不是问单飞的财富,而是想着那矿脉真要能采十年之久,那绝对是滚滚而来的一笔财富。
郭嘉屈指算了算,叹气道:“大有可能。”
他转身又要走,曹洪皱眉喝道:“说得好好的,不今日敲定此事,总是要走做什么?”
郭嘉为难道:“实不相瞒,在我看来,将军给黑山军两成获利,已经是很给单飞面子,奈何郭嘉也要赚点,介绍好了,郭嘉自然赚得多些。我看单飞对此不算满意,只能再帮他联络别人。”
曹洪脸色微冷,“这件事你还和别人说了?”
见曹洪有些紧张的样子,郭嘉不动声色道:“除了将军外,夏侯渊将军对煤矿一事也很有兴趣。”
第二百零五章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曹洪脸色微变,皱眉道:“夏侯渊也知道此事?”
郭嘉微笑道:“夏侯将军虽暂未至邺城和司空合兵一处,不过对邺城的‘关心’绝不下将军。如今他听到煤矿一事,更是感觉大有可为。”
曹洪知道郭嘉所言的“关心”是什么意思。
曹操虽说以天子旨意征战天下,更是说为了天下百姓太平,可曹洪、夏侯渊这帮人眼下对这个目标兴趣不大。
在他们看来,为谁不如为了自己,在邺城被克后怎么捞最多的好处才是最大的实惠。曹洪在许都时,见酒楼生意火爆,早想办法怎么划出一块地来,他虽然没有炒地产的打算,可历代豪强哪个不大肆兼并土地,对曹洪来说,在邺城的这块地自然越大越好。
夏侯渊关心的亦不会和他有什么差别。
郭嘉似不经意道:“这件事当然要先禀告司空,没有司空的允许,日后后患无穷。”
曹洪知道郭嘉所言是实情,曹操虽不太禁他们做生意,但这种事情总要知会曹操,这才能有备无患。
“司空怎么说?”曹洪问道。
“司空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尽量肥水少流外人田。”郭嘉虽对单飞说不会做关系,但这刻说起这些关系来比谁都透彻,“我想司空说的自家田地,恐怕就是司空的兄弟、还有和司空有着过命交情的夏侯氏了。”
顿了下,郭嘉看着曹洪的脸色,屈指盘算道:“夏侯将军还不如将军大方……”
“你说什么?”曹洪眼珠子瞪起。
郭嘉忙道:“是夏侯将军比将军还要吝啬。”
曹洪怎么听都是别扭,但关心下文,催促道:“他难道也让出两成收益?”
郭嘉笑道:“他本来准备出两成的,但听将军有意,说以将军的性格……”见曹洪握紧双拳,郭嘉小心道:“他说将军能让出两成利益都是剥皮抽筋的事情,夏侯将军说准备让黑山军占四成的收益。”
曹洪冷哼一声,“郭嘉,你不要以为我现在见不到夏侯渊,就随你瞎编,等我见到夏侯渊后,若知道没有这回事儿,你知道结果怎样。”
郭嘉以手一抹脖子道:“郭嘉怎敢欺骗将军?我准备和单飞一样再等等,等夏侯将军到了邺城……”
“你等个屁?”曹洪立即道:“本将军也出四成。”
郭嘉摇头笑道:“将军真的不出夏侯将军所料。”
“此话怎讲?”曹洪不解道。
郭嘉道:“夏侯将军当初千叮万嘱让郭嘉绝不能将他有意煤矿一事告诉将军,他说若让将军知道此事,肯定会加码。不过他随后又笑道,以将军的性格……”
“啪”的一声大响。
曹洪怒拍几案,抓住郭嘉的衣领喝道:“他又说老夫什么坏话?”
“他说将军绝不会让出多于四成的收益。夏侯将军说他最多会让出五成收益给黑山军,必能压过将军,还让郭嘉保守秘密。”郭嘉被抓的喘不过气来,艰难道:“将军松手,这些都是夏侯将军所言,你何必对郭嘉发火?”
“郭嘉,你真当本将军是个棒槌?”曹洪冷笑道:“夏侯渊真敢这么说老夫的坏话?”
郭嘉终于从曹洪手下挣脱出来,叹息道:“将军若是不信,大可找夏侯将军询问好了。郭嘉只以为单飞和将军交好,郭嘉又是单飞的大哥,这才冒着危险说给将军听。哪想到……”
长叹一声,郭嘉满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棒槌”的模样,转身又要离去,又被曹洪一把抓住。
曹洪虽对郭嘉所言将信将疑,可感觉此事也是大有可能。他本来最多准备让出四成收益,夏侯渊这老小子和他兄弟多年,猜中这点不足为奇。
当初在许都城,他和夏侯渊虽看在曹操的面子上庭外和解,但这大半年来许都城内曹氏酒楼生意蒸蒸日上,蒸得夏侯渊火气又上。
兄弟归兄弟,可兄弟也好脸不是?就像那些总说孩子不争气的爹娘,若是孩子光宗耀祖,口中说没什么,骄傲的和斗鸡一样谁又看不到?
夏侯渊若有高过他曹洪一头的机会,岂会错过?
想到这里,曹洪虽对单飞怒气不减,但想在商言商,眼下是和郭嘉交道,就算还价也是正常,咬牙切齿道:“煤矿黑山军占五成收益,老夫占五成,今日敲定。郭嘉,你莫要再使花招,不然你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郭嘉出了曹洪军帐的时候,挥一挥衣袖,倒没带走一片云彩,不过摸了下脖子,感觉老命差点留下。
举目望去,郭嘉目光微闪,缓步走到壕沟之旁,见张飞燕忧虑的神色,郭嘉笑道:“曹洪将军答应将收益减到五成,和黑山军对半分配。”
张飞燕又惊又喜。
他见单飞坐那儿为难的样子,虽不明白单飞的意思,但如何看不出单飞和曹洪之间,并没有郭嘉说的那么亲密无间?
他准备实在不行,先接受曹洪苛刻的条件,毕竟黑山军还要活下去,没想到郭嘉竟将黑山军收益提高了三成,对张飞燕来说已是意外收获,如何会不喜形于色。
“麻烦飞燕兄和兄弟们说说了。”
见张飞燕如飞离去,郭嘉看了眼立在单飞身后不远的晨雨,缓缓走到单飞身边坐下来,抬头看向天上的新月。
新月如钩,缓缓的攀上远方邺城的墙头,撒下清辉冷漠,照城下旌旗萧索,照城上守军哀愁。
“其实曹洪将军人不错。”郭嘉叹口气道,见单飞仍旧沉默,郭嘉道:“我听说……曹宁儿知道你死在邙山的时候,消瘦了很多。哪个爹娘看到儿女如此,都会心痛,也会对……”
他没说下去,说的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宁静的夜色中,想必晨雨也能听得见。
“我一直当大小姐只是个朋友。”单飞道:“我知道她人好、心好……不过我真的没有……”
单飞亦没有再说下去,可他知道晨雨亦听得见。很多事情,他不想多说,但这种事情,他一定要说个清楚明白。
郭嘉苦涩笑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曹宁儿。”
“你知道?”单飞倒有些诧异。
郭嘉感慨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曹宁儿的世界和你很不相同的。她为曹府操劳多年,早养成她自己的规则,她的规则和你格格不入,她又习惯将任何事情纳入自己的规则,但你显然不习惯,你是个天性喜欢自由的人,你适应了她的规则,你就不是你了。”
单飞和曹宁儿一起时,亦感觉到曹宁儿内心的善良,但不知道为何总是说不了几句就会起了冲突。
不过他真的少思索这些事情,听郭嘉所言,暗叹这个杀马特对这方面的看法竟也很是深邃。
现代人总喜欢用性格不合几个字概括男女间的这种冲突,但远不如郭嘉说的清楚透彻。
回头看了眼晨雨,单飞见她也在望着自己,不过显然对郭嘉所言是在思索的模样。单飞暗想怪不得自己和晨雨在一起的时候,很感觉惬意,只因为晨雨对他素来没有什么要求。
有的只是期待。
诗言对曹棺不也是这样?
看着新月弯弯,郭嘉眉头亦弯,神色中不经意的又有了几分无奈。
“无论这个规则如何,都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习惯。哪怕……”沉默了许久,郭嘉缓缓道:“哪怕知道有问题,但很多人都麻木的认为理所当然,甚至会认为别人努力的去改变反倒是个错误。”
“比如说……于禁?”单飞试探道。
“‘围而后降者不赦’的规矩,的确早该改了,难改的反倒是人,你就算杀了他能如何?世上很快会冒出另外的一个。”郭嘉低语道:“这从来不是解决之道。”
单飞若有所思,“这也就是郭大哥少出手的缘故?”
郭嘉神色虽有些无奈,但眼中仍带着坚持的光辉,“我从昆仑出来后,就告诫自己——就算如董卓、吕布能如何?一样逃不了覆灭的命运,一样除了让苍生受苦外,改变不了什么。我们需要去找更好的方法,也一定能够找到。阎行、张飞都是世间少有之才,只可惜他们的才华……”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单飞少见郭嘉这般感触,缓缓道:“那郭大哥是否可惜曹司空今日的决定?”
他早就想问这句话。
郭嘉知道审配的后招,那曹操呢?曹操征战多年,什么没有见过,会简单的认为审配只是抛尸城下泄愤了事?
如果曹操想到审配的后招,还是坚持这般做,用意当然很多,可是……单飞心中不舒服,没有再想下去。
他还记得曹操在下令收兵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曹操为何要看他才做决定?
这些事情,郭嘉是不是早就清楚,郭嘉说的什么规则,是不是也包括曹操?
郭嘉喃喃道:“我告诉自己有三件不要去做的事情,你还记得第一条是什么?”
“从来不要想着去改变一个人的习性!”单飞立即道。他记得郭嘉的三个准则,越想反倒越有几分无奈,但也有几分尊重。
郭嘉缓缓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轻声道:“你记得就好。”
他转身就要离去时,单飞想要叫一声,但终究忍住。
郭嘉却是像看到单飞的欲言又止,负手望月道:“当初在吃火锅时,我就说能否拯救邺城百姓的性命本在于你。”
单飞也记得此事,不过没想到郭嘉旧事重提。
“不但在于你,也在于文远,我也逃不脱干系。”郭嘉回转身来,走到单飞的面前,拍拍他的肩头,“这需要我们一起来努力来改变这个规则。改变需要勇气,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做到。单飞,我知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但你能力更大,本来可以做得更多……”
看了晨雨一眼,郭嘉道:“很多人也期望你能做得更多。”
他似还要再说什么,只是终究淡淡的笑笑,自嘲道:“我本不应该勉强别人什么的。”他说完后负手晃悠悠的离去,终于融入了静寂的夜。
亦融入了夜一样的寥落。
第二百零六章 论战
清晨时分,单飞才稍睁开眼眸,就有脚步声传来,石来入帐道:“单飞,司空请你……和晨雨姑娘一块过去。”
单飞有些意外。
黑山军眼下的人手暂时划分给曹洪部统领,曹洪在商言商,在出兵时亦是有统帅的风格,终究还是在军营划出一块地来供黑山军众休憩,还分给他们几顶帐篷。
黑山军都是知道分寸,在张飞燕率领下极为安分,主动给单飞、晨雨搭个帐篷,更多人只是睡在干草上。
单飞知道众人的善意,亦没有拒绝众人的好意,他和晨雨如以前般,均盘膝在帐中休憩。
虽出了绝境,单飞从未有一日停止过武功习练。
成功人士能够成功最大的一个特性本来就是比常人要勤奋太多,在单飞的字典里,依靠中彩票的算不上成功,只能说是好命。
单飞这些日子感觉内息益发的充沛浑厚,似乎都要充盈到指甲发根,倒真的好奇这么不停的练下去,会变成怎样的情况?
他不意外曹操找他,可曹操找晨雨做什么?
晨雨并未拒绝,对她而言,去哪里都是一样,只要单飞在就好。
单飞带着困惑,和晨雨再次入了中军大帐,就见曹操正手持文书观看,不知是军情还是许都的动静,许褚立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
听闻脚步声,曹操放下文书抬起头来,招手道:“坐吧。”等单飞、晨雨落座后,曹操沉吟片刻,微笑道:“军中可过得习惯。”
单飞、晨雨都是点头,晨雨根本不说废话,也不喜欢和无关的人说话,单飞却知道曹操作为领导人,照例是在说些套话。
点点头,单飞就听曹操缓缓道:“还不知道晨雨姑娘出身何处?”
晨雨未言。
单飞感觉到曹操略有尴尬,解围道:“她……她是个孤儿。”说到这里,单飞心中微动,暗想只听说晨雨是被诗言捡回来的,但晨雨肯定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晨雨父母是哪个?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找?还是找了却无所获?晨雨期待寻找父母吗?
单飞暗怪自己粗心大意,这种事情也不关心,有些歉然的望向晨雨,就见她眼眸中并没有什么伤感之意。
曹操惋惜道:“原来如此,天下大乱,不知道多少人失去了双亲子女。孤当年前往洛阳时,见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心下早立志一定要还天下个太平。”
单飞知道领导做这种报告时都希望手下应两句,遂赞道:“若平河北,再讨辽东,北方一定,天下离太平也不远矣。”
曹操目光微闪。
他的确是如单飞所想,发发感慨和单飞、晨雨找点共同话题,不想单飞一开口就说穿他的宏图规划,倒让他微有诧异。
单飞果如郭嘉所言般,若论见识,远超寻常百姓。
心中赞赏,曹操终于道:“听闻晨雨姑娘有制服山魈的能力?”
单飞恍然。
曹操最担心的其实不是邺城、亦不是袁尚、袁谭,而是鬼丰带的一群变异人种。曹操不知是从郭嘉、还是石来这些人口中得知晨雨能够抵抗山魈,这才找晨雨来求助。
晨雨望着曹操道:“你想让我帮手?”
曹操略有尴尬,他堂堂司空,可说如今天下最为尊崇的人物,皇帝见他也是客客气气的,见眼前这少女出口无忌,难免有些不自在。
沉吟良久,曹操才道:“不错,还请姑娘援手,解救天下无辜的百姓。”
晨雨仍是看着曹操,“只要你不再滥杀无辜,不再让无辜之人送死,我就帮你。”
“你说什么?”许褚喝道,不由上前一步。
曹操脸色微冷。
单飞心中微震,没想到晨雨竟然也看出这点,可他并没有阻拦,也不想阻拦。晨雨要做的事情,或许直接些,却绝不任性。
良久,曹操并未回避晨雨的眸光,只是道:“姑娘想必是为昨日那些盾牌兵抱打不平?”
晨雨直言不讳道:“你昨日知道那些人会送命的,可你还是让他们去了,他们很无辜。”
“你懂什么?”许褚叱道。
曹操伸手止住许褚的上前,轻轻叹口气道:“孤并不知道审配如何来做,亦知道什么事情可能都会发生。昨日那种情形,晨雨姑娘若是孤,又该如何去做?任由辛毗亲人的尸体堆在城下?任由归顺孤的手下忿忿不平?任由审配对孤肆意羞辱?还是任由此事过去,当作全然没有发生?”
他说到最后,神色萧冷,“孤不忌惮以最残忍的走向来猜测对手,亦想敌人能少做些残忍的事情,但疆场本如此,敌人只比孤想象的更加残忍,孤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可为了取信归附孤的手下,孤可以做很多事情。”
“包括明知那些盾牌兵会死,你也一定要他们去做抢尸这种事情?”晨雨反问道。
曹操脸有怒容,许褚更是愤怒,暗想这种事情谁能完全料定?可能会有,但因为可能而不去做,那就根本不用去做任何事情。
“那晨雨姑娘觉得孤应该怎么做?”曹操冷然反问道。
晨雨未答,只是叹口气道:“你和曹棺真的很像。”
“什么?”曹操倒有些不解。
单飞见晨雨将他想问的事情说出来,一旁苦笑道:“司空,晨雨的意思是……我们或许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许褚忍不住喝道。他跟随曹操多年,一直对曹操忠心耿耿,更对曹操行事无条件服从,见晨雨、单飞竟有质疑曹操之意,暗想这种年轻人会有什么高见,不由屡次喝止。
曹操亦是双眉微竖,似有怒意的样子,有虎卫入内道:“司空,于将军、曹洪将军还有张郃将军等人均已奉命到帐外。”
帐内微静。
静中带点儿难言的尴尬。
曹操双眉缓平,神色间有些疲惫之意,只是那疲惫很快被肃穆遮掩,“让他们进来。”
张郃?
单飞一听这名字,微有动容。此人不是和张辽般,同为五子良将之列?听闻此人战功赫赫,没想到如今也在围打邺城。
于禁、曹洪并肩入帐,荀奇倒是一直跟在于禁之后,辛毗又在于禁之后,郭嘉穿着木屐和曹丕一起入帐,最后进来那人身材高瘦,乍望去那人身着甲胄颇为矫健,但细看却觉得那人神色从容,隐带些儒雅气息。
见单飞望来,那人微笑点头示意。
单飞暗想这人自然就是张郃,为何像认识他一样,又对他这般客气?心中困惑,不过他还是点头报以微笑。
于禁见单飞、晨雨在此,微有意外道:“司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操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微笑道:“文则要说什么?”
“军中本禁女色,司空似不应该让女人出现在军中。”于禁铁面无私道。
众人忍不住向单飞看了一眼,他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于禁和单飞之间的矛盾,知道于禁这么说话,说的是晨雨,矛头却是直指单飞。
曹操道:“晨雨姑娘本是孤请来的,和军情有关,文则不用介意。”
于禁没想到曹操揽下此事,自觉一脚踢在铁板上,哼了声道:“司空这次召我等前来,本是商量军机要事,似乎无关人等也不用在此?”
曹操略皱了下眉头,平和道:“都坐吧,没有无关的人了。”
众人互望一眼,曹洪、于禁自然坐在近曹操的地方,郭嘉却是随意坐在了大帐入口处,张郃捡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
这座位一事看似微小,但在古今都是大有门道。
曹操不拘一格,议论军情远没有朝廷庙堂尊卑分得等级森严,众人不免以习惯落座。
单飞知道离领导近的多是自视功高重要或认为和领导关系不错,显摆的心思是有的。离得远的人或是不想参与其中,或是想要保持冷静客观。
张郃捡个折中的位置坐下,如果以单飞的判断,最少张郃很是谨慎,不居功、但也不自卑。
曹丕拎着胡椅却在靠单飞身旁坐下。
单飞一愣,见曹丕向他笑笑,暗自不解,不知道曹丕这是有几个意思?
曹操见众人落座,沉声道:“昨日之事你等均已知晓……不过今日孤有个更不太妙的消息。”
他一举手上的文书,径直道:“有消息传来,袁尚连失涉县、邯郸等地,终知形势不妙,已有意带兵回援邺城。你等如何来看?”
众人多数倒是意料之中,只是暂有沉默。
曹操见众人这般,皱了下眉头道:“儁乂,你如何来看?”
张郃看了众人一眼,才要起身,却被曹操止住道:“不用拘礼。”张郃亦不客气,沉吟道:“邺城审配极为忠心袁氏,从昨日……一事,可见其在向司空表明势不两立之心。”
众人缓缓点头,暗想都说“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审配见曹军前来,不但不留情面,还将辛毗家人斩尽杀绝,那就是向所有人宣告死战到底了。
辛毗眼圈又红,霍然起身道:“司空,袁尚无甚远见,性情更是狐疑,对其兄袁谭都是睚眦必报,为人统帅无方,即使回援何足为惧?辛毗早和于将军昨晚详谈,都觉得应该加派人手攻城,在袁尚回转前可下邺城。袁尚若失邺城,无疑成无根之木,溃败在即。”
曹丕缓缓点头,暗想辛毗说的大有道理。
张郃被辛毗插话,并不动怒,只是静静听完,沉默下来。
于禁向单飞斜睨一眼,傲然道:“不知道单统领如何来看?”。
第二百零七章 你错了
众人都知道和袁尚打起来还要些时日,但于禁和单飞斗起来已经不可避免。于禁方才连续两次撞墙,内心对曹操不敢有什么怨言,一腔不满都是转向单飞。
在于禁看来,单飞不过是家奴。
一个家奴能有什么能耐?
若不是仗着曹棺提携,单飞怎么能做到摸金统领的位置?黑山军十万众投靠曹操,那是郭嘉的功劳,和单飞有个狗屁关系?此人桀骜不驯,当初在涉县甚至公然质疑他于禁的决定,简直无法无天。
于禁越想越不明白,不知道司空最近怎么了,做事愈发的犹豫,司空如果还和前些年那样、杀伐果断那多痛快?可司空变了,自从郭嘉到了司空身边后,司空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如今更是提拔个毛头小子做摸金校尉的统领。
天大的笑话!
于禁不认为一个黄毛小子、乳臭未干之人在军事上会有什么远见,如此来问,自然存心要给单飞难堪。
众人都向单飞望来,曹丕甚至有些期待的模样。
单飞只是笑笑,“有诸位将军在此,我一个……摸金统领怎敢献丑?方才还未听张郃将军把话说完。”
他明白于禁的意思,可这些年来,他实在看多了这种嘴脸。
马未来说的不错,有点知识的人有时候比无知的人还要可怕。
无知的人还有引导到正路的可能,但有点知识却又钻入死胡同的人,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单飞到现在才深刻体悟到郭嘉第一条原则的无奈和明哲,不想多费力气去扭转什么,话题一转就到了张郃身上。
众人眼中多少有几分异样。
除曹丕有些意外、荀奇暗自失望外,余众多是在想——这个单飞不太像年轻人的性格,这场仗打不起来了。
张郃见单飞望过来,微微又笑,接过话题道:“司空,末将倒是有点不成熟的看法。若有不对之处,还请诸位指正。”
曹操点点头。
张郃没去看辛毗冒火的眼眸,平静道:“邺城防御极为坚固。不过审配擅守不擅攻,他若出战,末将有信心将其击败。”
“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审配如乌龟一样,你张郃怎么做?”于禁一旁质疑道。
张郃沉默片刻才道:“邺城在审配的率领下堪称没什么破绽,对我等最不利的地方是——无人知道审配在城头配备了多少硬弩,也不知道硬弩会用到什么时候。那些硬弩杀伤力极大,我等若是强攻,能不能攻破邺城难说,但我军肯定伤亡极大!”
众人默然,知道张郃说的正是最致命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倒觉得可稍缓进攻邺城,采用围城打援之法。”
张郃不等说完,辛毗已经道:“司空,万万不可,若等袁尚回转,他所属精兵家眷均在邺城,都是思归心切,定当全力杀回邺城,到时候让袁尚、审配兵合一处,邺城岂不更难拿下?”
曹丕闻言,忍不住又是点头,感觉辛毗所言大有道理。
曹操却只是微闭着眼眸听着双方辩解,不置可否。
张郃倒不激动,平和道:“方才辛大人也曾说了,袁尚为人统帅无方,即使回援何足为惧?”
辛毗没想到张郃以其言语反驳回来,一时无语。
张郃接着又道:“以张郃算来,袁尚回转兵力最多万余罢了。袁尚若是回转邺城,张郃愿请精兵数千攻之,若是不胜,尽请司空责罚。”他说的看似谦虚,实则有极大的自信,见曹操犹豫,张郃道:“邺城如今是孤城一座,唯一的希望不过在袁尚身上。若是末将侥幸取胜,邺城守军知晓,必定土崩瓦解,那时再来攻城,想必事半功倍,甚至不战而克。”
单飞暗赞。
他不懂军事,但知人心,暗想张郃不愧是河北名将,用兵之法主次分明。
以邺城的现状,你全力去打邺城,说不定几年难下,但若摧毁邺城守兵最后的期待——袁尚若倒,守兵坚持下去的决心肯定会弱了很多。
于禁却是摇头道:“我觉得张将军这方法不太妥当,先不说袁尚何时回转,就说昨日审配才杀了辛毗家人,甚至焚烧了尸体,我等若不给他们个教训,试问脸面何在?单统领,你说是不是?”
荀奇一旁插话道:“于将军说的极是,就不知道单统领又有何高见?”
他们被单飞岔开话题,却从未忘记让单飞难堪一事。
单飞听于禁所言,本是心中不满,听荀奇这般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冷道:“原来在于将军和荀奇你等的眼中,我曹军兵士的性命,甚至不如你们些许的颜面?”
中军大帐倏然而静。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单飞,没想到前一刻才觉得他沉稳十分,这刻倏然就变成火爆的脾气。
曹丕却是精神振作,想必是找到原先的配方和味道,暗想单飞果然还是单飞,没有让他失望。
于禁冷望单飞许久,见单飞并不回避,叹口气道:“难道在单统领眼中,辛大人丧亲之痛很是微不足道?”
辛毗双眸立红,对单飞怒目而视。
单飞毫不退缩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辛大人一家八十余口被审配所杀,我若是不同情,那是禽兽不如。”
辛毗倒是一怔,怒火稍降。
单飞继续道:“可难道全天下就辛大人有亲人?死去的那些兵士就没有?难道他们天生就是从石头缝中迸出来的?”
见于禁脸色益发的沉冷,单飞声音更加的高亢,“绝对不是这样!他们也有爹娘,他们也有儿女,说不定出征前,他们爹娘儿女最大的希望不是他们能否建功封侯,而是能够平安回转!可是在于将军的指挥下,那些爹娘再也看不到儿子,那些子女再也看不到父亲。而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于将军的一个脸面。”
“你说什么?”于禁再也按捺不住,拍案霍然站起。
单飞冷笑道:“我说什么于将军难道没有听见?”
不理于禁的怒然,单飞转望辛毗道:“辛大人,你亲人死了,我等悲痛。可那些盾牌兵、和将要听你和于将军的主意,明知城头硬弩无法破解,还去送死的兵士若是死了,又有谁为他们悲痛?”
辛毗面红耳赤,怒叫道:“难道审配不该死?我为亲人报仇有错?我为司空尽心去取邺城有错?”
“我不知道审配是否该死,但我知道曹家兵将本不该无辜送死。”单飞终有些激动道:“你为亲人报仇没错,但你没道理拉着不相干的人去送死!谁出生下来,都不该天生被人轻贱,辛大人是河北名士,想必懂得很多,请你教我、为何为了给你的亲人报仇,要勉强别人跟着你去做,为你去送死?他们的丧亲之痛,难道不如辛大人悲切?”
辛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荀奇冷笑道:“自古以来的名将,一将功成万古枯,从不例外。”
“你错了!”
单飞喝道:“荀奇,我告诉你,那种不是名将,而是杀人狂。真正的名将,打仗从不是为了杀人,而应该是为了救人和天下太平才对。若司空为了夺城略地,视手下性命于无物,那和董卓、吕布这帮人又有什么区别?”
荀奇一滞,他不是不能反驳,但事情扯上曹操,就不能不让他考虑再三。
曹操闻言,只是抬目看了单飞一眼,手指轻敲几案。
张郃缓缓点头,却是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于禁嘿然冷笑道:“子廉,我感觉你应该管管你的手下。军中要地,岂容小子信口雌黄?”他被单飞如此反驳,心中早暴怒若狂,只在想着反击之法。
曹洪见单飞如此,微有意外,没想到单飞这小子脾气火暴起来比老子还要暴躁。不过他虽对单飞不满,却最是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听于禁这般说,曹洪反讽道:“老夫的事情,似乎不用别人来管吧?”
郭嘉本是沉默不语,闻言道:“于将军,有个问题我想要纠正一下。”
于禁没想到帐中人多是沉默,除了荀奇、辛毗外,好像没人站在他这边。
这简直是荒唐之极!
一个摸金校尉统领才借曹棺上位,又要踩着他于禁的脑袋爬上去?
听郭嘉要纠正,于禁嘿然道:“郭祭酒也有高见?”
郭嘉微笑道:“司空早就三令五申,单飞眼下为摸金校尉统领,直归司空管辖,曹洪将军和单飞,也不过是联手合作的关系而已。”
于禁心中微凛,他虽知道单飞的职位,但总是难将单飞和老辣的曹棺相提并论。
曹棺和曹操出生入死,对曹操而言,远比他于禁还要老资格、近血缘,但单飞不过是一个家奴,虽有曹棺的地位,却无曹棺的资历,在中军大帐居然这般说话,实在让他脸面无处可放。
“单统领高见。”于禁突然笑道。
众人都是意外,没想到于禁对单飞竟然赞美起来。
单飞却知道于禁绝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就听于禁淡淡道:“可单统领怜悯辛大人亲人之死,又是爱兵如子,却不知道有何妙法在不死人的情况下攻破邺城?难道单统领将这番话说给审配听,他就能开城放我们进去不成?”
见单飞沉默无语,于禁不由哈哈大笑道:“看来单统领说起来高明,真正的要取邺城,还不是要靠士兵去送死?”
荀奇亦笑。
帐中众人均是看着单飞,虽觉得他为兵士仗义执言是好的,但于禁所言亦是无差,要攻城,怎能不死兵士?
不想单飞长吸一口气,反倒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于将军,你也错了!”
第二百零八章 军中无戏言
单飞自知没什么领兵才能,暗想有一帮名将在帐,他的军事理论都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和他们谈论攻守实在有些狂妄。
但不知为何,昨日见盾牌兵送死、听郭嘉所言后,今日又见到晨雨期望,他喷薄的怒火中终于夹杂几分激动。
他本是这种性格,要不不做,要做就做的干净利索,毅然望着于禁,单飞道:“于将军,我可以证明你大错特错!”
于禁愤怒欲狂,在这些年的军营铁规下,素来都是他来呵斥别人,哪想到单飞居然对他这般叱责。
要是他手下的兵士,他说不定早就一刀砍死,但知道这种地方,这种方法绝对不行。长吸一口气,于禁虽然平复不了心中翻腾的怒火,还能冷漠脸上的表情。
“真不想这些年来,竟然有人会说于禁有错,还能证明?”于禁冷然道:“我很想看看单统领如何证明!”
他说罢哈哈大笑,荀奇亦笑。
笑声终停。
因为于禁很快发现帐中居然没有第三个人在笑,甚至没有第三人插手这件事情。
曹操更是眯着眼睛轻敲桌案,完全没听到这里激烈辩论的模样。
“不错,我能证明。”单飞心思飞转,凝声道:“如果于将军不信,不妨和我赌一把。”
又来这招?
荀奇心中多少有些畏惧,因为想到了当初两次被单飞打脸的场面。他虽然一直看不起单飞,可奇怪这小子为何总能想出点与众不同的主意?他一直想找单飞较量下,但这会儿见其和大半年前很不一样的气质,却始终不敢再公然挑衅,只希望于禁能够出头。
于禁见单飞居然向他挑战,本想说你小子也够资格和本将军赌?但见众人默然的样子,于禁知道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故作轻淡道:“你要怎么赌?”
“意气之争,与事无补。既然辛大人想早克邺城,司空对河北战况亦是忧心忡忡,那我们就用邺城来赌!”单飞道。
众人均是讶异,不知道这是什么赌法。就听单飞沉声道:“单飞就赌——我不用于将军让无辜士兵送死的方法,也能最先攻入邺城!”
众人微哗。
他们想到单飞太多赌法,就算单飞无赖也是不出意料,哪想到单飞竟然堂堂正正和于禁来赌攻城?
于禁是多年的沙场老将,甚至被曹操赞为可媲美古之名将,单飞就算是个校尉统领,但大半年前不过还是个家奴,如今竟然和于禁来赌用兵?
大多人暗自摇头,曹洪暗想单飞这人看起来冷静,实则是个疯子,最好还是让宁儿离他远一些。
曹操目光微闪,竟仍未出声。
单飞继续道:“要赌总要有个彩头。”
“你要什么彩头?”于禁冷笑道。
单飞心思飞转道:“我和曹洪将军联手,输了算我的,赢的功劳全归曹洪将军。”
曹洪本来决定这小子无论怎么玩,自己都不陪他疯,但一听这话,立即道:“这方法可行。”
单飞算定曹洪贪利的性格,亦早决定和曹洪缓和关系,毕竟黑山军的事情还要拜托曹洪。见曹洪如此,单飞倒是不出意料,继续道:“我若输了,以后于将军说什么命令,单飞屁都不会再放一个,绝对遵听。”
“那倒不必!”
老子玩死你!
于禁心中暗自发狠,脸上却露出丝微笑道:“你若输了,也不用太过惩罚。只需脱了裤子让本将军在城东门前鞭笞百下即可。这个赌注,你可接受?”
众人凛然,暗想于禁这招可说极为阴险毒辣。于禁军规苛责,他的鞭子不是那么好受的,有兵士被他十数鞭就抽得送了性命,单飞有功夫在身,恐怕也难以承受。不过就算单飞不被抽死,在城东军民面前被于禁抽个百来鞭,以单飞如今的身份,也是无颜再留在曹营!
单飞沉默许久,这才道:“好!”
众人动容,不想单飞竟然接受了这个赌注。
看着于禁冷酷略带得计的表情,单飞凝声道:“但我若赢了呢?”
“你怎么可能会赢?”荀奇叱道。
单飞坚持看着于禁,一字字道:“万事皆有可能。于将军莫非赢得起,却是输不起?这样的一个将领,又是如何领兵?又是如何能让手下信服?只靠鞭子吗?”
于禁望着单飞坚定的眼眸,不知为何,竟然少有的发寒,但这时他怎肯退缩,握紧了拳头,于禁缓缓道:“你要什么彩头,尽管说出来!”
单飞就等于禁这句话,高声道:“我不需在城东门抽于将军多少鞭子,只请于将军在邺城被破后,在城东门前,面对三军、面对那些无辜枉死的冤灵说三声——于禁不该视手下性命如草芥,不但有错,还有大错特错的时候!”
众人沉静。
于禁脸色铁青。
单飞逼问道:“怎么的?于将军莫非从来只敢做有把握的事情,杀起投降的人毫不手软,但内心不过懦弱如斯?那等到若有一日于将军被围的时候,若是这种态度,莫非也要祈求别人饶了性命?”
“你说什么?”
嚓!
于禁霍然上前一步,早就拔出腰刀,怒不可遏的就要向单飞劈来。
张郃立即长身站起,拦在二人中间道:“大伙都是为司空尽力。君子和而不同,我等意见不同在所难免,可何必动武,做些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张郃此举看似中立,但显然是怕单飞出了问题。
他知道于禁刀法绝对不差,见单飞面对于禁拔刀动也未动,半丝紧张之意都没有,心中反倒有些惊奇。
单飞莫非自忖武功,才这般有恃无恐?
张郃身为河北名将,先属韩馥手下军司马,后归袁绍,官渡之战时投靠了曹操,其实和张辽经历类似。
他素来谨慎,知道曹操用人虽多有破格,但手下自划亲疏远近之分,于禁身为曹操身边老部下,张郃平日嘻嘻哈哈,就算被其嘲讽亦不介意的模样,但内心当然不快,反而对张辽、郭嘉等人更是亲近。
张郃从张辽口中得知单飞的事情,对单飞倒很是好奇,暗想这人经历奇特,非常人能够做到。
今日被于禁、辛毗等人否决,张郃心中不满,但终究没有发作,听单飞蓦地爆发,为其、或者是为兵士生死仗义执言,张郃知道说易行难,难免叹息,但见单飞挺身而出和于禁做赌,除了佩服这小子的硬朗外,内心更是期待这小子能赢才好,是以见于禁拔刀,张郃忍不住拦阻。
单飞一番痛斥后,怒火虽熄,可挑战之心却从未有过的强烈,隔着张郃对于禁道:“这世上责人易,责已难。我是想说于将军对手下苛刻、对降人无情,莫要有一天被人所擒,苦苦哀求饶得性命就好。”
他这番话倒是有感而发,内心对于禁着实很不痛快。
于禁一直贯彻着“围而后降者不赦”的原则,可据他单飞所知,这人曾被关羽水淹七军后所擒,哀求后才得活命。
一个人求饶倒不让单飞反感,谁不想活命?可于禁这样的一个人,对降者说杀就杀,到自己的时候不顾脸面的哀求,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理?
于禁一张脸青了又红,不知道单飞真正的心意,喝道:“这世上从来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的于禁!”
单飞大笑道:“好的,很好。于将军一定要记住自己今日说的话!在座诸位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于将军既然不肯投降,那就一定和我赌下去了。”
于禁冷哼一声。
众人不解单飞真正的用意,但想于禁自领军来,自诩军规严明,铁板一块,这种人不要说认错,就算被别人半点指责都是不行。跟随曹操多年,于禁更每每以军规对曹操有所要求,曹操亦是哼哼哈哈,少加反驳。
这样的一个于禁,如果真的在城东门三军前认错,那实在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如此一来,无论这两人赢输,只怕总有一个……
众人想到这里,忍不住向曹操望去。
张郃咳嗽一声,本想劝解,但望见曹操的脸色,突然住口。
曹操没有半点劝架的表情。
于禁霍然转望曹操道:“司空大人都听到了?于禁请司空大人莫要拦阻,就让于禁和单飞赌上一场!”
无人劝解。
荀奇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辛毗咬牙不语,就算郭嘉居然都是一言不发,只是坐在胡椅上悠悠的看着帐顶。
曹操沉默良久,终于道:“虽说族中禁赌,不过单飞不算族人,这赌注也对朝廷有利,孤甚赞同!”
众人先愕然后明了,知道这件事本是激发士气之事,无论哪个赢了,最大的赢家还是曹操。
于禁没想到曹操竟也赞许,神色微冷。
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曹操轻淡道:“难得文则和单统领有这般心意,这样吧,孤今日下令,若有人最先攻入邺城,孤准许他向孤提个条件,孤无有不允。”
众人微耸,暗想这奖励可说极为丰厚。
谁都知道要提条件,当然不能过火,可就算不过火的条件,只要用心,所得亦多,可是输的人呢?
那只怕惨得不能再惨。
曹操又道:“其实城北儁乂,城南文则,城东子廉,哪个最先破了邺城,孤都会重重有赏。不但将领各升一级,所率手下亦有赏赐。军中无戏,孤今日之令,绝不食言!”
第二百零九章 意外来找
出了中军大帐,曹洪一把就抓住单飞的手臂,几乎将他拖出中军大营,这才道:“你有多大把握?”
军中无戏言,众人不想曹操来找他们谈论军情,居然会有这般结果,曹操随后下令让众人退下,独留张郃在帐。
众人退出中军大帐,向斗鸡一样的于禁和单飞看了眼,知道不方便参与其中,悄然离去。
曹洪当然最关心此事,一出军帐就忍不住问个究竟。
单飞摇头道:“没多大把握。”
曹洪狐疑的看着单飞,冷笑道:“没多大把握你也敢和于禁来赌?你知不知道这赌注会要了你的命?”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将军时,就曾和将军说过。”单飞气息稍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男人活在世上,本来有把握的事情要做,没把握的事情也要鼓起勇气做几次。若总是等有把握才去做的事情,那人生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曹洪倒记得单飞的确说过这话,那次是在为曹馥求情时……
“看来曹将军对单飞也挺关心的。”郭嘉笑着走过来道,“其实单飞对曹将军素来很是尊敬……”
曹洪一摆手,截断郭嘉的下文,“你不要和我谈什么尊敬,我只是关心我和部下能不能有什么好处可得!”心念转动,曹洪道:“不过郭祭酒若是有暇,不妨到城东坐坐。”
“不用了。”郭嘉忍不住摸下脖子,苦笑道:“我只怕没什么好的建议,会被将军掐死。”
“怎么会?”曹洪哈哈大笑,暗想都说郭嘉奇策迭出,老夫若能得他帮忙,胜算倒大。他虽是不满单飞和曹宁儿之间的瓜葛,但在商言商,在利贪利,在好处面前曹洪终于还是能抑制住感情的冲动,他想找郭嘉帮手,却不想一开口就被郭嘉看破了用意。
“再说司空下令,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郭嘉虽是好吃,但也不好抢谁的饭碗,还请曹洪将军见谅。”郭嘉补充道。
曹洪看出郭嘉的态度坚决,再不言语,只是带单飞回转城东营寨,见晨雨影子一样的跟着,虽然心烦,不过只当作视而不见。
一入军帐,曹洪立即召张飞燕、石来二人前来,将事情简略的说了遍。
张飞燕划给曹洪部,石来又是摸金校尉,单飞和曹洪绑在一条船上,以曹洪的精明,对这两人的力量绝对是能用就用。
石来、张飞燕听完曹洪所言,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单飞无动于衷的样子,二人心中都在嘀咕。
审配那面守城的实力大伙都见到了,曹洪、曹操数月都是未下邺城,于禁领兵多年,武功当然难比单飞,但若论行军作战,单飞和他差的难以里计。
这场赌注,赢的机会绝不算大!
二人虽是不算看好单飞,但对其的选择没有任何质疑。事已至此,二人知道废话无用,当求解决之道。
一想到这里,张飞燕拍着胸脯道:“单统领,你尽管吩咐,黑山军……不是,是我张飞燕带来的人手,若曹将军并无异议,尽归单统领差遣。”他知道黑山军的身份如今更是个忌讳,自称平北将军在曹洪面前又是感觉底气不足。
石来见曹洪坐在那里面沉似水,缓和气氛道:“曹将军,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就算有什么不快,都需暂且搁浅,总要等到城破后再说。”
曹洪淡淡道:“你觉得本将军会拆台不成?”
石来忙说不敢。
曹洪盘算着曹操给的好处,心道单飞说了好处归他,那就绝不能抵赖,更不敢抵赖。
单飞是在利用他,也是在向他示好,但他呢……要是单飞这小子和宁儿没有瓜葛,不失为一个得力的助手。
摇头甩开烦心事,曹洪又想——如果单飞真的能够胜出,司空就可答应他曹洪个条件,邺城存储了袁家大半个家当,就算不和曹操平分,他曹洪总能拿到宝藏中最大的一份。
一想到这里,曹洪眼前有金光闪烁,嘴角终于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拆台也等攻进邺城之后。
“单飞,本将军不是不顾大局之人,只是……你若想调动本将军的兵马,还得拿出你的本事说说看。”
单飞沉吟道:“曹将军,我根本是不会领兵,兵书更是一本都没读过。”
张飞燕、石来虽知道这点,但听单飞亲口承认,还是有点发懵的样子。他们本来期待这个武功高强的单统领除了会打洞、会做生意外,还有个隐藏技能的。
曹洪更是鼻子里面满是冷气——你不会领兵敢这么和于禁赌,你作死不成?
“不过我感觉审配在城头配置的硬弩实在犀利,于禁就算全力以赴,恐怕也难破城。”单飞沉吟道。
“本将军不想听你屁话。”曹洪毫不客气道。
单飞倒不恼怒,继续道:“最初见司空时,有句话我没有说出——挖壕沟虽困死了邺城的军民,但城中众人若知再无生路,不是更增死抗之心?如此一来,虽然增强了己方的信心,但要拿下邺城的阻力只怕更大。”
曹洪又哼了声,“不然呢?你有更好的方法?”
石来一旁叹道:“挖壕沟本来是于禁将军的想法。”
果然是这衰人做的。
单飞心中嘀咕,沉思道:“可我知道邺城绝不是所有人都想死战,有些人还想求生,甚至会有很多。”
曹洪目光微闪,竟能明白点单飞的意思,“你在城中有细作?”他知道每次攻城前,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都会抢先发动。
单飞突然想到涉县的事情,倒觉得大有可为,扭头望向了石来。
石来苦笑道:“有。”见众人均是精神振作,石来道:“可是审配实在精明,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到现在为止,我的人根本没有从邺城传来任何消息,竟如同失踪一样。”
众人均是皱眉。
石来补充道:“不过我想荀奇那面也是一样。”
曹洪冷笑道:“这么说你们的单统领无计可施了。”
张飞燕忍不住道:“不如我们这些日子趁夜强攻?我手下着实有几个轻功高手,若是能侥幸冲到城头上,说不定能开了城门。”
他见了审配在墙头配置的硬弩,那威力让他也是心中发毛,可他知道黑山军出力多少,对以后黑山军众人的出路很有影响。
赵一羽、孙轻都是轻功不差,再加上他张飞燕,凑二十个左右的轻功高手,搏一下很有希望。
单飞暗想,张飞燕虽是黑山军宗主,武功恐怕比黄龙高不了多少,若是攀城墙被人发现,只要一两轮硬弩,不要说飞燕,就算是飞机都可能被射下来。
张飞燕若是有事,日后麻烦更大。
摇摇头,单飞道:“不需如此冒险。我若用强攻之法,和于禁又有什么区别?若是损伤了兄弟,我更是难辞其咎。”
曹洪倒来了兴趣,嘲讽道:“既无内援,又不想强攻,你如何能比于禁更快入城?”听说这小子的娘亲是个神巫,难道单飞还会念咒语不成?
单飞沉默片刻,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策反!”
众人不解,石来皱眉道:“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城中援助,也是进不了城中,如何策反邺城军民?”
单飞不等开口,军帐的帘子一挑,有人走了进来。
曹洪本要发怒,暗想这不是城门,怎么会有人不经通传就走了进来,等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曹洪笑道:“哪阵风把世子吹过来了?”
来人正是曹丕。
曹丕入帐后,先向曹洪施礼后才道:“曹将军,我想和单飞……单统领独自说两句,不知道可不可以?”
曹洪很是意外,暗想曹丕和单飞有什么说的?不过他终究没有阻拦,只是点点头。
曹丕做个请的手势,带单飞出了营帐,找了个无人听到的地方,这才停下来道:“单飞,很久不见,真的甚是想念。”
他说话间,缓缓伸手握住了单飞的双手。
单飞骇了一跳,看到曹丕含情脉脉的样子,装作不经意的甩开曹丕的手掌,皱眉道:“世子有话直说,单飞……真不知道世子的用意?”
他当然不认为曹丕爱上了他。
果不其然,曹丕没再牵手单飞,见单飞拒人千里的样子,曹丕并不动怒,只是笑道:“单飞……单统领……对我恐怕还有点误会。”他强调“单统领”几个字,自然是向单飞表明,他对单飞身份的认可。
“我们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亲戚的。”曹丕缓缓道。
啥?
单飞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下巴半晌没有合拢。
他那时候只想到一个可能——曹丕不会是因为曹宁儿来的吧?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能和曹丕成为亲戚,不过曹丕接下来的话让单飞合上了下巴差点咯到了牙。
“你不是和甄柔定亲了吗,我也……”曹丕欲言又止。
你不是也和甄柔定亲了吧?
单飞才要开口,脑海中突然有了个概念,他终于明白曹丕这般的缘故,果不其然,就听曹丕略有羞涩道:“单统领恐怕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甄柔……的姐姐、甄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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