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危机浮现


  受限于兵力数量,吴超越只能是选择在南京西城诸门外每门驻扎两个营一千人,建立防御工事和埋设地雷当道拦截太平军的出城道路,以单薄兵力封堵敌人,好在有秦淮河帮忙,既可以帮着挡路,又可以让吴军水师的舢板船队快速机动作战,所以吴军在南京西城的兵力虽单,却也勉强够用,还能在包围敌人的同时腾出手发起攻城,向东城敌人施加压力。
  压力最大的是吴军冯三保兵团,南京的东门外没有类似秦淮河和玄武湖之类的天险拦道,地势又十分开阔,很容易被太平军突围得手,再加上冯三保兵团的装备和单兵素质都比较差,所以冯三保只能是采纳自己兵团里的湘军老人的建议,征调大量的百姓民夫,挖掘一道从孝陵卫到秦淮河的大型壕沟补强防御,结果吴超越虽然没有反对冯三保用这个笨办法封锁敌人,吴军却因此耗费了大批的钱粮,加重了后勤的负担。
  只负责封锁神策门和太平门的吴军曹炎忠兵团在防御方面压力最轻,然而在分兵攻打位于紫金山上的太平军据点天堡城时,吴军将士却遭到了守垒敌人的顽强抵抗,多次进攻都被太平军打退,连续打了两天都没能拿下天堡城,相反还付出不小的死伤代价。
  两天都没能打下天堡城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天堡城位于紫金山的西峰山顶,吴军后膛炮从山下开炮,苦味酸炮弹打不进敌营,也就掩护不了吴军将士发起进攻。二是天堡城的工事坚固,营墙和炮台全都是本地最坚硬的虎皮石砌成,吴军的掷弹筒和苦味酸手雷都无法破坏,再加上太平军的枪炮火力设置合理,主战武器米尼枪又十分适合打防御战,所以仰攻登高的吴军将士就是想不吃尽苦头都难了。
  拿不下天堡城就没办法对得到天堡城火力掩护的地堡城下手,连续攻坚失败后,一向稳重曹炎忠难得来了些脾气,干脆亲自到了第一线指挥督战,可这么做仍然收效不大,吴军的两次进攻仍然还是被太平军击退,死伤数十人却连天堡城的营墙都没能摸到。曹炎忠大怒,除了把率军冲锋的营官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外,又当场颁布重赏,组织敢死队再次发起进攻,决定以达纳炸药炸开天堡城营墙,打开进兵道路。
  让曹炎忠失望的是,他亲自组织的敢死队还是很快就被太平军的枪炮打散,然而就在曹炎忠破口大骂的时候,却又很快惊喜的发现,自军的敢死队虽然溃散却没有放弃进攻,仍然还在借着草木土石的掩护艰难向上攀爬,逐渐逼近敌营,而太平军的枪炮虽然一直在射击不断,却始终打不退吴军敢死队。曹炎忠见了大喜,赶紧又派大队上前以枪炮掩护,宁可多付出一些死伤也要掩护敢死队进攻。
  天色微黑的时候,几个敢死队的队员终于还是摸到了天堡城墙下,可是还没等这几个勇士安置炸药引爆,墙上就已经冰雹雨点般的砸下无数石头和灰瓶,又有太平军士兵冒险探出头来对着下方开枪,几个吴军勇士非死即伤,根本无法实施爆破,下方的吴军将士急得直跺脚,可两次冒险上前增援,都被太平军的枪炮打退。
  功败垂成的关键时刻,奇迹出现,一个没戴帽子的吴军勇士突然从草丛冲了出来,冲到前方扛起炸药包就往天堡城下冲,太平军士兵赶紧又砸石头又开枪,却始终没能打中那个吴军勇士的要害,那吴军将士成功冲到墙下,把炸药包硬塞进一个射击孔中,拉开引信就往山下滚,结果也是他的运气,射击孔里太平军士兵手忙脚乱间竟然失手滑落,没能把炸药包推出射击孔外,吴军的炸药包直接在太平军的墙下地堡中炸开,顿时把天堡城的营墙炸出了一个大口子。山下吴军齐声欢呼,立即发足冲锋,经过一番艰苦鏖战中,总算是拿下了这座已经挡住吴军三天的太平军营垒。
  战后,那名吴军勇士当然被领到了曹炎忠的面前受赏,心花怒放的曹炎忠先是狠狠夸奖了一通这名吴军勇士,亲手把承诺的赏赐颁发给了他,然后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说!”
  “将军,小人有两个儿子,家里穷一直没能让他们读上书。”那操着江西口音的吴军勇士也没客气,说道:“听说我们镇南王在汉口建得有新学堂,读出来的都有大出息,小的想让我的两个儿子……”
  “哈哈哈哈。”曹炎忠大笑着打断了这个吴军勇士的话,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有出息,能为你儿子的将来考虑。行,你两个儿子进汉口学校的事包在我身上了,他们在汉口的学费吃住也包在我身上。”
  吴军大将曹炎忠一辈子只做了一件让吴超越不高兴的事,就是保举了这个吴军勇士的两个儿子去汉口读书,因为这个吴军勇士是江西奉新人,姓张,后来他的小儿子出人头地后被吴超越知道情况,气得吴超越把碗都摔了——因为他的小儿子叫做张勋。
  这位张姓吴军勇士虽然已经不幸生下了败类儿子,然而他却实打实的帮助吴军拿下了天堡城,为山下吴军消弭了来自天空上方的隐患。后顾无忧之后,吴军曹炎忠兵团马上着手准备攻打邻近的地堡城,先是把二十门后装膛线炮搬运上山,直接架设在太平军留下的炮台上,居高临下对着地堡城狂轰滥炸,直到把地堡城里的建筑基本化为一片火海,吴军将士才在曹炎忠的亲自指挥下向地堡城发起进攻,并且靠着上下两个方向的强大炮火掩护,只用了大半个白天就胜利攻占了地堡城,基本全歼垒内敌人守军。
  天堡城和地堡城两处要塞的先后陷落并没有让李秀成感到太多意外,唯一让李秀成惊讶的只是吴军的攻坚速度和攻坚决心,还直接惊叹道:“前后才打了五天,地堡城和天堡城居然就已经丢了,我还以为这两处营垒无论如何也能撑上半个多月啊。”
  “我们的将士已经尽力了,是妖兵的火力太猛,洋火药又厉害,实在挡不住。”李书香也是唉声叹气,然后对李秀成说道:“忠王千岁,妖兵打我们的天堡城和地堡城打得这么坚决,宁可不考虑伤亡也要尽快拿下,看样子是盯紧龙脖子这个天京城防的弱点了,我们是不是该早做准备,防范万一。”
  “是该准备了。”李秀成点头,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书香,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有点怪,妖兵这么重视龙脖子这个地方,超越小妖却没有亲自到北城督战,只是在聚宝门外坐镇,这其中会不会有花样?”
  “忠王千岁,难道你怀疑妖兵是在声东击西?”李书香明白了李秀成的意思。
  李秀成点头,说道:“龙脖子是我们弱点不假,但我们只要重视注意这个地方,抢修工事堵住这个漏洞也不是太难,以超越小妖的奸诈,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所以我怀疑,超越小妖没有亲临北城指挥督战,就是他很清楚光靠打龙脖子不能保证一定能破城,他叫妖将曹炎忠重点关照龙脖子,有可能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想调虎离山,骗我们把机动精锐提前布置到龙脖子战场。”
  考虑到吴超越一向用兵诡诈,李书香当然不敢否定这个可能,只能是先点了点头,承认吴军的动作有可能是在声东击西,然后又问道:“忠王千岁,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不能着急调整军队布防。”李秀成答道:“军队不动,组织城内百姓全力抢筑内墙,先筑一道连接天京内城和太平门的内墙,然后再看妖兵的反应。”
  “这样未免太被动了。”李书香建议道:“要不这样,把一些二线军队调到太平门那边,然后叫我们之前秘密向妖兵诈降的将领出面,暗中给妖兵送去假消息,就说我们已经把机动精锐调到了太平门战场,又在那里埋了许多的地雷和暗藏了炮火,让妖兵觉得我们已经把主要力量用在了龙脖子战场。如此一来,如果妖兵真打算声东击西,就一定会有动作。”
  李秀成点头接纳,按照李书香的建议当场安排布置,心里说道:“超越小妖,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前文说过已经有不少的太平军将领立场动摇,悄悄与吴军方面取得秘密联系,这些人中确实有人是贪生怕死主动乞降,但也有人是受了李秀成的密令暗中诈降,既乘机试探吴军的虚实动静,也随时准备着给吴军方面假消息假情报,帮李秀成误导吴军的敌情判断。——历史上李秀成的女婿蔡元隆就是这方面的高手,太仓诈降差点直接干掉了李鸿章的亲弟弟李鹤章。
  也正因为有这些诈降者的存在,吴超越便很快就收到了李秀成大举增兵龙脖子战场的消息,结果也还别说,因为吴军细作和曹炎忠那边也有类似报告的缘故,吴超越还真相信自己的调虎离山计已经成功,城内敌人的重心已经迁移到了南京城东北部,聚宝门到仪凤门这边的漫长墙段,已经有空子可钻。
  也是活该吴超越倒霉,刚误判了敌情,吴军水师的巡逻船队又送来统计报告,说可能是因为城外小型湖泊过多的缘故,清凉门到旱西门之间的太平军守兵数量不多,巡逻也不够严密,同时更重要的是吴军水师斥候还发现这道墙段有多处过于陈旧且修缮不足,砖石松动容易挖掘,十分适合施展吴军拿手的城墙爆破战术。吴超越闻报大为心动,与一干幕僚讨论了一番后就决定赌上一把,很快就制订了一个夜间偷袭计划,组织三千余人的军队发起爆破偷袭。
  吴军水师的斥候当然没有欺瞒吴超越,吴军工兵秘密潜行到了南京城下后,确实在年久失修的墙段上很快就挖开了墙砖,碰到了南京城墙里的夯土层。然而正当吴军工兵奋力挖掘已经坚硬得和石头差不多的明代夯土时,不打灯火躲在城墙上的太平军暗哨却听到了吴军工兵的挖掘声音,悄悄发出了告警信号,驻扎在城楼里的太平军守兵紧急出动,丢火把扔石头砸打吴军工兵。而受命发起奇袭战的吴军大将秦立也有些贪功,偷袭不成干脆改为强攻,想乘着太平军预备队还没来不及上城助战的机会强行登城,拿下攻破南京的第一功。
  蚁附强攻的结果是吴军惨败,兵力充足又从没有忽视过西线防御的太平军预备队接连登城,以数量的羊头石、灰瓶和滚木迎头痛击冒险强攻的吴军将士,全靠飞梯登城的吴军将士则只是在初期看到过一点机会,然后就越打越难,在缺乏炮火掩护的情况下被太平军石头砖块砸得头破血流,又被密集火力打得死伤惨重,最后不得不丢下近百具尸体狼狈而逃,十分丢脸的结束了这次偷袭战。
  这一仗对屡战屡败的太平军来说当然是一针强心剂,同时也证明了李秀成的判断无差,表面上重点关照龙脖子的吴军确实在惦记着偷袭南京城防的其他弱点,让李秀成更加不敢把主力集中到龙脖子战场,更加增添了吴军的偷袭得手难度。而对吴超越来说也不是一无所获,通过太平军预备队的上城速度和数量,起码让吴超越明白了自己的声东击西之计并没有完全成功,太平军在南京西城内仍然驻扎有数量可观的重兵守城。所以仔细了解了偷袭失败的前后过程后,吴超越很快就得出结论,道:“南京这场仗有得打,想光靠声东击西偷袭破城,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戴文节等幕僚一致认同吴超越的判断,然后戴文节又安慰吴超越道:“镇南王不必担心,我们用不着急,我们有长江水路可以运粮,这场仗就是打上一年半载也用不着考虑粮草军需的问题,可以慢慢来,慢慢的打。”
  已经彻底疏通了长江航道又有优势水师在手,吴超越确实用不着为军粮和战役时间担心,是可以从容调整战术,另想办法攻破南京城。可是才到了当天下午,吴超越就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也有些过于乐观了,因为当天下午时,此前已经几次和吴军主力取得联系的上海吴军送来急报,除了报告上海吴军现在的具体情况,又向吴超越报告了两个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是英国的香港总督兼驻华三军司令突然换人,与吴军关系不错的老包令被调回英国任职,他的宝贝儿子小包令又要把手里的南非矿产勘探股份全部卖还给老吴家,而新上任的香港总督罗便臣此前从来没有来过亚洲,也在之前与老吴家没有任何的关系往来,所以老吴家和英国官方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还有英国官方对待中国内战的态度立场,都有可能出现新的变化。
  第二个坏消息对吴超越来说更麻烦,那就是上海吴军发现李秀成的使者已经到了上海租界与英法等西方列强联系,公开表明态度要请西方诸国调停吴军与太平军之间的武力冲突,并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而李秀成此举一旦成功,英法等国为了各自利益出面干预的话,目前还不敢得罪英法列强的吴超越就将面临棘手难题,稍微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引发难以预测的危险后果……


第六百零一章 缘分不浅
  “没办法,我们的攻城计划又得变了。”
  看完了上海吴军送来的紧急情报后,吴超越的神情颇有些无奈,语气遗憾的向在场的几个帮凶说道:“不能再慢慢的打了,必须得加快动作,尽快拿下江宁城,不然的话,长毛如果真的求得英国法国插手干预我们和他们的决战,这场仗的变数就得增大了,我们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都不是没有可能。”
  “镇南王,长毛真的能求得动洋人出面调停?”戴文节对太平军的外交努力十分怀疑,说道:“先不说我们和洋人的关系更好,有合乎国际公法的正式外交关系,就算洋人那边为了他们的利益可以出卖我们,长毛又能拿得出什么价钱让洋人动心?”
  “千万不要小看了长毛手里的筹码,也不能低估了洋人的厚颜无耻程度。”吴超越摇头,说道:“东南沿海的富庶之地,大部分还在长毛的手里,这些年来长毛打家劫舍也攒了一笔可观的积蓄,洋人如果盯上了这些东西,绝不是没有可能被长毛收买。”
  “还有。”吴超越又补充道:“对于国家利益来说,再没有让其他国家陷入内战让自己做裁判决定胜负更有利的事,英国人和法国人不可能看不懂这一点,他们只要有一个国家出面插手我们的内战,对我们来说就是麻烦无穷。即便我们可以不搭理他们的干涉坚持干掉长毛,也有可能引发外交争端,不利于我们的战后重建和发展。”
  吴超越之所以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当然是因为清楚后世中国在外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不想也不愿在中国工业基础还十分薄弱的情况下,与当今世界的两大霸主英国和法国结仇。而戴文节等人虽然不象吴超越一样是穿越者,却又因为亲眼目睹过西方列强在军事技术和工业实力方面的巨大优势,同样也不愿与这些无法战胜的敌人翻脸开战,所以便都是纷纷点头,说道:“这点是不能不防,现在我们最好的办法是只有赶紧攻破江宁城,干掉李秀成和洪秀全这些大长毛,不给洋人插手的机会。”
  吴超越不再多说什么,先是让幕僚代笔给吴老买办和周腾虎等人回信,让他们替自己联络身在香港的便宜老爸吴晓屏,让便宜老爸不惜代价拉拢英国新任香港总督罗便臣,延续自家与英国官方相对来说一直十分友好的关系;又请吴老买办出面,尽全力阻挠太平军使者请英法出面调停的事。然后吴超越才坐到了地图沙盘的旁边,一边回忆归纳这几天收集到的太平军军情,一边盘算和琢磨尽快拿下南京城的办法。
  盘算的结果是吴超越发现自军迅速破城其实也有把握,只要动用三大陆师兵团的其中两个,集中力量猛攻南京城墙的一处阵地,以吴军的武器装备和士卒素质等综合优势,配合以威力巨大的达纳炸药,完全有很大希望直接破城——了不起就是多付出一些伤亡代价。然而很遗憾,吴超越如果使用这个战术攻城的话,那么吴军就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防范太平军弃城突围,而一旦让李秀成保护着洪秀全逃到了苏杭后方,彻底消灭太平军的时间肯定变得遥遥无期不说,太平军也将获得充裕的时间去争取把西方列强拉下水,更加增加吴军的统一难度。
  鉴于此情,目前对吴超越来说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在确保封堵太平军突围道路的情况下,以部分兵力打入南京城内,逐步消灭城内敌人,让太平军无法在城中容身被迫突围,然后再以围城之兵发力,在野战中全力消灭试图夺路逃命之敌。而这一点,只要能够想办法迅速突破太平军的城墙防线,开辟一条稳定可靠的进城道路,那么以吴军在武器装备和士卒素质方面的优势,达到这个目的不但有希望,也有把握。
  “还是得想办法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出奇制胜啊。”
  思路转了一圈后,吴超越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如果能想出办法迅速突破太平军的城墙防线,那什么都好说,可如果做不到这点,那什么都是空话一句。不过还好,这方面一向都是吴超越的强项,具体如何偷袭的办法吴超越虽然一时还想不出来,然而针对李秀成并没有把守军主力主要集中于北城战场这个部署安排,吴超越却很快发现了机会所在。盘算了片刻后,吴超越还向戴文节问道:“文节先生,假如你是李秀成,看到的我的旗号突然出现在了下关一带,你会怎么想?”
  “我会怎么想?”设身处地的替李秀成盘算了一番后,戴文节答道:“回镇南王,我会马上起疑心,下关战场那边虽然也很重要,但还是比不上聚宝门这边紧要。而且下关那边已经有钱威将军坐镇,聚宝门这边是由镇南王你亲自统兵,镇南王你没有理由再离开聚宝门这边去下关建立中军大营,完全不符合常理,所以我一定会起疑心。”
  “那你会怀疑我准备做什么?”吴超越追问道。
  “这个……”问题的难度有点大,戴文节花了不少的时间思考才答道:“镇南王,如果学生是李秀成的话,我会怀疑你想继续声东击西,诱我把主力调到北城,为你偷袭江宁南城创造机会。但是考虑到镇南王你的用兵一向是喜欢出奇制胜,我也会怀疑你来一个实则实之,真的到了下关,突然对江宁的北城下手。”
  “那你会怎么应对?”吴超越又问。
  “以不变应万变。”戴文节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得很快,答道:“除非镇南王你大规模的调整军队驻防,否则我就一定会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因为镇南王你只是移驾到了下关主持战局,并没有对下关一带的江宁城墙形成实质威胁,调整城内军队不但没有必要,还容易出差错露出破绽。”
  吴超越缓缓点头了,又盘算了一段时间后,吴超越下定决心,一拍桌子说道:“搬迁我的中军大帐,到下关去!”
  “镇南王,你真要去下关?”戴文节一愣,忙问道:“无缘无故的,镇南王你怎么突然决定去下关?聚宝门这边怎么办?”
  “当然是让李秀成彻底摸不着头脑,不敢随便调整军队布防,给我们攻打下关三门或者神策门创造机会。”吴超越答道:“至于聚宝门这边,以不变应万变,不做任何调整只守不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意外。”
  “镇南王,你决定对下关三门或者神策门下手?有什么原因吗?”戴文节又问道。
  “原因就两个字,兵力。”吴超越答道:“我搬迁中军大帐,准备带四个营过去,这点兵力数量不多,应该不会引起长毛的警觉。但实际上呢,我带了四个营过去后,再加上钱威此前带过去的八千兵力,还有曹炎忠大约八千人的机动兵力和三千人的神策门驻军,我们在江宁城西北部的四门战场上,就有超过两万三千军队可以动用,就算在每座城门外驻扎两千军队封堵长毛的逃命出击道路,我们也还有超过一万五千人的机动兵力可以投入攻坚战场。然后只要想办法突破长毛的城墙防线,这么多兵力就足够决定城内战局的胜负。”
  说到这,吴超越顿了一顿,然后又补充道:“还有,下关毗邻长江,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紧急抽调水师上岸助战,更加确保我们在局部战场上的兵力优势。”
  戴文节鼓掌叫妙,称赞道:“镇南王妙计,既不引起长毛的太多怀疑,又不声不响的在下关战场集结大批兵力听用,只要长毛别提前把主力调动到江宁城西北角,我们就有很大可能杀长毛一个措手不及。”
  “也要看能不能突然攻破江宁城墙。”吴超越叹了口气,仍然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突然破城,但吴超越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挥手说道:“先把我的中军大帐搬过去,具体怎么破城,等我到了下关再说。那边的情况我比较熟悉,在那里动手,把握也比在其他战场上大些。”
  吴超越并没有在当天就把自己的中军指挥部搬迁到下关,原因一是搬迁指挥部牵涉众多,需要时间准备,二是冯三保那边突然派人来报,说两天后是冯三保的四十岁生日,冯三保本人虽然不想为这么点小事费心,可狗头军师丁宝桢却献计诱敌,准备利用冯三保兵团大量征调本地百姓挖掘围城壕沟、百姓民夫中肯定潜伏得有许多太平军细作这点,故意大事张扬,演戏饮宴,引诱太平军在冯三保生日的当天出城偷袭,暗设伏兵迎头痛击太平军的出城之兵,尽量在野战中削弱敌人。冯三保盘算再三觉得是个办法,就一边着手安排诱敌计划,一边向吴超越密报此事。
  吴超越对丁宝桢这个诱敌计划十分赞赏,为了不引起李秀成的警觉,吴超越便暂时推迟了自己转移指挥部的计划,全力配合冯三保兵团的诱敌之计。——推迟的原因也很简单,吴超越如果搬迁了中军指挥部亲自去了南京城西北部,冯三保又突然在南京城正东的孝陵卫大张旗鼓的庆祝生日,李秀成肯定会怀疑这是吴军的诱敌计。
  晚清名臣兼著名吃货丁宝桢没让吴超越失望,收到谢庄土包子地保冯三保大张旗鼓过四十岁生日的消息后,李秀成果然中计上当,一边嘲笑冯三保的土包子暴发户行为,一边安排了两支精兵埋伏在了朝阳门和洪武门内,乘着吴军冯三保兵团大肆庆祝的机会突然出城,借着夜色掩护偷袭孝陵卫,妄图利用吴军防备松懈的机会,狠狠教训一下吴军中实力最弱的冯三保兵团。
  冯三保兵团确实在吴军三大陆战兵团中实力最弱不假,可是实力再弱,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伏击没有携带重武器的太平军,冯三保兵团还是可以做到想不打胜仗都难。一场激战下来,冒险出城偷袭的两路太平军双双惨败,率军从朝阳门出击的太平军大将练业坤战死,所部六千余人逃回城里的还不到两千,从洪武门出击的太平军方海宗部也损失不小,士卒连阵亡带被俘和乘机逃亡超过三千人,两个天安级别的将领阵亡,丢失军械无数,还连宝贵的骡马毛驴都被吴军缴获了四百多匹。
  出城军队遇伏惨败的消息送到李秀成的面前后,李秀成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既内疚自己的判断决策失误,又无比惋惜一下子折损这么多精锐预备队,严重削弱了自己手里的机动力量。然而事还没完,才刚到了第二天早上,城外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吴军搬迁中军指挥部,吴超越亲自率领大约两千人左右的吴军将士取道江东门向北迁移,李秀成闻报不敢怠慢,赶紧匆匆登城,亲自到了城墙上观察敌情。
  隔得太远,在望远镜里看不到太多有价值的情况,所以李秀成在城墙上亲自观察后唯一所能确认的,就只是吴超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确实正在大步北上。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秀成就更加有一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吴超越为什么会突然搬迁指挥部,无缘无故的离开聚宝门重地。
  “超越小妖吃错药了,没头没脑的,怎么会突然想起转移中军营地?”得力参谋李书香也十分不明白吴超越的用意,疑惑说道:“聚宝门这边的战线本来就长,我们在这个方向突围的机会也相对来说最多,超越小妖的军队安排又摆明了是想困死我们,他怎么还要离开这个位置,去北面的下关方向?”
  李秀成苦苦思索,半晌后才十分小心地说道:“超越小妖的旗号是离开聚宝门向北走了,可是他本人有没有和他的旗号在一起?”
  “忠王千岁,你怀疑超越小妖只是虚打旗号北上,他本人没有走,还在聚宝门外?”李书香明白了李秀成的意思。
  “以超越小妖一贯的为人,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李秀成回答得斩钉截铁,又说道:“毕竟,聚宝门这边的城墙最长,超越小妖如果想出奇制胜的话,聚宝门这边是最好的选择。”
  李书香点头,同样怀疑吴超越仍然是在声东击西,表面上离开聚宝门,实际上还是躲在聚宝门外准备偷鸡摸狗。再接着,李书香还考虑到了另外一层,说道:“忠王千岁,最好是多防着一点聚宝门这边,我们在南城的机动兵力昨天晚上才被妖兵重创,军心受挫,预备队力量也被削弱,超越小妖如果真的又来偷袭南城,我们很容易吃亏。”
  李秀成点头,很快就拿定主意,说道:“不做任何调整,以不便应万变,先摸清楚了超越小妖移营的用意再说。还有,南城这边从今天晚上开始,加双倍的巡逻队和暗哨!”
  就这样,被并不是很擅长军事的吴军幕僚长戴文节猜中,因为忌惮吴超越的诡诈多计,又实在无法判断吴超越突然搬迁指挥部的原因和目的,李秀成果然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没敢轻易调动守军调整布防。而吴军方面则是在动作不大的情况下悄然完成了重心北移,暗中将主战场选择在了下关三门和吴超越当年亲自守卫的神策门一带。
  但是也有让吴超越意外的事,当吴超越带着两千中军来到下关后,还没等吴军将士建立起新的中军营地,吴军特务头子张德坚就匆匆来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奏道:“禀镇南王,长毛降将吴建瀛与我们取得联系,说是他已经成功回到了他的旧部军队里,请我们按照约定出兵他的防区,帮他取得李秀成的信任,重掌旧部军队。”
  “他的防区在那里?”吴超越随口问道。
  “禀镇南王,在神策门。”
  “神策门?!”
  张德坚的回答让吴超越难得失声惊呼了一次,还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升。可惜张德坚却无法体会吴超越这种心情,只是继续说道:“李秀成的亲信吉庆元负责总领定淮、仪凤、钟阜、金川和神策五门,吴建瀛的旧部被分派在了神策门听命,军队还被吉庆元一分为二,交给吴建瀛原来的两个旧部下刘玉林和方有才分别掌管,直接听令于吉庆元指挥。吴建瀛目前在方有才军队里任职,帮着方有才安抚士卒,处理一些军中杂务,虽然没办法直接统兵,不过还是有一些人继续听他的话。”
  “还真是神策门,还真是缘分。”
  吴超越又笑了笑,颇有些惊讶于自己与神策门的不解之缘。可是再细一盘算后,吴超越却又发现神策门这边未必就是自己的机会,说不定还有可能耽误自己的破城大计。因为首先第一点是吴超越还无法判断吴建瀛的降意真假,担心吴建瀛如果是诈降的话,自己一旦在他身上做文章,马上就会彻底暴露自己的攻城主战场所在。其次是就算吴建瀛是真投降,吴超越派兵偷袭故意给他立功机会,也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真正主攻目标,让李秀成注意到吴军随时可以集结重兵发起攻城的下关战场……


第六百零二章 比谁都合适
  “……吴建瀛是在见到镇南王你的当天傍晚回到长毛军队里的,用的借口是在汤山一带遇到我们的巡逻哨队劫杀,为了让长毛相信,还故意用火枪自己打伤了自己。但是长毛似乎对他还是有些怀疑,审问了很久都没有让他归队,还准备要让他再回苏州。”
  “……吴建瀛说他运气还不错,及时搭上了李秀成心腹吉庆元这条线,悄悄给吉庆元塞了五十两黄金,求得吉庆元在撤退的时候带他进了江宁城,又求得吉庆元同意让他回到旧部军中任职,给他原来的旧部方有才打下手,还答应有机会在李秀成面前给吴建瀛说说情。所以吴建瀛希望我们赶紧帮忙让他立功,让他有机会重新带兵,这样他才能想办法偷偷打开城门,接应我们杀进江宁城里。”
  “这些经过都是吴建瀛的一面之词,因为卑职此前没能在吉庆元身边安插内线,没办法了解具体经过,所以卑职无法判断吴建瀛说的是真是假,不敢断定他到底是真降还是诈降,这点请镇南王恕罪。”
  聆听着张德坚的详细报告,吴超越一直没有吭声,心里也在犹豫难决,既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破城机会,又无比担心吴建瀛的降意真假,更担心这件事处理不慎,暴露自己的战场选择,为自军破城更增难度。最后,还是在张德坚介绍了吴建瀛所部防区是在神策门西面的红庙街一带后,陪伴在旁的戴文节才开口说道:“镇南王,这件事最好小心起见。如果吴建瀛是诈降的话,我们在他身上做文章,不但有可能落入长毛陷阱,还马上就会暴露我们的攻城主战场位置,给长毛提前做好防范准备的机会。”
  吴超越犹豫着不说话,半晌才向张德坚问道:“石朋,你和长毛降将打交道的经验多一些,你觉得这个吴建瀛是真降还是诈降?”
  “卑职无法判断。”张德坚摇头,又很是小心地说道:“不过卑职总觉得这件事太巧了,我们要吴建瀛想办法回到他的旧部军队里,他不但很顺利的就做到了这一点,他的旧部军队还恰好就在我们准备要打的神策门防区,而且还恰好是在镇南王你亲自来到下关的同一天和我们取得联系,这几个巧合凑在一起,巧得让卑职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也不能说完全是碰巧。”吴超越摇头,说道:“吴建瀛的旧部进城以后就被李秀成安排在神策门驻守,当时我们还没决定要在下关这边动手攻城,不可能是长毛提前安排了在这里等着我们。”
  “镇南王,你觉得吴建瀛是真投降,真打算给我们做内应?”张德坚试探着问道。
  “我也没办法肯定。”吴超越摇头,坦然承认自己也无法判断吴建瀛的降意真假,然后吴超越又说道:“不过我更担心的是另外一点,就算这个吴建瀛是真投降,我们安排军队偷袭帮他立功,在神策门这边有了动作,李秀成就有可能怀疑到下关战场,再结合我们的兵力配置,李秀成说不定还有可能直接推断出我们的战场选择,发现我们的主攻目标是在下关这片区域。”
  “是不能不防。”戴文节赶紧点头,又提醒道:“尤其是镇南王现在你已经亲临下关战场,这点更容易引起李秀成的怀疑。”
  吴超越又不吭声了,盘算了不少时间才下定决心,说道:“算了,吴建瀛这个机会不要了,不管他是真降还是诈降,我们都不去搭理他,先尽量别引起李秀成的警觉,然后再另外想办法破城。”
  戴文节和张德坚一起点头赞同,都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最好还是尽量别引起太平军的太多警觉。吴超越则遗憾的看了一眼自己十分熟悉的神策门方向,悄悄叹了口气,暗道:“可惜,如果真能从神策门打进城里就好了。”
  ……
  身在江宁城中,又没办法随时与吴军保持畅通联系,冒险回城给吴军当卧底的吴建瀛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多疑的家门抛弃,还在望眼欲穿的等待吴军帮助自己立功受赏,重掌军队。
  为了能够得到吴超越许诺的封赏和荣华富贵,也为了报复无缘无故剥夺自己兵权的李秀成,吴建瀛在南京城里准备得十分卖力,除了拼命讨好自己的新上司吉庆元外,也放下架子尽量与自己曾经的部将方有才友好相处,不辞劳苦的帮方有才处理军队里的各种烦琐事务,即便被人嘲笑也毫无怨言。结果因为此前就和方有才关系不错的缘故,吴建瀛还真的很快就获得了方有才的信任和依赖,不但可以在方有才军中随意活动,还可以自由上下城墙,获得与吴军秘密联系的机会。
  吴超越把指挥部搬迁到下关的同一天,确认已经把情报送到吴军手中后,吴建瀛还觉得吴军很可能会在当天晚上就动手发起假偷袭,为了抓住这个立功机会,吴建瀛干脆直接住到了神策门的西段城墙上,顶着秋夜细雨才半个晚上就来回巡城三次,小心观察城下动静,随时准备着率军迎击吴军的偷袭之兵。然而让吴建瀛十分失望的是,时间都已经快到半夜子时了,城下依然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异常动静。
  “镇南王怎么还没派人来偷袭这里?提前约个时间就好了。”
  惋惜着没能与吴军提前约定时间,到了三更子时的时候,吴建瀛再一次带着几个心腹亲兵在城墙上来回巡哨,一边假意检查值勤哨兵有没有偷懒睡觉,一边小心留意城下动静。结果一圈转下来依然还是一无所获,大失所望的吴建瀛正准备回到城楼休息,不曾想金川门那个方向却突然过来了一队打着火把的太平军士卒,吴建瀛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大声喝问道:“口令!”
  “天生天养和为贵,各自相安享太平。”
  回答的口令无误,可是声音却让吴建瀛觉得依稀有些熟悉,再仔细定睛看去时,吴建瀛又顿时大吃一惊,脱口惊叫道:“忠王千岁?!你怎么亲自来了?”
  深夜登城的这队太平军为首者确实是李秀成,旁边还跟着李秀成最信任的李书香,见吴建瀛手忙脚乱的跑到自己面前行礼,李秀成也是一愣,同样有些惊讶地问道:“吴建瀛?怎么是你?我记得我已经派你回苏州帮着筹办粮草了啊,你怎么还在天京城里?”
  “臣下在汤山遇到妖兵哨队拦截,受了伤,只能是重新回了天京。”
  吴建瀛赶紧解释,随同李秀成巡城的李书香也说道:“忠王千岁恕罪,还忘了向你报告这件事,进城那天养天义(吉庆元)有过报告,说什天安被妖兵拦截受伤,重新回到了我们的军队里。养天义知道什天安熟悉军队情况,还让什天安回了他的旧部军队,帮着养天义现在的部将方有才处理军中事务。”
  性格同样有些多疑的李秀成又看了吴建瀛一眼,心里多少有些狐疑,然而却又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吴建瀛的身上衣衫已经被细雨打湿,便随口问道:“上城多久了?怎么衣服湿成了这样?”
  “回忠王千岁,臣下就住在城上。”吴建瀛如实回答,又说道:“天上一直在下小雨,臣下又已经来回巡哨了四次,所以衣服就被雨水打湿了。”
  “已经巡哨了四次?”李秀成心里更是疑惑,问道:“怎么巡哨得这么勤?”
  “回忠王千岁,因为超越小妖已经到了下关。”吴建瀛对这个问题倒是早有准备,马上就答道:“超越小妖无缘无故的在今天移营到了下关,臣下担心这是妖兵准备在下关一带动手的信号,就加紧了防备,尽量多巡哨免得哨兵偷懒睡觉,给了妖兵偷袭的机会。”
  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李秀成的心中疑虑稍减,也对勤奋卖力的吴建瀛多少有了些好感,便又随口说道:“辛苦了,但也别太紧张,这场仗还有得打,别现在就累坏了身体。”
  “多谢忠王千岁关心。”吴建瀛赶紧道谢,又十分虚伪地说道:“忠王千岁,你才是要保重你的身体,深夜巡城的事交给我们这些忠殿臣子就行了,用不着你亲自登城。”
  “我是睡不着,到城墙上来随便走一走。”李秀成随意回答,又随口嘱咐道:“小心防备,尤其是要防着妖兵偷偷在城下挖城,一有动静,马上告警。”
  吴建瀛恭敬答应,又拍着胸口说道:“请忠王千岁放心,臣下知道超越小妖肯定要对神策门这边下手,会把这边给盯紧的,超越小妖不来偷袭神策门便罢,他要是敢来,臣下包管叫他的妖兵有来无回!”
  “什么?”李秀成心中一动,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超越小妖肯定要对神策门这边下手?”
  吴建瀛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好在吴建瀛甚有急智,眼皮都没眨一下就马上回答道:“回禀忠王千岁,因为臣下知道,超越小妖第一次和我们天国军队打仗的时候,就是在这座神策门。超越小妖既对这里有特殊印象,又肯定对这里的地形和城防情况十分熟悉,所以他今天才刚把中军营地搬到下关,臣下就觉得他肯定要对神策门这里下手。”
  李秀成张大了嘴巴,李书香也有些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李秀成和李书香还异口同声的惊叫了一句,“我们怎么把这事忘了?超越小妖熟悉神策门的情况,又对神策门印象深刻,是最有可能要对神策门下手啊!”
  惊叫过后,得到吴建瀛提醒的李秀成再仔细一回忆吴军的军队部署情况,还顿时在雨夜中出了一身冷汗,吃惊说道:“不但是有可能!还是有很大可能!妖兵在下关和神策门这一带虽然看上去兵力不多,可是超越小妖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在半个晚上之内,把妖兵驻扎在龙脖子一带的机动兵力调过来参战,在局部对我们形成以多打少的优势!”
  见李秀成的神情激动,着急要讨好上司拿回兵权的吴建瀛稍一盘算,干脆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忠王千岁,还有妖兵的水师,下关紧邻长江,还有码头可以快速上下船,超越小妖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随时调动水师上岸参战,让他有更多的兵力可用!”
  听到吴建瀛这话,李秀成顿时以掌击额,李书香则擦着冷汗直叫侥幸,道:“好险,差点又上超越小妖的当了,超越小妖不是声东击西,是实则实之,真准备来打下关或者神策门!”
  “马上回府,召集众将议事!下关和神策门这边的防务,必须得加强!”
  李秀成没做多想,马上转身就走,李书香等人赶紧跟上时,吴建瀛把心一横,忙上前拉住了最得李秀成信任的李书香,一边去掏贿赂吉庆元后剩下的五十两黄金,一边低声说道:“李尚书,求你件事。”
  “什么事?”李书香低声问。
  “求你在忠王千岁说个情,原谅我在军队里胡说八道的事。”吴建瀛一边把金子悄悄塞进李书香手里,一边可怜巴巴的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次忠王千岁撵我回苏州,肯定是因为我在军队里胡说八道那件事被他知道,可我真的没什么心,就只是随口抱怨了几句,现在我已经知罪了。还请李尚书帮我美言几句,请忠王千岁宽恕了我的罪过,让我可以继续带着天国军队杀妖兵立功赎罪。”
  看了一眼吴建瀛塞过来的金子,又想到今天晚上全得吴建瀛提醒才让自军发现吴军的主攻方向,李书香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尽量试一试,成不成看你的运气。”
  运气来了什么都挡不住,当天夜里,李秀成召集麾下众将安排加强了南京城西北部的防御部署后,还没等李书香开口提醒,李秀成就已经自行发现自己在南京城西北部的安排部署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负责西北防务的吉庆元的指挥部过以靠西,距离神策门有些过远,同时负责守卫神策门第一线的吴建瀛旧部又已经被吉庆元一分为二,刘玉林和方有才两员战将互不统属制约,交战时容易出现指挥混乱的问题,所以李秀成很快就拿定主意,决定安排一员大将总领神策门防务,直接听令于自己指挥。
  “忠王千岁,就让吴建瀛挑起这个担子吧。”收了好处的李书香乘机说道:“刘玉林和方有才这两支军队,以前都是吴建瀛的旧部,继续让吴建瀛指挥这两支军队既方便,又可以避免出现临阵换帅不熟悉军队情况的麻烦问题。”
  “不能让吴建瀛统兵。”与吴建瀛有过节的李秀成干儿子李容发立即反对,说道:“这个人贪生怕死靠不住,又诋毁过义父你,让他统兵太危险。”
  “忠二殿下,吴建瀛说那些话就是发几句牢骚,没什么恶意的。”看在金子的份上,李书香又替吴建瀛说了一句好话,道:“而且今天晚上如果不是他提醒,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超越小妖的主攻方向。”
  想到吴建瀛刚才为自己立下的功劳,李秀成有些犹豫,然后抬头去看自己的另一个亲信吉庆元,问道:“养天义,你觉得吴建瀛这个人怎么样?”
  “还不错。”同样收了吴建瀛金子的吉庆元拿人手短,答道:“他被妖兵斥候截杀逃回来以后,我叫他给他原来的部下打下手,他都没抱怨什么,做事还很卖力,获了罪还这么勤奋,这样的人不多见。”
  得吉庆元提醒,李秀成又想起了今天晚上吴建瀛尽职尽责冒雨巡城的事,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让吴建瀛继续统率他的旧部,守卫神策门。”
  “义父……”
  李容发还想反对,李秀成却挥手打断了他,说道:“容发,我知道你和吴建瀛有过节,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能再计较个人恩怨了,要以团结为重。吴建瀛有忠心有头脑,又熟悉他的旧部军队,让他继续带着原来的军队守神策门,比谁都合适。”


第六百零三章 困难重重
  不过是想碰碰运气,万没想到机缘巧合,李秀成竟然真的把兵权还给了自己,事情顺利得让吴建瀛根本就不敢相信,以至于被宣召到李秀成的面前重新领取兵符铜牌时,吴建瀛都忍不住狠狠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然后还无比惊喜的向李秀成问道:“忠王千岁,你真让臣下重新带兵?”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李秀成微笑说道:“好好干,给本王守好神策门,等打退了妖兵的进攻,挫败了超越小妖主动天京西北城的图谋,本王还会亲自上表为你请功,请天王万岁封你为什天义。”
  吴建瀛大喜,赶紧向李秀成跪下连连磕头道谢,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替李秀成守好神策门,绝不让吴军踏进城门半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监军莫仕暌突然开口,微笑着说道:“什天安,顺便说件事,我和忠王千岁仔细商量过了,觉得你的旧部军队虽然纪律还算严明,但也还有少部分士卒在法纪方面有些松懈,所以我们决定派松天福陈德风陈将军到你军队里担任监军,帮着你管教士卒,严明军法,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松天福陈德风?”此前并不认识陈德风的吴建瀛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明白过来,知道莫仕暌是对自己疑心未消,故意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方便监视。可是莫仕暌这么安排吴建瀛当然不敢反对,只能是赶紧磕头说道:“谢忠王千岁,谢莫秋官,臣下忙于军务,没有太多时间关心军纪,军队是需要一位天朝重臣去坐镇监督。这是忠王千岁和莫秋官对臣下的信任和爱护,臣下那里会有什么意见?”
  “那太好了,松天福,快请出列吧,和什天安认识一下,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一起替天国守好神策门重地。”
  莫仕暌鼓掌叫好,马上让自己亲自为吴建瀛挑选的监军陈德风出列,让陈吴二人互相认识。结果让吴建瀛暗暗叫苦的是,从太平军文武中站出来的陈德风满口地道的广西口音,竟然是一名从金田起义时就加入了太平军的太平天国老人,绝无任何可能动摇和叛变,所以吴建瀛心里也顿时有些七上八下,暗道:“麻烦了,看来别说是直接打开城门迎接镇南王的大军进城了,就是想和镇南王取得联系,也得小心防着这个广西老贼了。”
  事还没完,默许莫仕暌强塞给了吴建瀛一个监军后,李秀成又对吴建瀛说道:“什天安,你的军队驻地不变,还在红庙街。你的后援由忠二殿李容发率军担任,驻扎在柳巷,你也要和他好好相处,前线告急的时候,他会马上带兵上城帮你迎战妖兵。”
  看了一眼在苏杭后方时就和自己有仇的李容发,吴建瀛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向李容发拱手说道:“二殿下,我们又联手了,请多关照。”
  “什天安不必客气。”李容发的声音十分冷淡,说道:“柳巷就在神策门背后,贵我两军驻地相邻,肯定会有不少往来接触,还请什天安努力约束好士卒,别又象在浙江的时候一样下面乱打架。”
  “一定,一定。”吴建瀛连声答应,心里却更加的暗暗叫苦,还在心里骂道:“狗娘养的,看来对老子还是不放心,除了硬是给老子塞了一个监军以外,还故意让和老子有仇的李容发驻扎在背后监视我,我做事只要稍微不小心,随时就有可能脑袋落地啊。”
  嘀咕归嘀咕,吴建瀛却又很快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误会了李秀成,因为莫仕暌并不单单只是往吴建瀛一支军队里安插监军,而是往每一支江浙太平军的队伍里都安排了监军,包括吉庆元和李容发等李秀成的绝对亲信也是如此,李秀成则对莫仕暌这些安排始终一言不发,似乎也有一些不满。同时在吉庆元的军队驻地背后,也有出了名顽固的太平军大将吴如孝率军驻扎,军队之间互相牵制也不只是针对吴建瀛这一路人马。
  “看样子洪秀全对李秀成也不是十分放心啊,还好,老子只要把神策门打开,请镇南王的军队进了城,就可以不用理会这些长毛之间的狗咬狗,安心去享受镇南王赏给我的荣华富贵了。”
  隐约明白了洪秀全对李秀成的猜忌和防范后,本来就已经暗中投敌的吴建瀛当然更是心灰意冷,益发觉得再跟着太平军混下去没有什么前途,也更加坚定了开门投降的决心。然而领着监军陈德风回到了自己的旧部营地后,开始着手秘密准备投降的时候,吴建瀛却又发现自己想打开城门迎接吴军进城绝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甚至比自己之前担心的还要困难十倍。
  首先就是军队方面,虽然刘玉林和方有才两支军队都是吴建瀛的旧部,但是这两支军队里却已经有许多人被邪教彻底洗脑,狂热效忠于太平天国,吴建瀛不但绝对不敢保证所有的将士都会跟自己走,还连自己的立场态度都不敢轻易流露。同时吴建瀛重新掌兵之后,一时半会之间也没办法迅速恢复对旧部军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军队实际上仍然还掌握在刘玉林和方有才二人手中,所以吴建瀛如果不能策反这两个人为己所用,只要稍有动作,马上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第二个麻烦来自监军陈德风,随着吴建瀛上任之后,陈德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着监督军纪的旗号,往吴建瀛各营之中安插眼线,严密监视吴军各营的将领主官,极大的增加了吴建瀛暗中联络策反各营将领的难度。同时陈德风还在城墙上也安插了自己的亲兵监视,让吴建瀛就是想派人出城与吴超越联络都是难如登天。
  第三个麻烦是城门的控制权,吴建瀛是已经捞到了率军守卫神策门墙段的权力不假,但是和其他的南京城门一样,神策门的城门是由蒙时雍麾下的南京太平军所控制,城门钥匙和千斤闸都是掌握在蒙时雍部将许连芳的手中,没有蒙时雍的允许同意,就是李秀成都没有权力命令许连芳打开城门,更别说是权势地位远不及李秀成的吴建瀛。所以吴建瀛要想打开神策门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策反许连芳,二就是带着一支军队迅速干掉许连芳,以武力打开城门。
  还好,难归难,吴建瀛却并不是毫无办法,尝到了此前贿赂李书香和吉庆元的甜头后,吴建瀛很快就拿定主意决定故技重施,自掏腰包准备了一桌丰盛酒宴和几份重礼,以共商联手御敌为借口,邀请陈德风、许连芳、刘玉林和方有才四人聚宴,准备先用礼物和这几个同事部下联络好感情,方便日后行事,也乘机摸一摸他们的立场态度,看看有没有收买策反他们的机会。
  军情如火,吴超越又已经把吴军指挥部搬迁到了不远处的下关一带,吴建瀛还有些担心自己请不齐陈德风和许连芳等人,结果让吴建瀛意外的是,自己才刚向陈德风发出邀请,陈德风竟然马上就一口答应,还早早就跑到了吴建瀛的指挥部后堂里等着喝酒;接着许连芳居然也很快赶来,一边笑呵呵的向吴建瀛道贺道谢,一边迫不及待的坐到了陈德风的对面等着开席。反倒是吴建瀛的两个重要副手刘玉林和方有才来得最晚,仔细安排好了军队防务才应邀前来赴宴,期间与吴建瀛有说有笑,对吴建瀛的态度十分亲热。
  宴会正式开始之后,刚开始当然都是尽忠报效洪秀全和李秀成之类的无营养废话,还是在酒过三巡之后,席间话题才在吴建瀛的有意引导下转到了现在的战局上,可是让吴建瀛十分失望的是,不管是陈德风和许连芳这两个外人,还是刘玉林和方有才这副手,说话发言都表现得十分谨慎,那怕是都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了,在涉及言下战局的话语上都是小心翼翼,张口闭口都是天王万岁圣明,忠王千岁英明,妖兵弹指可破,天京城防固若金汤,连一句牢骚话都不敢说。
  当然,吴建瀛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从陈德风和许连芳等人说话时偶尔流露的警惕目光,吴建瀛就敢断定他们是有所顾忌,全都是在口不对心,吴建瀛也因此心中渐渐有底,知道如果有机会单独交谈的话,自己并不是没有希望掏出这几个同僚部下的心里话。然而就在吴建瀛正准备放弃试探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李容发和顺天义李春发来访,要求吴建瀛立即接见。
  李容发是李秀成最得力的义子,吴建瀛和刘玉林、方有才三个忠殿臣子当然都不敢轻易得罪;顺天义李春发是洪秀全的亲信,前太平军重臣蒙得恩在政务上的副手,同时也是莫仕暌替洪秀全安插进李容发军中的监军,陈德风和许连芳两个南京太平军的将领同样也不敢得罪他。所以听到了亲兵的报告后,吴建瀛和陈德风等人赶紧放下酒杯一起起身,准备出门迎接,不曾想吴建瀛等五人才刚站起身来,房门就被人粗暴的一把推开,李容发象一阵风一样的直冲进房,张口就吼道:“吴建瀛,你好大的胆子!大敌当前,忠王千岁叫你守神策门,你竟然还敢扔下城防不管,聚众饮酒,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还有你们几个,不在城上守城,不在军队里等着听令,跑这里来喝酒?”
  “李容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喝酒?”
  吴建瀛一愣,惊奇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李容发的责难,结果吴建瀛此前已经见过的李春发也跟着大步进房,脸色阴沉的向陈德风和许连芳喝问道:“松天福,莫秋官叫你来这里,是让你干什么的?还有许连芳,你身为神策门守将,不在神策门城楼上值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陈德风很不讲义气的不吭声,位卑爵微的许连芳则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顺天义恕罪,什天安今天官复原职,来和末将一起守卫神策门,他请我商量联手的具体细节,末将见天色还早,就来了。”
  “那这酒是怎么回事?”李春发一指杯盘狼藉的酒桌,怒喝道:“大敌当前,重任在身,你还敢喝酒?”
  许连芳不敢吭声了,李春发却不肯罢休,又冲着职爵地位都在自己之下的陈德风喝道:“松天福,你身为监军,不但不拦着他们阵前饮酒,还陪着他们一起喝,你这个监军是怎么当的?”
  陈德风垂着头不吭声,眼角处却有阴毒的寒芒闪烁。而吴建瀛虽然没有发现这点,却也知道今天这关难过,闹得越大自己越倒霉,便只能是赶紧拱手说道:“顺天义恕罪,忠二殿下恕罪,这件事和松天福、许连芳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和刘兄弟方兄弟他们没什么关系,是我官复原职心里高兴,硬拉着他们陪我喝酒,一起都是我的过错,和松天福他们无关,有什么罪名,都是我一个人的。”
  和吴建瀛有过节的李容发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就冲着吴建瀛大吼大叫,要逼着吴建瀛立即随自己到李秀成面前请罪,把柄被李容发拿住的吴建瀛本想就范,不曾想陈德风开口说道:“忠二殿下,顺天义,天色已经不早了,什天安是神策门的守将,不能随意离开。还是让我先去总监军蒙秋官面前请罪,向蒙秋官禀明事情经过,请他发落吧。”
  严格算起来,陈德风也是洪秀全的嫡系,同时陈德风又是太平军金田起义时的老人,从军早资格老,半道出家的李容发也不能不给陈德风一点面子,便只能是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李春发。而李春发既是和吴建瀛、陈德风都没什么过节,又多少得顾及一下陈德风这个金田老人的面子,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依松天福你的意思办。不过松天福,我提醒你一句,现在这个情况,你最好还是对什天安的军队严着点,别太纵容了。”
  陈德风低声下气的答应,李春发和李容发也这才大模大样的扬长而去,结果还是在二李彻底走远之后,陈德风、许连芳、刘玉林和方有才等四人才悄悄冲他们的背影淬了一口,发泄心中怒气。再接着,陈德风又拍了拍吴建瀛的肩膀,说道:“什天安,放心,一会见到蒙秋官的时候,我会尽量帮你求情。”
  吴建瀛赶紧道谢,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很是担心李秀成会因此重新剥夺自己的兵权。然而这时候,旁边的刘玉林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低声道:“怪事了,我们在这里喝酒,忠二殿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得刘玉林提醒,吴建瀛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发现的疑问,旁边的方有才和许连芳也是大惑不解,陈德风却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心你们的身边人,神策门这边,不是只有我这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第六百零四章 我草!(上)
  带头在军队里喝酒的倒霉监军陈德风去找总监军莫仕暌请罪后,天色渐渐黑定,好不容易重新拿回了兵权的吴建瀛也登上神策门城墙,开始自己官复原职后的首次夜间巡视。
  与其说是巡视,倒不如说是备战,因为不知道吴超越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缘故,还有自己刚刚又被对头李容发抓到把柄,急着要将功赎罪保住兵权,不管到了那一段城墙防地,吴建瀛都严厉要求自军明暗岗哨严密监视城下动静,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开枪鸣锣报警,不许疏忽大意,更不许偷懒睡觉。
  还好,虽然一度失权并离开了军队几天时间,但吴建瀛在旧部军队里的影响还在,中基层将领对吴建瀛的态度还算是十分恭敬,不但恭敬应诺吴建瀛的要求,还争先恐后的向吴建瀛道贺道喜。吴建瀛则一一表示感谢,同时心里也逐渐有了些底,知道只要多给自己一点时间,策反和拉拢一些中基层将领带着军队投降并不是没有希望。
  然而暗暗欢喜的同时吴建瀛也有些担忧,很是担心吴军如果不赶紧给自己立功机会的话,自己有可能因为被李容发抓住把柄的事再度失权,所以吴建瀛也只能是悄悄在心中祷告,暗道:“镇南王,赶紧派人来给我立功机会啊,不然的话,打开城门迎接你进城的事,恐怕又得夜长梦多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直小心观察着城下动静的时候,吴建瀛身边的心腹亲兵突然发现了城下异常,指着城下的黑暗处大喝道:“有人!城墙下面有人!”
  “火枪准备!铜锣准备!”
  大喜过望的吴建瀛亲自下令准备告警,同时又迫不及待的探出头去察看情况,结果让吴建瀛颇为意外和失望的是,城下虽然的确有人在活动,可那人却是一个包着红色头巾的太平军士兵,同时那个位置的城墙上方还有人叫喊道:“别开枪,是我们自己人!是我们自己人!”
  “你是谁?姓名!职务!”吴建瀛亲自开口喝问。
  “刘二理,淋天福刘将军的亲兵队长。”城上的人大声回答,又反问道:“淋天福也在这里,你们是谁?”
  “笨蛋,还没听出来,是我们什天安。”黑暗中响起了吴建瀛副手淋天福刘玉林的声音,再接着,刘玉林领着几个亲兵走到了火把光亮处,冲着吴建瀛点头哈腰地说道:“末将见过什天安,什天安,你亲自上城巡哨?”
  “嗯。”吴建瀛点头,又十分奇怪地问道:“刘兄弟,你巡哨怎么连支火把都不打?还有,你派人下城干什么?”
  “开始打着火把的,怕妖兵的冷枪,靠近城墙箭垛的时候就灭了火把。”刘玉林解释,又说道:“派人下城,是因为末将刚才巡哨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护城河对面好象有几点火光,担心是妖兵来偷袭,就派了个亲兵用绳子下城去看情况。”
  “发现什么没有?”吴建瀛赶紧问道。
  “好象没有。”刘玉林回答得有些模糊,又让自己的亲兵队长对着城下喊话,质问城下亲兵是否有什么发现,得到否定答案后,刘玉林这才又点头哈腰的对吴建瀛说道:“什天安,没发现什么,火光或许是妖兵的斥候,看到我们有人下城就跑了。”
  吴建瀛不疑有他,点头后还夸奖了刘玉林几句,然后又邀请刘玉林与自己共同巡城,刘玉林欢天喜地的答应,先是叫人用绳子把城下亲兵接了上来,然后一边与吴建瀛聊着闲话,一边共同巡视城防,最后还是与吴建瀛一起巡视完了神策门西面墙段后,刘玉林才告辞回营休息,与吴建瀛分了手。
  本来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回到自己的住地后,随同巡城的亲兵却突然发现了一点怪异,向吴建瀛说道:“什天安,刚才的事好象有点古怪,淋天福派人下城,应该是叫城上值守的士兵放绳子下城才对,怎么刚才放绳子和下城的人,都是淋天福的亲兵?”
  仔细一回忆发现事情确实有些怪异后,吴建瀛的心中也有些生疑,暗道:“对啊,刚才在那里的,怎么都是刘玉林的亲兵?如果换成了是我发现城下有异常动静,我肯定不会让我的亲兵冒险下城,应该是叫城上的其他守兵下去啊?”
  心中虽然生疑,吴建瀛却并不打算深究这件事,因为一是没有动静,二是眼下这个情况,吴建瀛正需要和刘玉林处好关系,争取拉拢和策反他为己所用,当然不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与刘玉林闹不和。所以吴建瀛很快就把这件小事抛在了一边,又去开始盼望吴超越赶紧发起假偷袭,给自己创造立功机会。
  盼也没用,吴超越那边出于种种现实考虑,早就放弃了吴建瀛这个不明真假的内奸,所以和头一天一样,一直等到了三更过后,吴建瀛还是没能等来吴军发起夜袭。结果又耐心等到了四更还是不见动静后,吴建瀛的心里也有些发慌,只能是临时决定再派一个心腹亲兵冒险出城去和吴军联系,向吴超越报告现在的情况,请吴超越赶紧派人给自己帮忙。
  还好,已经官复原职的吴建瀛可以带着亲兵随意上下城墙,借口巡城找机会用绳子放一个亲兵下城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才到了四更过半,吴建瀛的秘密信使就很顺利的下了城。结果也是到了顺利派出信使的时候,吴建瀛才又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自己亲兵七手八脚的悄悄放信使下城这个场景,自己好象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惜,吴建瀛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回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一场景,原因一是两个晚上没怎么休息的吴建瀛已经累得不行,没有力气再去回忆,二就是吴建瀛更加关心李秀成和莫仕暌对自己聚众饮酒的处理问题,也没心思去关心这些。不过吴建瀛的运气还算不错,第二天清晨被宣到李秀成和莫仕暌的面前后,李秀成只是把吴建瀛臭骂了一顿,然后宣布给吴建瀛记杖八十,暂不执行,立了功将功赎罪,再犯错两罪并罚。
  “多谢忠王千岁,多谢莫秋官。多谢忠王千岁,多谢莫秋官。”
  没想到李秀成和莫仕暌的处罚竟然如此之轻,吴建瀛当然是连连磕头道谢,莫仕暌则很不客气地说道:“什天安,你是得好好谢一谢忠王千岁,知不知道松天福陈德风挨了什么罚?削爵一等,军棍二十,当场执行!是忠王千岁念在现在正在用人之际,亲自替你求情,才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看了一眼高坐正中的李秀成,吴建瀛的心里也有一些感动,赶紧又向李秀成磕头道谢,李秀成则挥了挥手,说道:“免了吧,看在你守城尽职尽责的份上,本王这次先饶了你,但是没有下次,下次再敢在大敌当前时聚众饮酒,本王绝不轻饶!”
  吴建瀛赶紧唯唯诺诺的答应,李秀成则又说道:“回去以后抓紧时间备战,妖兵在龙脖子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佯攻,引诱我们把军队调到那边,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这三两天内,下关的妖兵就应该要动手了,你守的神策门还很可能是妖兵的主攻目标。小心守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三两天内?”吴建瀛一愣,忙问道:“忠王千岁,妖兵这么快就要动手?”
  “那是当然。”李秀成随口说道:“超越小妖布迷魂阵,又是转移中军营地装做要声东击西,又是在龙脖子那边修筑道路,假装要强攻龙脖子,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暴露他的主攻阵地,所以本王料定,最多三天,短了的话也许两天,超越小妖就要对下关或者神策门动手了!”
  “忠王千岁英明,是有可能这样。”吴建瀛赶紧阿谀奉承,心里却悄悄叫苦,暗道:“不会真被李秀成给猜中了吧?如果镇南王真要在这两三天内动手就糟了,这么短的时间,我那来得及拉起一支可靠的队伍,打开城门迎接镇南王的大军进城?”
  墨菲定律,越是担心的事就越是要发生。离开忠王府的时候,在返回神策门的路上,吴建瀛突然听到南京城东北角那边隐约有炮声传来,细一打听又得知是吴军已经在龙脖子山麓上建起了数十座炮台,正在动用火炮轰击南京城墙,掩护民夫运送芦苇篙草和沙石等杂物到龙脖子山下,搭建从龙脖子直通南京城墙的道路。然后吴建瀛也马上明白,吴军真的很快就要动手了,不是真的要打龙脖子,就是和李秀成判断的一样,在三两天内动手奇袭下关三门或者神策门。
  “麻烦了,如果镇南王真的去打龙脖子还好说,了不起就是错过立功的机会,而且看李秀成的布置,镇南王就算突破了龙脖子也未必拿得下天京城,我还有继续立功的机会。可如果镇南王真要来打神策门怎么办?我动手接应没把握成功,不接应又是得罪镇南王,说不定还有可能被镇南王误会,怀疑我是诈降骗他,到时候镇南王从其他地方打进了神策门,我还活不活了?还有,我可是写了效忠书给镇南王的,镇南王一怒之下把效忠书抖给李秀成,李秀成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心事重重回到了自己的驻地后,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打开城门迎接吴军的吴建瀛一直都在犯愁,几乎就想冒险对刘玉林和方有才等人摊牌,拉着他们一起投降吴军,可是考虑到摊牌失败后的恐怖后果,吴建瀛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在烦恼中,吴建瀛又突然想起自己该得去探望一下被自己连累挨了军棍的陈德风,忙又准备了一份礼物,带上亲兵匆匆赶到陈德风的住处求见。
  很奇怪,大白天里陈德风的住房门窗紧闭,门前还有陈德风的亲兵守侯,吴建瀛上前表明来意后,陈德风也没立即叫人开门,还是稍微过了点时间才有人打开房门请吴建瀛进去,然后吴建瀛又稍稍有些意外的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好几个陈德风的亲兵服侍。不过吴建瀛也没过于留心这些细节,只是一边问候陈德风的伤势情况,一边向陈德风谢罪和道谢,坦然承认是自己连累了陈德风,请求陈德风的原谅。
  “没事,没事,打了这么多年仗,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你看养都不用养,直接能走路。”
  或许是军法队手下留情的缘故,陈德风确实伤得不重,不用亲兵搀扶也能勉强自己行走,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吴建瀛则连连道歉,呈上厚礼向陈德风表示歉意,陈德风推辞不过只能收了。然后又聊了几句后,吴建瀛起身告辞,陈德风客气挽留,又神态有些犹豫地说道:“什天安,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松天福有话请说,不必客气。”吴建瀛答道。
  “什天安,听说忠二殿下对你陈见很深,总喜欢给你找麻烦。”陈德风有些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对于这点,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吴建瀛苦笑摊手,说道:“他是忠王千岁的义子,我能拿他怎么办?只能忍着。”
  陈德风不吭声,目光还有些复杂,半晌才又说道:“什天安,有些事,也别太软弱了。你先忙,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好生谈一谈这件事。”
  还道陈德风是在记恨昨天的事,吴建瀛也没多想,点头答应后就再次告辞,陈德风没再挽留,只是派了自己的亲兵队长送吴建瀛出门,同时在目送吴建瀛离开的时候,金田起义时的太平军老人陈德风目光还更加古怪,既饱含犹豫迟疑,又有些阴毒凶狠……
  事还没完,在陈德风亲兵的引领出门后,在陈德风临时住所的大门前,吴建瀛还意外遇到了神策门的门将许连芳,同时因为相遇太过突然的缘故,许连芳还有个下意识的躲闪动作,接着发现已经避无可避之后,许连芳这才向吴建瀛拱手行礼,没等吴建瀛问话就自己解释道:“什天安,末将是来探望松天福的,末将听说他挨了军棍,担心他的情况,所以来看看。”
  “我也是来探望松天福的。”吴建瀛微笑说道:“还好,他伤得不算重,能自己走路,乘松天福还没休息,许将军快请进去吧。”
  许连芳连声道谢,这才赶紧随着陈德风的亲兵进门,吴建瀛含笑目送许连芳进门,然而看到两手空空的许连芳和他同样空着双手的两个随行亲兵急匆匆进门时,勉强还算心细的吴建瀛突然觉得似乎有那里不对,可又死活想不起来那里不对。
  实在是没有胆量对刘玉林和方有才两个副手直接摊牌,吴建瀛当天也就没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仅仅只能是借着安排备战的机会,把几个受过自己恩惠的中基层将领连人带军队补充进了自己的中军营地,然而即便如此,吴建瀛也依然不敢对这几个中基层亲信公然摊牌,只能是尽量笼络,耐心等待吴超越那边给出答复。
  天色全黑后,已经没有两个晚上没有睡好的吴建瀛终于支撑不住,在城上转了一圈就回房休息,把接应信使回城的事交给了自己的几个心腹亲兵。但也还好,三更过半时,昨天下半夜出城的信使终于还是回到了睡眼朦胧的吴建瀛面前,吴建瀛见了大喜,忙问道:“怎么样?镇南王有什么交代?”
  “回什天安,镇南王要你赶紧做好准备。”信使如实答道:“就在这几天,镇南王就要对神策门下手,到时候接应镇南王大军进城的事,镇南王就说全看你的了。镇南王还说,成了的话,他封你实职总兵!答应你的赏赐加倍!”
  “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啊。”吴建瀛苦笑,又随口问道:“回城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
  “差点被邡天燕(方有才)发现。”负责接应的亲兵队长答道:“小的没想到邡天燕今天晚上不是在整更时登城巡哨,看到信号就准备放绳子,那曾想邡天燕突然带着他的亲兵队巡哨路过,还连火把都没打。还好我们的暗哨及时发现,及时把绳子藏了,这才没被邡天燕看出破绽。”
  “确认没被方有才看出破绽?”吴建瀛不放心的追问道。
  “确认。”亲兵队长如实答道:“邡天燕当时好象是急着回营地睡觉,随便问了小的几句就走了,后来小的们也一直小心防备,确认没有被人跟踪。”
  “那就好。”吴建瀛终于稍微放心,然后又很快愁容满面,暗道:“怎么办?如果不能在镇南王攻城前拉起一支可靠的队伍,我拿什么接应镇南王的军队进城?就靠我手底下这十来个亲兵,打得开城门不?恐怕还没摸到城门,就已经被许连芳的人乱刀砍死了。”


第六百零五章 我草!(中)
  虽然困难重重,危险万分,然而吴建瀛还是决定拼上一把,第二天的上午安排好了军队备战的各项事宜后,吴建瀛便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把之前看好的几个中基层将领叫到了后堂中,又让心腹亲兵看住了前后门窗,正式对这几个曾经受过自己恩惠的部下秘密摊牌。
  龙脖子那边依然不断有炮声传来,吴建瀛也是以此为话题起头,低声说道:“几位兄弟,听到没有,龙脖子那边的炮声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断过,看上去象是敌人要从龙脖子动手打进城里。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们,龙脖子那边是佯攻,我们神策门这边才是主战场!三两天内,我们这里就会炮火冲天,尸山血海,我们能不能熬过这一关继续活下去,谁都说不准!”
  “什天安,你怎么知道的?”几个中基层将领纷纷吃惊问道。
  “叫我吴大哥。”吴建瀛纠正了部下对自己的称呼,低声说道:“这事不但我知道,忠王他也知道,所以他才逼着我们顶在神策门城墙上,又要他的干儿子李容发带着军队驻扎在柳巷,就是要逼着我们和城外的敌人血拼到底,用我们的鲜血,染红他忠王千岁万古忠义的美名。”
  几个中基层将领目瞪口呆,看着吴建瀛将信将疑,吴建瀛明白他们的心思,又说道:“几位弟兄,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也知道你们会觉得忠王不是那样的人,但你们不要忘了,傅正纲傅兄弟的军队被困在九洑洲上,李秀成管过没有?这些天来我们连战连败,死了那么多的兄弟,李秀成又搭理过没有?妖兵势大,谁都知道天京城肯定守不住,可李秀成还是要逼着我们进城,他又考虑过我们的死活没有?你们说,妖兵来打神策门的时候,李秀成会不会逼着我们和妖兵死战到底,不过我们留一条活路?”
  连战连败后的太平军士气早已坠落到了谷底,对胜利的信心更是丧失殆尽,被吴建瀛看中的这几个中基层将领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听了吴建瀛的蛊惑言语后,在场的几个太平军将领全都是微微点头,对前途命运充满了绝望。吴建瀛察言观色,乘机说道:“几位兄弟,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吴大哥,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谁会想死?”一个师帅苦笑回答,又说道:“可是不想死又有什么办法,忠王千岁的军令,谁敢违抗?抗了还不是得死?”
  “只要你们不想死,就有办法活!”吴建瀛的声音充满了阴狠,沉声说道:“只要你们听我的,跟我走,我保管你们可以活下去!还包管你们发一笔大财,以后安生享受荣华富贵!”
  吴建瀛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几个太平军中基层将领当然也隐约猜到了吴建瀛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后,一个叫汪兆强的旅帅就低声说道:“吴大哥,当初在湖州的时候,你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等于是你给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跟你走!”
  “很好,汪兄弟,以后我绝对亏待不了你!”吴建瀛满意点头,又转向在场的其他几个将领,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走?”
  余下几个将领都有些犹豫,吴建瀛则叫房中亲兵拿来了一个包裹,打开后露出了一些金块银锭,低声说道:“弟兄们,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你们都拿去分了,然后愿意跟我走的就听我的吩咐,我包管你们以后可以得到更多!不愿意跟我走的也可以现在就离开,但只求你们一件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既贪图吴建瀛给出的赏赐和将来可能会得到的更多黄金白银,又确实对眼下的战局绝望和贪生怕死,几个中基层便都先后点了点头,开口表示愿意永远追随吴建瀛。吴建瀛大喜,当既与几个部下歃血为盟,赌咒发誓将来绝不亏待这几个忠心部下,然后才吩咐几个部将下去秘密准备,控制好军队随时听从自己的调遣,几个部将应诺,同样是赌咒发誓绝不背叛,誓死追随吴建瀛。
  就这样,冒险摊牌成功后,吴建瀛手里总算是有了一支勉强可靠的武装力量,兵力虽然不多,却也足以对付掌控神策门钥匙的许连芳军,所以吴建瀛很快又拿定主意,决定在吴军发起偷袭时一边纵火烧掉自军火药库,削弱自己军队里的不稳定力量,一边冒险突袭神策门,全力争取干掉许连芳直接打开神策门!
  除此之外,吴建瀛还准备了一个备用计划,准备着一旦直接打开城门的计划失败,就带着忠于自己的军队控制一段城墙,掩护和接应吴军登城!如此一来,即便吴军偷袭失败,吴建瀛自己也有逃命的机会。
  接应的军队有了,叛乱的计划也准备好了,稍微安下心来后,为了不引起李秀成和其他友军的警觉,吴建瀛除了卖力的整兵备战外,也不敢再怎么和外人接触,躲在中军营地只是耐心等待天黑,打算到了晚上再派信使出城与吴超越联系,与吴军约定具体的动手时间,然后好方便行事。然而让吴建瀛意外的是,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时分,监军陈德风却突然派人来请吴建瀛过去叙谈,说是想和吴建瀛商量一下约束军纪的事。
  天色已然不早,晚上又还有大事要办,吴建瀛当然婉言谢绝了陈德风的邀请,可是让吴建瀛更加意外的是,自己才刚打发走了陈德风的使者。得力副手方有才竟然也派人来拜见,说是有关于军务上的事想和吴建瀛商量,想请吴建瀛过营叙谈。
  前文说过,吴建瀛一度失权落魄时是暂时借住在方有才军中,当时方有才不但对吴建瀛相当不错,还任由吴建瀛出入他的营地防区,这才给了吴建瀛无意中遇到李秀成和李书香东山再起的机会,总体来说吴建瀛算是欠了方有才不小的人情。所以收到了方有才的邀请后,吴建瀛几乎张口就想答应,可是话到嘴边时,吴建瀛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要派人出城和吴超越联系的事,犹豫了一下就改了口,说道:“回去告诉邡天燕,就说天色已晚,我马上就要去城墙上巡视夜间防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什天安,我们邡天燕说了,事有些急,他又不方便过来,所以请你务必过去一下。”代表方有才来邀请吴建瀛的亲兵巧舌如簧,又笑嘻嘻地说道:“还有,我们邡天燕还说了,他知道什天安你喜欢家乡菜,他恰好弄到了几条臭鳜鱼,想请你过去一起分享。”
  长年征战在江浙一带,安徽人吴建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尝到家乡名菜臭鳜鱼,听了方有才亲兵的话后忍不住直接咽了一下口水,好在吴建瀛也知道什么轻什么重,又咽下去了一口谗涎后,说道:“告诉邡天燕,他的好意我先心领了,可我真的也脱不开身。这样吧,反正臭鳜鱼可以过夜,我明天再去和他一起品尝。”
  见吴建瀛坚决不肯应邀,方有才的亲兵也不敢坚持,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告辞离去,吴建瀛也这才着手安排信使,准备亲自送他出城去和吴超越联系。可是就在吴建瀛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又有亲兵来报,说是旅帅高东求见。
  高东是白天时答应参与吴建瀛叛乱计划的将领之一,他的求见吴建瀛当然不会拒绝,然而令吴建瀛大吃一惊的是,高东进门后先是亲手关上房门,然后满脸慌张地说道:“吴大哥,不好了,汪兆强不见了。”
  “什么?!”吴建瀛脸都白了,赶紧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有事找他,去他的营地里发现他见了。”高东慌慌张张地说道:“我问他去了那里,他的人告诉我说他出了营地,好象去了柳巷的方向!”
  “柳巷?汪兆强去了柳巷?!”吴建瀛差点没吓瘫在地上,脑海里也顿时一片空白,还马上想起了事情败露后自己的悲惨下场。
  “是去了柳巷那个方向!”高东大力点头,又战战兢兢地说道:“吴大哥,汪兆强那个狗杂种该不会是去告密了吧?那个狗杂种一向两面三刀,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他如果是去了告密,我们就完了啊!”
  仔细一回想曾经被自己救过性命的汪兆强,吴建瀛先是觉得不可能,可是再一盘算却又发现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否则汪兆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了李容发驻扎的柳巷方向。所以吴建瀛也很快拿定主意,向高东吩咐道:“高兄弟,快,把今天结盟那几个兄弟都请来,我们必须得尽快动手,否则就晚了。”
  高东点头答应,又问道:“吴大哥,镇南王那边准备好了没有?他如果不出兵接应,光靠我们手里的人马,坚持不了多久啊?”
  吴建瀛的眼珠子稍微一动,马上就说道:“放心,镇南王那边我已经和他联系上了,他今天晚上就会动手,虽然时间上或许有些差池,但我们只要动手,他也会马上动手!镇南王的兵马不是笨蛋,看到城里有动静,他们不会没动作!”
  相信了吴建瀛的承诺,高东这才赶紧匆匆出门去和同党联络,结果高东前脚刚走,吴建瀛马上就一把抓住了自己的亲兵队长,吩咐道:“带三个绝对可靠的兄弟上城,用绳子出去,一定要尽快把消息送到镇南王面前,说我们的事可能已经败露了,请他立即派兵来神策门这边接应!我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争取打开城门,迎接他进城!”
  亲兵队长领着三个绝对可靠的亲兵去了,吴建瀛也双手合了什,口中紧张念叨,“老天保佑,天父保佑,佛祖观世音保佑,汪兆强那个狗杂种千万别是去告密啊!千万别是去告密啊!”
  ……
  很可惜,祷告无用,悄悄离开了吴建瀛军营地的汪兆强千真万确是叛变了,来找吴建瀛的死对头李容发告密了。而促使汪兆强做出告密决定的原因一是汪兆强并不看好吴建瀛的叛变计划,担心失败后会死无葬身之地,二是汪兆强其实并不感念吴建瀛当初的救命之恩,相反还对始终没有重用过自己的吴建瀛颇有怨言,又觉得揭发了吴建瀛的叛变阴谋后肯定能捞到更多赏赐,比跟着吴建瀛投降吴军更有钱途,所以汪兆强才在天色将黑时决定恩将仇报,告发救命恩人吴建瀛。
  “他娘的,跟着姓吴的投降妖兵,就算成功了也是姓吴的拿大头,老子最多分点残羹剩饭。出卖姓吴的,天王万岁和忠王千岁有什么赏赐,都归老子一个人!先发一笔大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幻想着洪秀全和李秀成给自己的丰厚重赏,汪兆强很是顺利的来到了李容发的营地门前,向守卫李容发营地大门的太平军士兵表明来意,说自己发现有官职不小的太平军叛徒暗通吴军,准备发起叛变接应吴军攻城,请求李容发立即接见。但是很不幸的是,守营地大门的太平军士兵却告诉汪兆强,说李容发已经奉命去了忠王府,还要过点时间才能回来。
  还好,李容发虽然恰好没在营地里,但因为事关城中内奸,李容发麾下的士卒却还是把汪兆强请到了营地之中,让汪兆强等候李容发归来。同时在此期间,出面接待汪兆强的李容发部将还几次试图从汪兆强口中掏出叛徒名字,汪兆强却借口害怕走漏风声,坚持要等见到李容发再说——开玩笑,说了功劳就肯定会被分走了,咱们的汪兆强汪将军还没那么傻!
  仍然还好,虽然还是不满汪兆强的守口如瓶,出面接待的李容发部将却没有逼着汪兆强立即开口,只是让汪兆强在房中耐心等待李容发归来。汪兆强也还算沉得气,心里再是激动万分也耐下了性子一直等着,结果等了十几分钟后,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汪兆强还道是李容发来了赶紧起身,还没等来看清楚来人模样就跪下说道:“末将汪兆强,见过忠二殿下。”
  “汪将军误会了,我不是忠二殿下。”进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微笑说道:“我叫宋永琪,是忠王千岁的亲戚,托忠王千岁的福荫,被封为王宗,现在在忠二殿下的营地里帮着管理钱粮。”
  “原来是宋王宗。”听说过宋永琪的名字,知道他是李秀成的大舅子,汪兆强赶紧又向宋永琪磕头,恭敬说道:“末将汪兆强,见过宋王宗。”
  “汪将军快快请起。”宋永琪十分客气的亲自搀起了汪兆强,说道:“汪将军,我听说你发现天京城里有妖兵的内奸,这个内奸是谁,能不能告诉我?”
  “这……”汪兆强有些犹豫。
  “怕我抢你的功劳?”宋永琪笑了,说道:“汪将军放心,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你告诉了我,我马上带你去见忠王千岁,请忠王千岁当面封赏你。”
  说罢,宋永琪还拍了拍汪兆强的肩膀,微笑说道:“我可以保证,你如果是向忠二殿下报告,他不会马上带你去见忠王千岁,他太忙了,没有这个时间,这点你可要考虑清楚。”
  考虑到李容发知道了吴建瀛的事后,肯定会优先想办法干掉吴建瀛,很可能没有时间让自己立即见到李秀成,着急当面向李秀成请赏的汪兆强盘算了一下,发现向宋永琪告密似乎更有利一些,便附到了宋永琪的耳边,低声说出了吴建瀛的名字,还有吴建瀛几个同伙的名字官职。宋永琪听了大喜,立即低声说道:“汪将军请,我这就带你去见忠王千岁。”


第六百零六章 我草!(下)
  吴建瀛团队的凝聚力还不错,吴建瀛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等待间,参与叛变计划的几个中基层将领总算是先后到齐,也总算是再没有人失踪失联,悄悄跑去找其他的太平军将领告密。不过当得知同伙汪兆强突然失踪还很可能去了李容发的营地后,几个吴建瀛的党羽也顿时全都变了脸色,纷纷低声惊呼道:“吴大哥,汪兆强那个狗杂种该不会是跑去告密吧?他如果卖了我们怎么办?”
  “吴大哥,你快拿主意啊!”最早知道情况的高东催促,说道:“如果汪兆强那个狗娘养的真把我们卖了,忠王和李容发那边抢先动手,我们就全完了啊!”
  “不要慌!不要怕!”
  到底是长年统兵的角色,事态虽然危急,平时性格有些优柔寡断的吴建瀛反倒显得比谁都冷静,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管汪兆强那个狗杂种有没有出卖我们,现在我们都还有机会,马上把你们的军队调过来,悄悄到我的住所大门前侯命,等我派去和镇南王联系的人回来,马上动手!”
  众将赶紧答应,然后又有一个将领问道:“吴大哥,调动军队被其他人发现怎么办?中军营地里这么多人,还有松天福陈德风的人盯着,我们带军队过来,就算不打火把,也很难瞒得过其他人的眼睛啊?”
  “有人问,就说我收到消息,发现城外有妖兵秘密集结,调你们的军队过来侯命。”吴建瀛被迫替部下找了一个连夜调动军队的借口,又说道:“对你们下面的人也这么说,先别让他们知道情况!”
  众将应诺,这才匆匆出门去集结和调动自己麾下的军队,吴建瀛不肯放心,又让表现得最忠心的高东多派人手严密监视自军驻地的四周动静,然后吴建瀛又下定了一个决心,安排了两个亲兵分别去请自己的两个副手刘玉林和方有才来见,心中暗道:“刘兄弟,方兄弟,抱歉,虽然咱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可是事情到了这地步,为了不让你们带着军队给我捣乱,我只能是做好对不起你们的准备了。”
  忙碌准备间,几个中基层将领的军队很快匆匆赶到了吴建瀛的指挥部门前侯命,有了几支勉强靠得住的军队在旁,吴建瀛这才心中稍安。然而令吴建瀛十分意外的是,自己派去邀请刘玉林和方有才来见的两个亲兵居然先后都是空手而回,其中去和方有才联系的亲兵回报说是方有才吃坏了肚子,正在腹泻,请吴建瀛宽恕原谅,等他稍微好点再来拜见谢罪;刘玉林给出答复则是他正在城墙上巡视夜间防务,暂时来不了,请吴建瀛多等他一段时间。
  “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肯来见我?方有才吃臭鲑鱼吃坏了肚子?他娘的,当初和老子在安徽时候天天吃顿顿吃,怎么从没见过他拉肚子?刘玉林怎么也找借口让我等他?事情怎么这么巧?”
  越盘算越是觉得不对,越琢磨越是觉得心慌,害怕东窗事发的巨大恐惧之下,吴建瀛几乎就想带着军队马上去神策门直接干掉许连芳,强行打开神策门出城。然而考虑到还没和吴军取得联系,神策门外还没有吴军接应,吴建瀛却又说什么都不敢下定这个决心——先不说能不能迅速干掉占据工事地利的许连芳军,就是目前在指挥部门侯命的军队,吴建瀛也不敢保证所有人都会跟自己走。
  所以,吴建瀛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是等,等自己派出去的信使与吴军取得联系,也等吴军那边尽快安排好接应的军队……
  ……
  吴建瀛这边准备不足力量也不够,不敢急着立即动手,这点对于太平军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宋永琪能够尽快把吴建瀛团队的叛徒汪兆强迅速带到李秀成的面前,太平军立即把吴建瀛即将发起的叛乱扼杀在萌芽中不但手到擒来,还直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同时在事实上呢,宋永琪带着汪兆强离开了李容发营地后,也确实与汪兆强共同乘上了一辆马车,正在几个宋永琪亲兵的保护下急匆匆向李秀成的忠王府赶来。
  李秀成的忠王府位于南京内桥南部,距离位于南京西北部柳巷很是有一段路程,在同车南下的途中,宋永琪当然没少向汪兆强打听吴建瀛叛变的具体详细情况,汪兆强则吐沫横飞,绘声绘色的介绍自己假意屈服吴建瀛的前后经过,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对太平天国忠心耿耿,对洪秀全和李秀成忠贞不二,为了诓骗吴建瀛才假装答应参与叛乱——乘机摸清楚了吴建瀛的所有同党。
  听着汪兆强的介绍,宋永琪当然是连连点头,不断夸奖汪兆强对太平天国的赤忱忠心,一再保证会替汪兆强在李秀成面前多进美言,请李秀成对汪兆强厚加封赏,汪兆强听了大喜,不但向宋永琪再三道谢,还迫不及待的暗示保证,说自己得到了李秀成的赏赐后肯定会有宋永琪一份。宋永琪听了微笑,说道:“汪将军太客气了,我亲自领你去见忠王千岁,也全是出于对天国的一片忠心,怎么还能分你的封赏……咦?那是什么?”
  说着,宋永琪突然向车厢外的黑暗处一指,汪兆强赶紧扭头看去时,还没等看清楚宋永琪为何惊讶,一只手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一把雪亮的尖刀突然插进了他的心窝,汪兆强大惊低头看去时,却更加惊讶的看到,突然捅进他胸膛的匕首,竟然是掌握在李秀成大舅子宋永琪的手中!
  面无表情的拔出匕首,紧紧捂着汪兆强的嘴,直到确认汪兆强已经断气,宋永琪这才推开死不瞑目的汪兆强,开口吩咐马车停下。而马车停下后,宋永琪跳下马车,冲随行的几个亲兵说道:“刚才有刺客冲过来,突然刺杀了汪兆强汪将军,你们看到了没有?”
  “回王宗,我们都看到了。”几个亲兵一起回答道。
  “看到了就好,记清楚了,穿黑衣服的刺客往龙脖子那个方向去了。”宋永琪继续吩咐,又把自己的亲兵队长郭老四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马上去见吴建瀛,对他摊牌,告诉他我已经帮他干掉了汪兆强,忠王千岁那里,我会说汪兆强没来得及说出叛徒名字就死了。然后再告诉他,只要他听我的,帮着我打开城门迎接镇南王的大军进城,得手之后,镇南王面前,我们平分功劳。”
  “明白,这下子我们总算是有一支军队可用了。”郭老四心领神会的微笑答应,又低声问道:“王宗,那你怎么办?”
  “我去见忠王千岁,向他报告汪兆强遇刺的事。”宋永琪微笑说道:“也乘机劝一劝忠王千岁,城里的人心已经彻底散了,乘着我们手里还剩点本钱,赶紧和镇南王谈判算了。”
  “希望忠王能听得进王宗的劝。”
  郭老四微笑点头,在宋永琪的要求迅速北上,匆匆赶回神策门这边代表宋永琪和吴建瀛摊牌,结果也是在郭老四已经走远后,宋永琪才向自己剩下的几个亲兵努了努嘴,几个亲兵心领神会,纷纷开口大喊道:“有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顺便说一句,吴军特务头子张德坚的机密名单上,有一个李秀成亲戚的名字就是叫做宋永琪。而在历史上,宋永琪不但打着李秀成的招牌秘密和湘军谈判投降,还直接劝说过李秀成开城向湘军投降,不慎被莫仕暌发现后,李秀成还拿出一千多两银子,买回了宋永琪的小命……
  ……
  宋永琪的暗助似乎并没有帮上吴建瀛多少忙,因为就在宋永琪亲兵郭老四北上的途中,吴建瀛派在中军营地周边的眼线突然发现,旁边的方有才营地里忽然出现了异常动静,大批的士兵匆匆出房集结,似乎要有什么大的动作。而消息飞快报告到了吴建瀛的面前后,联想到方有才之前拒绝来见和汪兆强突然失踪,吴建瀛就是再冷静也彻底慌了手脚,旁边以高东为代表的几个帮凶更是心惊肉跳,争先恐后说道:“吴大哥,方有才突然集结军队干什么?该不会是准备对我们下手吧?”
  “没办法了,必须得赌一把了!”迫于无奈,吴建瀛只能是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吼道:“去城门!就说许连芳叛变,准备打开神策门迎接妖兵进城!干掉他,拿下神策门!”
  知道事情到了这步已经没有回头路走,高东等同党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赶紧随着吴建瀛匆匆赶往神策门。结果让吴建瀛和高东等人庆幸的是,他们才刚带着军队冲出了中军营地,后面方有才那边就有许多火把冲进了吴建瀛的中军营地,正式宣布要对吴建瀛动手!吴建瀛等人见了也更是心慌,脚步更快的冲向神策门,行进间为了加快速度,还直接打出了许多火把照亮态度。
  许连芳这边反应远比吴建瀛等人预料的为快,还没等吴建瀛这支军队杀到神策门内侧,神策门这边就已经是火光通明,军队各就各位,也刚看到吴建瀛的军队逼近就马上果断开枪射击。吴建瀛见了心中更慌,虽然不明白许连芳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可是为了活命,吴建瀛还是果断下令道:“冲上去!抢下城门!”
  “轰隆!”
  后方突然响起的如雷巨响让吴建瀛下意识回头,可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吴建瀛就彻底傻了眼睛,火光冲天的位置,竟然清楚就是吴建瀛军的火药库所在!吴建瀛莫名其妙,惊讶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我好象没来得及派人去炸火药库啊?我的火药库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炸了?”
  “吴大哥,神策门那边不对!”死党高东又突然指着前方大吼,道:“许连芳的军队,好象自己打起来了?”
  更加难以置信的回头,都不用举起望远镜细看,吴建瀛就已经清楚看到,神策门的内侧城上城下确实是火光交戈,很明显守军正在互相对射,同时神策门的城楼还自行升起了烈火浓烟。吴建瀛见了无比傻眼,惊叫说道:“我草!怎么了?许连芳的军队怎么自己打起来了?我在那里没有军队啊?”
  难以置信的事一件跟着一件,神策门西面的城墙上突然也是杀声震天,今天晚上负责值守城墙的刘玉林军蜂拥冲下台阶,吴建瀛开始还以为是刘玉林军准备来和自己交战,心脏还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再仔细一看后,吴建瀛却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大骂了一句,“我草!怎么回事?怎么刘玉林也去打神策门?”
  吴建瀛没看错,突然下城的刘玉林军一部确实是直接杀向了神策门内侧,同时从城上城下两条道路杀向神策门,正在内战的神策门守军更是一片大乱,有人跑有人喊,神策门城楼的火势也因此更加扩大,迅速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堆。
  “杀啊!”
  后方的方有才军的喊杀声也迅速逼近,吴建瀛赶紧回头准备指挥军队迎战,可是仔细方有才军的冲锋道路,吴建瀛却又忍不住去揉眼睛——因为方有才军,竟然是从侧后方直接冲向了神策门的方向,并不是从背后来夹击吴建瀛军!
  “我草!怎么方有才也是去打神策门?他准备干什么?”
  吴建瀛彻底的莫名其妙了,倒是死党高东旁观者清,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忙说道:“吴大哥,方有才先是烧我们的火药库,然后又冲击神策门,该不会也是想打开城门迎接镇南王的军队进城吧?”
  吴建瀛彻底呆住,而再接着,更加更加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烈火中,神策门内侧的左右两座门洞竟然都先后自行打开,还有人纵火点燃了城门,试图直接烧毁城门彻底打开出入城门的道路!同时在此时此刻,不管是吴建瀛军,还是从西面杀来的刘玉林军,还有从侧后方冲向神策门的方有才军,都没有一个人摸到神策门的城门甬道!所以吴建瀛很快就得出了一个惊人结论,是神策门守军自己打开了城门并纵火烧门,彻底疏通进出神策门的道路!
  “我草!我草!我草!”吴建瀛突然象发疯一样的吼叫起来,“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吴大哥,你明白什么了?”旁边的死党高东莫名其妙的问道。
  “我明白昨天见到许连芳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不对了!”吴建瀛双手攥拳,兴奋大吼道:“昨天许连芳去探望陈德风的时候,他和他的两个亲兵都是空着手!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部下去探望一个受伤的上级,部下怎么能空着手,什么礼物都不带?!还有,昨天陈德风的神情反应,还有说的话,明显就是在试探我啊!”
  “吴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不听不懂?”并非当事人的高东越听越是糊涂了。
  “高兄弟,你怎么比我还笨?”吴建瀛狂笑着说道:“许连芳是我们自己人!陈德风也是我们的自己人!所以今天晚上神策门这边才会彻底大乱,还有陈德风才会请我去商谈军务,在我集结军队准备动手的时候也一直没出现!啊……不会吧!”
  狂笑到这里,吴建瀛突然又一呆,惊叫道:“不会吧?难道方有才和刘玉林也都是我们自己人?不然的话,方有才为什么会烧我的火药库,不打我去打神策门?还有刘玉林,也是放着我不打,偏偏跑去打神策门?”
  “吴大哥,谁说方有才和刘玉林没打我们?”高东愁眉苦脸地说道:“你看,他们两支军队都在对着我们开枪?”
  仔细一看见刘玉林军和方有才军确实也在对着自军开枪,可激烈程度并不严重,吴建瀛稍一愣就明白了原因,挥手说道:“不是打我们,是自卫,他们不知道我们来神策门想干什么,当然不敢让我们的军队靠近他们。”
  “吴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高东赶紧又问。
  “还能怎么办?”吴建瀛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派人打白旗去和刘玉林、方有才、许连芳联系,告诉他们,我们都是自己人,都是镇南王的人,都是准备迎接镇南王大军进城的人!叫他们不要打了,先联起手来迎接镇南王进城要紧!”
  “我草!不愧是镇南王亲自坐镇过的神策门啊,不用他亲自动手,这边早就全都变成了他的人了啊!”
  顺便普及一下历史,陈德风,历史上南京大战时暗通湘军,试图与宋永琪同谋献城,事泄后被捕下狱,南京城破后被湘军干掉,是太平天国金田老人中为数不多的叛徒之一。许连芳,历史上企图向湘军献出神策门,献门期间因为湘军士兵的枪支走火而功亏一篑,事后被太平军将士用石臼碓舂死!刘玉林和方有才,历史上挟持吴建瀛向淮军投降,残酷屠杀了许多吴建瀛军中不肯投降的太平军将士!
  所以,和这几位大爷的所作所为比起来,吴建瀛其实都还算是太平天国的忠良义士。


第六百零七章 最长之夜(一)
  各种机缘巧合,神策门这边是被吴军特务系统渗透得象筛子一样不假,守卫神策门的太平军大小将领是争先恐后叛变投敌也不假,然而李秀成毕竟早早就已经料定吴军准备在南京城西北部动手,太平军的精锐力量和机动部队是针对下关和神策门这片战场安排部署,所以吴军能不能借着太平军叛徒的力量一举破城,还有太平军能不能及时封堵住神策门这个漏洞,干掉力量分散又在阴错阳差下自相残杀的吴建瀛和许连芳等太平军叛徒,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未知数,吴军不敢说已经稳操胜券,太平军方面也不能说是已经输定。
  再所以,我们必须得回过头来看看李秀成和吴超越的情况了。
  先来看看李秀成这边的情况,真正说起来,其实李秀成对神策门这边的夜间巨变不但早有准备,而且还准备得相当充足,原因一是吴军已经在龙脖子那边把佯攻打得轰轰烈烈,料定吴军必然要对南京西北部下手的李秀成早就算准了吴军的动手时间就是在这一两天内;二是李秀成仔细研究过吴军的作战习惯,知道吴军每逢攻坚战,要么就是在半夜三更偷偷动手,要么就是白天以炮火准备开辟直抵城下的道路,到了晚上再真正发力。所以南京城西北部的各支太平军早就备足了火把干粮等夜战之物,还有专门的应变军队枕戈待旦,时刻准备着奔赴城墙战场参战救急。
  当然,李秀成也有一个严重的失误,就是不该在傍晚时宣召忠心耿耿的干儿子李容发到自己的忠王府见面,无意中错过了在第一时间获知吴建瀛叛变的机会。而李秀成突然宣召李容发见面的原因也很气人,就是因为李容发的麾下士卒偶有不法,与秦日纲麾下的南京太平军发生冲突,心胸狭窄的秦日纲又把状告到了李秀成的面前,不愿与南京友军发生冲突的李秀成才把李容发叫到了面前训斥,还逼着李容发约束军纪,严办挑衅闹事的麾下士卒。
  “你自己说,今天的事你的人做得对还是不对?你的士卒擅离职守,悄悄下城去玄武湖捞鱼,燕王的人发现阻拦,你的人不但不听还骂人打架,还对燕王的人亮枪,差点闹出人命!你平时怎么管教士卒的?你以为这里是苏州杭州,有我护着宠着,你的人就可以随便胡作非为?这里是天京,是我们天国的国都,事如果闹大,我也保不了你!”
  甚至到了天色将黑的时候,气愤难消的李秀成都还在呵斥自己的义子,李容发却是垂头丧气,一再认错,可李秀成还是不依不饶,又呵斥道:“还有,前天的事我还一直没空找你算账,吴建瀛和松天福他们在营地喝酒,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悄悄派了人暗中监视吴建瀛?谁给你的权力往吴建瀛的身边安插眼线?”
  “义父,冤枉啊,我没有。”李容发赶紧喊冤,说道:“那件事是顺天义的人发现的,顺天义的人发现许连芳擅离职守,悄悄跑去找吴建瀛喝酒,接着又发现松天福不但不管还一起去了,所以我才和顺天义一起去找吴建瀛算账。”
  “谁叫你去管这件事的?”李秀成一听更是火大,喝道:“顺天义是监军,他管这件事名正言顺,你既不是监军又不是吴建瀛和陈德风的上司,去管这件事干什么?是不是觉得你的仇人对头太少了,吴建瀛都已经对你低声下气了还不放过他,还想和陈德风也结仇?陈德风招你惹你了,你看吴建瀛不顺眼,凭什么要把他也拉下水?”
  李容发又垂着头不敢吭声了,还好,李秀成也没有过于不依不饶,又把李容发骂了几句后就说道:“回去把你今天犯事的几个士卒重办,明天再到燕王请个罪,这事就算了啦。请罪的时候诚恳点,燕王是你的长辈,受得起你的大礼。”
  李容发唯唯诺诺的答应,为了少挨骂赶紧提出告辞,然而看到心爱义子李容发低声下气的模样,李秀成却又突然心中一软,挥手说道:“先别走,近来我事情太多,我们爷俩也有段时间没一起吃饭,陪我吃一顿晚饭再回去。”
  听到这话,李容发就知道义父的气已经消了,赶紧欢天喜地的答应,李秀成也这才命人准备饭菜,一边与义子共进晚餐,一边叮嘱李容发要做好夜防准备,时刻防范吴军出兵偷袭城墙。同时考虑到军情如火,李秀成在匆匆吃完晚饭后就催促李容发赶紧回营,李容发答应,正要起身告辞离开,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汪兆强的事情来了——宋永琪突然来报,说是汪兆强在随同自己南下告密途中被刺客杀害,死前没能来得及吐露通敌叛徒的名字。
  “刺客逃去了龙脖子的方向?不可能!那个叫汪兆强的旅帅是驻扎在神策门西段,就算发现叛徒也不是在神策门就是在下关,杀他的刺客往龙脖子的方向跑,肯定只是个障眼法,想让我们觉得叛徒是出在龙脖子那一带!实际上叛徒肯定是在下关或者神策门!还最有可能是出在神策门!”
  宋永琪实在有些低估了自己妹夫的分辨判断能力,才刚听完宋永琪瞎诌的汪兆强遇刺经过,李秀成就一眼看穿了大舅子宋永琪的有意误导,还马上推演出了一个正确结论,向李容发喝道:“容发,内奸有可能狗急跳墙,带着我的令牌马上回柳巷,带你的军队上神策门助防!不管是谁有什么异动,马上干掉,我准你先斩后奏!”
  李容发答应,赶紧接过李秀成的令箭飞奔出门,匆匆赶回柳巷去组织军队上城,李秀成则喝令不绝,又当场派人赶到仪凤门大街,让率军驻守在那里的心腹大将吉庆元立即派兵登城,防范可能存在的叛徒狗急跳墙和吴军乘机攻城。同时又派人传令吴如孝、黄崇发、袁得厚和方海宗等统兵将领,让他们率领的机动应变部队集结侯命,随时准备增援可能出现纰漏的墙段。此外又派人联系守卫龙脖子战场的大将陈得才,还有统帅南京太平军的蒙时雍和秦日纲,让他们的军队也进入全面戒备的状态。
  还是到了李秀成把所有命令都颁布完毕坐下来稍微休息时,早就不怀好意的宋永琪才凑到了李秀成的面前,低声说道:“忠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现在天京城里人心惶惶,心存异志者如同过江之鲫,我们防得了一次防不住永远,这要是突然有什么差池,让妖兵杀进了城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李秀成没好气地说道:“妖兵要是真打进了城里,要么就是和妖兵死战到底,要么就是保护着天王万岁死命突围,否则还能怎么办?”
  “忠王千岁,那你的娘亲和妻儿怎么办?”宋永琪又问,声音低沉地说道:“大婶她那么大年纪,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长大,我那外甥你的儿子学富才七岁,你也叫他们和妖兵死战到底?枪林弹雨的,我们能带着她们一起突围?”
  想起辛苦把自己拉扯长大的生母,还有年仅七岁的爱子李学富,李秀成的心头顿时一揪,但再一细想后,李秀成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慢慢再说,今天晚上最重要的是先守好城池,揪出内奸。哦,对了,永琪你不是给容发帮办军务吗?怎么还不回去给容发帮忙?快……”
  “轰隆——!”
  也是凑巧,李秀成刚想起催促宋永琪返回李容发的营地,北面就隐约传来了一声轰鸣巨响,虽说东北方向的龙脖子那边也不时还有吴军的火炮炸响,然而老于沙场的李秀成听声辨位,却马上听出了声音来源,顿时脸上变色道:“不好,是神策门和下关的方向!那边真出事了!”
  宋永琪不吭声,只是赶紧缩到一边等待机会继续劝说李秀成和自己一起当叛徒,而李秀成也果然把催促宋永琪离开的事抛到了脑后,马上大吼道:“传令,全城戒严!叫所有的中军将领到忠王府侯命!联系吉庆元、吴建瀛和李容发,叫他们多备信使,把西北情况时刻报告!”
  也是吼叫到了这里,李秀成才突然全身一震,猛的想起被杀的告密者汪兆强是吴建瀛部将的细节,心里也顿时揣揣,暗道:“不会吧,该不会吴建瀛就是叛徒吧?他曾经暂时离开过我的军队,回来后我又让他继续带兵,是不是太不谨慎了?”
  谜底很快揭晓,当李书香和中军众将先后来到李秀成的面前听令后,没过多少时间,柳巷那边就有飞马来报,说是吴建瀛突然率领一支军队冲向了神策门,李秀成闻言顿时大怒,狂吼道:“吴建瀛!狗贼!本王这么信任你,让你重新带兵,你竟然还敢背叛我!背叛天国!”
  “那声爆炸是怎么回事?”李书香比较心细,赶紧向来报信的信使问道:“还有,城外有没有妖兵接应?”
  “不知道。”来报信的信使说道:“小的是骑着快马快走出柳巷了,才听到后面突然响起爆炸,隐约看到吴建瀛的中军营地那边大乱。至于城外有没有妖兵接应,我们也还没来得及确定。”
  “怪事,怎么是先发现吴建瀛杀去了神策门,后来才发生爆炸?”
  李书香嗅到了味道不对,好在这个谜底也很快解开,还没过去十分钟,柳巷那边的李容发驻军就又有飞马来报,说是发现吴建瀛军内讧,吴建瀛部将方有才突然带兵杀进了吴建瀛的中军营地,还确认了是方有才军杀进吴建瀛中军营地后,吴建瀛的中军营地里才发生了猛烈爆炸。李秀成一听当然是大喜,鼓掌道:“好,天国到底还是忠良多,邡天燕为国除奸,只要成功,本王绝不会亏待了他!”
  残酷的事实很快抽肿了李秀成的中年大叔脸,随着流星探马的不断来报,李秀成等人包括同为叛徒的宋永琪在内,这才张口结舌的逐渐发现,不但吴建瀛有可能是叛徒内奸,方有才有可能是叛徒内奸,刘玉林很可能是内奸叛徒,还连隶属于南京太平军编制的神策门门将许连芳,也很可能是一个叛徒内奸二五仔,吃里爬外的带路党!
  “神策门这边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叛徒内奸?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妖兵奸细?神策门是有鬼有妖气?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叛徒奸细?”
  还好,再是如何的难以置信和疯狂震怒,李秀成也都还能保持一些冷静,狂吼过后,李秀成又突然回过一点神来,赶紧向最后一个来报告的信使问道:“妖兵呢?城外有没有发现妖兵接应?”
  “回禀忠王千岁,暂时还没发现。”信使如实回答道:“还有,吴建瀛、刘玉林、方有才和许连芳几支军队还在神策门内侧互相混战,谁碰上谁都在打,所以我们也不敢确认他们谁是叛徒,谁是天国的忠臣。”
  “天助我也!”
  虽然很是不明白几个貌似叛徒为什么会互相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可李秀成还是因此大喜过望,欢喜吼道:“谁是叛徒谁是忠臣都不要紧,只要他们还在互相牵制就行!只要妖兵还没来不及出兵接应就行!快给李容发传令,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神策门,守住神策门!不管是那支军队,靠近就杀!”
  “再有,传令吴如孝和方海宗,马上带兵去增援李容发,夺占神策门西墙段,不要给妖兵任何乘机攻城的机会!”
  ……
  再来看看吴超越这边的情况,李容发部将派出的信使并没有误报军情,事实上直到吴建瀛和许连芳等叛徒内奸二五仔都已经在神策门内侧打得热火朝天了,吴超越都还没有来得及派出一兵一卒赶到神策门外接应攻城,神策门外,仅仅只有负责封堵神策门的曹炎忠部将胡怀昭麾下的三千余名吴军将士紧急进入了作战状态,还始终没有收到吴超越或者曹炎忠的出击命令,乘势夺取神策门的控制权。
  贻误战机这口大黑锅得吴超越亲自来背,原因是虽然吴建瀛、方有才和刘玉林等太平军叛徒都先后派出了信使,成功与吴军取得了联系,请求吴超越连夜派兵过来接应,可是在短短一个多小时了先后收到四个内容基本相同的请求,吴超越再是如何的奸诈过人也难免有些晕头转向,根本不敢相信神策门这边会出现这样的奇迹——门将突然决定在这个晚上叛变,守将忽然想在这个晚上叛变,守将的两个副手也同样决定在这个晚上叛变!
  当然了,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又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太平军在神策门的几个叛徒全都是真心投降,别说是人品历来不怎么样的吴超越了,就是道德君子圣人再世遇到这样的情况,也非得起疑心不可。
  再加上各种阴错阳差,神策门战场上的几大太平军叛徒动手过早,留给吴超越的应变时间不足,所以吴建瀛最先有所动作时,吴超越不但还没有决定出兵接应,甚至还只是在和张德坚等人讨论分析吴建瀛等人是否诈降,分析推演神策门这边的奇迹会不会是李秀成布置的诱敌陷阱,浪费了不知道多少宝贵时间,贻误了不知道多少宝贵战机。
  更值得让吴建瀛等太平军叛徒吐血的是,那怕大叛徒方有才点燃了吴建瀛军的火药库,正式发出了叛变宣言,消息报告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后,吴超越的第一反应依然还是,“我草!这么快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是长毛玩花样,骗我上当吧?”
  最后,还是到了晚上九点十来分时,吴军斥候清楚看到神策门城楼升起冲天大火,又亲耳听到神策门城内枪声震天,把消息报告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后,吴超越才得出结论——吴建瀛等叛徒不是诈降!起码其中有一两个或者两三个不是诈降!
  而再接着,吴超越才后悔不迭的下令军队立即备战,准备连夜出兵攻城,同时又迫不及待的大吼道:“拿本王的令牌,去给神策门外的胡怀昭传令,叫他马上出兵,无论如何要乘势拿下神策门,守住神策门,保住我们的进城道路!”
  “明白告诉胡怀昭,战机难得,成功了,本王给他记破城头功!江南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也会永远感谢他!”


第六百零八章 最长之夜(二)
  公元一八六二年九月二十四日夜,吴军祺祥二年、满清同治二年闰八月初二晚上,这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日子。因为叛徒的肆虐,内奸的猖獗,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城牢不可摧的城防突然从内部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位于天京城正北面的神策门忽然一片大乱,脆弱的城池内部,也因此即将直接暴露在了吴军刀锋之下。
  然而拜上帝教中至高无上的天父并没有就此抛弃他的忠诚信徒,太平军还有机会堵上这个缺口,因为太平军叛徒的互不信任,事前没敢壮着胆子沟通联络,互相交换底牌,再加上种种阴错阳差,导致了大叛徒吴建瀛被迫提前动手,引发一连串谁也没能在事前预料到的连锁反应,继而又导致吴建瀛、许连芳、方有才和刘玉林四支太平天国叛军在神策门内部大打出手,互相之间打得你死我活,既彼此消耗作战力量,又彻底错过了联手作乱的最好机会,再加上吴军在事前也是几乎没有什么准备,所以神策门大战究竟鹿死谁手,仍然还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最先醒过味来的是本可以统领各路叛军联手叛变的吴建瀛,结合事前发现的各种蛛丝马迹,吴建瀛突然发现了一个残酷而又可笑的事实,正在神策门打得热火朝天的四支军队很可能都是为了接应吴军进城。所以吴建瀛赶紧一边让军队转攻为守,避免叛军之间的无谓消耗,一边匆匆派出使者手打白旗去和其他叛军首领联系,妄图赶紧结束叛军内战,掉转枪口一致对外,联手接应吴军入城。
  天父神力,吴建瀛想得太简单了,混战之中枪来炮往,各怀鬼胎的几支叛军为了活命全都是卖力作战,吴建瀛匆匆派出的使者那里能有那么容易与其他叛军首领取得联系?所以几个打着白旗使者派出去了以后,不但没能迅速见到其他的叛军首领,相反还很快就被乱枪干掉了两个——黑暗之中,叛军士兵很难看清楚吴建瀛使者手里打着的白旗,看到有人靠近只是开枪,误伤率当然很高。
  还好,派去和方有才联系的使者总算是没被乱枪打死——只是被打伤,然后受伤的使者不断大喊‘不要开枪,是自己人’之类的话,又刚好被方有才麾下的基层将领听到,觉得奇怪就派人上前把使者抓了过来。然后这个使者又赶紧介绍说吴建瀛也是准备迎接吴军进城后,恍然大悟的方有才部将这才赶紧派人把使者送到方有才面前,结果方有才一听当然是觉得难以置信,惊讶问道:“什天安也是准备迎接镇南王进城?他怎么不早说?”
  “邡天燕,之前那些情况,我们什天安那敢随便说他已经是镇南王的人?”吴建瀛使者哭丧着脸说道:“要是走漏了风声,被天王万岁或者忠王千岁知道,什天安和我们还活不活了?”
  “我草!”方有才骂了一句脏话,十分哭笑不得地说道:“怪不得你们在晚上突然集结军队,我还以为是我这边走漏风声,什天安要对我下手,吓得我赶紧起事。早知道你们是准备迎接镇南王的大军进城,我应该和你们联手啊!”
  肠子悔青也没用,死了叛军的士兵已经活不过来了,方有才也只能是赶紧传令让部下知道吴建瀛军的友军身份,然后又听取了吴建瀛使者的建议,匆匆派人去和之前同一编制的刘玉林联系,向刘玉林介绍自己的友军身份。同时吴建瀛这边也硬着头皮又派使者出阵,继续打着白旗去和刘玉林、许连芳联系,尽最大努力争取赶紧结束混战。
  “我草!原来吴大哥和老方都是我们自己人!早说啊!早说的话那用得着这么稀里糊涂的乱打一气,白白死这么多自己人?别打了别打了!别和老方吴大哥的军队打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经过吴建瀛和方有才两军使者的不懈努力,总算是让刘玉林也发出了懊恼后悔到极点的惨叫,也总算是结束了吴刘方三支叛军之间的糊涂混战。然而很不幸,因为许连芳军中的叛徒比较少,追随许连芳的神策门叛军被忠于太平天国的神策门将士包围,吴建瀛和方有才派出的使者始终都没能与许连芳取得联系,神策门的混战还在持续。同时更糟糕的是,打马飞奔回了柳巷的李容发已经带着太平军的精锐部队发起了进攻,从背后疯狂攻打吴建瀛和方有才两支叛军,开始不惜代价的镇压这场叛乱。
  其实吴建瀛的军队战斗力也还算不错——历史上淮军名将刘铭传就是收编了吴建瀛的降兵之后实力大涨,所部摇身一变成为了淮军的头号精锐部队。然而还是很可惜,吴建瀛、方有才和刘玉林这三个叛徒都是仓促起事,都只是各自拉上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就仓促动手,既没能把力量集中成一团,也遗漏了大量的精锐将士,所以随着李容发军成编制投入平叛战场后,叛军这边很快就处于了下风。
  还有糟糕的事,吴建瀛所部的许多将士在得知真相后,又纷纷拿起了武器,毅然向无耻背叛太平天国的同伴发起了进攻,自行加入了李容发的平叛军队。而忠于太平天国的神策门守军也已经匆匆推举出了新的领头人,代替许连芳指挥作战,一边疯狂射杀已经被包围在神策门瓮城里的许连芳叛军,一边顽强抵挡吴建瀛等叛军向神策门发起的冲击,咬着牙齿为李容发争取平叛时间。所以,不管吴建瀛、方有才和刘玉林再是如何的催促进攻,就是没办法迅速突破神策门守军的拦截,与被困在神策门瓮城里的许连芳取得联系,还有彻底疏通吴军的进城道路。
  “派人告诉方有才,我和他联手拦截李容发,给刘玉林争取时间!神策门那里战场狭小,兵力展不开,叫刘玉林一支军队干!告诉刘玉林,想活命,就得拿下神策门,打开进出天京城的道路!”
  也还好,关键时刻,头脑还算清楚的吴建瀛及时做出正确选择,安排了一个最为正确的攻守战术。同时靠着平时统御军队的余威,刘玉林和方有才也都没有介意让目前所部实力最弱的吴建瀛继续指挥自己,全都是眼皮都不眨的执行了吴建瀛的命令。神策门的混战也因此迅速进入了新的局面,李容发带着军队从南面背后向北打,吴建瀛和方有才联手阻击李容发军,刘玉林军从城上城下两条道路猛攻神策门,忠于太平天国的神策门守军则一边顽强抵抗刘玉林叛军,一边加紧歼灭许连芳叛军,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互相厮杀得热火朝天,血肉横飞,也一度暂时陷入了僵持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假如吴军的精锐主力能够及时赶到神策门外,在叛军接应下大举进攻神策门,那么最少也有九成把握一举突破神策门,彻底打开进城道路。可是现实却开了一个大玩笑,因为吴超越的判断失误和准备不足,在可遇而不求的战机出现时,吴军方面能够迅速投入战场的,却只有原先驻扎在神策门外负责封堵太平军出城道路的吴军胡怀昭部一支队伍,六个营兵力三千,其中还只有三个营装备着吴军的主战步枪击针枪,是吴军的精锐战兵。
  距离有些遥远,吴超越的传令使者再是如何的快马加鞭,也是在当夜快要九点半的时候才把吴超越的命令送到了吴军老将胡怀昭面前,得知吴超越的命令要求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增援的消息后,曾经追随吴超越参加过当年神策门保卫战的胡怀昭一度有些皱眉。不过很快的,胡怀昭却又自己鼓起了劲来,大笑说道:“好!是我的运气!当年跟着镇南王杀长毛保卫神策门的老兄弟,现在除了镇南王以外,虽然还剩一百一十九个,可是这会在神策门这里的,就是我一个!拿下神策门,从神策门打开进城路,让一百一十八个老兄弟们眼红去!”
  “胡将军,请下命令吧!”部将精锐营官成家燮语气激动,迫不及待的拱手说道:“末将请令,率领本营兵马担任先锋,攻打神策门!”
  胡怀昭军的三个精锐营有一个是胡怀昭直属,见成家燮抢功,另一个精锐营官周安宇当然也马上跳了出来请令担任先锋,余下三个普通营的营官也不甘示弱,同样纷纷请令说道:“胡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攻打神策门!”
  眼珠子转了几转后,胡怀昭很意外的把先锋任务交给了一个普通营的营官许书刚,又安排了另外一个普通营的营官率军留守营地,然后才向成家燮和周安宇,说道:“你们都别抢,现在神策门的瓮城城门还没打开,得先有人去炸开城门。神策门瓮城里现在又乱成一团,城门炸开后肯定会有许多长毛冲出来,到时候前锋还得负责分辨敌我,守住道路,你们两个,负责带兵杀进城里!”
  事实证明吴军老人胡怀昭的安排十分恰当正确,五个营的吴军在胡怀昭的率领下匆匆赶到已经打得热火朝天的神策门城外时,根本来不及准备过多攻城武器,也更来不及把火炮拉到城外做炮火掩护,吴军惟一的破城办法就是用达纳炸药炸开神策门的瓮城城门。然而因为许连芳叛军已经被太平军包围在神策门瓮城里的缘故,城门上方城墙段仍然还是被太平军控制,才刚看到吴军逼近就大呼小叫的开枪放炮,阻拦吴军靠近城门——在这样的情况下,让精锐营担起爆破冲锋的重任显然是在浪费战斗力。
  战斗力确实没浪费,可胡怀昭的安排也意味着打先锋的吴军普通营将士必须要拿命来拼,在前锋大将许书刚的指挥下,先后有三支吴军爆破队携带炸药上前,舍命冲向城门安置炸药。然而熊熊燃烧的神策门城楼却彻底照亮了城下道路,吴军爆破手根本无地藏身,再加上城上守军的疯狂抵抗,三支吴军爆破队都没能取得成功,前两支爆破队都是还没能冲过护城河上的石桥就已经死伤惨重,所有成员非死即伤,无法再继续作战,不得不狼狈逃回。第三支爆破队则更惨,牺牲了三人舍命带伤冲到城下时,城上突然丢下来好几个火药桶,火药桶落地炸开间,吴军爆破队携带的炸药包被引燃殉爆,余下的三名吴军爆破手全部被炸得尸骨无存。
  “胡大哥,城上的长毛太多,枪弹过密,到不了城下啊?能不能多派点掷弹筒给我,多给我一点时间炮火准备……?”
  迫于无奈,负责指挥爆破的许书刚只能是跑到胡怀昭的面前诉苦,打算请求更多的掷弹筒掩护,结果胡怀昭却眼睛一瞪,怒喝打断道:“那你刚才还请令打先锋?说大话逗老子玩是不是?多给你点时间炮火准备,你知不知道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城里接应我们的长毛死光了怎么办?错过了这个战机,想攻破神策门,我们得多死多少弟兄?!”
  “继续上!想换人打前锋也可以,把衣服裤子全部脱了,光着屁股给老子滚蛋!开除军籍!”
  许书刚也还算有点血性,听了胡怀昭的怒骂后连眼睛都有些泛红,二话不说就冲回了自己的营队,先是从自己的亲兵中挑了几个人出来,重新安排了一支爆破队,并自封为这支出击的爆破队队长,然后亲自扛起了炸药包,冲着自己的副营官吼道:“从现在开始,军队给你指挥!我回不来,你就是营官!指挥后面的继续上,不管死多少人,都给老子把神策门炸开!”
  副营官不答,只是含着泪光向许书刚行了一个军礼,旁边的其他吴军将士纷纷效仿,许书刚则不再说话,扛起炸药包就向过河石桥飞奔冲去,五名打下手的亲兵拿着勉强可以抵抗米尼弹的厚木板跟上,副营官则吼叫下令,让营中将士拼命开枪射击,向神策门上轰击掷弹筒炮弹,掩护上司亲自发起冲锋。
  枪林弹雨中,举着厚木板保护许书刚的五名亲兵很快就牺牲了两人,然后又有两名亲兵不幸先后躺倒在过河石桥上,最后只剩下一个亲兵保护着许书刚冲过了护城河石桥,结果城上守军故技重施,飞快又丢下了几个火药桶,许书刚对此则早有心里准备,马上一个懒驴打滚,滚到护城河石桥旁边的死角中,躲过了火药桶爆破的冲击波和火焰,而他的最后那名亲兵则因为动作稍慢,转眼之间就被火药的火焰包围,死得凄惨无比。
  子弹又象泼水一样的打来,已经身中四弹的许书刚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冲到了神策门城门下,也来不及放置炸药和转移藏身,直接把炸药包按在了城门上就直接拉开了引线,大吼道:“爹,娘,孩儿先走一步了!”
  炸药包猛烈爆炸,许书刚粉身碎骨,神策门的瓮城城门也应声而碎,露了把火光照得通明的城门甬道,还有众多正在疯狂砍砸破坏千斤闸的许连芳叛军士卒。而在远处,胡怀昭则带着泪花放下了望远镜,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马上去报告镇南王,请他给许书刚记破门首功。再有,从我的积蓄里拿二百两银子,给许书刚的家里人送去。”
  左右亲兵答应的时候,受到吴军爆破得手的鼓舞,许连芳所部的太平军叛徒个个卖力砍劈,神策门瓮城内侧的千斤闸忽然轰然倒地,城门甬道彻底畅通,瓮城的太平军叛徒也欢呼着蜂拥冲出城外,逃出生天,还迫不及待的就纷纷大喊,“军爷,快杀进去!快杀进去!两道内城门都被我们烧了,千斤闸也被我们砸碎了,可以直接进城!可以直接进城!”
  不用这些叛徒招呼,许书刚营队的将士就已经在副营官的指挥下冲锋上前,一边喝令出城投降的太平军叛徒放下武器,一边迅速占领城门甬道。而此时此刻,时间的指针,才刚指到晚上的十点十六分。


第六百零九章 最长之夜(三)
  “轰隆——!!”
  神策门的瓮城城门处响起的巨大爆炸声音,迅速传到了混战成了一团的神策门内侧战场上,听到了这声音,虽然被各种阻隔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发生了爆炸,然而以吴建瀛、刘玉林和方有才为首的太平军叛军上下还是欣喜若狂,也不需要吴建瀛等人下令,中基层的叛军将领就已经纷纷嚷嚷了起来,“镇南王的军队来了!镇南王的军队来了!弟兄们,坚持住啊!镇南王的军队来接应我们了!”
  “镇南王的军队来了!弟兄们,挺住啊,镇南王的军队来救我们了!挺住,挺住,守住阵地,等镇南王来救我们!”
  被这样的喊话蛊惑,又确实听到了神策门瓮城处传来了的惊人巨响,原本已经被李容发军打得喘不过气来的吴建瀛叛军士气顿时大振,咬着牙齿站稳了脚步不再节节败退,许多都已经在悄悄逃命的叛军士卒也争先恐后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挺枪挺刀继续与昔日战友浴血奋战,精神面貌迅速焕然一新,一时之间竟然奇迹般的稳定住了本已摇摇欲坠的阵脚。
  “出什么事了?神策门那边怎么会突然大爆炸?还有那么大的火光?是不是妖兵杀来了?”
  与吴建瀛叛军截然相反,之前一直都在压着叛军打的李容发军却是人心惶惶,上上下下都只是紧张的去看神策门方向,士气动摇,战意大减,不再全力专注于面前敌人。甚至就连李容发本人也赶紧举起了望远镜去紧张观察神策门方向,心里不断祷告,“千万别是妖兵来了,千万别是妖兵来了啊!”
  祷告当然没有任何作用,吴军成功炸开城门的消息,迅速通过一直都被太平军控制的神策门东墙段传到了李容发军中。结果听到这消息,在场的李容发部将亲兵没有一个不是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开始发抖,李容发更是面如死灰,几乎当然瘫软。但还好,从城墙上方过来报信的太平军信使又及时说道:“忠二殿下,钟将军还要小的报告你,妖兵虽然是乘乱炸开了城门,但是从火把数量观察,神策门外的妖兵数量并不多,很可能就只是之前守在神策门外的妖兵胡怀昭,所以钟将军请你尽快过去救援,我们或许还有重新堵上城门的机会。”
  血色重新回到了李容发的脸上,也没多想,李容发马上就大吼道:“传令前军,加紧进攻,不管死多少人,也要把拦在前面的叛徒尽快杀散!督战队上前,前军有后退者,有作战不力者,立斩!再有,给柳巷那边传令,所有军队都过来帮忙!给我义父忠王千岁报信,请他多派一些军队过来增援!”
  也是凑巧,李容发的命令刚发出后,正好李秀成派给李容发的首波援军吴如孝部也赶到了神策门战场,李容发见了大喜,赶紧请吴如孝率军向叛军的方有才和刘玉林两部的结合处下手,切断叛军的互相联系也尝试开辟直抵神策门下的道路,对太平天国忠心耿耿的吴如孝闻报也没犹豫,二话不说就带着军队冲了上去,从表盘的八点位置向神策门猛冲猛杀,狂吼大叫着疯狂冲击,逼得之前专心攻打的叛军刘玉林部只能是重新分兵迎击。
  战斗的激烈程度因此直线上升,在李容发和吴如孝的指挥逼迫下,太平军将士前仆后继,顶着枪林弹雨向前冲锋不断,而叛军方面虽然也凭借街道民房顽强抵抗,不断开枪射杀正面冲来的太平军将士,然而因为李容发和吴如孝两支太平军冲得实在太猛,再加上这个时代又还没有出现冲锋枪机关枪等压制步兵冲锋的大杀器。所以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阶段,双方士兵在至近距离以刺刀、砍刀和斧头甚至石头砖块等物舍命相搏,刀刀见血,刺刀捅斧头劈,枪托砸板砖抡,鲜血飞溅,脑浆迸裂,杀人者旋即被杀,砍人者转眼又被别人剁翻,上演出一幕在这个时代已经十分罕见冷兵器近身决战。
  混战中,江浙太平军不擅长近身肉搏战的弱点再次暴露无遗,虽然李容发麾下的也是江浙太平军,白刃战能力同样不强,在叛军面前占不了多少上风,可吴如孝麾下的江阴太平军因为武器装备不及江浙太平军精良的缘故,却恰好在这方面有所偏长,在近身白刃战中简直就象是如鱼得水,刀砍斧劈砖块砸技巧娴熟,勇猛无比,即便找不到称手的武器用拳头牙齿也敢和对面的叛军拼命。不擅长近身战的叛军上下叫苦不迭,被吴如孝军砍得是节节败退,鬼哭狼嚎,之前好不容易稳住的阵脚也再度松动,吴如孝军则是一路高歌猛进,不断逼近神策门,眼看就能杀到神策门参与守城,顺手还能切断方有才和刘玉林两支叛军的直接联系。
  ……
  很可惜,吴如孝军虽然冲得又快又猛,吴军这边的也不差,许书刚所部的吴军普通营刚炸开了神策门的瓮城,拿下城门甬道的部分控制权,还没等瓮城里的太平军叛徒全部出城,吴军老将胡怀昭就已经派遣爱将成家燮率领一个精锐营向神策门瓮城内部发起了冲击,知道战机难得的成家燮吼叫如雷,身先士卒顶着枪林弹雨大步冲锋,城墙上乱成一团的太平军士兵则一边手忙脚乱的接连开枪,一边匆匆扔下剩下的火药桶阻拦吴军进攻,烧炸正在夺取瓮城甬道控制权的吴军许书刚所部将士,烈火浓烟杀声震天,战斗的激烈程度丝毫不比神策门内侧的战斗逊色。
  没有把剩下火药桶用来对付吴军精锐队,是神策门守军最为致命的失误——当然,这也不能怪太平军神策门守军愚蠢,是天黑加上战场太乱,再加上主将许连芳叛变指挥出现混乱,所以神策门守军才没能把好钢用在刀口上。而吴军成家燮部则是牢牢抓住了神策门守军这一细微而又致命的失误,乘着太平军应急用的火药桶暂时用完的机会,顶着烈火硝烟冲杀进门,集群冲进了头顶上空没有敌人威胁的城门甬道,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冲着瓮城内部抡出几波手雷弹,手雷弹在瓮城内部接连炸开间,正在列队准备以排枪封锁城门甬道的太平军东倒西歪,死伤惨重,刚成雏形的队形顿时大乱,吴军将士则乘机冲杀进城,或是以能够快速装弹的击针枪射击远处敌人,或是挺起刺刀与太平军大打白刃战,间歇还扔出手雷去炸大群敌人,武器装备和吴军精锐代差巨大的太平军手足无措,更是彻底一片大乱。
  招架不住吴军精锐营的猛烈攻势和强大火力,瓮城里的太平军只能是纷纷退向城门和千斤闸都已经被叛徒破坏的神策门的两道内门甬道,妄图利用狭窄地形阻击吴军,同时瓮城四面城墙上的太平军也疯狂的开枪下石,投掷火把灰瓶和火药桶等物,阻拦吴军继续前进。知道战机稍纵即逝的吴军成家燮营队则是不计死伤,顶着敌人的强大火力全力猛攻,不断向两道内门甬道投掷手雷和轰击掷弹筒,以爆炸开路并及时投入敢死队冲锋,与太平军在狭窄的城门甬道互相射击搏杀,不惜代价的与太平军争夺两道内门甬道的控制权——拿下了这两条内门甬道,吴军也等于就是打开了直抵南京城内的道路!
  成家燮军并不是孤军奋战,事实上成家燮军才刚冲进神策门瓮城,吴军老将胡怀昭就已经给他派出了援军——命令身边仅剩的一个普通营携带飞梯上前,蚁附登城与太平军争夺瓮城上空的城墙控制权!而率领这个普通营的吴军营官常亮虽然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命令,胡怀昭却不敢放心,又下马握住了常亮的手,沉声说道:“常兄弟,蚁附战难打,谁都没把握打,你的营队装备和战斗力都要差点,所以我才故意这个差使派给你,让你去打这个没把握的仗。”
  “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让你和你的麾下弟兄去送命,是战机太难得了,好钢我必须要用在刀口上,所以没把握的仗,我只能交给你!拜托了,一定要冲上城墙,一定要替我牵制住城墙上的长毛!”
  其实吴军重将曹炎忠让爱将胡怀昭独当一个偏师战场完全有些浪费人才,胡怀昭最合适的岗位应该是吴军曹炎忠兵团的政委——听了胡怀昭推心置腹的肺腑之言后,本来就决心要大干一场的常亮更是斗志昂扬,也没说话,只是向胡怀昭郑重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飞奔回自己的营队面前后,红着眼睛张口就吼,“扛上梯子!跟老子上!杀上神策门!让狗长毛看看,咱们装备不好的讨逆军将士一样能打!一样能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杀——!”
  在常亮身先士卒的率领下,常亮所部的吴军普通营虽然没能一举冲上神策门的瓮城城墙,却也成功的把仅有的二十来架飞梯搭上了城墙,常亮继续带头蚁附登城,身中两弹,两次从飞梯上摔下来,却还是带伤冲锋不止。被常亮斗志鼓舞的吴军将士争先效仿,前仆后继的不断登城,不但为瓮城里的吴军成家燮部分担了巨大压力,还成功逼得城上太平军把刚送来的几桶火药全部用在他们头上,以鲜血和生命掩护瓮城里的吴军精锐将士冲击神策门的内门甬道,做出伟大贡献。
  在此期间,因为瓮城里空间狭窄的缘故,胡怀昭并没有急着投入剩下的两个精锐营,把一切都拜托给了首先进城的成家燮营队,还派人给成家燮带信道:“告诉成家燮,我什么都看他的了!我们能不能拿下神策门,为镇南王的主力大军打开进城通道,就看他怎么打了!”
  胡怀昭这番话有些多此一举,他的亲兵把口信带到成家燮的面前时,靠着成家燮麾下将士的浴血奋战,吴军将士已经成功拿下了左面的神策门内门甬道,右内门甬道的争夺战也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不下百人的吴军将士已经成功冲进了右内门甬道,正在至近距离与太平军做殊死之斗。所以听到了胡怀昭的口信后,成家燮马上就吼道:“回去告诉胡大哥,拿不下进城甬道,我就象许书刚许兄弟一样,躺在这里不回去!”
  吼叫着,一颗流弹突然飞来,正好打中成家燮的脸颊,成家燮顿时血流如注,口中还飞出几颗牙齿,然而成家燮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吐出了口中鲜血,继续声音变形的嘶吼道:“上!继续上!跟老子上!”
  ……
  吴军打得顽强勇猛,太平军这边也不差,近战中大占优势的吴如孝军气势如虹,接连杀退了方有才和刘玉林两支叛军先后三次发起的联手反扑,以刀斧肉搏开路,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硬生生的从方刘两支叛军的结合部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切断了两支叛军的直接联系,也终于联系上了此前被孤立的神策门守军,摸到了一度被叛军控制的神策门西面墙段。
  “快帮忙!妖兵快拿下内门甬道了!我们快挡不住了!快来帮忙啊!”
  听到友军士兵的惊惶叫喊,又远远看到神策门右内门那边枪火不断,不时响起猛烈的爆炸声,亲自率军冲锋的吴如孝也没敢迟疑,马上就带着军队冲向了战火密集处,还不顾亲兵的反对阻拦,坚持亲自冲到了队伍的前方。然而在吴如孝军距离神策门右门甬道只剩下不到十米的时候,右内门甬道里突然人声鼎沸,十几二十个满身鲜血硝烟的太平军士兵惨叫着象潮水一样的涌回了城内,很明显是抵挡不住吴军的强攻而被迫撤退。
  “快回去!快回去!我们来帮忙了!我们来给你们帮忙了!快回去顶住妖兵!上!上!我们快……”
  见此情景,吴如孝当然是急得脑门都开始冒烟,大吼大叫着逼迫败兵回头迎战,可是喊到这里的时候,吴如孝的瞳孔却猛然收缩——黑暗之中,一个冒着白烟的黑瓶子突然从天而降,正好砸到了吴如孝的面前,还直接砸进了吴如孝的怀中……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太平天国中的鹰派代表吴如孝胸膛开花,被不知那一位吴军将士投出的苦味酸手雷炸得五脏具碎,满身血染又全身冒火的躺倒在了距离神策门甬道只有五米的地方。而与此同时,吴军将士的白色斗笠,也终于出现在神策门右内门甬道的进城出口处,正式代表了吴军彻底疏通进出南京城的道路!
  几分钟后,晚上十点四十三分,在太平军叛徒刘玉林所部士卒的帮忙接应下,仅靠飞梯登城的吴军常亮部,奇迹般的冲上了神策门的瓮城城墙,将第一面吴军旗帜插上了神策门城头。而与此同时,吴军老将胡怀昭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神策门瓮城内部投入了第二个精锐营。


吴老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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