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剑飞仙
作者:墨武|发布时间:2024-06-28 23:51:07|字数:34440
“世子,不要!”
曹宁儿见曹丕额头青筋暴起,握剑的手一紧,立即横身拦在单飞的面前。
无论如何,曹丕都不会对她出剑。
曹丕果然并未拔剑,只是望着单飞冷笑道:“单飞,你一辈子只是躲在别人的背后吗?以前是郭嘉,现在是曹宁儿。你若是有种,站出来和我打一场,赢了,再说你的那些废话。”
单飞拳头一紧,转向卞夫人望去,就见她早走到堂前,向他遥施一礼,却是示意他离去。
心中叹口气,单飞笑道:“我不如世子有种的。”
他蓦地说了这么一句,曹丕反倒一怔。
单飞只是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道:“最少我不会向世子一样,有怒火却向无辜的家人发作!”
他才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呛啷”剑响,转瞬有利刃破空之声。
“不要!”
曹宁儿见曹丕一个错步绕过自己,拔剑向单飞刺去,拦截不及,不由一声尖叫。
单飞早就一个纵身,在利剑及体之前窜出丈远,缓缓回身望过去,眼中寒光一闪——老子要不是顾全大局,早就一矢出来让你吃点苦头。
他指尖已经触摸到袖管中的破天矢,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曹丕没想到单飞纵跃竟是这般敏捷,可心中怒火大盛,厉声道:“你有种就不要逃命……”他持剑上前,一剑要刺出。
一人喝道:“世子不要冲动。”
声到人到,一人夜色中闪出,剑鞘一搭,压在曹丕剑上。
曹丕只感觉长剑微沉,竟然无法刺出,先是一骇,随即发现出手之人正是曹纯,怒道:“你闪开,今天我要是不教训……”
他话不等说完,就听夜色中一人淡淡道:“单飞,你和马未来一样,总是些陈词滥调,却不知道……这些早不新鲜。”
那声音似从院外传来,但暗夜中声音未尽,一人倏然出现到了曹纯、曹丕的面前。
众人均是一惊。
曹纯扭头一望,心下骇然,就见来人身材修长,一身青衣,脸上青铜面具在夜色下极为狰狞。
这人是谁,怎么会擅闯曹府?用意何来?
曹纯念头才转,剑鞘微抖,长剑已脱鞘而出,半空中寒光一点,径向那人胸口刺去。
单飞和曹丕之间,不过是年轻人的意气,曹纯看在眼中并不觉得严重,眼见事态扩大这才出手。但见来人带着面具,极为的诡异,用意却是让曹纯心寒。
曹纯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并没有半分犹豫。
当年虎豹骑初建,其中高手云集,不乏人中死士,将中精才,自然彼此不服,曹操伊始都不知谁来统领方能服众。直到曹纯担纲后,身先士卒又兼抚恤将士,才得虎豹骑众人的拥护。
可若无出类拔萃的本领,果毅决断的英明,又怎能降伏桀骜的虎豹群英?
变生肘腋,那戴青铜面具之人如同地下冒出来一样的突然,曹纯却也是反应极快,一剑刺出,口中亦有尖锐哨声突起。
此人身手绝对不差,只怕擒不住这人,先退此人保护世子和夫人,再召集手下将其拿下。
他想的极好,暗忖这一剑当能让来人退后数步……
可他剑才出,蓦地心头大跳。
天光大亮!
如今正夜晚时分,月隐星稀,灯笼才燃,又如何会有这种光亮?曹纯先是错愕,后是骇然,这才意识到对手出了一剑。
一剑击来,竟如一道雷电从天引下!
曹纯断喝声中,身形倒纵而出,刹那间竟退到堂前,只是他退的虽快,仍没有避开那如雷霆般的一剑,有前襟衣裳尽开,露出赤裸雄壮的胸膛。
众人大惊,不信世上竟然还有这般高手,这般犀利的剑法,轻易一剑就将曹军虎豹骑统领曹纯逼退。
青衣人一剑击退曹纯,手中长剑一抖,径刺曹丕的咽喉。
事发极为突然,曹丕只听到只言片语,转瞬就见一人到了附近,曹统领出剑,转瞬被那人击退,又见那剑瞬间到了喉间。
曹丕走马习剑,自负剑术不差,却也从没未想到世上会有这种人、这种剑法,厉喝声中,一剑斩出,正中对手的剑光。
当!
他手臂如被雷电击中,麻到了指尖,长剑高高的飞起……
“不要!”卞夫人见到儿子危险,骇然惨叫。
单飞扑出。
若说走马箭术,单飞当然不如曹丕,可若论情形的判断,他还是比曹丕要聪明太多,眼见那人一剑逼退曹纯,曹丕竟然还要硬抗,单飞暗叫糟糕,飞扑而出竟将曹丕推出丈许之远。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暴露在长剑袭击范围之内。
果不其然,长剑陡转,方如雷霆,现如毒蛇般向单飞噬来,单飞推开曹丕,暗想老子有教养,不和你这屁孩子过于计较,看在你娘的份上,最多帮你到这儿,剩下的死活全靠你自己打算。
微吸了一口气,单飞还在飞扑中,身形蓦地变线,一跃、再纵、等到第三跳的时候,倏然竟窜到了墙上。
那剑落空。
单飞却是心中骇然,他根本来不及去看剑势,完全依仗自己的直觉——等他见到青衣人出剑,说不定已经是死人一个。
绕是如此,三次纵跃间,他还是感觉那剑几乎就抵在他背心刺来,仍能隐约感觉到背心刺痛,来不及去看是错觉还是真的被刺了一剑。
有雷霆怒吼!
世子闪开!
曹纯得单飞出手相助,终于有分喘息的余地,毫不犹豫的再次扑来,他本是黑道统领,遇挫愈勇,虽知道来人身手高的出奇,可职责所在,从不想退却。
曹丕若是聪明,趁他曹纯还能顶一时半刻,抓紧离开再做打算,那无疑是还算聪明的举动。
来不及过多吩咐,就在青衣人一剑几乎刺飞单飞,而单飞如猴子般窜到墙上时,曹纯再次出剑。
空中厉风大作。
那青衣人一剑刺空,青铜面具后双眸似有光芒闪了闪,见曹纯扑来,反手一剑,天空又是一亮。
众人从未想到会有人使出这种剑法,不像世人尘舞,反如天人指路。
曹纯这次却是没有躲避,目微咪,剑更急,仍刺那青衣人的胸膛。
他使的已是两败俱伤的剑法,他知道青衣人武功绝高,他已不是青衣人的对手,只盼能和对手以命搏命,这才能换回曹丕等人的一线生机。
夜空似凝。
眼看那道闪电就要将曹纯一劈两半,而曹纯之剑,显然离那青衣人不过尺远……
青衣人突然回剑。
劈出如电,收回如闪,轻巧只是一转,剑锷就击曹纯的剑尖之上。
曹纯只感觉如雷轰来,手中长剑竟倏然两断,那剑锷余力不减,反击到他胸口,他只来得及用手中剑锷挡了一下。
剑锷裂成碎片。
曹纯就感觉一股大力撞在胸口,半空飞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等再落地上时,单膝微软,竟跪地难起。
曹宁儿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太多的反应,直到单飞上墙时,这才转身想跑,可不知为何,双腿有如灌铅,举步维艰。
等见到曹纯被那人击伤吐血,曹宁儿俏脸苍白,悄然才动了一步,只感觉全身发冷,头一次感觉生死离别就在眼前。
嚓!
啪!
一物掉在地上,曹宁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不过是她头上的步摇,但已裂成两半。
夜空里,只听那青衣人冷冷的声音传来。
——谁再动一动,就会和这步摇一样。
——我的话,不说二遍!
第一百零一章 紫禁之巅
嚓!
曹丕方才被击飞的长剑这时才插落在地,颤颤巍巍的哀鸣战栗。
庭院静寂如死,所有人都未再动,可除了那青衣人外,只怕所有人都听得到自己心中有如打鼓的声音。
这人是谁?
恁地这般剑法?
曹丕未动,他饶是自负勇猛,但究竟不过走马猎兽,少进行真正冷血的屠戮,被那青衣人一眼看过来,只感觉那眼中有着无边的萧杀肃穆。
没有人敢怀疑这人说的话,最少他曹丕是不敢。曹宁儿亦没有稍动,她是被骇的动弹不得。
卞夫人见曹丕人和青衣人不过一剑的距离,骇的魂飞魄散,本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可青衣人那句话将她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谁再动一动,就会和这步摇一样。
她不怕死,可怕曹丕因为她的举动而遇不测,那她无论怎样都是不能原谅自己。
“你究竟想要怎样?”曹纯脸色发灰,长吸一口气,终于抑制住胸口不断翻腾的气血,见青衣人不答,曹纯嗄声道:“你……是谁?”
这人究竟目的何来?
青衣人并不理会曹纯,突然抬头向墙上望过去,见单飞还蹲在墙上,淡淡道:“单飞,你过来。”
我擦!
单飞脸色有分发黑,暗想这人怎么会认识自己?心中蓦地一动,突然想到青衣人方才说的那句话——单飞,你和马未来一样……
这人不但认识他,居然还认识马未来?
这时候换成他人,恐怕早就扭头就跑,单飞没有跑,他绝对不傻,知道人家知道你的名姓,肯定知道你的庙门堂口的,你能跑到哪里?
如果这人真的想要杀他,根本不用和他废话,他无论如何也绝躲不过这人的追杀。
念头至此,单飞做了件众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从墙上纵下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在曹丕惊错的目光下,慢悠悠的走过来,离那青衣人三丈远的时候停下,对青衣人抱拳施礼道:“大侠有什么吩咐?”
青衣人凝望他许久,缓缓道:“我手上有两个人,可对我来说,并没什么作用。”曹丕又羞又怒,偏偏无可反驳,就听青衣人又道:“你单飞还有点用处,你过来,换他们两个。”
曹丕一怔。
曹宁儿只感觉背心全是汗水,嘴唇喏喏两下,低声道:“不要。”
单飞也是发愣,做梦没想到青衣人竟然会和他做个人质交换。回头望去,见到卞夫人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嘴唇动动,但哀求的话始终没有出口,单飞笑了下,“好啊。”
他两个字轻淡落地,所有人均是怔住。
曹丕本对单飞素来不满,暗想这小子只要没吃错药,肯定不会答应,没想到单飞竟一口应允,实在大出意料。
卞夫人眼泪垂落,感激莫名。
那青衣人只是看着单飞,许久才道:“好,你过来!”
单飞暗想伸头是一刀、缩头挨两刀,既然如此,何必说什么废话,点点头,单飞才要举步上前,却被曹纯一把拉住。
“曹统领……”
曹纯看着单飞,目光复杂,拍了他肩头一下,低声道:“你小心些。”
你真会说话。
我再小心也顶不住这人的一剑,我还以为你准备替我去应付一下呢。
单飞心中画魂,可充当了英雄,绝没有掉头跑路的道理,一步步挪到了青衣人身前,这才道:“好了,在下听大侠吩咐……咦……”
他话未说完,就被那青衣人一把抓住肩头,不等发声之际,就被那青衣人凌空带起,上了墙头。
墙外有厉喝声响,刀枪突出!
曹纯先喜后惊,方才他示警传出,知道附近的手下必定第一时间赶到,这些人均是知机,悄然的埋伏在院墙之外就等他下令,这时见青衣人离去,不用他的号令,自然出手拦截。
可是……这些人……
他不等再想,就见半空又是一道闪电,转瞬间有暗红血色冲天而起。
曹纯心中沉冷,纵跃到了墙上,就见墙外有四人倒地,脑袋均已不知去向。
“咚”的声响。
曹宁儿见单飞舍身来换,芳心早就震颤的不能自己,见青衣人拎着单飞离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迈步追去。
只是她才跑了两步,就见到墙外一物飞来,落在地上滚了两滚,正撞在她的脚下,低头望去,就见一人头的两眼正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
眼前一黑,曹宁儿娇躯晃了两晃,软软向地上倒去。
曹丕见单飞被抓,却没有上前,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蓦地见一物飞来,伸手去打,只感觉手上粘粘软软,怪叫一声,跳到一旁望着被他击落在地上的一个人头,额头满是冷汗。
曹纯人在墙上,望着地上四个失去脑袋的虎豹骑兵士,眼皮跳了下,显然也没料到这人一剑之威,竟至如此。只感觉一颗心突突直跳,曹纯望了眼青衣人离去的方向,咬牙道:“你跑不掉的。”
※※※
冷风拂面,明月窥探。
单飞被青衣人如拎着麻袋一样上了高树,转上屋檐,只见青衣人沿着鳞鳞屋脊一路北奔,单飞心中骇异。
再往北不就到了皇宫了?
那是天子刘协住的地方,这人总不是要去拜会天子?
这人究竟是谁,还真的有点无法无天,所为何来?他认识马未来,和他单飞一块提及,难道知道他单飞和马未来认识?
但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绝不会是曹棺说出去的,那这人怎么会清楚这点?
单飞被那人拎的头昏脑涨,蓦地感觉身形一坠,骇然低呼一声,他本腾云驾雾般,蓦地下坠,着实感觉有点万劫不复。
好在下坠只是片刻,“砰”的声响,他重重的砸在屋瓦之上,滚了两滚,立即伸手抓住了屋脊侧缘,这才顿住了身形。
就见那青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屋脊之上,望着北方。
单飞看了下周围的情况,这才发现他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座寺庙,前方空空荡荡的院中立有一口大钟,看起来能有千斤之重。
再向四望,就见周围有庭院几进,亦有大殿耸立,应该是什么大佛殿、接引殿之流……
他所在的大殿在中最是高耸,多半是庙中主殿。
单飞到许都没有多久,除了圈子外,一直忙于生意很少游荡,不过知道许都城自天子迁来后,扩建了不少,也盖了座白马寺。
白马寺本是中国佛教第一古刹,又被佛教称为祖庭,释源。
但那是说的洛阳白马寺。
如今天下大乱,洛阳城早就残破不堪,根据史载,直到后来曹丕迁都洛阳,死的时候还未将洛阳扩建完工,此刻的洛阳都是凄凉,白马寺落魄可见一斑。
刘协到了许都,可能怀念洛阳盛况,二心向佛的缘故,又在许都建了间白马寺,时人称作小白马寺。
这青衣人杀人不眨眼,方才连杀四人,人头飞起那一刻,单飞见了都想呕吐,更不知道此人带他到这寺庙做什么。
许久的时光,青衣人终于开口,“再往北,就是什么天子的宫殿了。”
单飞向北望去,依稀见远方斗拱飞檐,颇有分气派,有望楼高耸,也不知道那里的守兵能不能看到这里,就算看到,恐怕也不过是指指点点议论一番,要出来帮手那是绝无可能。
“是啊,大侠说的对。”单飞应了句。
“我如果出手要杀许都城天子,实在如探囊取物。”青衣人又道。
单飞暗自替刘协的脑袋担忧,心道刘协这老小子一辈子都在和曹操明争暗斗,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还有别人想要他的脑袋,不过他终究还是点点头。
他知道青衣人不是吹牛。
“就算是曹操,我若想杀他,也不会是太大的难事。”青衣人喃喃又道:“可我还不想这么去做。”
只要你喜欢就好。
单飞心中嘀咕,对青衣人的这种说法并没有强烈的反对。
能轻易干翻曹纯的人,三国中有谁能够做到?要知道日后的长坂一战,就是曹纯带领五千虎豹骑,冲杀的刘备丢盔卸甲。
那时候刘备还是带着张飞和诸葛亮一块跑路呢,虽说曹纯是带着虎豹骑呢,可曹纯的勇猛犀利可见一斑。
但曹纯在这种人手上竟然过不了一招?
一念及此,单飞终道:“阁下武功之高,在下实在是生平仅见。”
巴掌不打笑脸人,单飞虽然胆壮,但面对这种人也实在是有些提心吊胆,好话多说两句不会死人,但这时候得罪此人的下场,那几个死去的曹纯手下就是明证。
更何况,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夸大。
青衣人仍旧只是看着皇宫的方向,突然道:“你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
单飞想笑,但感觉表情肌都有些僵硬,听青衣人又道:“你不过是曹洪府中的下人,但最近风头之劲,简直让我都觉得很是有趣。听说你是巫灵之子,卖身为奴颇为无奈,但不久后你就得罪了曹丕,方才却又救了曹丕,你得罪了曹操手下第一家族荀家,却结交了曹操手下第一奇佐郭嘉,夏侯衡、荀恽之流在你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不久之前,你还见过了曹操,就在今晚,你又见了卞夫人。”
顿了片刻,青衣人道:“你这些天的际遇,某些人一生都做不来。”
单飞心下骇异,搞不懂这人为何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沉默许久才道:“某些人有机会去做,只是没有去做而已。”
青衣人少有的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道:“不错。际遇每人都有,但就如海中孤舟,有帆的才知道方向,没帆的始终四处游荡,这世上有帆的人本来不多。”
他蓦地说出这句话来,单飞倒有些稀奇,感觉这人剑法高强,头脑也绝不是盖的。见那人对他杀意并没有那么强烈,单飞终于鼓起勇气道:“大侠在这做什么?不要歇息吗?”
他本以为青衣人不会回答,没想到青衣人竟回了几个字,“我在等!”
第一百零二章 挑战
等什么?
单飞心中不解,可见那青衣人没有再说下去,他也没有追问。成功人士就是要有眼力,人家不想说,不要勉强。
单飞心中自嘲,多少开始收敛心神,悄然看着青衣人的背影,就见他衣着亦是朴素,长剑却背在背后。
长剑比寻常宝剑要长出尺余,插在乌黝黝的剑鞘中,剑柄亦是乌黑,很难想象如此的一柄剑怎么能发出雷电一样的光芒。
单飞正偷看时,就听青衣人道:“马未来在哪里?”
虽知道此人迟早会有此问,单飞还是难免心中一震,苦笑道:“大侠,我和马……先生并不熟悉。”
青衣人终于回转头来,面具后的眼眸有光芒闪动,“你和他不熟,他会把神女灵符交给你?”
什么灵符?
单飞错愕难言,解释道:“我真的和马先生并不熟悉,我只是见他一面,听他讲了个故事……”
他不等青衣人逼问,就将墓室的事情大概说了遍,只是有很多删减。
人家连马未来和他的关系都知道,墓室的秘密算不了什么,说出去还能让人家觉得咱老实。
叙说到最后,单飞心中陡然一动,下意识想要触摸胸口的那个玉像,强自扼住了这个举动。
马未来是交给他一个东西,就是那玉石雕像,难道就是什么神女灵符?
可这个青衣人怎么神仙一样,什么都知道?
“拿出来。”青衣人淡淡道。
单飞故作糊涂道:“拿什么?”
“你胸口的灵符。”青衣人一字字道。
单飞背心见汗,不知道这人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感觉,手指尖触摸到袖中的破天矢,单飞少有的犹豫。破天矢的强劲他早已验证,那人方才始终背对着自己,单飞却没有出手。
一来他其实也好奇这人的身份和用意,二来这人始终对他没有过生死相逼,他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和别人拼命。最要命的是——这人方才背对着他,他都不敢出手,顾忌对手的有恃无恐,如今面对着他,他出手会有机会?
一矢击出的后果,单飞真的很难想。
指尖终于离开了破天矢,单飞知道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人家一剑干掉你,再取石像也是一样。
石像虽奇异,可命没了,什么都是一样。
缓缓伸手入怀,单飞拿出了那个玉像,真的有分不解道:“大侠说的可是这个?”
青衣人只是招招手,单飞见状只能缓步上前,双手将玉像递了过去,青衣人面具后的双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了玉像在手,看了很久后突然抛了过来。
单飞立即双手抓住。
“好好的保管。”青衣人淡淡道。
单飞一怔,搞不懂这青衣人有几个意思,从他的角度来看,这玉像价值不菲,最奇异的是玉像和他似乎有分呼应,关键时候还能帮他个小忙。这青衣人既然连什么神女灵符都知道,肯定知道这石像更多的事情,没道理不据为己有又还给了他。
这个青衣人究竟想着什么?
许久的时光,青衣人问道:“你说马未来给你讲个故事……他当然也会让你选择……”
“是的。”单飞有分头大。
“你选了什么?”青衣人平静问。
单飞迟疑片刻,终于道:“我说能不能三样一起选……只是马先生说我在做梦。”
青衣人反倒怔了下,喃喃道:“三样一起选?”他念了半晌,这才轻叹一口气道:“我如果是你……就会选择流年。”
那时候根本没有流年这个选项好不好!
老子要是知道还有个选项,肯定也会选流年。
单飞心中嘀咕,但还是真心请教道:“为什么?”
青衣人抬头望向夜空,见明月已出,繁星黯淡,喃喃道:“只因为……”他话音一顿,眸光突然一闪,低声道:“你知道方才曹纯为什么拦你?”
单飞心口一跳,不知道自己脸色是否也变的难看,故作不知道:“他可能是感激我。”
青衣人看了单飞许久,这才道:“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和你没什么交情,有什么道理让你小心些?”
单飞感觉青衣人的目光似看透他的心底,只感觉背上冷汗沿着背脊流淌而下,如虫子爬的一样难受。
“他好像……有点别的用意?”
有幽香暗传,逃不过单飞的鼻尖,可单飞没想到亦没有逃过青衣人的鼻尖。
“他拦着你的时候,拍了下你的肩头,顺便在你肩上种了一股暗香。”青衣人缓缓道:“这股暗香虽然淡薄,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最好的追踪线索。如果是白日,香气夹杂在旁的味道中会变的难辨,但如今是晚上,这里人又稀少,他们应该很好分辨。”
单飞只感觉一颗心跳的如同打鼓般,强笑道:“大侠觉得曹纯种下暗香后,会来救我?”
他在曹纯拍他肩头那一刻就发现这点,心中多少还有点期待,不想青衣人早知道这点。
青衣人明明知道曹纯的打算,为何还在这里停留?
一想到青衣人方才所说的“我在等”三个字,单飞心下骇然——这个人看起来清醒无比,实则是个疯子,他明知曹纯的打算,竟然还等在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青衣人摇头道:“他们不是想救你。”
单飞一颗心沉了下去,就听青衣人冷冷道:“你就算救了曹丕,可在他们眼中,你的性命绝对算不了什么,是不是?”
青衣人说的冷酷无情,单飞却不能不承认这点,如果他和曹纯互换了位置,恐怕也不会为救他冒险。
他单飞算个什么?
怎值得虎豹骑的统领前来冒险?
“可曹纯一定还会追来的,你知道为什么?”青衣人问道。
单飞实在难想眼前这人是不是人格分裂,做的事情不但疯狂冷血,而且有分莫名其妙,终于还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面具后的眼眸似乎有分讥诮的笑,青衣人淡淡道:“他们追过来……是要杀我!”
单飞心中一震——这人和曹纯并非初次见面?
月更明,夜却冷。
那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喃喃道:“我很少杀人。”
你这个逼装的我给满分。
单飞想到方才这人一剑就干掉四个人时,实在难想这人要是很多杀人的时候,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可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个好习惯,最好你和那些古怪的武侠高手一般,立誓这辈子再不杀人才好。单飞心中祈祷,就听青衣人冷然又道:“可如果挡住我路的人,我从不介意给他一剑!”
单飞立即侧了下身子,避免自己站在青衣人的面前。
青衣人缓缓从屋脊上站了起来,盯着单飞道:“单飞,我现在不想杀你。”
单飞忍不住舒了口气,就听那青衣人一字字道:“因此你最好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到见到无间那一刻。”
无间?
这是什么意思?单飞困惑不解,不等发问时,就见青衣人面具后双眸带分嘲弄的寒芒,沉声道:“既然来了,何必遮遮掩掩,为何不出来一见?”
青衣人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并没有刻意提高声调,寂静的夜中却是清晰可听,四野可闻。
单飞心中一凛,举目望过去,只见到前方青石砖铺就的佛院中静静的没有人踪,有的只是沉冷的寂寞。
如今丝毫不怀疑青衣人的耳力和判断,单飞见到前方幽静的情形,那一刻心如擂鼓,似已看到下一刻的功夫,这里已被鲜血淌满。
无回应,青衣人的青铜面具更是冷漠,缓缓道:“我现在给你们个机会杀我,错过这次,只怕你们不会再有这种绝佳的机会。”
他话音方落,一人缓步从佛院暗树后走了出来,腰间随随便便插着一把单刀,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兵刃。
月色正明,照那人魁梧的身影。
单飞一见那人的身形,心中微沉。
就见那人抬头抱拳,向殿顶的青衣人道:“张辽张文远,请阁下赐教!”
是张辽!
单飞一颗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方才青衣人重创曹纯,连杀四人,他看着虽然惊心,但毕竟和他关系不大,可一见张辽来此,忍不住为张辽担了分心事。
他是怕?怕张辽不是青衣人的对手?
单飞虽想否认这点,可内心对张辽能够胜出实在没有半分把握。
青衣人站在屋脊之巅,居高临下的看着张辽,缓缓道:“张辽张文远,本聂壹之后,先投丁原,后归董卓,再奔吕布,成为吕布手下八将之首,却始终难展抱负,数年前和关羽合解白马之围,可算是稍舒拳脚。”
张辽心中暗骇,不想这人竟将他生平说的一清二楚,连他为聂壹后人都是一清二楚。
他祖上聂壹本雁门马邑豪富,有感匈奴征战连连,百姓受苦,通过朝臣向汉武帝献计,派兵设伏马邑,然后诱骗匈奴人前往马邑,希望一举击杀。不想事情败露,匈奴单于退军,汉武帝空跑一趟,结果聂壹虽是忠心耿耿,却不但惹匈奴忌恨,更被朝廷不满,无奈下聂氏改姓埋名避祸,在汉朝再无作为。
这本是张辽的秘密,哪想竟被这青衣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聂壹算个汉子,可惜所托非人。”青衣人淡淡道:“你张辽也是不差,只可惜你要向我挑战,还是差了点!”
第一百零三章 对攻
张辽人在月下,身形多少有分寥落,却只是不丁不八的站在那里,不知对青衣人所言默认还是否决。
“但你能站出来向我挑战,已远胜那些缩头藏尾的鼠辈。”青衣人目光远眺,眼中闪过分讥诮。
“荀氏荀奇,亦向阁下挑战。”一人从暗影处走出,手按剑柄,仰望屋脊上的青衣人,嘿然冷笑道:“阁下自诩颇高,虽不是缩头藏尾,但只会在殿顶说些风凉话吗?”
单飞见荀奇出现,心中惊愕。
要知道他被抓不久,就算曹纯偌大的能力,但在单飞眼中,能让张辽赶到亦是让人意外的事情,可荀奇竟然也在此地?
这些人蓦地汇聚,绝非仓促为之!
而荀奇出言讥讽,看似心高气傲,实则还是引青衣人落地一战。
单飞一念及此,心中微凛,终于明白青衣人站在屋脊之上的用意,青衣人武功奇高,再兼占据地利,无论谁要来对青衣人下手,绝难当青衣人迎头一击!
张辽、荀奇显然都知道这点,这才引诱青衣人下房一战。看这二人从夜色中冒了出来,幽灵一样,前方黑暗深处,寺庙周围还有多少人手,实在让单飞不得而知。
单飞越想越是骇然,他本以为这青衣人擅闯曹家,败曹纯、要挟曹丕已经是胆大包天,可见如今的阵仗,这人不知还做过多少耸人听闻的事情,这才让曹营如此动容。
那青衣人看了眼荀奇,淡淡道:“荀奇,荀氏年轻一代杰出剑手,听闻在洛阳城外,以一独斗关外十八匪盗,杀三人,重创七人,然后还能全身而退,剑法还算不错。”
荀奇见青衣人说出他数月前才做之事,得意中还有分意外,他在洛阳城外独斗巨盗,自己都不敢确定对手的身份,青衣人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可这等成绩,在青衣人眼中只是剑法不错?
荀奇心中气恼,不等多说时,就听青衣人又道:“听说你又拜发丘中郎将卢洪为师,显然是准备取代曹棺,成为摸金校尉的头一号角色?”
荀奇叱道:“胡说八道!”他虽是如此呵斥,但内心忍不住颤了下。
许都城曹司空幕府中特别的国家机器有三,分别是校事、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这三个部门互相渗透,分有支援,都是灰色的存在,除了曹司空外,就算朝中重臣也只知道这些人明面的职责,却不知道他们暗中还有什么更诡异的举动。
赵达、曹棺、卢洪分别统领校事、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三个部门。只是如今曹棺身体大不如前,荀氏荀奇拜卢洪为师,得卢洪举荐进入发丘中郎将,实则还是有分觊觎曹棺之位,这时被青衣人蓦地说出,难免神色异样。
青衣人嘿然一笑道:“只可惜你心比天高,手上的本事就不见得高明,听说还输给我身边这个叫单飞的一场,实在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单飞心头一跳,不知道这青衣人为何事无巨细,均是清楚明白?
就见青衣人转望他笑道:“单飞,我还是很看好你比荀奇要强上一些。”
你小子在挑拨离间。
单飞知道不要说当初让荀奇失了面子,就算今日这青衣人一句话,他和荀奇的梁子就算彻底架上,不过他只是笑笑。
这时候再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荀奇那面脸色早已铁青,握剑柄的手不住发抖,看起来就要冲上去和青衣人一搏,却听张辽一旁低声道:“莫中他的激将之法。”
荀奇一凛,长吸了一口气。
张辽说的虽轻,青衣人竟然能够听到,叹口气道:“张辽,我若要杀他,何必用什么激将。只是才来你们两个吗?那未免太让我有些失望,赵达,你再不出来,我可不再奉陪了。”
单飞心中一震,骇异这青衣人究竟目的何来,怎知赵达一定会来?
夜幕沉沉。
半晌的时光,一人从佛院门前踱了进来,月色下,脸上的刀疤如蚯蚓般的蠕动,赫然就是校事赵达。
轻轻叹口气,赵达抬头望着青衣人道:“鬼丰,你一意孤行,究竟所为何来?”
※※※
鬼丰?
单飞一听这名,隐约有分印象,记得这人好像是什么关中豪侠,但具体如何,却是再无别的记忆。
一见赵达至此,单飞益发感觉鬼丰这人的不简单,能惊动特别部门出手的人,显然做了威胁到曹营的事情。
联想到赵达给他看的虎头蜂,说的那些话,难道说……这些事情和这个鬼丰有关?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那青衣人低声说了句,“你若不想死,就留在殿顶!”那声音极是轻微,除他二人外,旁人显然均是无法听到。
单飞一怔。
青衣人在殿顶凝望着走出来的赵达,面具后的眸光微闪过分锋芒,“我来的目的,本和你来此一样!”
天光一亮。
青衣人出手。
谁都知道双方难免一战,谁都以为赵达出现后,总要和青衣人谈谈,可谁亦没有想到过青衣人会这快出手。
赵达来此当然不是为了找青衣人聊天,而是想要杀了他!带张辽、荀奇到此伏击已是明证。
那青衣人一直在这等候,也是为了赵达?
所有人念头才转时,就见那青衣人拔剑、从殿顶一跃,就如苍鹰般从殿顶飞扑而下,剑尖所指的方向正是赵达。
众人骇然。
殿顶离地足有数丈之高,常人就算跃下,不跌死也要重伤,但那青衣人强悍如斯,竟然行若无事般出手。
赵达爆退。
他显然早知道青衣人的底细,方才出来不过是怕青衣人旁路离去,他的精心策划全部落在空处,他就是要引青衣人下来,青衣人一旦落地,想要再回殿顶夺路而走,绝非易事。
有长啸声响。
荀奇出手!
他心中早就忿然,若不是听从赵达的命令,他说不定早摸上殿顶和青衣人一战,无论赵达将此人说的多么神奇,可他荀奇不怕。
见那青衣人来势剽悍,荀奇反倒激发出昂扬的斗志,长啸声中脚尖一点院中那口巨钟,转瞬到了钟顶,再一用力,竟然高高跃起,直迎殿顶扑来的青衣人。
众人看的心中一紧,从未想到这二人竟是一般的强悍,能够独斗关外十八盗匪的荀氏荀奇,果然非比寻常!
不想那青衣人半空还能说了一句,“你不知道赵达派你来就是让你送死?”
话未说完,青衣人手中长剑由刺转劈,半空中一个闪电就击了下来。
两军交战勇者胜。
勇者本无畏,无后顾之忧,全部的力量谋取一战,取胜的机会自然比患得患失要大的很多。
荀奇本是勇者,可青衣人那一句话就如利箭般击穿了他的防范。
天底下从来没有任何阵营会是一团和气,无论阵营如何一致对外,但内部的勾心斗角在所难免。赵达和卢洪素来不合,他荀奇是卢洪的徒弟,赵达派他打头阵,难道真是如青衣人所言,要他来送死?
思绪只是一转,剑光却如雷电,荀奇只见青衣人来势剽悍,却从未想到此人竟如雷神般的出剑。
这是什么剑?
这又是什么剑法?
他荀奇能不能抵抗?
荀奇本长剑劲刺,被青衣人一句话就击穿了防御,终于放弃了对杀,长剑一横,来日方长,挡住这剑后再做打算。
他打算的极好,可做梦也没想到过他根本挡不住那剑。
“当”的大响。
空中竟有火球一闪。
荀奇就感觉有泰山之力从剑身传过来,下一刻就要将他碾压成齑粉碎片,生死关头,荀奇再顾不得杀了对手,暴喝声中,全力退却。
只能退。
再不退,下一刻的后果就是湮灭在这如雷电般的剑法之中。
他由刺转挡,由挡转退,说慢实快,其实只是转念。众人却只见半空二人一招就分出了胜败。
青衣人一剑劈下,荀奇已如弹丸般被击退,重重撞在那口巨钟之上。
咣!
巨钟轰鸣,荀奇一口血喷了出来,虎口全裂,再看手中还紧握的那把百炼的宝剑,竟然如曲尺般折折弯弯。
他心下骇然,知道这口剑本是取自古墓,百炼成钢,刚中带柔,在许都城绝对算得上数得上名号的好剑,可如今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若是青衣人再来一剑……
青衣人一剑劈飞荀奇后,却是看也不看,脚尖再点,直扑退缩的赵达,赵达带人杀他,可他看起来也是等着这机会将赵达斩于剑下。
赵达退的快,青衣人更如闪电,手中长剑展动,光芒距赵达不过数步之远……
有单刀飘逸,直奔青衣人的咽喉划来。
是张辽出手!
单飞人在殿顶,见青衣人一剑劈飞荀奇后不由血脉贲张,不想天底下竟有这种剑手、这般武功,可见张辽拦截青衣人时还是心中一沉。
他武功不算入道,但感觉这青衣人的武功之强可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位,只怕就是吕布再生,也是不过如此,张辽多半不是青衣人的对手。
电光石火间,张辽出了数刀,罩在青衣人四面,单飞在殿顶望见,只感觉刀光如水银泻地般、明月千里,层层叠叠的已有八面埋伏之意。
刹那间,只见刀光,不见青衣。
青衣不见,天光却起,下一刻的功夫,只听青衣人“嘿”了一声,就见亮光突出,震的银光乱溅,明月都暗。
下一刻的功夫,张辽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有衣袂飘落。
张辽神色凛然。
第一百零四章 破阵
衣袂是张辽的衣袂。
张辽心下骇然,他绝没有小瞧青衣人,可也没有想到这青衣人恁地神通,这快破了他八方刀法,若不是他退的快,说不定已被青衣人拦腰斩断。
青衣人击退张辽,眼看赵达退出了院门外,身形一纵,看起来就要跟随赵达冲出门外,只是他人在空中,突然做了件奇怪的事情,他一剑就砍下了一扇门板,随手就将那门板身前一横。
夺夺夺……
下一刻的功夫,不知道有多少铁矢击在了门板之上,声如爆豆般。
单飞人在殿顶看的清楚,早在赵达退却时,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暗影中涌出,集在墙后、门侧,手中或硬弩或是圆筒,就如他袖中的破天矢一样,在赵达才出,青衣人追击到门前时排山倒海般射出。
只是青衣人不但武功极高,预判也是极准,显然知道赵达绝不会只带张辽、荀奇前来。
佛法无边,寺庙的门板亦是极厚。
硬弩、破天矢虽然来势犀利,但仍击不穿门板,只是击的青衣人身形稍顿,转瞬就听青衣人一声沉喝,连人带门板的冲入那些黑影之中。
闷哼不断。
鲜血飞天。
单飞人在殿顶,就见那青衣人抛了门板,不知砸倒多少黑影,长剑圈动,不知道有多少人头飞天。
恩,你很少杀人。
单飞人在殿顶,看的冷汗都冒,殿下院子内外的惨厉可见一斑。
赵达心中凛然,见青衣人料其先机,竟破了他铁矢合击,连退数步,见青衣人再斩数人,向他冲来时,低声喝道:“动手。”
他得曹纯传警,当机立断召集了这多人马,本来就是一定要将青衣人杀于小白马寺内,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铁矢合击只是他的一个手段。
命令一下,早有四人动作一致的纵跃而出,手腕一挥,有道黑影从四人手上飞起,就要罩向那青衣人。
那是张大网。
网本乌蚕丝所制,刀剑不伤,只要罩上那青衣人,无论他有通天的手段,一时半刻都是无法破围而出。
赵达额头有汗,就见那黑网已到半空,陡然神色一变。
青衣人箭矢一样的窜来,长剑只是抖动两下,有两个撒网之人不等反应,翻身摔倒,喉间鲜血如泉。
赵达暗叫糟糕,才要再次喝令,就见青衣人一把竟抓住黑网,抡起那面的两人,竟连人带网的向他罩来。
就地一滚,赵达躲避的狼狈不堪,却已到了黑网之外,电光之前!
青衣人出剑。
一剑径刺赵达的喉间。
当!
有大响发出,一人横在青衣人之前,横短戟挡住了青衣人的雷霆一剑。
青衣人瞳孔微缩,低喝道:“虎痴不差。”他说了四个字,瞬间刺出五剑。那长剑在他手上或如雷霆,或比灵蛇,曲折如意,叱诧当空。
替赵达挡住那剑的赫然就是许褚。
许褚挡住一剑,退后一步,等被刺了五剑后,连退五步,竟然仍旧不离赵达的身前。
若说青衣人如无双之矛,许褚显然就是不破铁盾。
青衣人攻的急,许褚防的亦密。
单飞一见,暗想怪不得曹操要将此人留在身边,只凭许褚这种肉盾一样的防御,刺客一时半会还真的攻不进来。
许褚连挡五剑,脸上却已发红,陡然间怒吼一声,双戟一合,竟然并成一支长戟的模样,一戟刺出。
“不错。”
青衣人剑快人快,就在许褚击出那戟时,突然做了件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一剑削在铁戟之上,借力身形一闪,倏然竟然到了院墙之上。
“不要让他逃了。”赵达一见青衣人如此,立即明白他的想法。
早有人断了青衣人的后路,有数人冲上院墙,却被青衣人长剑一挥,有三人摔落,却有两人还能立在院墙之上。
青衣人长笑一声道:“摸金八门,发丘鬼将,改日再见。”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纵到庭院之中,荡开张辽劈来的一刀,竟然瞬间冲到了荀奇的面前。
荀奇大骇。
他方才被青衣人一剑劈的吐血,浑身发软,这时方才勉力站起,不想那青衣人一出一进,竟然又反杀了回来。
荀奇勇气早失,知道青衣人的厉害,不等青衣人出剑,倏然滚了开去。
“当”的一声大响。
青衣人蓦地一剑击在巨钟之上,有如雷般轰鸣四散而出,单飞虽是远在殿顶,听到那钟声还是两耳轰鸣,有数人追上,正迎着那钟声,所受的冲击简直如怒雷灌耳。
那数人就感觉眼前发花,耳边声响全无,大骇之下再顾不得追击,奋力跳开。
青衣人早趁此光景上了殿顶,掠过单飞身边时低声道:“活到去见无间。”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早沿着殿顶远去,单飞却是倏然趴下。
就听“砰砰砰”一阵乱响,那一刻不知有多少铁矢打在殿脊之上。
赵达冲入院中,见铁矢不出意料的落空,青衣人去远,怒视了躲避到一旁的荀奇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
荀奇心中恼怒,暗想老子拼死拼活的,却不见你来厮杀?只是赵达位高权重,他不敢顶撞,只是垂下头来。
许久的时光。
单飞人在殿顶,就听殿下脚步繁沓,但再没人说话,不知又过了多久,殿前竟再无任何声响。
单飞终于缓缓露头,提防有暗箭射来,却见殿前院内那些人影竟然消失不见,不由愕然,也多少有些凄凉。
他正考虑怎么从殿顶落下,就听到身后有人道:“准备在殿顶上过夜吗?”
单飞回头望去,见张辽就立在他身后不远,心中微暖,脱口道:“张大哥没事吧?”
张辽摇摇头,转瞬叹了口气,伸手道:“郭祭酒让我带你下去。”
单飞一怔,“郭大哥也来了?”
等他和张辽联手下了殿顶,就见院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人,赫然正是郭嘉。
郭嘉宽衣缓带,足着木屐,仿佛不知方才这里才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只是听到单飞、张辽走近,郭嘉转身一笑,笑意中却多少有分黯然,只是道:“今晚月亮好圆。”
单飞、张辽都有分意外,不想他见面说的竟是这么一句,抬头向天空望过去,只见一轮明月当头,却洗不去暗夜的血腥气息。
郭嘉负手立在院中,喃喃道:“天上月圆,人间月半。世事本难全,很多人再也见不到这么圆的月亮了。”
他神色中带分无尽的伤感,单飞不明所以,张辽却道:“郭祭酒,今晚之事,本是和你无关,是赵大人……”
“不错,和我无关。”郭嘉淡淡道:“可就是和我无关,我才是这般伤感。”转望单飞道:“鬼丰和你说了什么?”
“那人叫做鬼丰?”单飞反问一句,见郭嘉点头,单飞回忆片刻,却感觉鬼丰如同与他聊家常一样,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除了无间!
鬼丰两次提及的无间!
若是对赵达,单飞恐怕不会说起此事,他知道赵达这种人心机深沉,这些特别部门的人,素来都是给你个崇高的理由,行着他们不想告诉世人的秘密,你和他托根托底,他会拿你当个棒槌,可郭嘉不同。
郭嘉也是有事却不说的人,但他的不说和赵达的性质截然不同。
“他说让我活到去见无间。”单飞终道。
张辽有分错愕,似乎不知道单飞在说什么,郭嘉秀气的双眉挑了下,抿了下嘴唇才喃喃道:“无间?他为什么要你去见无间?”
“无间是什么?”单飞终于忍不住道。
郭嘉神色有了分恍惚,许久才道:“我没有见过。只是传说中……无间也是一种香。”
单飞留意到郭嘉用了个“也”字,不由跟了句,“就和长生香一样?”如果曹棺知道的事情,郭嘉多半也会知道。
曹棺要寻什么长生香难道是真的?无间香呢?和长生香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郭嘉并没有任何意外之意,只是点点头,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见张辽、单飞也跟着坐下,郭嘉突然道:“单兄弟,你当然知道黄巾军为乱一事?”
“只是知道皮毛。”单飞谦虚道,他对古董在行,但对史书上说的历史素来不敢全信,知道若论真实性,恐怕远不如郭嘉所知。
郭嘉沉思片刻才道:“黄巾为乱屈指一算,其实也不过十数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天下正惨,民多互食,生存都难。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蓦地起事,建四道、八门,统领三十六方,声势浩大,竟有数十万人马。”
单飞知道这时候人口稀缺,有个几千人马都可以叫诸侯了,刘备那种贤人,被演义说的仁德无双,可跟随他的兵力一直都是在数千左右晃悠,而那时张角能有数十万的人马,势力是可想而知的恐怖,也就怪不得朝廷震惊。
“只是张角暴死,张宝张梁也是随后被杀,黄巾军瞬间土崩瓦解。”郭嘉凝眉思索,突然道:“张宝临死前,有人在他秘藏一卷《太平经》最后读到一句话。”
顿了片刻,郭嘉见单飞、张辽都在盯着他,摇头笑笑道:“那句话就是——若得无间,死而无憾!”
张辽、单飞均是怔住,齐声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郭嘉摇摇头,“我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郭嘉眉头紧皱道:“看来鬼丰也知道。”
又静寂了很久,郭嘉补充一句,“看来他不但知道,而且有了线索,甚至……还有了收获!”
第一百零五章 南皮隐秘
张辽听郭嘉所言,脸色似变了下,只是看了单飞一眼,欲言又止。
单飞见状,知道这个大哥想说什么,不过顾及他在一旁,很有分犹豫,遂道:“如果不方便说的话,我……”
“不是的。”郭嘉看了张辽一眼,含笑道:“张将军只是感觉那件事颇为奇异、也很是机密。不过……”
郭嘉握住张辽和单飞的手道:“司空用人不分高下,唯才是举。眼下司空对张将军很是器重,对单兄弟观感也是不错,再说赵大人、曹棺都一定要单兄弟参与进来,因此我们三人之间,谈话不用有什么顾忌。”
张辽心中一暖。
单飞亦是精神振作。
张辽本是降将,自归曹操后,其实一直战战兢兢的安守本分,不然也不会在鬼丰提及身世时,很有分慨然。听郭嘉如此一说,张辽多少放下心事,立即道:“郭祭酒说的可是邺城一事?”
单飞一怔,不知道二人为何谈论到邺城?
郭嘉点点头,随即摇摇头道:“事情看起来比邺城的时候还要严重很多。”
张辽脸色微变。
郭嘉见单飞一头雾水的模样,含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我尽量的长话短说,给单兄弟以后的行动做些参照。只是……我说的事情,我自己也很是怀疑,一直没有说出来,只是怕弄巧成拙,反倒干扰到单兄弟。”
“单兄弟是个有主见的人。”张辽一旁道。
单飞老脸多少有些发热,他并不怪张辽对他有所隐瞒,实际上他最清楚一点,很多事情,本是你努力到了一定的层次后,才有资格参与,不然也就是跑跑龙套,最多活两集的命。
世情本如此。
见张辽、郭嘉对他这般如此,单飞内心很是高兴,更多的是激动,点点头道:“还请郭大哥明言。”
郭嘉沉吟片刻,似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才道:“事情还是要从去年说起,去年袁绍病死,曹公渡河欲取河北之地。袁尚、袁谭不敌,连败数场,袁尚命手下郭援联同南匈奴单于呼厨泉、高干欲下河东分司空之心,司空用钟繇大人说服马腾联手,钟繇大人很是明断……知郭援刚愎自用,急于求胜,趁其渡河未济而击之,大败郭援。郭援败后,被马超部将庞德所杀。”
停顿会儿,郭嘉喃喃道:“关中马腾、韩遂虽渐老迈,只是马腾之子马超,马超部将庞德,再加上韩遂手下阎行、关中八将等人,均是桀骜不驯之辈,只怕……”
单飞见郭嘉将天下大事娓娓道来,暗自钦佩,心道自己或多或少也知道这些人的事迹,知道这些人都在历史上有些名号,但那是占了便宜,郭嘉对这些人如数家珍般,显然一直留意这些人的动静,那绝对凭的是真本事。
不过他对马超、庞德之流所知多是来自演义,却对钟繇很有兴趣。
钟繇可算楷书鼻祖,痴迷书法,对楷书定型贡献很大,后来什么王羲之、张旭、颜真卿、黄庭坚历代书法大家,可说均是从钟繇书法中取过经。
单飞擅长考古,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清楚,不过他亦知道一点,这个钟繇还是钟会的老子。
知道三国演义的人对钟会绝不会陌生,那是灭蜀的关键人物。
不过那都是数十年后的事情,单飞对其并没有太大兴趣,方才差点都活不过今晚,如今暂时考虑明天怎么活就好。
人嘛,一定要先活在当下!
“郭大哥可是怕他们日后会妨碍司空平定中原?”单飞随口问道。
郭嘉目光中有分诧异,缓缓点头。
张辽见单飞对天下大势认知不差,暗想这种人物怎么会屈身做个家奴?
“不过我说的倒有分远了。”郭嘉自嘲一笑,“河东战局顺利,河北伊始亦是如此,直到……虎豹骑出了意外。”
单飞一怔,“虎豹骑有什么意外?”
郭嘉看了张辽一眼,“这件事张将军也是知晓。”
张辽这次并不隐瞒,径直道:“我听闻司空有感民生疲惫,军心厌战,不耐和袁谭、袁尚久战,遂派曹纯将军率虎豹骑兵分三路,对南皮的袁谭进行了突袭。结果,虎豹骑损失极大,听说曹纯将军的副手都是死在那役。”
单飞心中一凛,暗想虎豹骑毕竟是曹操手下的王牌突击队,怎会有如此惨败?心中微动,单飞将郭嘉所言一切略加串连,反问道:“这件事难道和……鬼丰有关?”
张辽微震,从未想到单飞敏锐如斯。
郭嘉却是不出意料的点头道:“我知道单兄弟多半会想到这点,不错,本来曹纯将军能一举定胜,但鬼丰突出,竟然率人伏击虎豹骑,只是一役,就斩虎豹骑兵三百有余!”
单飞心下骇异,搞不懂鬼丰为何如此作为。
虎豹骑兵本曹操骑兵中王牌,王牌中的精英,如此损失,曹操怎不心痛!
郭嘉亦是道:“曹纯将军当时并未碰到鬼丰,但知部下损伤,又知袁谭有备,无奈撤回。这件事秘而不宣,除了少数几人,旁人不过都是以为司空是听我之计退兵。”
单飞苦笑一声,暗想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司空、赵达大人和我等略有商议,一方面知道袁尚为人狂傲,外敌一去,必攻袁谭。另一方面却知道要平河北,恐怕要先解决鬼丰的问题,于是开始调查鬼丰的来历。”
单飞不想曹操从邺城退兵竟然还有这个隐情,皱眉道:“鬼丰究竟是何来头?”
“没人知道。”
郭嘉叹口气道:“我只知道凉州有个杨阿若,击剑任侠,后来因嫌自己长相太过俊美,曾带面具行事,斩杀关中豪杰,自号鬼丰。只是……传闻他的武功,也没有眼下这么高强。”
单飞知道两汉时期游侠风甚健,很多时候上街不带把剑的都和现代不带身份证出门一样,证明不了自己性别,听郭嘉的语气,似乎对杨阿若的武功只觉得泛泛,就难免怀疑他自己的推断。
说不定这个杨阿若另有奇遇?
单飞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哂然一笑。这个时代通讯不便,人口调查远逊他那个时代,就算赵达调查起来,恐怕也是颇费周章。
“就算无法确定这人的身份,但总要明白他的用意?”单飞问道。
郭嘉秀气的脸上有分涩然,“他的目的和曹棺一样!”
“他也在找长生香?”单飞吃惊道。
张辽在一旁本默默,闻言终道:“郭祭酒,想秦始皇、汉武帝那般人物,寻求长生亦不过是空忙一场,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生香?”
郭嘉苦笑道:“当年曹棺提及此事时,无论司空还是荀氏,甚至是赵达,均觉得不过无稽之谈。”
原来寻找长生香是曹棺的提议,而不是曹操想法?
单飞心中一动,知道郭嘉话中有话,不由道:“那现在呢?”
“他们只怕都有些后悔没有听从曹棺所言。”郭嘉喃喃道,见单飞、张辽困惑不解的模样,郭嘉叹口气道:“这件事的确很是复杂,若非鬼丰,谁都几乎忘记曹棺的话。当年司空为筹军饷,就曾发梁孝王陵,曹棺亲自领摸金校尉入陵,却发现梁孝王和王后尸体根本不见的秘密。”
见单飞只是点头,郭嘉知道曹棺多半对他提及此事,继续道:“曹棺那时候就说,梁孝王定是用了长生香才变成如今的情况,因此建议司空追查长生香的下落。只是司空那时势力甚微,可算是朝不保夕,又哪有闲暇调查此事?”
这说的也是,长生很多时候都是帝王家奢华过度追求的产物,如果整日提心吊胆,谁会去想长生的事情?
单飞见郭嘉也是困惑的神色,知道其想必也是将信将疑,忍不住问道:“后来呢?曹三爷独自调查此事吗?”
郭嘉默然片刻,喃喃道:“原来他对你也没说太多。”他神色似有分感慨,轻声道:“曹公虽对此事并不热衷,曹棺对这件事却是极为迫切,在随后的日子中虽和以往一样,但我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这个线索。曹棺他……”
顿了片刻,郭嘉望向单飞道:“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单飞不解郭嘉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沉吟片刻才道:“他似乎很寂寞。”
就是寂寞。
不是阴狠可怕。
单飞初见曹棺时,只感觉这人颇为神秘难测,但最近一次见到后,却真的感觉到曹棺的寂寞——哪怕寻找长生香,也有着一种寂寞。
他当时就想问一句,如果像曹三爷这样,就算找到长生香能如何?可他终究没有问,他有自己的原则,但亦尊重别人的原则。
只要这原则不损伤他人,坚持什么都难以说错。
郭嘉竟然点点头,喃喃道:“不错,是寂寞,他最近益发的寂寞。可他和我也是朋友。他朋友不多……”
“郭大哥朋友也不多。”单飞插了一句。
郭嘉目光从单飞、张辽身边扫过,微笑道:“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不多,有些人纵然朋友遍天下,知己能有几?我朋友不少了,最少还有你们两个。”
三人均看出彼此的温暖,一时静然。
郭嘉回忆着往事,怅然又道:“有一日曹棺突然来找我,竟然是少有的兴奋,他一见我就急急的说道——是真的,记载说的全是真的,你知道卜千秋吗?”
单飞心中一颤,失声道:“卜千秋?”
第一百零六章 要命的任务
郭嘉追叙着往事,似有分困惑,却还是留意到单飞言语中的惊诧,看向单飞道:“你也认识卜千秋?”
单飞只感觉嗓子有些发干,想要摇头,可知道郭嘉眼里不揉沙子,苦笑道:“说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这个人物。”
郭嘉来了兴趣,“你听说的是怎样?”
单飞搔搔头,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认识的不是卜千秋,而是卜千秋墓,卜千秋墓不算当今极为重大的考古发现,但也可说是当代一个不大不小的发现,因为那里的墓葬颇具汉朝当时特色——和求仙主题密切相关。
卜千秋墓,在洛阳北邙,因有铜印从墓中出土,上有阴刻篆书“卜千秋印”四字,是以后人以卜千秋墓名之。
墓室是砖墓室,有墓道、主室和左右耳室组成,算是汉朝墓葬结构标准的大户型,能埋在里面的自然都算是大户人家。
今人从卜千秋墓中起出文物千余件,不过最让单飞记忆深刻的不是其中的器物,而是墓室的壁画。
那墓中的壁画可和如今的一个画像展览馆仿佛,顶脊、山墙,以及甬道壁上均是绘满了壁画。
壁画中人物多有仙人、仙女、伏羲、女娲,可说是难以尽数,后世的阴宅好像气魄极大,占地也多,但和卜千秋的墓室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格调上。
现代人挖掘墓室后,发现卜千秋墓的主墓室并列有两口木棺,墓主人看起来是对夫妇,后人除了姓名外,对其身份难考,单飞也是由卜千秋墓立即想到卜千秋,做梦也没想到从郭嘉口中还能得到卜千秋的消息。
可这些怎么对郭嘉来说呢?
单飞暗自苦恼,苦笑道:“我就知道他死了好多年,好像还挺信神仙的,因为他下葬的时候,墓室周围都是画满了神仙,应该是希望神仙能接引他升天了。”
郭嘉看了单飞半晌,终于道:“我还真不知道这些。”
单飞一怔,反问道:“那你知道什么?”
郭嘉回忆道:“我当初听曹棺提及卜千秋,反问他卜千秋是谁?曹棺兴奋的连连搓手,只是道——是真的,你知道张宝《太平经》最后那句话说的无间其实是一种香吗?我只要再找到最后一部分羊皮,就能找到一切。”
单飞思绪飞转,暗想梁孝王陵、张宝、无间、长生香,如今再加上个卜千秋,听起来乱七八糟的,曹棺究竟从中发现了什么?
郭嘉只是看着夜空,继续道:“我当时虽有好奇,可见曹棺的那样子,反倒有些皱眉,反问他道——就算让你找到了长生香能如何?”
“不错。”
张辽一旁本是默默无言,一拍大腿道:“郭祭酒此言甚合我意,想人活一世,草活一秋,皆是定数,丈夫活在世上,当求问心无愧就好,如果只是空求长生,于世无益,又有何用?”
郭嘉看了张辽一眼,缓缓道:“我当时也和张将军一样想。”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
单飞见郭嘉本是不羁世俗,今日少见他这般,皱眉道:“郭大哥后来不这么想了?”
郭嘉心中暗道,张辽是铁血汉子,单飞却是闻音溯源,比张辽要活络很多。
“我一直当曹棺是朋友,这才有话直言。不过我当时话一出口,就感觉有分不妥,因为曹棺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的难看。”
郭嘉皱下眉头,继续道:“他见我这般说,兴致似乎也低落了很多,转身竟然离去。我当时感觉不妥,就问他究竟什么意思?”
顿了许久,郭嘉终于又道:“曹棺只是回我道,不但张宝说的无间那句话大有渊源,而且梁孝王所用的长生香也是真的,根据记录,除了长生香和无间,这世上应该还有种异形香,这三种香都有匪夷所思的妙用,张角、张宝兄弟三人一直在找这三种香。”
他说完后又叹了口气,喃喃说了一句,“我那时为何没有信他?”
单飞听到郭嘉的解释,反倒更是莫名其妙,暗想长生香倒好理解,得之长生嘛,无间的意思就有些莫名其妙,他只知道佛教中有无间的说法,无间地狱说的就是阿鼻地狱,落入此地狱中将受苦不停,没有间息。
可一个长生成仙,一个无间受苦,这其中究竟什么关系?如今又多了个异形香,这个香意思又好理解,但总不成是出来个X战警吧?
他越想越是头大,多少还有分好笑,蓦地见到张辽脸色竟然异常的难看,又瞥见郭嘉紧锁的眉头,意识到什么问题,迟疑道:“张大哥怎么了?”
张辽听而不闻,眼中却多少有分惊恐之意,让人看了心中发寒。
许久的功夫,张辽突然向郭嘉道:“郭祭酒,当初在南皮一战,三百余虎豹骑死于非命,但还是活下一个人……”
见郭嘉点头,张辽道:“我见过那人,他脸上被抓了数条血痕,虽着扎甲,胸口还是被开了膛,回转不久就死了,只是临死前,他说了几个字。”
顿了片刻,张辽缓缓道:“是‘很多山魈’是不是?”
郭嘉又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单飞一眼。
单飞脸色突然有分发青,因为他想到不久前才发生的一件事情……
何为山魈?
《山海经》有云——南方有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
传说中,山魈迅猛如豹,徒手可撕裂猛虎,实则山中霸王。
单飞脑海中闪过这些话的时候,最近发生的事情再加上郭嘉方才所讲,霍然的汇成了洪流,在脑海中奔腾不休,让他骇异莫名。
许久的功夫,就听郭嘉问道:“单兄弟,你想到了什么?”
单飞感觉自己声音有分干涩,半晌才道:“如果什么长生香、无间香、异形香都是真的话,那这三种香肯定有它的效果。”
知道这是废话,可见郭嘉神色凝重,单飞终于说出郭嘉想说却没有说的答案,“异形香顾名思义就是这种香可以产生异样的形状,鬼丰怎么会有能力率领很多山魈?杀死虎豹骑的山魈都是他……他培养出来的?他难道已经有了异形香?”
这个想法简直可说让单飞脑袋都有点发炸,他本来以为郭嘉很难理解,没想到郭嘉只是道:“赵达大人和我、还有曹棺事后商讨,只感觉有这个可能!”
单飞一呆,沉默片刻,凝声又道:“山魈不但杀了虎豹骑,在丁家村外还绑架了曹冲?”
他不知道在丁家村遇到的怪物是什么玩意,但如今一想,除了是鬼丰带来的山魈外,还有什么可能?
郭嘉又是点点头。
单飞反问道:“或许鬼丰又将什么异形香放在了蜂巢之中,引发虎头蜂变形,这才产生如拳头大小的蜂子?”
张辽显然不知这点,可神色显然益发的凛然。
单飞却是心情激荡,这种事情在现代其实并不少见,什么多腿猪,双头蛇什么,总体来说均是基因突变,科学家大多将其中归结为环境恶化。
但单飞毫不怀疑,当代会有某些人就在做着这些事情,却归咎于意外。可他从未想到过古代人竟然也有这种本事。
他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在三国吗?
郭嘉凝望单飞许久,叹口气道:“单兄弟实乃我见过最具想象之人,我还以为要对你解释很久,没想到你对这些毫无头绪的事情竟这快就能滤清脉络,倒省了我一番功夫,怪不得曹棺会举荐你来参与此事。”
他有分庆幸的样子,显然是感觉这些话如果要和旁人说,三天三夜对方恐怕也未见得明白,更不要说将一切自动关联起来。
“鬼丰究竟要做什么?”单飞仍旧搞不懂鬼丰的真正用意。
一人远远突道:“鬼丰在向我们挑战、向曹公挑战,可无论他要做什么,我们没听曹棺忠告已经错过了先手,就不能一错再错下去。我们决不能任由鬼丰横行,你要做的就是和曹棺一起,最快的找到异香,然后将他击败!”
我擦!
单飞回头向远处望去,就见到青色的月光下,赵达的脸色也有分发青,脸上的刀疤又如蚯蚓般蠕动,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可怕。
你开玩笑是吧?
单飞沉默无语,心中却在咒骂——许褚、张辽、荀奇加上你手下的那多好手,连人家一根毛都没有碰到,老子从殿顶跳下来都有分吃力,你让我将鬼丰击败?
你今天没吃药是吧?
※※※
夜色幽幽,明月窥人。
单飞不知道青衣人从殿顶飞离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许都城,反倒是沿着鳞次栉比的屋脊一路行去,等到了城隍庙处,青衣人突然顿了下,身形飘忽,已落在城隍庙中。
青衣人没有任何逃命的样子,反倒很有分悠然。
立在院中,青衣人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眼中似闪过分讥诮之意,并不急于远走,只是踱进城隍庙中。
庙内蛛网盘结,纪信的泥塑早已蒙尘,青衣人看着城隍雕像,许久的功夫,突然道:“进来吧。”
城隍庙内本空无一人,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多少有分鬼气森森,门口没有任何动静,青衣人却是霍然转身,青铜面具后的双眸突然闪出道寒光,低喝道:“谁?”
他看来竟是在等人,只是若是他等的人到了这里,闻声早就入内,绝不会还等在院中。
那会是哪个深更半夜的前来?
当然不是烧香拜城隍的百姓,可也绝不是赵达的手下——那些人不但没有跟来的胆量,亦没有跟来的本事。
一念及此,青衣人眼中精光大作,竟还能若无其事站在那里,只是肩头的黑黝黝的剑柄颤动下,竟似要脱鞘而出。
许久的功夫,青衣人终于道:“如今天底下能一路跟来,却不让我发现的人,并不多见。”
说话间,青衣人缓步走到门前,面具更青,眼中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院中静静站着一人。
手中拎着一个古怪的箱子。
月色下,箱体幽幽,似泛着七彩的光芒,述说着流年的沧桑。
青衣人看着那拎着箱子的老人,许久终道:“马未来,你终于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逝水流年
明月当空,凉夜水冷。
马未来拎着流年站在了院中,见到青衣人这么说,轻轻叹口气道:“我本来不想来。”
青衣人目光从流年上离开,终于凝望马未来的双眼,“可你来了,当然不是要说这句废话。你好本事,如果在小白马寺,有你出手的话,说不定能将我留下来。”
他只是略一转念,就知道这个马未来跟踪而来绝非偶然,不由心中警凛,他虽算定赵达不会再追,可一路行来还是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不想这老头子无声无息的跟来,直到现身才让他发现。
马未来只是笑笑,“我留你做什么?我又不准备请你用饭。”
青衣人一愣,面具后的目光突然有分炙热,“如果你马未来想的话,我倒是可以请你用饭。”
马未来看了青衣人很久,终于道:“我吃过了。”
青衣人眼中的炙热慢慢变冷,“你不想吃饭,又不想留我,突然在这里出现,总不是告诉我,你想找我聊聊?”
他本有分嘲弄之意,没想到马未来居然点点头,认真道:“不错,我就是想找你谈谈。”
青衣人冷冷看着马未来,“你觉得我会信你?”
马未来微微一笑,“无论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自己所言。”顿了片刻,马未来看着青衣人,诚恳道:“鬼丰……我暂且这么称呼你……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又或许你是谁都不重要……”
青衣人截断道:“你喜欢就好。”
马未来缓缓点头,“鬼丰,我跟你来此,就是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只想重做一个选择。”鬼丰立即道。
他说的奇怪,马未来竟然点点头,好像明白鬼丰的意思,许久又道:“那你能不能收手?”
鬼丰叹口气道:“马未来,这天底下我佩服的人并不多,你能算上一个,还请你莫要让我失望。”
马未来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并没有动怒,只是认真的想了想,突然道:“可你不会成功的,要知道当年那四人……无论哪个,绝不会比你鬼丰要差。”
鬼丰嘿然道:“马未来,你错了。”
“还请指教。”马未来看起来虽是年迈,但丝毫没有什么老气横秋的样子,几被鬼丰否定,亦没有任何不满之意,反倒很有分兴趣的模样。
“我不是那四个人,我是鬼丰!”鬼丰昂然道。
马未来喃喃道:“你喜欢就好。”
鬼丰见老头子用他的话回了句,不怒反笑道:“一件事若是没人能成功就不去做,那种人始终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
马未来竟是点点头,“这句话很有道理。”
鬼丰一怔,没想到马未来竟然赞同他所言,微有缓和道:“你既然觉得我很有道理……为何不……加入我的计划?”
他在仗剑面对许褚、张辽、赵达这些人时,废话不说二句,对马未来如此,可见他对其极为重视。
“我只是觉得你这句话有道理。”
马未来笑道:“无论是愚者还是智者,总会说出有道理的话来。对于有道理的话,我素来都会认可。”
“你始终不认为我会成功?”鬼丰眼中寒芒闪动。
马未来看了鬼丰良久,“我不是算命的,可我实在看不出你怎能成功?”
“那是因为你忘记了一句话!”鬼丰一字字道。
“哦?”马未来长眉微扬。
鬼丰上前一步,剑柄轻轻嗡鸣,如同诅咒般说出八个字,“三香在手,天下我有!”
流年光华大盛,马未来眼中似也有分奇异的光芒闪动。
二人看起来已不过数步之距。
剑柄更颤,流年的光芒却是渐渐的弱了下来,马未来眼中的光芒也是慢慢的隐去,喃喃道:“你找不到的。”
“你又错了!”
鬼丰凝声道:“想当年张角天纵奇才,已窥三香其中玄奥,可惜天不假年,穷一生遍步九州寻找三香,始终无有所获。可我鬼丰不同。”
顿了片刻,鬼丰又上前一步道:“我已得三香之一,虽不过发挥其威力一二,但只要假以时日,定能发现其中的玄奥。”
马未来皱眉道:“我听说山魈一事,这么说……你真的得到了异形?”他本来一直从容平静,可那一刻终于有了分动容,拎着流年上前半步道:“可你怎能……”
鬼丰眼中寒芒一现,“你要挡我?”
马未来不语,可手中流年光芒又盛,其中七彩颜色竟然有了分斑斓。
鬼丰见状不惊反笑,仰天道:“天涯流年逝水枪,逝水方出人早伤。我早听说过神女传人有天涯、流年、逝水三种绝学,无人可挡,却不知道你马未来今日会用哪个来挡我?”
天光大亮。
更胜月光。
鬼丰出剑。
他话音未落时,就已拔剑,话音方落时,剑已出手,那不过是刹那弹指间的功夫。
马未来突然不见。
鬼丰方才迈出两步的功夫,早就盘算和马未来之间的距离,算定一剑突出,就算是许褚在他面前,猝不及防,恐怕也要被他一剑刺杀。
可马未来竟然躲得开?
鬼丰瞳孔微缩,却不意外,马未来若是连他这一剑都躲不开的话,他何必和马未来说了许多的废话?
高手之争,早非招式相斗,比的更是头脑之灵,感官之精。
出剑时只感觉有微风从头顶掠过,知马未来竟到了他的身后,鬼丰反手一剑,再刺身后,他这时方展现出骇人听闻的用剑技巧。
常人若是刺向身后,不转身亦要反腕倒刺,可他随手一削,整个手臂竟然如没有骨头般反转,丝毫不受人体固有的局限。
只是一剑再出后,鬼丰蓦地再也不动,长剑斜指身后的大地,眼中精芒大盛,可剑上光芒却已然收敛。
月色温柔照落,不敢触碰那剑萧杀的颜色。
那不过是一柄黑黝黝的铁剑,漆黑的没有什么光泽,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若不起眼,又怎能绽放出如此绚丽的光芒色彩?
马未来又出现在了鬼丰的面前,宛若方才从未离开。
只是他手上的流年的光芒亦是淡了下来。
他的身法之快,就算鬼丰见了,也是为之凛然。
“怎不出手?”鬼丰冷笑道:“你马未来是不错,说的却不过是陈词滥调,只是用说的,绝对挡我不住。”
马未来立在那里,终于去了方才的焦灼,只是笑笑:“我不想挡你……我只想和你做个赌局。”
“赌什么?”鬼丰略有动容道。
若是旁人和他做赌,他说不定早就一剑挥过去,要赌的人,也一定要有赌的资格,马未来对他而言,无疑是最有资格的那人。
“我输了,我就帮你寻找三香。”马未来缓缓道。
呛的声响。
鬼丰似是看都不看一眼,挥手之间,长剑已回归背上的剑鞘,“怎么赌?”他没有和马未来讨价还价,因为这个赌注他根本无法拒绝。
马未来认真想了许久,“你当然认识单飞?”
鬼丰略有奇怪,“那是你的弟子?”
“还不是。”马未来含笑道:“我们就以他做赌好了。”
鬼丰更是惊奇,不解道:“怎么以他做赌?看谁先杀了他?”
“那我肯定是比不过你。”
马未来淡淡道:“我只想和你赌——只要你能让他自愿来求我实施你的计划,你就算赢了。”
鬼丰一怔,似乎从未想到马未来会提出这么一个赌法。
马未来微笑道:“旁的香我不敢保证,但是长生香……我知道在哪儿。”
鬼丰面具后的双眸掠过分惊诧和激动,立即道:“你真的和我这么赌?”
马未来点点头,强调道:“我说的是自愿。”
“好,我和你赌了。”鬼丰毫不迟疑道。
马未来看了鬼丰许久,终于只是笑笑,缓缓转身离去,不多时,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暗夜中,流年似乎仍释放着斑斓的色彩,只是慢慢亦是隐入了黑暗。
鬼丰只是看着马未来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样,许久的功夫,这才道:“马未来和我做赌,你怎么看?”
城隍庙空空荡荡,他蓦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多少有分诡异。不想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人轻声接道:“宗主,我可看不出来。”
月色青辉如缎子般铺了下来,滑落在院角树后出现的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身材本是曼妙,穿着紧身的黑衣,月光一洗,更显她身材凸凹有致的诱惑,那女子从树后走出来,秋波漫过,更是一扫秋夜的萧索。
秋夜似乎也有了分多情的颜色。
她娉婷的走过来,一直到了鬼丰的面前,盈盈笑道:“如仙可远不如宗主聪明,宗主想不出来的事情,如仙多半也想不出来。”
女人赫然就是如仙。
她万般风情的出现,鬼丰看她却如瞎子一样,只是道:“我在这里等你,不是要听你废话。”
如仙轻叹口气,“那宗主想听什么话?”
“你最好说些我有兴趣的话。”鬼丰冷淡道:“当年你义母施展手段,让人助曹操官渡之战,事后只求在许都城建如仙楼立身,借此让你周旋在郭嘉等人的身边,不就是想打听些你我都有兴趣的话?”
第一百零八章 用意
月色冷淡,鬼丰语气冷漠,看起来更胜月色。
如仙嫣然一笑,似乎习惯了鬼丰的这种腔调,“可有兴趣的话,如仙都和宗主说了,如今实在再找不到什么让宗主有兴趣的话儿了。”
“单飞为人如何?”鬼丰问道,眼眸中闪过分思索,显然还在考虑和马未来的赌局。
“如仙……”如仙有了片刻的犹豫,蹙眉道:“如仙真不知道怎么来说他。有关他的事情,如仙都和宗主说过了,初见单飞的时候,如仙也有点意外,因为他很像我在邺城看到的单飞。”
“很像?”鬼丰反问了一句。
如仙喃喃道:“很像,可他又不像我见到的那个单飞。”她说的极为矛盾,半晌终道:“在邺城的时候,他本是个极为痴情的人,我看他对甄柔有极深的感情。”
鬼丰眼中似有分奇异之色,这次却没什么不耐,只是静静的听着。
“可再见他的时候,如仙感觉他对甄柔这个名字很是冷漠,似乎根本不认得甄柔一样。如仙从未见过变化这么大的男人。”
“听你所言,你好像阅尽天下男人一样。”鬼丰淡淡道。
如仙“噗哧”一笑,摇摇头又道:“而我在酒楼前见到他的那一刻,竟有了莫名的心跳。”
看了鬼丰一眼,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如仙娇声道:“宗主不觉得奇怪吗?”
“你对谁心跳,我没有任何兴趣。”鬼丰冷冷的回了一句。
如仙看起来想踹鬼丰一脚的样子,终于还是笑道:“可当初如仙对宗主说了,宗主可是很有兴趣。宗主当然知道,如仙有道符,遇到类似的符,都会有些反应。当初如仙虽是不动声色,但一颗心其实也如打鼓一样。好在如仙知道如何控制,这才没让单飞再有怀疑。”
鬼丰只是“哼”了声,示意知道,不过他也没有打断如仙的话,显然是在考虑着什么。
如仙轻声又道:“如仙借赠单飞手帕的时候,摸了他胸口的那道符,发现和义母曾经说过的神女灵符很是相像,这才告诉宗主,这个单飞,可能和马未来有关。而在这儿之前……”
抿嘴嫣然一笑,如仙道:“如仙已经让貂蝉去试探单飞的本事,刺了他两剑,发现他本领实在泛泛。”
“可他还是从茅厕跳了出来。”鬼丰终于接了句。
如仙明白鬼丰的意思,摇头道:“但若是真正的高手,比如宗主这样,无论谁在哪里刺你,都不会得手。单飞当然不能和宗主比较,可这也是如仙奇怪的地方。”
“哦?”鬼丰似有分期待。
“他武功寻常,虽然在鉴别古物上有些门道,在经营酒楼上也有分天赋,但如仙听义母说过,神女灵符本是神女传人的标志,马未来竟然将那东西轻易给了单飞,这说明马未来又很看重单飞,这么说……单飞肯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本领。”
“你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
鬼丰冷哼一声,“神女传人绝不会是蠢人,而马未来更是聪明绝顶之人,他把神女灵符给了单飞,又和我如此做赌,肯定就是有他的把握。”
“他或许只是不想让你杀单飞而已,如果宗主对单飞下手,单飞绝对活不过你的一剑。”如仙迟疑道,她显然来了很久,也从马未来、鬼丰的话中听到了不少事情。
“你觉得会有这么简单?”鬼丰反问道。
如仙终于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无论如何,宗主显然也是有分把握,不然也不会和马未来做赌。”
“我对马未来没有任何把握。”鬼丰沉声道:“在这世上,如果真的有让我忌惮的几个人,他无疑就算其中一个,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的用意。”
“那宗主还和他做赌?”如仙不解道。
“我为什么不赌,我输了本没任何损失。”鬼丰淡淡道。
如仙仔细一想,突然笑了起来,“宗主说的是,马未来竟然没有说宗主输了做什么,他怎么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见鬼丰冷冷的望着她,如仙终于笑不出来,蹙眉道:“宗主这么看着如仙做什么?”
“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
鬼丰凝声道:“无论你有多高的本领,千万不要小瞧马未来。马未来虽老,却绝不糊涂,他设赌就一定有他的深意,只是幼稚的我们没有想到而已。”
说不定马未来是故弄玄虚呢。
如仙心中暗道,终究不想和鬼丰辩论这个问题。
聪明的男人不会和女人较真的辩论什么,可这道理其实一样适用聪明的女人,因为无论怎么辩论,你们若不想砍死对手、又还要在一起的话,糊涂是最聪明的方法。
“如仙,你是个聪明的女人。”鬼丰突道。
如仙笑靥如花,“宗主终于也说了句如仙喜欢的话。”
鬼丰看着眼前这个极具诱惑的女人,淡淡又道:“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既然发现单飞身怀神女灵符,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如仙笑容变的淡了很多,默然片刻才道:“如仙曾对单飞表达过好感。”
“那他怎么反应?”
“如果是夏侯衡、曹馥那种男人,只要如仙动动眼色,他们一定对如仙死心塌地。”如仙自信道:“其实只要是男人……没有道理不对如仙不动心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挑衅的看着鬼丰。
鬼丰只是道:“你约了单飞,单飞根本没有理你,看来他不是男人?这就是你的结论?”
如仙一滞。
鬼丰淡然又道:“或许他是男人,只是你的魅力不如你想的那样罢了……”
“鬼丰!”
如仙娇容一整,很有些冷意,“我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你来指点!”女人无论怎样,总是讨厌男人怀疑她的魅力,更何况像如仙这样的女人。
鬼丰看着如仙,眼中有分冷漠道:“我没有指点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几件事。第一,我和你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你对别的男人如何,我懒得去管,可在我面前,你不用使用你对那些男人的手段,我半点兴趣都无。”
如仙脸上媚色终于淡的和月色一样,不但淡,反倒有了萧肃之意,“那第二呢?”
“单飞不为你吸引,只能说明他和那些冲动的少年不同,非但不同,他反倒老成的可怕,我和他谈了几句就知道,他比任何人考虑的都要多,他心思的缜密,远胜常人,这说不定就是马未来选中他的理由。”
鬼丰淡淡道:“你要真的要想从他口中知道些事情,麻烦你用些女人真正的手段,而不是用你只能迷倒那些愣头青的媚术。”
如仙冷笑道:“听你这么说,你好像比我更懂女人的手段,那不如你来教我,我倒很想看看你有什么真正女人的手段。”
“更懂不敢当。”
鬼丰回道:“只是我是男人,更懂男人罢了。”
如仙只是冷哼一声,反问道:“有一有二,还有第三?”
鬼丰沉吟片刻才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提醒你,你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如仙眼中有寒光掠过,淡淡道:“我不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当然知道我最近做了些事情。”
“我不但知道你弄出很多事情,还知道你今晚杀气很大。”如仙亦有分冷淡道:“你今晚看来杀了不少人。”
“我不想杀人。”鬼丰负手望了眼天上的月色,“但我今晚的确杀了不少人,你知道为了什么?”
如仙本待摇头,终于道:“因为你想逼赵达他们出手,你现在虽有势力,但如今天下最有实力的当然是曹操,你要找三香其余两香的下落,一定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更何况你手中的异形香……”
她没有再说下去,反问道:“我这次说的对不对。”
鬼丰看了如仙一眼,“这才有些像我想要的样子。”顿了片刻,见如仙欲言又止,鬼丰道:“他们被我们这么一逼,当然会全力以赴,赵达对这事不行,可他们还有个曹棺。”
“螳螂捉蝉,黄雀守后。”如仙看着鬼丰道:“你准备趁他们得手的时候出手?”
“不是我出手。”鬼丰摇摇头道:“我还有事要做,要做这件事的本来是你。”
如仙多少有分冷漠道:“你对三香很有兴趣,可我兴趣并不大。”
“我不知道你对三香有没有兴趣。”鬼丰喃喃道:“不过你义父对其一定很感兴趣。”
如仙花容微改,失声道:“你知道我义父的下落。”
鬼丰摇摇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肯定一点,你义父当年对三香的兴趣肯定比我还要浓厚,而他离奇失踪,这些年竟还没有消息,说不定也和三香有分关系。”
转望思索的如仙,鬼丰道:“因此我给你个建议,你一直在找你义父的下落,但茫然没有任何头绪,既然如此,不如盯紧单飞。”
“盯紧他?”如仙纤眉一扬。
“不错,盯紧他,一直到他和曹棺找到三香为止。”鬼丰喃喃道:“我有种预感,找到了三香,定然能找到你义父的下落,我言尽于此,信不信随便你。”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然消失不见。
如仙咬了下红唇,看着鬼丰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挺起高耸的胸脯道:“鬼丰,其实我一直怀疑你和单飞一样,都不是男人了。”
她憋了一口气现在才出,可随即轻叹口气,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喃喃自语道:“盯紧单飞就能找到义父的下落?难道真会这样?”
第一百零九章 离别
难道真的会这样?
月色下的单飞亦是和如仙一般自问,可他想的东西,当然和如仙很不一样。赵达出来后,郭嘉就没有再说下去。
赵达亦没有多说什么。
可单飞知道,他想要当个成功人士的计划可能要稍微改下了,他一定先要完成赵达派下来的任务才行,不然的话,事情就绝非是得罪官二代、太子党那么简单了。
找到三香?击败鬼丰?
单飞不认为赵达真会打算让他来击败鬼丰的,赵达没有那么天真,这明显是千百年来国家灰色存在惯用的手法,给你个崇高的任务让你去卖命,只有那些热血小青年才会被这种言辞鼓动。
老子没那么傻。
不过如果三香真的存在的话,那性质会完全不同。单飞缓步走在回归曹府的路上,心潮澎湃。
他对这个任务兴趣益发的浓厚。
竭力的将所有的问题清理一遍,单飞不由皱起眉头,无论事情多么复杂,但他一定要保持清醒,这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一个好习惯。
一个稀里糊涂的脑袋当炮灰还差不多,要想成功除非老天开眼。
事情看起来很有点复杂,但如果用单飞的思维简单归纳来说——无非就是一个叫鬼丰的科学怪人开始对当局不满,制造出对抗来表达对当局的不满,甚至想要借此完成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科学怪人不但有高超的发明,最可怕的还有高明的武功,诡异的手段,这就怪不得赵达他们动容,王牌军能如何,虎豹骑兵能如何?鬼丰率领的可是X战警之流!
单飞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这个假设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可他居然竟有些信了,原因并不全是他亲眼目睹了所有的怪事,还更因为他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见识和脑袋。
他考古多年,见到的怪事不少,更知道考古界早就发现太多不可能的事情,很多问题根本都是无解的存在。
就在他那个年代,有一次俄罗斯的地质学家在乌拉尔山进行黄金勘探,结果却在地层中发现一些螺旋型的金属丝,有的直径不过0.03毫米。
如此显而易见的人工产品当代做出来当然没什么问题。
可要命的是这些金属螺丝发现的地方是在距今数万年的古老地层,有的更是藏在熔岩层里,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些金属螺丝可能存在超过一百万年!
一百万年前的人类,根据达尔文的进化理论,那还是无知的存在。
很多人都喜欢将框架固定在自己知道的领域来推演,却不知这种推演就和青蛙坐在井口来估算天空的面积没什么两样。
要估算天空的面积,你最少得从井中跳出去看看。
单飞很想跳出来看看,对自己假设的可能并不奇怪,他稍微有点奇怪的是——郭嘉、赵达好像也能接受这个设想。
看来古人的脑袋有时候比起现代人还要超前很多。
单飞自嘲的摇摇头,抬头望去,就见到曹府离他已经不远,一人见他走近,快步迎上来,竟然是董管家。
董管家当然不会在等他。
单飞才想到这里,就听董管家道:“单飞,你现在才回来……我一直在等你。”
心中错愕,单飞不解道:“董管家有何吩咐?”
“是三爷要找你,他让我候着,见到你回来就让你去他那里。”董管家解释道。
单飞知道曹棺消息灵通,多半已知道小白马寺发生的事情,找他一定是为了三香。
对于三香的事情,曹棺恐怕比郭嘉要明白很多。单飞一想到这里,立即点头向曹棺所在的阁楼走去。
走到阁楼前,单飞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董管家竟然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只以为董管家一定要完成曹棺的嘱托,单飞笑道:“好了,我会进去的,董管家放心好了。”
他才要走进阁楼,就听董管家低声叫道:“单飞……”
怎么?
单飞回过头来,有分不解,不知道董管家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董管家望着单飞,似犹豫什么,许久的功夫,终于道:“大小姐被送回来的这段时间,醒了几次,她……”
“她……没事吧?”单飞问道。他记得被鬼丰带上高墙后,见到有几颗脑袋飞进院中,如果大小姐望见,想不惊吓都难。
“她情况不是很好,头疼的厉害,喝了点药总算睡过去了。不过她……在睡过去前,一直在问你有没有事。”董管家道。
单飞沉默片刻终道:“我没什么事的。”
他这当然是废话,可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董管家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他没有再去想。
董管家看了单飞许久才道:“单飞,我是看着公子和大小姐长大的……这些年来,我还真没有看到大小姐对谁这么关心过。”
他本待还要再说些什么,终究只是轻叹口气,转身缓缓的离去。
单飞看着董管家的背影没入黑暗中许久,这才转身进了阁楼,一直到了曹棺静坐的地方。
夜黯淡。
阁楼里暗的不分黑昼白天。
单飞掀开门帘走进去,下意识的望向曹棺一直坐着的方向,忍不住道:“三爷,那三香……”
“我们明日清晨出发。”曹棺的声音传过来。
单飞一怔,不等再说什么,就听曹棺又道:“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早和我一起动身!”
※※※
单飞睁开眼的时候,一时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想了片刻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还在阁楼之中。
他听到曹棺的吩咐后,很是诧异,不解曹棺为何让他留在这里,但他并没有反对,本以为他会睡的不算安稳,毕竟和如鬼般的曹棺在一起,很少有人能够安然。可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太累,他一倒在地板之上,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已睡了过去。
才一起身,曹棺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好了,走了。”他说话间,终于站了起来,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正黎明,天色青暗,日头还沉在天际偷懒,鸟儿都还没有怎么叫唤,阁楼堂中却早停了个轿子,有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无言。
曹棺进了那轿子坐下,简单道:“拿起箱子走就好。”
单飞低头一看,他放在住处的工具箱赫然就在轿子之旁,弯腰过去拎起箱子,单飞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虽然他独立能力不差,但他那时候在高层委托考古的时候,基本不用他做任何准备,他需要带的只是他的脑袋。
果然不出他意料,轿子出了曹府大门,府门前有匹骏马停留,马上放着包裹。
曹棺的声音从轿中传过来,“包裹里有你需要的一切,上马跟着我就好!”
单飞叹口气,并不为曹棺考虑的周到放心,反倒更是担心——曹棺为他节省每一分力气,目的当然是和曾经的高层一样,知道他要面对的绝对是极为困难的挑战。
只是他再没有选择余地。
轿子已起,单飞才要翻身上马,突然听到有人叫道:“单飞,你给我站住!”他心中微怔,回头望过去,就见翠儿快步的走来,一直到了他面前,突然一巴掌挥了过来!
单飞挥手抓住!
他一眼就看到翠儿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她肯定不是来邀他吃饭,可他没想到翠儿竟然要抽他一记耳光,好在他早有提防,抓住翠儿的手腕,皱眉道:“你做什么?”
翠儿用力挣扎了一下,单飞终于松开了手,却是退后一步,就听翠儿叱道:“你就这么走了?”
单飞望着翠儿涨红了脸,半晌才道:“是三爷的吩咐。”
“怪不得你是个家奴!”翠儿骂道:“你难道一辈子都要听别人的吩咐?你不知道大小姐昨晚念了你多少次?”
眼中蓦地有了泪光,翠儿哑声道:“大小姐病的那般模样,还对你念念不忘,你若是有一点良心的话,怎能就这么走了,临走前,看也不看大小姐一眼?”
单飞默然片刻,终于道:“我不知道大小姐病的很重,麻烦你替我转达下问候。无论我是不是家奴,眼下我要听三爷的吩咐……三爷有要事……”
他话不等说完,没想到翠儿做了件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翠儿突然到了三爷的轿子前,跪了下来,大声道:“三爷,单飞说听你的吩咐,我求求你,让他去看大小姐一眼好不好?”
单飞怔住,神色有分复杂。
翠儿求曹棺本不用下跪,可她这般模样,是说明曹宁儿病情严重,翠儿为了曹宁儿担忧?还是说明翠儿知道这个要求很是困难?
翠儿能找到他,当然不是偶然碰到?
翠儿跪着并不起身,只是望着轿子,满是祈求之意。
许久的功夫,轿子终于缓缓落下,曹棺的声音从轿子中传了出来,“单飞,你去看看宁儿,我在这儿等你!”
翠儿大喜,竟向曹棺磕了个头,起身横了单飞一眼道:“你跟我来!”她拉着单飞的衣袖,几乎如飞般跑到了曹宁儿闺房前,低声道:“我昨天晚上到阁楼前说了很久,三爷根本理都不理,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了,你不要让我失望!”
她不等单飞说什么,已将单飞推进了闺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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