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多亏了老子
作者:吴老狼|发布时间:2024-06-28 23:45:13|字数:35401
“林丞相——!”
“开枪!开枪!打死这些不要脸的狗妖兵!打!打!”
悲愤的吼叫声中,城墙上的太平军士兵不顾远处的吴军炮兵已然准备完毕,纷纷冲到了箭垛旁边乒乒乓乓的对着城下开枪,射击那两个藏在死人堆里打冷枪的吴军狙击手。
但是很可惜,经过严格训练的吴军狙击手偷袭得手之后,马上缩身藏到精心挑选的残破城下工事背后,躲到了城上太平军的射击死角中,城楼另一边的另外两个吴军狙击手更是连头都没露,太平军打出的子弹再多也伤不到吴军狙击手,仅仅只是把地面打得尘土飞扬,给地面上的死尸多添一些血孔,还有马上引起了吴军上下的注意。
“长毛脑袋进水了?怎么会突然对着地上开枪?那里还有我们的兵?还有,刚才那两声枪响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疑问涌上吴军主帅曹炎忠的心头,但是战机突然出现,曹炎忠如果不赶紧抓住简直就是对吴军将士犯罪,所以曹炎忠也没犹豫,马上就下令开炮,以远程火力猛轰还些集中在箭垛旁边拼命开枪的太平军士兵。
“轰隆!轰隆!轰隆!”
原本承担的任务就是以远程火力压制城上守军,掩护自军爆破队挖掘城墙,吴军炮兵自然早早就是把炮口对准了安庆城头,收到开炮命令后连射角都用不着调整,马上就点火开炮,炮声震耳欲聋,吴军的夜间攻势也由此提前展开。
呼啸的炮弹收到了曹炎忠更加预料之外的效果,听到炮声,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士兵虽然及时匍匐避弹,然而因为此前人群太过密集来不及散开,吴军的开花炮弹在轰上城头炸开后,顿时就把太平军炸了一个鸡飞狗跳,鬼哭狼嚎。那怕是硝烟弥漫影响视线,曹炎忠也在望远镜中清楚看到城墙上太平军人群慌乱,才刚熬过吴军的第一轮炮击,马上就慌慌张张的下城避炮。
“出什么事了?长毛怎么乱成了这样?”
曹炎忠心中益发纳闷,但还是根本来不及去多想,下意识的就是命令掷弹筒队上前补强火力,同时又向前方臼炮队打出旗号命令,让臼炮队也提前开火,抓住太平军慌乱的难得战机尽可能歼灭敌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曹炎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前方担任攻城主力的吴军黄远豹部竟然也象吃错了药一样,无缘无故的突然雀跃欢呼了起来,还纷纷大喊道:“打死林凤翔了!打死长毛头子林凤翔了!”
“打死林凤翔了?这那跟那啊?”
益发糊涂之下,曹炎忠当然是马上派人传来了黄远豹质问原因,结果黄远豹来到近处时,还没等曹炎忠开口询问,黄远豹远远就欢呼道:“二哥,我的狙击手打死林凤翔了!我安排的狙击手用冷枪打死林凤翔了!”
“什么?!”
知道黄远豹应该不会拿这么大的事乱开玩笑,曹炎忠惊喜之下赶紧打听原因,黄远豹也这才大概介绍了事情经过——自己猜到林凤翔一定会在天色将黑前再次登上西门城墙,就派了四个狙击手混进了攻城前队,乘乱埋伏在了邻近上城台阶的城下,然后又在林凤翔将要下城故意在自己军队里引爆早就准备好的火药,伪造失误假象,引诱林凤翔到箭垛旁边观察情况,乘机打冷枪无耻偷袭。
“还有。”黄远豹又眉飞色舞的补充道:“为了骗林凤翔那个大长毛上当,我还早早就安排了几个弟兄躺在地上装死,又让我那个营故意乱跑装混乱……”
“别说这个!”曹炎忠粗暴的打断黄远豹,只是跳起来揪住了黄远豹的衣领,激动问道:“到底打死了林凤翔没有?能不能确认?!”
“能!绝对打死了!”黄远豹一指前方的臼炮队,说道:“我特地在臼炮队那边安排了几个观察哨,他们刚才发来信号,得手的信号!”
也是凑巧,曹炎忠欢喜去看远处的臼炮队方向时,正好看到几个吴军士兵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黄远豹介绍说是自己的亲兵和狙击手时,曹炎忠当然更是欢喜,马上就派人去把那几个吴军士兵直接问到自己面前,结果开枪偷袭那两个吴军狙击手和负责观察的黄远豹亲兵也全都给出了准确答案,证明他们亲眼看到了林凤翔中枪——其中一个拿着望远镜负责观察的黄远豹亲兵还说自己亲眼看到了林凤翔眼部中枪!
“干得漂亮!赏!都给重赏!”
大喜过望的曹炎忠当即颁赏,还特意给了那两个开枪的吴军狙击手双倍奖励,然而就在吴军立功将士喜笑颜开和旁边的吴军将士欢呼雀跃时,曹炎忠却又猛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问道:“等等!你们见过林凤翔吗?你们能不能证明那个被你们打死的大长毛就是林凤翔,不是其他长毛?”
“这个……”
全都没有见过林凤翔的吴军狙击手和观察手面面相觑了,黄远豹也只能是老实交代,说自己只是发现那个中枪的敌人被太平军士兵重点保护,猜到他有可能是林凤翔但无法确认——所以也不能排除打中的是其他的太平军大将。
曹炎忠脸上的欢喜表情消失,几个刚拿到丰厚赏赐的吴军立功将士也有些紧张,生怕到手的银子又要被还回去。不过还好,吴超越一手调教出来的曹炎忠不但不是斤斤计较的市侩小人,还早就同样被熏陶得满肚子坏水,只盘算了不到一分钟,曹炎忠马上就大喝道:“把消息告诉全军,就说我们的神枪手立功,冷枪打死了长毛大头子林凤翔!”
“狮子山营地,马家岭营地,南门战场,还有我们的水师,全都把消息送到,务必要让我们的每一个将士都知道我们已经干掉了林凤翔!再有,把消息尽量扩散,让菱湖和集贤关的长毛也知道这件事!”
旁边的亲兵队长答应,赶紧派出多名传令兵依令行事,旁边黄远豹却提心吊胆地问道:“二哥,没办法确认,你怎么还把消息传出去?”
“士气可鼓不可泄!”曹炎忠没好气的呵斥道:“你这个蠢货,没办法确认都叫你的直系军队瞎喊,那么多人听到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这时候又说没法子确认是不是打中了林凤翔,我们的士气还要不要了?”
不知道自己是白挨训的黄远豹老实点头,曹炎忠则一指安庆西门,喝道:“回你的本部去,派蚁附队上!我们的火炮一停,马上给我打蚁附战!”
“二哥,不炸城墙了?”黄远豹惊讶问道。
“不炸了!直接打蚁附战!”曹炎忠看着远方被炮火笼罩的安庆西门城头,咬牙说道:“不管你的狙击手有没有打中林凤翔,长毛大乱不是假的,说明你的狙击手就算没打死林凤翔,也肯定打中了长毛的其他重要人物!长毛士气已竭,不能给他们时间喘气调整,给我抓紧时间打!”
黄远豹醒悟,连礼都没行就直接飞奔回了本队,派遣蚁附队立即出击上前,曹炎忠则一边命令炮兵全力炮击,尽可能使用开花弹打击城上敌人守军,一边暗暗祈祷道:“最好是真的打死了林凤翔!就算不是林凤翔,也起码得是长毛在西门这边的主将!”
曹炎忠这些年跟着吴超越混倒也不是白跟,此前黄远豹军顾头不顾尾的直接瞎喊已经打死了林凤翔,确实已经被其他队伍的很多吴军将士听到,并且已经迅速传开,这会曹炎忠又更加顾头不尾的公然宣称已经打死了林凤翔后,吴军的士气果然得到了巨大的鼓舞,南到长江水面上的吴军水师,北到负责监视集贤关和菱湖太平军的吴军马家岭营地,全都是欢呼声此起彼伏。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听到吴军营地和军队里突然传出的欢呼声,又通过斥候细作得知吴军宣称用冷枪打死林凤翔的消息后,太平军在其他地方的驻军营地却是一片大哗,各营各门的将领纷纷派人进城了解情况自然不说,就连集贤关这边的赖文鸿和古隆贤等太平军大将也连夜派人南下打听消息不提。
吴军士气大涨和太平军军心动摇的时候,黄远豹所部的吴军蚁附突击队也已经进入了阵地,乘着天色尚未彻底黑定,勉强还能看清道路情况,曹炎忠当机立断,立即命令炮兵停止炮击,吴军蚁附队的一个营也马上扛着飞梯出击,直接踩着过河石桥冲锋过河,向平均高达四丈的安庆城墙发起蚁附进攻。同时还有两百余名吴军辅兵分头携带绳索浮具跳落护城河,紧急搭建过河浮桥,方便更快向护城河对岸投入兵力。
与此同时的安庆西门城上,硝烟尚未散尽,苦味酸炸药引发的火焰也仍然还在熊熊燃烧,守军更依然还是一片大乱——因为林凤翔中枪而死的画面被太多的太平军士兵看到,也早已在西门战场上传开,军心沮丧之下,太平军的士气大受影响,自然也就没办法象平常那样迅速的重回岗位,精神抖擞的迎接吴军进攻了。
负责守卫西门的太平军大将刘官芳试图站出来力挽狂澜,大声喝令各军各回岗位迎战,然而刘官芳的威信声望毕竟远不及林凤翔,又在白天才刚刚干出故意让城下守军白白送死的好事,人心不服之下,太平军上下自然也更加不愿接受刘官芳的指挥,所以刘官芳的大声威喝恐吓并没有收到多少作用,太平军仍然无法从混乱状态中迅速恢复过来。
在此情况下,从吴军大冶精锐中挑选抽调出来的吴军蚁附队如果还不能把飞梯顺利搭上城墙,那简直就是太对不起吴超越亲儿子军队的称号了——冲过护城河后还不到十分钟时间,就有超过十架吴军飞梯搭上了城墙,右手拿着手雷的吴军士兵踏梯而上,嗷嗷嚎叫着飞速冲向城墙顶端,刚到一定距离就用牙齿拉开手雷引火索,把苦味酸手雷抛上城头。
接二连三砸来的手雷弹落到城墙顶端炸开后,本来就一片慌乱的守军士兵自然更加大乱,更加不愿冒险探身出墙,对着正在踏梯攀登的吴军士兵开枪,吴军蚁附勇士乘机纷纷冲向城墙顶端,第一个勇士也在不到两分钟后冲上了城墙,挥刀对着躲在箭垛后的太平军士兵乱砍。
蚁附进攻的进展顺利得让曹炎忠和黄远豹等吴军将领根本不敢相信,天色甚至还没有昏黑到看不清城上情况,就有不下二十余名吴军士兵成功冲上了城墙,保护住了小块城头阵地。见此情景,吴军更是欢声如雷自然不说,黄远豹也马上大吼大叫着又往蚁附战场投入了一个营的兵力。
吴军在西门这边的蚁附顺利还直接影响到了南门战场的战事发展,本来就已经听到了林凤翔中枪而亡的传言,又听到西门城上枪声如麻,爆炸不断,南门这边的太平军李远继部当然更是军心更慌。负责攻打南门的吴军则乘机痛打落水狗,立即在水师炮火的掩护下发起进攻,虽然没有立即发起蚁附战,却也乘机搭建起了浮桥。
更多的飞梯搭上了安庆西门城头,更多的吴军蚁附勇士也成功冲上了安庆城头,而当成功冲上浮桥的吴军勇士超过百人之后,城墙上的吴军将士不但保护住了更大的上城空间,还可以腾出手来大量投掷手雷和开枪射击,有效抵挡太平军在慌乱中发起的反击。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是奇迹出现,否则太平军基本已经没有了再把城上吴军驱逐下城的希望,所以不要说是普通的太平军士兵,就是很多的太平军将领都已经在心惊肉跳的四处观望,提前给自己安排撤退逃命的道路。而吴军方面则是士气更盛,冲锋上城速度的更快,成功登城的士兵也更多。
“得手了!大局定了!”
当第一面吴军营级旗帜插上安庆西门城头后,曹炎忠也顿时发出了一声欢呼,知道自军今夜破城已成定局,拿下安庆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曹炎忠也基本可以肯定黄远豹麾下的狙击手确实是直接干掉林凤翔了——不然的话,太平军绝对不会慌乱得这么严重,崩溃得这么快!
“不错!不愧是黄大的三弟,到底没给他大哥丢脸!也没给我这个二哥丢脸!”
夸奖黄远豹的巧计狙杀之余,曹炎忠还没忘记夸奖自己一句,得意笑道:“不过也多亏了老子当机立断,马上发起蚁附战,不然的话,这么难得的战机就得白白错过了!”
或许曹炎忠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察觉到了安庆西门这边的情况不对后,菱湖这边的太平军驻军,还有集贤关的太平军,先后都出兵赶来安庆西门战场这边增援,妄图为自军西门守军分担压力,挽回败局。
不过曹炎忠也有这个实力得意,菱湖和集贤关的太平军能够当机立断,立即出兵救援,无奈他们要想做到这点,首先得过吴军马家岭驻军这一关,马家岭吴军同样果断出兵阻击,击针枪加掷弹筒一通乱打,直接就把精锐主力反复稀释后战斗力大降的太平军抽得满地找牙,不得不狼狈退走。
尤其是菱湖这边的太平军驻军,一半以上都是石达开从南京带来的杨秀清旧部,既是军心不够稳定,又是在南京享习惯了福,再不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所以菱湖这边的太平军不但崩溃得更快,甚至还不肯与集贤关赶来的友军会师一处,联手向马家岭吴军发起再次进攻。
类似的情况还有安庆城里的太平军预备队,虽然守卫西门的刘官芳早早就派人向他们求援,无奈这些太平军预备队只愿听令于林凤翔,不想被刘官芳呼来唤去,所以不但出兵不够果断,勉强出兵后打得更加不够果断,还有和刘官芳同级的太平军将领甚至已经开始这么盘算……
“林丞相阵亡了,是不是该我当安庆主将了?”
第五百零一章 攻占安庆
虽然群龙无首,没有统一的指挥,可是随着西门这边的战事情况越来越紧急,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太平军还是纷纷向刘官芳这边伸出了援手,老老实实的带着军队过来给刘官芳帮忙。
但也已经晚了,如果说只有几十百把名吴军士兵冲上城墙,那么太平军靠着人数优势和同样在不断进步的武器装备,倒是还有希望把登城吴军赶下城去,重新守住城墙阵地。可是等各怀私心的太平军将领真正发力反攻时,吴军已经差不多快有一个营的兵力冲上安庆西门城墙,太平军再想把吴军重新赶下城墙,就只能是指望奇迹出现了。
兵力逐渐充足后,吴军将士当然利用城上空间狭窄的特点,排起了多条密集横队迎战,一边保护住后续军队的上城空间,一边用吴军赖以成名的线式战术迎头痛击来犯之敌,密集的排枪连绵不绝,子弹如同狂风暴雨,打得从两翼杀来的太平军士兵死伤不断,惨叫连连。
直接师从吴军的安庆太平军也曾多次采用线式战术冲击吴军阵地,也靠着对双方火力都十分有利的空间优势,在比拼排队枪毙期间给吴军带来了不少伤亡。然而在战术相同的情况下,太平军装备比较差的弱点却又被加倍放大,射速完全处于下风,火力自然也被压制得十分厉害。
“预备!开枪!”
“准备!打!”
双方将领的命令声中,吴军士兵和太平军士兵各自成排齐射,尽量瞄准对面敌人开枪射击,枪声密如爆豆,双方士兵中枪中弹的闷哼惨叫声连绵不绝。可是吴军士兵装备的击针枪在这一刻却把射速优势发挥了极限,仅仅只是采取两轮射就能保持火力连绵不绝,始终以密集枪弹封锁住前方道路,不给太平军近身机会。
与之相反的是,安庆太平军的枪支射速却是参差不齐,少量装备的击针枪勉强能和吴军的火枪射速并驾齐驱,余下的米尼枪、燧发枪、卡宾枪和火绳枪则是射速有快有慢,难以协调一致,火力密度自然也就无法得到保证,通常是吴军都已经打出了两三次齐射,太平军才能打出一次。
“打!打!给老子重重的打!快,快装枪子,越快越好!”
太平军将领的吼叫一直不断,逼着自军士兵以最快速度装弹发射,可惜枪支的性能特点却注定了太平军的火力射速不可能追得上清一色装备击针枪的吴军精锐,乒乒乓乓的枪声中,太平军士兵再是如何卖力的迅速装弹开枪,也多少打死打伤了一些吴军士兵,却还是挡不住吴军将士有如狂风暴雨一般打来的密集子弹,前排的太平军士兵死伤始终接连不断,后排的太平军士兵再是如何奋不顾身的立即补上空缺,却还是填不满死伤不断的前排兵力,更扭转不了自军与吴军将士之间的火力优劣之势。
激战中,太平军先后从吴军阵地两面发动了七次线式进攻,结果只有两次在吴军阵地前打出四轮齐射,余下全都是只打出两三次齐射,就被吴军的猛烈火力直接击溃,付出的伤亡代价也是吴军的好几倍。
排队枪毙完全处于下风,太平军也只好拿出快要被时代淘汰的集群冲锋战术,妄图大队冲锋近身打白刃战,结果这种在吴超越刚起家时还勉强有用的战术再次投入运用后,却让太平军明白了什么叫做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他们在付出大量死伤才刚勉强逼艰难吴军阵地近处,吴军后队中马上抛出了大量的苦味酸手雷,直接把他们的密集人群炸得七零八落,死伤满地,彻底失去近身作战的机会不说,侥幸躲过手雷爆炸的太平军士兵还很快就被吴军士兵补枪打死,集群冲锋,直接变成了集群送死!
对于战场后方来说太平军士兵还算幸运,他们已经没多少机会品尝这样的滋味了,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有更多的吴军将士成功冲上了城墙,兵力获得更进一步补强的吴军将士已经在太平军阵地发起了进攻,已经反过来逐渐把太平军压得缓不过气,打得节节败退,阵地后方的太平军士兵自然也就用不着担心被将领逼着冲锋送死了。
太平军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直接放弃,仍然还在有太平军从城内赶来增援,可是当他们冲到上城台阶上的时候,已经逐渐腾出手来的吴军将士却马上砸下多枚手雷,把正在列队上城的太平军增援炸得鬼哭狼嚎,死伤惨重,根本无法成编制冲上城墙增援,当然也就无法对城墙上的吴军将士形成象样的威胁。
狭窄的城上空间除了对吴军将士发挥枪支优势有利外,还成功限制了太平军从其他城门赶来增援的路径和速度,吴军将士自要以密集横队守住一段城墙横切面,太平军就休想轻易近身,所以从北门赶来增援的太平军也同样无法进入吴军阵地,切断吴军的上城道路,头顶无忧的吴军将士仅凭轻便飞梯就可以把援军和弹药源源不绝的送上城墙,彻底在西门城上阵地站稳了脚步。
“西门肯定守不住了,西门失守妖兵大量进城,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打巷战,还是尽快转移出城?”
巷战死拼到底和尽快脚底抹油的艰难选择放到了每一个太平军带兵将领的面前,结果虽然也有一些太平军将领决定与城池共存亡,但更多的太平军将领却是一直犹豫不决,抱定了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持观望态度,同时自然也有一些败类在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太平军众将群龙无首,态度不一,吴军方面的战术态度却非常坚决,就是先拿下西门城上战场,保护好上城道路,然后再适当出兵增援南门战场,接应南门偏师登城,先控制住城墙至高点再图谋进取。
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术虽然见效比较慢,却胜在稳健,不容易出现失误导致被敌人翻盘,结果也正是在这种稳健战术的帮助下,南门偏师战场上的吴军将士也逐渐的登城得手,不断冲上安庆南门,在城墙顶端与西门主战场上的吴军连为一线,有力控制住了大段的城墙阵地。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曹炎忠才颁布命令,让吴军向安庆城内发起进攻,然而命令还没发出,旁边的幕僚谭继洵就提出了反对,先拦住了去传令的士兵,然后建议道:“曹将军,是不是用不着这么急?再等一等,等天色全明了再向城内进攻更好?”
谭继洵是曹炎忠在四川作战时请左宗棠推荐的幕僚,性格沉稳谨慎还颇有才华,文化不是很高的曹炎忠也对他十分重视,所以听了谭继洵的反对后曹炎忠也没恼怒命令被拦,还问道:“子实先生有何高见?”
“安庆是安徽省城,又是长毛伪都江宁城的上游门户,位置最是重要不过。”谭继洵指出道:“长毛在这里经营多年,城里不可能没有修筑众多的巷战工事,我军将士几乎全都没有来过安庆,对安庆城里的地形极不熟悉,又在黑夜之中仓促入城,打起巷战来肯定要吃亏不小,还是暂时稳住,等天色全明后再进城不迟。”
“还有,蛇无头不行。”谭继洵又指出道:“安庆匪首林凤翔已经被我军冷枪打死,城里长毛诸将群龙无首,战事期间又不可能聚在一起商议行事,另推首脑总司全局。”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军攻势若是太急太快,城内长毛诸贼为了自保,必然会全力抵抗,被迫与我军血战到底。但我军如果放缓攻势,让城里的长毛看到逃跑活命的希望,反倒有可能自行弃城而逃,让我军可以更加轻松的拿下安庆城。”
听了谭继洵的话觉得有理,又考虑到自军士卒确实对城里的情况极不熟悉,黑灯瞎火的打巷战既容易吃亏又浪费弹药武器,曹炎忠便点了点头,改口命令登城军队就地构筑防御工事防范太平军反扑,优先保护城墙阵地休息待命,同时派遣工兵连夜在安庆城墙下搭建大型云梯,以便在天亮之后向城内战场迅速投入兵力。
虽然不象儿子那么出名,但是谭继洵也确实是个擅长洞察人心的狠角色,当吴军将士就地构筑防御工事放缓了攻势之后,压力大减的太平军各部反倒出现了分裂迹象,或是主张全力反攻夺回城上阵地,或是主张在巷战中坚守待援,或是暗存逃命打算,人心不齐,全无统一主意。
坚决主张反攻拿回城上阵地的是性格强硬的刘官芳,可惜他的本部主力已在激战中遭到了重创,本人的威信又严重不足统御众将,要求友军出兵反攻的要求纷纷被同僚找各种借口拒绝。
主张巷战待援成了主流呼声,可惜这些人也没谁敢指望光凭城内之军就顶住吴军在天亮后发起的进攻,全都把希望寄托在集贤关和菱湖的太平军身上,出城求援的信使一个接着一个,同时这些太平军将领还大都是一边高喊和吴军血战到底,一边悄悄准备带着军队在情况不对时跑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军到底什么时候和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拿下安庆,决定权反倒跑到了城外的马家岭战场上。不过还好,打攻坚战吴军不敢说有完全把握,打巷战吴军得考虑伤亡和弹药消耗,然而打野战主动权却完全掌握在吴军手中。经过了一番激战后,到了下半夜三点左右时,马家岭吴军终于还是成功打退了从集贤关跑来增援的太平军,粉碎了安庆太平军获得外部增援的希望。
不过谭继洵也没有完全猜中太平军众将的心思,整个晚上,主动出城逃命的太平军将士其实并没有多少,还基本都是一些胆怯过甚的太平军基层士卒,绝大部分的太平军将士仍然还是在城里坚守阵地,还有几支太平军在连夜加筑巷战工事,摆出了要和吴军血战到底的架势。
次日清晨,当匆匆吃过干粮的吴军将士做好了巷战准备后,又把两百余架掷弹筒放在城墙上对着城里狂轰滥炸了一番后,真正向着城里的街道巷口发起进攻时,城内局面才逐渐向着谭继洵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激战了半个多小时,首当其冲的西门邻近街道的太平军实在挡不住吴军的猛烈炮火,放弃巷战阵地逃往城池深部,吴军将士占领西门附近的街区建立城内阵地,又搬开太平军用来堵塞城门甬道的沙包土石,打开城门让更多后军入城,然后才向安庆城内发起进攻。
还是在巷战规模逐渐扩大后,太平军没有统一指挥和人心不齐的弱点才逐渐暴露了出来,有的街区有的太平军抵御顽强,有的太平军一触即溃,有的不肯向陷入苦战的友军伸出援手,还有的干脆早早就躲到北门和东门附近,随时准备出城开溜。
近在咫尺的菱湖太平军各营也明显态度不一,只有少数几座营垒出兵骚扰吴军侧翼,尽力为城内守军分担压力,多数的营地却始终按兵不动,死活不肯向城内友军伸出援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军将士如果再打不赢巷战简直就是个个该杀了,激战到了正午时,从西门进城的吴军将士率先杀到城中心的交叉路口,切断了东南北三城太平军的直接联络,知道败局已定的太平军各部也纷纷出城逃亡,只有少数几支太平军在城内负隅顽抗,还丧心病狂的点燃了城内粮仓。然而这么做除了更进一步激发吴军怒火外没有任何用处,同时孤立无援的南城太平军也招架不住从南门进城的吴军攻势,彻底崩溃逃向东城,吴军将士穷追猛打,全力追杀。
下午三点过后,城内的太平军终于全线崩溃,争先恐后从东门和北门逃出城外,吴军随之攻占东北两门,基本掌握了安庆全城。城外菱湖一带的太平军看情况不妙,也纷纷逃向了枞阳或集贤关,吴军也没有大举追杀,只是全力肃清城内残敌,夺取安庆城池以为东征前进基地。
安庆这一战,那怕是投机取巧提前一枪干掉了太平军主将林凤翔,吴军仍然打得相当辛苦,耗时漫长,弹药消耗巨大,同时伤亡也相当不少。而造成这一切的关键原因就是太平军在安庆经营多年,城防工事过于坚固完善,林凤翔所部的太平军既没有直接参与太平天国内战,又没有象石达开嫡系主力那样在两次北伐中损失惨重,实力保持得比较完整,所以吴军才打得这么困难。
不过还好,托了斩首战术成功的福,吴军打安庆仍然比自军预计的更加顺利,损失也比战前估计的要小得多,同时长江下游除了南京、镇江和江阴这三处重镇外,也再没有任何城池象安庆这么险要难打,还驻扎了重兵保护。所以打下了安庆之后,吴军还举行了一个庆功宴会,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正所谓乐极生悲,正当吴军上下欢呼安庆大捷时,一个走陆路西进的上海吴军信使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与吴军东征大军取得了联络,不但给曹炎忠和王孚等人带来了上海吴军已经陷入苦战的消息,还介绍说不但镇江和江阴等地的太平军建立起了拦江防线,太平军名将李开芳还在太平府一带集结兵力,又在东西梁山建立起了一道拦截防线。
“狗娘养的,动作真快!”
曹炎忠骂了一句脏话,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赶紧派快船去给吴超越送信,请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是继续步步为营的向下游推进?还是先派水师冲破太平军阻拦,尽快给上海吴军送去增援?
第五百零二章 将军抽车
曹炎忠转递的上海吴军战报送到吴超越面前时,吴超越还正在犹豫是否要离开九江战场,亲自率军赶赴安庆前线指挥下一步的战事,结果掌握到了上海吴军和长江下游的最新情况后,吴超越也马上就打消了亲临前线的念头,还生出了调整战术计划的打算。
促使吴超越放弃亲临前线的关键原因有两个,首先就是沿江太平军各部出人意料的顽强抵抗,冥顽不灵的石达开和林启荣死守不让也就算了,本应该优先保存嫡系实力的黄文金和林凤翔竟然也抵抗得这么顽强,同时安徽中部的赖文鸿和古隆贤也根本不计得失的坚决增援安庆战场,这些人尚且如此,更加顽固强硬的李开芳、叶芸来和吴如孝等人会抵抗到什么样的地步,吴超越当然不敢想象。
当然,吴超越也不是担心自己干不掉李开芳、叶芸来和吴如孝等太平军鹰派,而是吴超越不知道自己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干掉他们,在不敢长期远离指挥中枢的情况下,吴超越当然不敢冒着随时可能与后方失去联系的危险,长期率军征战在外,所以吴超越别无选择,只能是学朱八八继续当甩手掌柜,继续让部下挑起东征重担。
另一个关键原因是上海吴军情况危急——这不是矛盾,而是上海吴军的处境比吴超越预计的更糟糕更危险,有可能等不到吴军主力逐个拔除长江下游的太平军各大重要据点,冲破重重阻挠赶到上海救援。所以吴超越才不得不放弃亲自率军疏通航道增援上海的既定计划,决心采用备用计划,先给上海送去一批援军和补给,稳住上海局面,然后再从容疏通航道。
吴超越的备用计划当然是指望吴军的水师执行,陆上暂时停止进攻,让负责保护粮道的水师腾出手来运载援军和补给东进,冲破太平军的水上防线去上海救援,先把援军补给送到上海,然后再回过头来配合陆师疏通航道。
备用计划虽然早已制订,执行起来也有很大把握可以保证完成,然而在决定是否调整战略战术的时候,一向杀伐果断的吴超越却难得的迟疑不决,犹豫了许久都没有下定这个决心。随军幕僚长戴文节见了奇怪,便问道:“镇南王,你刚才不是说只能用应急计划了吗?怎么还不下令准备实施?”
“我必须还得考虑水师的伤亡损失。”
吴超越皱眉答道:“本来以我们的水师实力,直接冲破长毛的拦江防线直抵上海救援,问题肯定不会太大。但是没有陆师配合,我们的水师就算能够冲破长毛的重重拦截赶到上海,损失也肯定不会小到那里,这一来一回的损失加在一起,恐怕会相当惊人。”
戴文节恍然大悟,忙点头说道:“镇南王所虑极是,去的时候还好说,我们可以用运兵船上的军队登陆作战,配合水师突破长毛拦截,回来就麻烦了,既没有陆师配合,又是逆流而上,我们的水师再想冲破长毛的层层拦截回到九江,损失绝对小不到那里。”
“去的时候也麻烦。”吴超越苦笑,说道:“让运兵船上的军队登陆作战,和直接拔除长毛的沿江据点有多少区别?长毛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不错过在陆地上逐次削弱我们的机会,不可能会让我们的援军完完整整的赶到上海增援。”
言罢,吴超越又补充了一句,道:“更麻烦的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沿海一带的雷雨暴风逐渐增多,我们的船队如果象当年的郑成功一样点子背,恰好在长毛控制地里遇上暴雨大风,甚至台风登陆,那我们的乐子就大了。”
听了吴超越的分析,戴文节虽不相信自军水师的运气能背到郑成功那个地步,却也难免和吴超越一样的担心自军水师会在单独行动中损失过大,影响到自军疏通长江航道的最重要战略。
担心也没用,且不说上海地理位置对吴军的重要性,唯一儿子吴念越的安危吴超越也可以狠下心不去考虑,单是为了对自恩重如山的吴老买办,吴超越也不可能对上海吴军见死不救。所以迟疑犹豫了许久之后,吴超越还是逐渐倾向于改变战术计划,暂时停止陆上进攻,优先以水上力量救援上海。
即便如此,吴超越仍然还是没有立即下定决心,做出决定之前,又专门给自己最信任的赵烈文发去了一封电报,介绍上海吴军和长江下游太平军布防的具体情况,还有自己的担忧和考虑,向替自己主持后方事务的赵烈文咨询意见。
一个多小时后,赵烈文回电给吴超越,电报上只有区区八个字——知恩图报,人之常情。
电报内容没头没脑,但是搭档了那么多年,吴超越却还是马上就明白赵烈文是在反对自己启动备用计划,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意思直接指出自己心里的真正所想,更不愿公开反对,所以才来这么含蓄的一句。
吴超越很清楚赵烈文有多么的大公无私,因为吴超越只有吴老买办、周秀英和吴念越三个亲人在上海,赵烈文却是父母、正妻、儿女和所有兄弟姐妹都在上海!结果也正是因为赵烈文的含蓄反对和事事处处为了大局着想,吴超越也益发的下不定决心先救上海。
还有揪心的事,正当吴超越在为上海局势担心和是否改变战术计划而烦恼的时候,吴大赛突然拿着一道贴有鸡毛的急报跑了进来,奏道:“镇南王,四川急件,杨老大人刚派快船送来的六百里加急。”
“四川出事了?”吴超越心头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重要钱粮来源地四川出了问题,然后心念一转间,吴超越还又马上想起了那件著名的历史事件,心里也马上又是一跳,暗道:“难道是陕甘那边的事?”
有些紧张的接过加急的军情塘报,打开一看吴超越却差点没把鼻子气歪——塘报匣子里装着的,竟然只是左宗棠亲笔的一道普通书信!
“怎么只是一道书信?”旁边的戴文节也惊讶说道:“杨老大人怎么会用六百里加急送一道书信?”
“信是左老狂写的,他要用六百里加急送信,我那位妻祖父敢拦着么?”吴超越苦笑反问,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的疑神疑鬼——真要是四川或者陕甘出了大事,赵烈文和阎敬铭怎么可能放着好不容易架设的电报线不用,还用原始落后的六百里加急?
有些不满的拆开了左宗棠的亲笔书信,打开了仔细一看,吴超越心里对左宗棠那点小题大做的不满马上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狂人中的狂人左宗棠在书信的第一句话就是用白话文问——镇南王,你是不是打算派水师直接增援上海?
知道吴超越的文化水平不高,左宗棠用的全是白话文,还用上了吴超越亲自要求在吴军控制地里大力推行的标点符号,语气也一如既往的狂妄无礼,书信全文如下:
“老夫敢打赌,你如果收到上海告急的战报,肯定会打主意派水师保护运兵船队先去救上海!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孝道,老夫不奇怪,也不怪你,老夫更不会说什么要你多为水师将士的性命考虑,慈不掌兵这个道理老夫比你懂。”
“但是从战略全局考虑,老夫觉得你最好别这么做,上海孤城远离在外,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一次告急你可以不惜代价的送去援军补给,以后告急你能次次都送去援军补给,次次都给长毛围城打援的机会?上海的战略位置再重要,能比得上你的水师主力更重要?水师有多难练多难成军,难道你还不知道?”
“善战者,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不计一朝一夕之荣辱,常胜不抵一败,常败毕功于一胜。这句话你如果觉得太深奥读不懂,叫你身边的幕僚师爷解释给你听听。”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逐个拿下长毛的沿江重要据点,先疏浚航道,然后再救援上海,这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用不着担心上海的得失安危,丢了可以将来再拿回来,也用着担心你爷爷和你儿子的安全,真有什么危险,他们难道连坐洋人火轮船跑路的办法都不会想?”
“上海被长毛包围了那么多年,江南一带凡是有点头脸的巨商富户都躲在上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粮食弹药还可以直接向洋人买,周腾虎既然连老夫都敢看不起,他难道就不能转件向办法挺过这一关?”
“先救上海,是给长毛将军抽车!虽然长毛未必有这么聪明,未必是故意围城打援,但你如果犯傻出兵,那就是送上门去给长毛宰了!”
“废话不多说,老夫的职责尽了,听不听随你自己。顺便,乱党以前在江宁城外建立的江南大营,其实也是一手将军抽车的妙棋,只不过向荣太草包,带的军队太废物,把妙棋下成了臭子。”
“如果时机成熟,你不妨考虑学一下乱党这手,这着棋如果下好了,别说是江宁周边的长毛跑不掉,说不定长毛目前实力最强的李秀成也会乖乖带着主力送上门来给你以逸待劳,给你将来收复江南减少无数的阻拦。”
左宗棠的信,前面大半段只是让吴超越脸上发烧,对是否先救上海更加动摇,然而最后两段话却让吴超越心头一震,顿时有一种拔开云雾见明月的感觉,豁然开朗,心里也忍不住说道:“对啊,我为什么就不向野猪皮咸丰学一学?”
“野猪皮朝廷当初不惜代价的南京城外建立江南大营,目的就是为了围城打援,逼着到处乱窜的长毛偏师回援南京,以逸待劳先破长毛偏师,然后再伺机拿下南京,只不过向荣带的军队太废,把这手妙棋下成了臭子,耗费了无数钱粮军饷都没起到多少作用,但我的军队有这么废吗?”
“还有,记得在历史上,曾国藩和曾国荃也是用这一手以逸待劳干掉了李秀成的主力,还有几乎所有回去救南京的长毛军队,所以拿下了南京后很快就灭了太平天国,我那位理发匠老师都能做到这一点,我难道就做不到?”
想到这点,吴超越心里的一切犹豫踌躇都烟消云散,也当场决定了消灭太平天国的战略大计。
第五百零三章 蛙跳进攻
“林兄弟!林兄弟!你怎么还是中了妖兵的暗算?怎么还是被妖兵害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和超越小妖打仗要防着他的冷枪,你怎么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超越小妖,我和你势不两立!不报此仇,我李开芳誓不为人——!”
收到了林凤翔遇难和安庆失守的噩耗后,刚被封为靖王,正在太平府为太平军构筑第四道拦江防线的李开芳当场哭昏在地,也再一次赌咒发誓要为好兄弟林凤翔报仇雪恨,还不顾实力对比悬殊,要把辖区内唯一一支水师洪和元部从运漕镇调来,在东西梁山防线和东征吴军打一场水陆决战。
被洪秀全亲自点名划拔给李开芳指挥的黄得用、黄崇发和陈观意等将死死拦住了这道命令,黄得用劝道:“靖王千岁,不是我们不想为林丞相报仇,是我们在安庆下游就只有洪兄弟这一支水师了,他又要肩负从巢湖运粮供给天京的重任,容不得有半点的闪失,不能再拿他的水师冒险了。”
“是啊,靖王千岁,如果说那怕有两三成的把握,我们都支持你打这场决战,但我们真的是没有半点的把握啊。”
黄崇发也说道:“末将一直受命守卫东西梁山,亲眼见到过妖兵水师的情况,上次运粮妖兵光火轮船就来了九条,大小战船不计其数,洪检点那里就是四十多条只能装几门炮的长龙船拖罟船,你叫他怎么和妖兵水师打?”
还好,李开芳并不是一个听不进劝的人,冲动的时候坚持,但是冷静下来后,双眼哭得又红又肿的李开芳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收回了调动水师和吴军决战的命令,让太平军在南京上游的最后这支水师继续藏在狭窄水道中,等待适时出击的机会。
不过事还没完,为了给林凤翔报仇,李开芳除了命令全力修筑梁山防线之外,又派人急赴湖口与石达开联系,要求石达开从安徽各地调动军队增援太平府,强烈建议石达开利用东西梁山天险为阵地,在太平府和东征吴军打一场战略决战。
也是天随人愿,一天多后,距离不远的南京城中送来了洪秀全的天王圣旨,紧急加封李开芳为西线副主帅,授权李开芳节制安庆以西沿江诸城太平军的大权,又匆匆把宁国、广德等地的太平军也交给了李开芳指挥。同时洪秀全还明白告诉李开芳,说自己已经去令石达开,命令石达开全力增援太平府,帮助李开芳与吴军东征军决战于东西梁山防线。
政治能力同样为零的李开芳当然不知道这是洪秀全的一箭双雕之计,一边故意削弱石达开在安徽的影响力,一边利用安徽太平军为松江太平军攻占上海争取时间——和左宗棠预料的一样,洪秀全压根就没考虑过围城打援,更没考虑过以上海为诱饵,布置陷阱歼灭在长江战场上最为重要的吴军水师。
相反的,李开芳还对洪秀全的这个决定感激不尽,一再高呼天王圣明,然后又在第一时间去令池州、铜陵、无为和芜湖等地,命令这些地方的太平军驻军全力坚守城池,拖住吴军进兵步伐,为太平军在东西梁山战场集结主力争取时间。同时又马上去令宁国、广德和徽州等地,抽调当地太平军北上增援东西梁山战场。
也是凑巧,就在同一天晚上,石达开也派特使乘坐赶到了东西梁山与李开芳取得了联系,明确告诉李开芳说自己已经命令黄文金协助池州太平军全力守卫池州防线,给李开芳这边布防争取时间,同时石达开本人也从湖口启程返回庐州,准备亲自率领庐州、舒城和巢县等地的兵马赶来太平府增援,帮助李开芳抵御吴军东征大军。
除此之外,石达开还提醒李开芳说吴超越还有放弃陆路,只从水路直接进兵增援上海这个选择,届时太平军增援肯定很难已经赶到太平府,所以石达开要李开芳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审时度势,多利用吴军水师还要回头接应陆师东进这一点做好文章,尽可能的优先削弱在长江战场上至关重要的吴军水师。
石达开的这个决定让李开芳大喜过望,也让李开芳松了口气,颇有些庆幸的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部将谢金山说道:“还好,翼王和我的打算一模一样,都是打算在太平府和妖兵决战。亏我还一直担心翼王八千岁怕我抢他的功劳,不愿意按我的计划打。”
“翼王八千岁就是这点好,讲义气做人不自私。”谢金山也赞了石达开一句,然后才问道:“不过靖王,翼王他要我们在妖兵只从水路进兵时审时度势,多利用妖兵水师还要回来这点做文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有两个意思。”李开芳答道:“第一是想告诉我们就算拦不住妖兵水师也没关系,还可以等妖兵水师回来时再和妖兵水师拼到底,到时候妖兵水师的弹药肯定消耗不小,又处于逆水位置,打起来更容易一些。”
“第二个意思嘛。”李开芳顿了一顿,然后才语调有些缓慢地说道:“是希望我们和妖兵水师火拼到底,拼着把军队打残打光也要全力削弱妖兵水师,然后让翼王他带着庐州主力来拼掉头回来的妖兵水师。”
“那靖王你打算怎么办?”谢金山追问道:“是拼着把我们的军队打残?还是先放妖兵水师过去,等妖兵水师回来时再和他们拼?”
是人都有自私心理,李开芳也不例外,所以李开芳迟疑再三后,只能是犹豫着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妖兵会不会这么做还没确定,犯不着这么早就伤脑筋。”
仿佛是上天故意让李开芳选择大公无私还是优先保存实力这个难题,事隔仅过去两天,当李开芳所部还在辛苦修建西梁山北岸炮台的时候,池州方面突然有飞船来报,说是吴军曹炎忠兵团在只留下五千军队守卫安庆后,突然全部登上船只,浮舟千艘大举东下。池州太平军担心这是吴军只从水路直接进兵的征兆,却苦于水上力量单薄无法阻拦,同时江面宽阔无法修筑炮台和铁索拦截,只能是一边全力守城,一边给李开芳报警。
“但愿天父保佑,妖兵是先打池州、铜陵和无为,多给我一点时间。”
同样没办法阻拦吴军这么做的李开芳别无选择,只能是期盼吴军会做出对自军有利的选择。然而事已愿为,仅隔一天之后,池州府太平军再次用加急快船送来了准确消息,说吴军果然选择了绕开了池州不打,直接从水路东进。
即便如此,李开芳仍然还抱有幻想,觉得吴军不打池州直接东进还有一个可能是吴军发现黄文金增援池州,舍难取易准备先打铜陵。可是残酷的事实却很快就粉碎了李开芳的幻想,又过了一天多时间后,铜陵也送来了消息,报告说吴军水师同样没打铜陵,同样是绕开了铜陵,直接从没有任何阻拦的水面上东进。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开芳也知道自己是只能做出痛苦选择了,也赶紧召集了黄得用、黄崇发和陈观意等将讨论迎战策略。结果让李开芳解脱的是,不管是洪秀全从南京派来的黄得用,还是太平府一带原来的守将黄崇发和陈观意,全都强烈反对现在就和吴军水师硬拼到底——理由是太平军的东西梁山防线还没构筑完善,尤其是还没把北岸炮台修筑完成,太平军就算和吴军水师拼命也没办法拼。
部下反对,梁山战场决战的条件也确实还没成熟,麾下主力以骑兵为主的李开芳当然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说道:“也罢,既然现在想和妖兵水师硬拼也没办法拼,那就这么办吧,尽量用炮台杀伤妖兵水师,能拼掉多少就拼掉多少,等妖兵水师突破了东西梁山防线,马上就重新修筑炮台和架设拦江铁索,等妖兵水师回来的时候再说。”
众将一起唱诺,李开芳也这才去书下游向镇江的叶芸来和江阴的吴如孝说明情况,解释自己想拦都无法拦的苦衷,要叶芸来和吴如孝担起拦截重任。同时也寄书洪秀全解释原因,让洪秀全早早做好梁山防线被吴军水师突破的心理准备。
然而即便如此,李开芳却还是不肯错过这个削弱吴军的机会,在料定吴军水师必然会从北岸航线突破的情况下,李开芳又特意派遣了一支精锐骑兵埋伏在了西梁山附近,以便在吴军水师发起登陆作战夺取北岸炮台时,突然杀出给吴军一个惊喜。
罗网张开,尚未完全竣工的两山炮台也立即做好了迎战准备,结果不出预料的是,又是一天多时间后,无为州那边也送来消息,同样报告了吴军水师直接从水上东进的消息。李开芳闻报不再惊讶,还冷哼道:“放马来吧,看你们能把多少援军和武器弹药送到上海!还能有多少船又从上海杀回东西梁山!”
估算时间路程,发现吴军水师有可能在当天晚上赶到东西梁山,李开芳还十分细心的交代军队做好了夜战准备,又特意在中午时睡了一个午觉,以便在晚上时有精力指挥迎战。可就在李开芳睡得正香的时候,亲兵却突然摇醒了他,焦急说道:“靖王,芜湖急报,妖兵水师在芜湖北面的戈矶山一带登陆,象是要攻打芜湖城!”
“吵什么吵?不就是妖兵登陆,有什么紧张的?叫军队……什么?芜湖?!”
睡得正沉的李开芳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有些不满被亲兵吵醒,然而醒过味来后,李开芳却又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揪住了亲兵衣领大喝问道:“你说什么?妖兵在芜湖登陆?!”
“回靖王千岁,是陈潘武陈丞相派快马送来的消息,妖兵越过了芜湖后,突然在北面的戈矶山一带登陆上岸。”亲兵怯生生地答道:“我们在戈矶山的守军试图阻拦,结果遭到了妖兵水师的炮船轰击,死伤惨重。”
“超越小妖怎么会打芜湖?这怎么可能?!”
李开芳一度有些张口结舌,然而仔细琢磨之后,李开芳的额头上却逐渐渗出了冷汗,因为李开芳已经逐渐发现了吴军此举的危险之处——芜湖与南京的直线距离不过两百余里,距离南京太平军的粮道运转中枢运漕镇更是不到百里,这也就是说,如果让吴军拿下了芜湖城,建立起了前进基地,那么不但太平天国的国都时刻受到威胁,太平天国唯一稳定的粮食来源地安徽腹地,也有可能再也无法为南京城运送粮食!
而更糟糕的是,芜湖旁边的鲁港还是天然的内河港湾,不但可以停泊大量船只,还可以直接停泊蒸汽炮船和风帆战列舰,如果让吴军拿下了芜湖城,不但吴军陆师可以在芜湖立足,吴军水师也可以长期驻扎在芜湖战场,更加时刻威胁南京安全!
“救芜湖?还是不救?”
更加艰难的选择突然放到了李开芳的面前,然而考虑到让吴军拿下芜湖后的危险后果,即便明知道在野战中和吴军交战是凶多吉少,李开芳还是只能咬牙下定决心,喝道:“鸣号,升帐,召集众将听令!”
第五百零四章 如鲠在喉
因为吴军众将人品一向过于恶劣的缘故,当李开芳召集太平军众将讨论救援芜湖时,竟然还有人怀疑这是吴军的调虎离山之计,想把东西梁山的守军骗去增援芜湖,然后吴军水师就可以乘机偷袭东西梁山,拿下南京上游最后这道天险屏障。
多次吃过吴超越的大亏,李开芳当然也不敢排除这个可能,所以商议的结果是折中行事,由李开芳率领本部人马连同黄得用部位南下增援芜湖,黄崇发和陈观意等军继续守卫东西梁山,防范吴军乘机偷袭东西梁山。
还好,东梁山距离芜湖只有不到四十里,即便开会讨论时稍微浪费了一点时间,紧急出动的李开芳和黄得用两军仍然还是在日落前赶到了芜湖,没给吴军以太多的登陆备战时间。然而到得吴军登陆的戈矶山一带时,李开芳和黄得用却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还顿时有一种寒意涌上心头。
震撼住李开芳和黄得用的是吴军的气势和规模,别说是常年呆在南京的黄得用,就是长期活动在吴军控制地边缘的李开芳军,也还从来没见过在一个战场上同时出现这么多戴着白色斗笠的吴军将士,更没见过这么多插着吴军旗帜的庞大水师船队。
江岸旁,十余座临时码头已经基本搭建完毕,数以千计的吴军随军民夫正在码头上和浅水中忙碌,密密麻麻的小船则在忙碌运送各种物资上岸,六条如同水上堡垒一样的风帆战列舰炮窗全开,将无数门黝黑的炮口对准岸上道路,八条蒸汽炮船分列船队前后,锅炉运转声清晰可闻,如同八条水上猛虎,随时可能突起吞人。
还有大量的吴军将士已经登上了江岸,建立起了临时防御阵地保护登陆沙滩,旗帜飘展,雪亮的刺刀成排成列,反射阳光耀眼生疼,即便是长途跋涉而来,刚刚弃船登陆,也仍然是整然有序,气象威严,尽显强军风范。
与吴军截然相反的是更远处的芜湖太平军,虽然在太平军里也算是二线主力军队,装备训练都绝非寻常的乌合之众可比,然而和已经登上了陆地的吴军将士比起来,芜湖太平军却又完全变成了一群乱糟糟的绵羊,只敢远远躲在南面游荡,不敢北上靠近吴军阵地半步。
这时,一匹快马远远绕过了吴军阵地跑到李开芳等人面前,原来是芜湖太平军主将陈潘武邀请李开芳和黄得用联手与自军发起进攻,想乘着吴军码头尚未建成,还没有把野战重炮搬上陆地的机会,把吴军重新赶回水上。
考虑到让吴军大举登陆后肯定更难对付,李开芳壮着胆子同意了陈潘武的要求,决定让黄得用和陈潘武联手以步兵发起进攻,先缠住守卫防御阵地的吴军,然后自己再亲自率领骑兵发起突击。
片刻后,太平军的进攻准备完毕,令旗挥动间,陈潘武军和黄得用军一起出动,分别从可以避开吴军水上炮火的西南面和东北面发起进攻,吴军阵地却纹丝不动,正在抢建临时码头的吴军民夫也不见半点混乱,专心只是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听说过吴军火力的厉害,陈潘武和黄得用两军全都用的是百鸟阵散兵线进攻,以二十五人为一队互相拉开距离冲锋,妄图借此削弱吴军炮火的威力。然而陈潘武和黄得用却很快就发现,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掷弹筒第一队,出列!自由射击!”
号令声中,不下五十架掷弹筒奔出吴军阵地扇形排开,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吴军掷弹手迅速以三角定位法确定来敌距离,装弹发射,然后炮弹就象长了眼睛一样的不断砸到太平军小队头上炸开,爆炸连连中,太平军士兵惨叫着接二连三倒地,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躺下了上百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更让李开芳等太平军将领心惊胆战的还在后面,即便冲在前面的太平军小队已经基本溃散,后队恐惧驻足,继续开炮射击的价值已经不大,吴军掷弹筒却仍然还是接连轰出炮弹,根本不去考虑弹药消耗问题,一味只是轰炸已经溃散的太平军士兵。
招架不住这么猛烈的火力,从没和吴军交过手的芜湖太平军陈潘武部率先溃退,大呼小叫着逃回自军大队,黄得用的麾下太平军也好不到那里,只多坚持了几分钟就一哄而散。吴军却是毫不客气,马上就派出了两个哨的兵力发起追击,冲锋射杀败逃中的太平军。
“机会!谢金山,带一个骑兵营上!”
没想到吴军会主动离开防御阵地发起追击,李开芳也没多想,马上就指挥骑兵发起冲锋,妄图冲击追杀黄得用败军的吴军步兵侧翼,利用骑兵优势打一个开门红。可是让李开芳欲哭无泪的是,谢金山率领的骑兵才刚冲到吴军步兵侧翼的百步之内,那个哨的吴军步兵突然又立即收缩,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摆出了一个小型空心方阵。
冲得太快不敢强行勒马收势,太平军骑兵只能是迂回着绕开如同刺猬一般的吴军步兵方阵,吴军步兵们却是从容开枪射击,不断以高射速的击针枪射击太平军骑兵,太平军骑兵中枪不断,人喊马嘶,不断有士兵从马上跌落,个个狼狈不堪,全无半点在中原纵横无敌的威风。
黄得用这边都算是好的,太平军骑兵再是拿吴军的空心刺猬阵毫无办法,起码也拖住了吴军的追击脚步。全靠步兵接应的陈潘武这边却倒了大霉,列队拦截吴军追兵的太平军虽有数百人之多,可是和手里全部拿着击针枪的吴军步兵比拼排队枪毙的战术时,却依然是被只有百来人的一个哨吴军吊着打踩着打。
吴军步兵还十分无耻的用上了后装枪时代才逐渐发展出来的趴射战术,全都是趴在地上开枪射击,把中枪中弹的可能降到了最低,手里爬着照样能装弹的击针枪却不断精准射击,把蹲站开枪的太平军士兵打得死伤不断,惨叫不绝,不过片刻就躺倒了一下半。
最后,还是在太平军骑兵匆匆跑来增援,逼着吴军士兵采取方阵防备骑兵时,陈潘武军才勉强摆脱了吴军追击,没被区区一个哨的吴军就直接冲动阵脚。然而即便如此,李开芳却还是额头上冷汗淋漓,心中暗暗叫苦,“糟了,遇上超越小妖的精锐主力了,把妖兵赶回水上已经绝无可能,只能是指望守城战了。”
见识到了更加恐怖的吴军野战能力后,李开芳也死了再和吴军野战的心,马上就做出了布防调整,决定让黄得用率领本部军队进驻芜湖,帮助陈潘武守卫芜湖城池,自己则率领唯一占点优势的骑兵屯兵城外,以便随时救援芜湖城,替芜湖守军分担压力。拿定主意先全力固守芜湖城,等待石达开和其他地方的增援。
匆匆调整军队和临阵撤退时没遭到吴军阻拦,李开芳一度还有些欢喜,觉得吴军或许要花点时间准备攻城,可是李开芳却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低估吴军的狂妄凶残了。当夜将重型武器搬运上岸后,吴军将士竟然连营地都没有怎么修筑加固,只是匆匆准备半个白天后,第二天的下午就向芜湖城发起了进攻。
攻城大战中,吴军的炮火很快就帮李开芳解开了一个这些天来一直百思不解的迷题——就是石达开、林凤翔和黄文金麾下的太平军精锐,为什么会在吴军面前那样的不堪一击?为什么会把彭泽和安庆丢得那么快?
恐怖的炮火从水陆两个方向同时笼罩在芜湖城头,如同一道道天雷霹雳,不断砸进城内城外,把这个时代的只是一个县的芜湖小城轰得是千疮百孔,日月无光,苦味酸炮弹造成城内火起不断,让太平军即便躲在城里也几乎无法容身,被吴军炮火重点关照的城头阵地上更是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还有多处修补不够的陈旧城墙开始出现崩塌。
这个时代的芜湖城实在是太小了,全城都处于吴军水陆炮火覆盖范围之内就算了,还连瓮城都没有一座,结果这也极大的方便了吴军的爆破战术,才炮火准备了一个多小时,轻松夷平了太平军在城外的薄弱工事后,吴军爆破手就在自军炮火的掩护下,用达纳炸药直接炸开了芜湖北门,打开了直接进城的道路。
见情况不妙,李开芳只能是硬着头皮率军冲锋,妄图冲击吴军侧翼替守军分担压力,给城里太平军堵上城门争取时间。然而让李开芳绝望的是,他的骑兵冲锋除了招来吴军掷弹筒的猛烈轰击外,精锐众多的吴军竟然还在迎战他的同时依然发起冲锋,势如破竹的直接杀进城内,还迅速夺取了芜湖小城的北门城墙阵地。
再打下去是白白送死,这个道理李开芳明白,麾下全是二线军队的陈潘武和黄得用更明白,所以还没等吴军步兵大举入城展开巷战,城里的太平军就已经打开了东门和南门出逃,原本还指望芜湖城防争取几天时间的李开芳破口大骂,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停止已经注定无用的冲锋,撤兵来找陈潘武和黄得用算账。
“靖王千岁,不是我们不尽力守城,是你也看到了,妖兵的洋炮炸炮有多厉害,将士们不敢打挡不住,全都往城外跑,我们拦都拦不住啊!”
黄得用和陈潘武一起喊冤,李开芳原本还想继续追究,可惜吴军在已经确认拿下了芜湖城后,已经分出了军队过来追杀,李开芳无奈,只能是带着唯一占点优势的骑兵亲自殿后,掩护败军向太平府方向转移。
是日,吴军向北追杀出二十余里,杀敌无数,俘虏丧失斗志的太平军超过两千人,李开芳等太平军急惶惶如惊弓之鸟,连夜逃到东梁山方才驻足。
次日,吴军水师大举出动,猛攻芜湖下游的雍家镇据点,守卫雍家镇的太平军双天禄部无法抵敌,只能是放弃阵地逃往西梁山,吴军分兵三个营驻守雍家镇,一举切断安徽腹地通往南京的粮道,并直接威胁到太平军最大的粮草转运地运漕镇。
夺占了芜湖城的吴军曹炎忠部就象一颗钉子一样,直接盯在了太平军的咽喉之上,不但直接威胁到了太平军老巢南京城的安全,还直接切断了太平天国小朝廷和上游各地的水上联系,让太平军是如鲠在喉,也彻底打乱了太平军的战略全盘。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夺回芜湖,杀光那里的妖兵!”
已经多少学会了一些地理常识的洪秀全在南京城里发出这个最高指示后,原本打算在沿途各城以逸待劳的太平军各大兵团纷纷改变进兵方向,从四面八方向着芜湖战场这边杀来,同样深感震动的石达开也不得不放弃以守为主的迎敌战略,被迫亲自率领安徽太平军的主力赶来芜湖战场主持大局,一场空前绝后的战略决战也即将在芜湖展开。
曹炎忠军团几乎牵制住了所有的太平军主力的同时,吴超越也在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越过鄱阳湖,踏上了鄱阳湖以西的土地,亲自主持夺取湖口重地的战事,准备先拿下湖口,然后再夺取芜湖上游的沿江诸城,打通与曹炎忠兵团的联系。
出于对湖口守将林启荣的钦佩,即便不抱任何希望,吴超越仍然还是在攻城前派遣使者到城中招降,承诺封赐林启荣以高官厚禄,劝林启荣主动开城投降。
很可惜,林启荣果然还是断然拒绝了吴超越的招降,不过念在曾经与吴军并肩抗击清俄联合舰队的份上,林启荣也没杀吴军使者,还让使者给吴超越带回了一句话,“来吧,只要你有本事拿下湖口城,我的脑袋就是你的。”
林启荣的回答让吴超越嗟叹万分,但是吴超越也不可能因为对林启荣的敬佩而放弃攻城或者浪费时间,吴超越仅仅只是在攻城发起之前,让吴军将士在湖口城外各门打出了投降不杀的旗帜,明白告诉了这些年来与九江吴军多有往来的湖口太平军自己的态度立场,然后就毫不犹豫的下令发起了进攻。
曹炎忠所部是吴军一线精锐,又有优势水师助阵,就算面对太平天国的倾巢之兵也敢拍着胸口说有自保之力。吴超越这边有自己的直属兵团垫底,又有湖南和贵州的吴军当炮灰,夺取事实上已经被孤立的沿江诸城也只是时间问题。惟有上海吴军这边……
吴超越只能是指望奇迹出现,还有也已经做好了当一个不孝孙子和一个不称职父亲的心理准备。
第五百零五章 上海危机
上海吴军陷入苦战的原因有很多,第一个就是被太平军结结实实的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吃了大亏。
吴超越也得为这件事背锅,在太平军突然动手前,吴超越才刚用吴军船队把一批军需物资送到上海,还明确告诉上海吴军自己将以上海为前进基地,通过海路发起北伐,有意无意的导致了上海吴军误判敌情,降低了对太平军的防范心理,直接给了太平军机会。
同时太平军也动手得太过突然,才刚收到洪秀全的动手命令,早就对上海的富庶垂涎三尺的松江太平军马上翻脸,利用位居黄浦江上游的有利优势在夜间突然出手偷袭,还十分狡猾的不以夺取城池据点为目标,选择了向上海吴军建立在城外的兵工厂下手,想劫走吴军的军火为自军所用,同时也让上海吴军无法再自行生产苦味酸武器。
得亏了周腾虎和邓嗣源等人一直没疏忽过对兵工厂的保护,守军遭遇偷袭后仍然顽强抵抗,没让太平军劫走军火的企图得手,然而几个仓库却被太平军纵火焚毁,武器成品和原材料几乎被焚烧一空,厂房和工业设备也遭到了极大破坏,暂时失去了自行生产苦味酸武器和击针枪子弹的能力,也因此迅速陷入弹药危机。
第二个重要原因就是吴超越和上海吴军全都严重低估了太平军对上海的贪婪程度,才刚靠着库存的先进武器挡住松江太平军陆顺德部,常州的太平军黄子隆部,还有苏州的太平军谭绍光部,马上就接踵而来,集结了近四万军队攻打上海。同时太平军目前最大的军阀头子李秀成也在杭州集结军队,随时有可能加入上海战场。
还有一个非常荒唐的突发事件也导致了上海吴军的军心受挫,太平军的士气大振——那就是有一个叫做奥古斯塔斯·弗雷德里克·呤唎的英国海军退役军官,因为同情太平天国运动,竟然在上海码头上偷走了一条英国武装蒸汽商船加入了太平军!帮助太平军增强水上力量的同时,还大肆鼓动租界里的外国洋人加入太平军,停止对上海吴军的支持和帮助。
上海吴军也有水师,也在去年年底时决定组建一支拥有六条蒸汽炮船的水师舰队,但因为时间上还来不及,向英国人订购的蒸汽炮船还没能送到上海,所以上海吴军目前的主力战船仍然还是五条红单船,太平军突然获得了一条蒸汽武装船后,上海吴军在水面上自然也更加不占优势。
时间方面仓促,英法美国等西方列强能够为上海吴军提供的帮助也相当有限,虽然借助洋人狐假虎威一向都是老吴家的专长,利益受损的西方列强领事也明确表态支持吴军抗击太平军,然而危险来临得太过突然,整个上海只有不到八百人的英法军队,还优先要保护租界土地,所以上海吴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能是靠自己的力量抵御太平军。
这些情况都还不是特别重要,没有苦味酸武器和击针枪子弹,上海吴军还可以拿黑火药武器和其他步枪作战,兵力不够上海吴军也可以临时招募,因为战乱而畸形繁华的上海一带有的是衣衫褴褛的穷苦青壮,只要舍得砸钱砸粮,炮灰要多少有多少!
真正让上海吴军陷入苦战的关键原因,是上海的特殊现状——人口、经济和贸易等各种精华都是在城外,上海县城里反倒是最破旧最落后的地方!所以上海吴军要想保住上海的精华和钱粮财富,就不能只困守一城,必须要保护规模庞大的城下町和财富堆积如山的租界!
对此,上海吴军主帅周腾虎只能是在上海周边建立大量的据点营垒,把守各处道路险隘,不给太平军靠近上海城下町的机会,自行拉长战线也自行摊薄兵力。结果太平军也马上抓住上海吴军这一弱点,不断强攻驻军不多的吴军据点,逼着吴军和自军打消耗战,不断消耗上海吴军的兵力和弹药,也尝试引诱上海吴军的主力大举出击,消耗上海吴军无法再自行生产的先进武器……
“抚台,长毛今天同时向我军莘庄、泗泾、罗家港、周浦和董家渡五处营垒发起进攻,其中以泗泾战事最为激烈,长毛在泗泾战场共计投入兵力超过三千人,先后强攻四次,我军将士阵亡超过七十人,弹药消耗巨大。另外在罗家港的战斗也十分激烈……”
听着幕僚的军情汇总报告,周腾虎始终一声不吭,表情也十分平静,心里却在暗暗犯愁,明知道太平军是想和自己打消耗战,可是又毫无办法,这个时候贸然出动主力反击,摆明了只会给太平军更多消耗上海吴军的机会。
最后,倒是挂着江苏布政使头衔的副手金安清开了口,问道:“今天强攻泗泾和罗家港的,是那一股长毛?”
“苏州长毛谭绍光部。”负责汇总军情的幕僚答道。
“狗娘养的,果然是车轮战,昨天黄子隆今天谭绍光,轮流发力打硬仗,不把我们拖垮就不罢休。”
金安清先是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转向周腾虎说道:“弢甫,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破解长毛的车轮战,不能再让他们这么耗下去。不然的话,那怕是我们的火绳枪弹药也有可能被长毛耗光。”
“你有没有什么主意?”周腾虎反问道。
“能不能利用长毛互不统属这点做些文章?”金安清答道:“我们细作已经探得准确消息,谭绍光、黄子隆和陆顺德这三个大长毛并不存在统属关系,遇事都是商议而行,有可能被我们分化离间,我们如果能让他们反目成仇,互相拖后腿,那不但在战场上的压力可以小上许多,说不定还有机会以少量代价干掉他们其中的一个两个。”
周腾虎又不说话了,过了许久后,周腾虎才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道:“我们抓到的长毛俘虏有交代,说黄子隆和陆顺德这两个大长毛都是广西藤县人,谭绍光是广西象州人。”
听话听音,金安清马上就眼睛一亮,说道:“这点可以利用,只要让黄子隆和陆顺德相信谭绍光准备吃独食,就不愁他们两个藤县人不会联起手来对付谭绍光一个。”
“关键在于,如何让黄子隆和陆顺德相信谭绍光准备吃独食?”周腾虎眉头紧皱,很是烦恼想不出好的办法分化离间对面的太平军三大军头。
还好,金安清虽然在才干学识方面不及周腾虎,在搞坑蒙拐骗这方面却又比周腾虎强得多,很快就说道:“我们直接出手离间肯定不行,长毛肯定不会轻易上当,不过我们如果打着洋人招牌出面离间,把握或许就大得多了。”
“具体怎么做?”周腾虎问道。
“伪造一道洋人将领答复谭绍光的书信。”金安清阴阴说道:“借洋人的嘴告诉黄子隆和陆顺德,就说谭绍光早就和洋人秘密商量好了准备联手拿下上海,平分上海的金银珠宝。也借洋人的嘴巴暗示黄子隆和陆顺德,谭绍光还打算借刀杀人,利用我们干掉或者撵走他们,让谭绍光可以一个人吃独食。”
周腾虎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可行,失败了我们毫无损失,成功了就一本万利,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越快越好。”
第五百零六章 吃独食
针对上海吴军是在城郊设垒守隘这一情况,太平军也是把兵力分散使用,同样在上海郊区建立了众多的营垒与吴军据点对峙,其中陆顺德部负责浦东战场,主力驻扎在黄浦江东岸;谭绍光和黄子隆则联手负责最为重要的浦西战场,主力也联手驻扎在莘庄西南的新桥一带。
按照战前的约定,打了一天硬仗之后,当天负责打主攻的太平军谭绍光部安心休息睡觉,只负责关心自军营地的安全。同一天负责牵制进攻的黄子隆部则挑起夜间巡逻的重任,派遣大量士卒以伍为单位巡视周边,防范吴军在夜间出兵偷袭或者玩其他什么花样。
黑灯瞎火的在野外巡逻当然不是什么美差,尤其是游荡在防区最外围的太平军伍队,更是得时刻提防吴军的偷袭或者冷枪,不但又苦又累,还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还好,今天晚上在防区最外围巡逻的太平军伍队运气不错,始终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还在呵欠连天中终于熬到了凌晨四点过半,再坚持会就可以换防回去休息。
“操他娘的,总算是快天亮了,老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快来换防吧,我想睡觉,只想睡觉。”
“嘘,你们听,好象有什么声音。”
“救命!救命!天国的将士,快救我!有妖兵追我!”
突然传来的呼救声打断了这支太平军伍队的窃窃私语,也让这支太平军伍队立即举起了枪小心防范,探头探脑的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再接着,除了有更加清晰的呼救声传来外,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也在月光下出现在了这支太平军伍队的视野中。
这支太平军伍队没敢随便出声答应,除了害怕这是吴军诱敌陷阱外,更害怕那个求救的人身后有吴军追击,结果也不出所料,那人身后果然出现了一群追击的人影,大喊道:“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砰砰砰砰,还有枪声响起,那人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时,那人不知道是把什么东西往太平军伍队这边的方向一扔,然后就向另一个方向跌跌撞撞的大呼小叫着跑远,后面的吴军士兵再度开枪,那人再度中枪摔倒,然后就再没了动静,应该是已经断了气。
在此期间,因为发现来敌众多的缘故,邻近的这支太平军伍队没敢有任何的动作,全都趴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生怕暴露后同遭厄运。不过还好,那些吴军士兵一直都没有发现这附近藏着太平军士兵,还同样害怕枪声引来太平军士兵偷袭,所以很快就带着被追杀那人的尸体离开,没有在现场周边仔细搜索。
被追杀那人在临死前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另一个方向,月光正明,几个太平军士兵都看得很清楚,那些追杀的吴军士兵带着尸体走远后,这几个太平军士兵当然摸到了不远处的现场搜寻,结果还真找到了一个荷包,荷包里除了有几块碎银子和一些铜钱外,还有一封捏变形硬塞进荷包里的书信。
再接着,理所当然的,到了天色全明时,这道书信就被放到了正在吃早饭的太平军皎天候黄子隆的面前,结果让黄子隆惊讶的是,这道书信的封面上不但写着谭绍光亲收的中文字样,文字还是用洋人的钢笔写成,落款则更直接是黄子隆根本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怎么象是洋人写的信?”
心中狐疑之下,黄子隆也没急着派人把书信送去交给谭绍光,先找来了一个高薪聘请来的通译替自己翻译那个签名,然而通译给出的答案却让黄子隆更加吃惊——信封上的落款签名,竟然是目前英国驻沪陆军司令士迪佛立的名字!
信封上的火漆在装进荷包时就已经被揉碎,封口已开,忍不住心中好奇,黄子隆还是取出了信笺观看,见书信全部是用洋人文字写成后,黄子隆只是犹豫了一下,马上就把信笺交给了通译,吩咐道:“译成我们的话,念给我听听什么内容。”
通译答应,先看了一遍内容整理了一下,然后才边翻译边念道:“亲爱的谭,你好心提醒的书信,我已经看到,十分感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会尊重你的建议,不会让滕虎·周那群清国混蛋发现我是你的朋友。”
“放心,我已经做好了最周密的准备,随时可以和你联手消灭腾虎·周那群吝啬的混蛋,帮助你获得上海,我的那些部下都盼着尽快获得那些可爱的黄金、白银和珠宝,他们十分忠诚和勇敢,可以在战场上为你提供巨大的帮助。但也希望谭你能兑现你的诺言,把承诺的战利品分给我们,不然的话,我那些可爱的部下就会变成一群凶恶的混蛋。”
“顺便,赶快把你那两个该死的混蛋战友子隆·黄和顺德·陆赶走!最好是象你的使者说的一样,利用腾虎·周那群清国混蛋把他们直接干掉,乘机吃掉他们的军队、土地和城市!如果你需要,我和我的部下可以在这方面为你提供一切帮助!你最忠诚的朋友,英国陆军上校士迪佛立。”
听着通译念诵的书信内容,黄子隆开始还只是震惊不解,不明白谭绍光为什么会早早就已经和英国军队叛徒建立了同盟却对自己保密,然而再听通译念到最后一段内容时,黄子隆心中所有的疑问自然是迎刃而解,继而马上又怒容满面,还忍不住向通译说道:“把最后那段内容再念一遍。”
通译答应,再次复述了最后那段内容,黄子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问道:“译对没有?是不是这内容?”
“候爷,如果你不相信小人的洋文水平,可以再找其他通译来给你念。”高薪请来的翻译有些不高兴,说道:“如果不是这内容,请你辞了小人,小人不要薪水。”
黄子隆听了更不吭声,眼珠子乱转了片刻后,黄子隆还招手就把心腹亲兵叫到了面前,低声吩咐道:“马上过江去见陆丞相,就说我有十分重要的机密大事要当面对他说,请他过江来和我见面。再有,请他记得把他军队里的洋文通译带来,我有重要的洋文书信要请他过目。”
亲兵答应,立即拿着黄子隆的令箭出营去了浦东联系陆顺德,留下黄子隆在帐中咬牙切齿,恶狠狠的低声念叨,“好你个谭绍光,不但想吃独食,还想借刀杀人,乘机吃掉老子的地盘,你等着!”
只顾着关心谭绍光吃独食的事,还是因为儿子黄德懋的提醒,黄子隆才想起今天轮到自己的军队发力打主攻,也这才极不情愿地说道:“照原计划打吧,还是主攻泗泾,下午四点准时收兵。”
言罢,黄子隆就再不关心此事,任由前线将领自行发起强攻,更没派人去监视督战,防止前线将士偷奸耍滑,光出工不出力。
第五百零七章 百口莫辩
如果说太平军众将中谁和石达开最象的话,那这个人无疑就是现在爵号为健天义的谭绍光,一样的忠诚勇敢,一样的骁勇善战,一样的爱兵如子,也一样的大公无私,很多美德甚至比石达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与黄子隆、陆顺德联手围攻上海也一样,为了不给吴军把三路太平军各个击破的机会,首先赶来松江战场增援陆顺德的谭绍光自愿放弃背靠吴凇江的有利位置,把主力大营建立在距离吴凇江比较远的新桥,既与陆顺德互成犄角,为友军提供保护,又顶住上海吴军的陆上正面,实际上相当吃亏。
和黄子隆轮流发力攻打吴军外围据点时,谭绍光同样是从来没考虑什么叫做保存实力,硬仗远比黄子隆打得坚决,出的力也远比黄子隆部为多,遇到部下抱怨友军出工不出力时,谭绍光也通常都是一笑了之,从没放在心上。但谭绍光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健天义,皎天候那边实在是太不象话了,今天的强攻打得比昨天的佯攻还难看,就只是一次派几十个人到妖兵的营地外打几轮枪就跑,没冲过妖兵的壕沟一次,还不到申时半就退了兵,那时候我们负责打佯攻的兄弟都还在莘庄和妖兵拼命啊。”
听了部将的抱怨,谭绍光虽然嘴上还在要求部下以团结大局为重,但是心里却着实有些窝火——负责打主攻的比打佯攻的更早退兵休息,出工不出力到这地步还真不多见。所以谭绍光心里难得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暗道:“是不是找黄摆子谈谈?别的事也就算了,打上海这么重要的大事,可开不得什么玩笑。”
也是凑巧,就在这个时候,黄子隆那边突然派人来请谭绍光过营赴宴,还直接说明是想和谭绍光商量如何攻打上海的大事,正打算和黄子隆在这方面好好谈谈的谭绍光听了甚是欢喜,马上就安排好了夜防任务,然后才带了一队亲兵就到黄子隆营中赴宴。
还是在进到黄子隆营中后,谭绍光才发现陆顺德竟然也在黄子隆营地里,欢喜能够聚会之余,谭绍光还有些担心地问道:“陆丞相,浦东那边的防务安排好了没有?可千万别给了妖兵偷袭的机会。”
“多谢健天义关心,安排好了的。”陆顺德的笑容明显有些勉强,说道:“有什么急事的话,浮桥那里会白天点烟,晚上放火,通知我马上回去。”
“那就好。”其实年龄比陆顺德和黄子隆都小的谭绍光满意点头,又嘱咐道:“陆丞相千万小心,虽然妖兵主要集中在黄浦江西岸,但是东岸战场也同样重要,要防着利用你的军队孤悬在黄浦江东岸的机会突然偷袭,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陆顺德笑容勉强的答应,那边的黄子隆却已经在招呼谭绍光和陆顺德入席,谭绍光答应,坦荡坐到了陆顺德对面,黄子隆则居中坐下,叫人送上了一桌相当不错的酒菜,三人举杯共饮,一起预祝这次上海大战大获全胜,顺利拿下聚集了整个江南财富精华的上海。
酒过三巡后逐渐话入正题,作为这次聚会发起人的黄子隆满面笑容的向谭绍光打听起了破敌之策,谭绍光倒也没客气,直接就说道:“想破上海妖兵不易,但也不难,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利用好上海妖兵快射枪子弹和妖火小炮数量不足的弱点,也利用好我们后续军队几乎源源不绝的优势,抱定决心和上海妖兵对拼对耗,那么假以时日,上海必然为我天国所得。”
说这话时,谭绍光目光坦荡,一直看着今天在战场上明显出工不出力的黄子隆,那知道黄子隆竟然也一直看着谭绍光,神情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愧疚,相反还尽是古怪的狐疑之色,仔细打量了谭绍光片刻后,黄子隆竟然还这么问道:“健天义,这就行了?”
“当然这就行了。”谭绍光有些糊涂了,说道:“和妖兵打消耗战,不是我们三个事前就商量好的策略么?”
黄子隆不吭声了,更加仔细的打量着谭绍光期间还满脸的欲言又止,结果就在谭绍光更加糊涂时,旁边的陆顺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道:“健天义,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更快的拿下上海?”
“还能有什么办法?”谭绍光疑惑反问。
“健天义,这个问题是我们问你。”陆顺德的脸上又带上了古怪笑容。
谭绍光终于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了,左右看了看同样神情古怪的黄子隆和陆顺德后,谭绍光忍不住疑惑问道:“皎天候,陆丞相,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黄子隆这才挥了挥手,让亲兵呈上了那道英文书信,微笑说道:“请问健天义,这道书信你怎么解释?”
莫名其妙看了看书信封面,见信封上用钢笔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英文落款,谭绍光也顿时吃了一惊,脱口说道:“洋人写给我的信?那来的?”
仔细观察着谭绍光的神情反应,黄子隆这才把书信的来历对谭绍光大概说了,结果还别说,在正有些在为攻取上海进展缓慢而暗暗担忧的情况下,谭绍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欢喜万分,忙追问道:“那信上说了什么内容?”
“只关心书信的内容,果然是和洋人早有联系。”
黄子隆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然后才又招了招手,把自己军队里的通译给叫到面前,让他当着谭绍光的面翻译书信上的内容,结果很自然的,通译还没把书信译完,谭绍光就已经张大了嘴巴,再等把书信内容听完时,谭绍光还劈手一把抢过了书信,怒吼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这个洋人有什么约定了?又什么时候打算独吞上海了?”
“健天义,那这道书信你又怎么解释?”黄子隆冷冷问道。
谭绍光一呆,然后很快醒悟过来,马上大吼道:“假的!当然是假的!这道书信是妖兵的离间计,目的是想挑拨我们天国军队不和,让我们互相猜忌,不能齐心协力,然后他们就可以取事!”
“健天义,那你又如何证明这道书信是假的?是妖兵的离间计?”陆顺德冷冷问道。
“我……”
谭绍光彻底呆住,半晌才愤怒说道:“我没办法证明!我也用不着证明!我谭绍光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吃独食借刀杀人抢地盘,这些禽兽不如的事,你们说我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陆顺德和黄子隆之所以没有和谭绍光直接翻脸,就是因为他们很清楚谭绍光的人品还算不错,不太可能干得出什么吃独食抢地盘的事,但是聚集了大半个江南财富的上海放在面前,黄子隆和陆顺德却也同样不敢轻信谭绍光的辩解,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谭绍光等待后续。
“你们不信我?!”
谭绍光隐约明白了两个战友的意思,百口莫辩之下,谭绍光干脆直接问道:“那你们说,你们要怎么样才相信我没和洋人勾结准备吃独食?没甩开你们单干的意思?”
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黄子隆和陆顺德这才异口同声地说道:“请健天义出兵拿下泗泾、莘庄和七宝三处妖兵营垒,打开我们直抵上海城下的道路。”
言罢,黄子隆还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健天义,真也就是你了,如果换成了别人,除非他拿下漕河泾的妖兵营垒,否则我们绝对不敢相信!”
第五百零八章 区别对待
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可以直接接触太平军决策层的内线,周腾虎和金安清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军布置的离间计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收到什么效果,不过在收到太平军谭绍光部连续两天同时猛攻自军的泗泾和莘庄据点报告后,周腾虎和金安清就知道自军的离间计成功了。
“眉生果然妙计,谭绍光那个长毛头子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只能是咬着牙吃亏了。”
自打吴军兵工厂不幸被太平军偷袭破坏后,周腾虎难得露出一些轻松笑容,很是满意余金安清的妙计得手,互不统属的太平军各部之间生出猜忌隔阂。不过轻松归轻松,欣慰之余,周腾虎还是忍不住称赞了一句敌人,说道:“但我也挺佩服谭绍光这个大长毛的,为了长毛的内部团结,连这么大的亏都愿意吃,换我都不一定做得到。”
“谭绍光再愿意吃亏也没什么用,他证明不了什么。”金安清笑笑,说道:“如果陆顺德和黄子隆愿意,照样可以认为这是谭绍光做贼心虚的表现,甚至还有可能认为谭绍光是在磨刀不误砍柴工,一边骗他们掉以轻心,一边不耽误拿下上海。”
“那如何才能让黄子隆和陆顺德这么坚信?更把谭绍光往绝路上逼?也让长毛的内部更加四分五裂?”周腾虎不动声色地问道:“再用一道洋人的书信行不行?”
“当然不能再用洋人的书信。”金安清答道:“一次可以说是巧合运气,接二连三的有洋人和谭绍光勾结的书信落到外人手里,这未免就假得太厉害了。”
否决了再用假信的办法后,金安清这才说道:“现在最好的离间办法,就是区别对待。谭绍光昨天和今天连续猛攻泗泾和莘庄,目的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这点绝对不能让他得逞,那怕多付出些代价都行,我们都要尽力守住泗泾和莘庄,不给谭绍光可以证明他清白的机会。”
“还有不管谭绍光麾下的长毛攻打我们的那一座营垒,我们都要坚决守住!要让谭绍光吃够亏还得继续背出工不出力的黑锅!让他麾下的长毛怨恨友军,也看他谭绍光能做多长时间的正人君子!”
恶狠狠的说完了针对谭绍光的策略,金安清又换了一副口气,微笑说道:“相反的,对黄子隆和陆顺德我们就得尽量温柔,只要他们不是把我们逼得太紧,我们就别急着下毒手出重手,不是影响太大的话,我们甚至还可以故意把一两处据点让他们拿下。让他们在谭绍光面前更有话说,也让谭绍光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
周腾虎放声大笑了,笑道:“眉生,你这是柿子拣软的捏,专挑老实人欺负啊。”
“是卑鄙了点,也的确是在欺负老实人。”金安清也坦然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东西,然后又诡辩道:“但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真要是让谭绍光这个老实人放开手打,让他带动着长毛团结成了一块铁板一样的和我们打,倒霉的只会是我们和我们的将士。”
“这话没错,象谭绍光这样的厚道长毛,最好还是把他坑得越惨越好。”周腾虎笑着点头,又微笑说道:“就这么办吧,区别对待,专挑谭绍光欺负。”
……
无良搭档周腾虎和金安清的这个决定算是坑苦了谭绍光所部的太平军将士,攻坚战本来就难打,他们目前主攻的泗泾和莘庄两地又是上海吴军在西线的防御支撑点,工事坚固守卫严密,极难攻破,这会周腾虎又一边给泗泾和莘庄下达死守命令,一边又给这两座营垒派来了生力军增援,谭绍光所部再想拿下这两座据点当然更不是那么容易。
不但不容易,泗泾和莘庄两个战场还直接变成了谭绍光所部太平军的噩梦兼绞肉机,凭借着坚固的防御工事,那怕是轻易不敢动用苦味酸武器和击针枪,上海吴军仍然还是用米尼枪、卡宾枪、燧发枪和原始的火绳枪把太平军打得死伤惨重,举步维艰。四天时间里谭绍光所部先后四十余次猛攻泗泾和莘庄,付出了接近千人的死伤,基本夷平了这两座吴军据点外围的壕沟垒墙,却还是没能拿下这两个被吴军重点守卫的据点。
“健天义,不能再这么打了,妖兵守得这么坚决,我们就算能拿下泗泾和莘庄也肯定伤亡惨重,得另外想个办法,或者换个地方打吧。”
众多的部下将领都这么苦劝谭绍光,可是为了齐心协力的团结大局,谭绍光却根本不听,仍然还是一边尽力宽慰鼓励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将领,一边坚持猛攻吴军据点不止,无论如何都要用事实证明自己是被敌人冤枉,没有任何独吞上海的野心。
与谭绍光所部截然相反,黄子隆和陆顺德所部的太平军却是只能用打酱油来形容,基本上每天都是在其他的吴军据点面前晃上一晃,象征性的开上几枪引诱吴军开枪还击,然后马上就名正言顺的收兵回营。
结果这么一来,随着死伤的不断增加,攻坚的一再不顺,谭绍光所部的太平军将士怨气自然也越来越大,要求友军提供帮助和分担压力的呼声不绝于耳,甚至还开始出现当面向谭绍光质问友军为什么不打硬仗的情况。
迫于无奈,又不愿让部下知道自军独力负责强攻泗泾等地的真正原因——那才是真有可能导致天下大乱,谭绍光只能是硬着头皮向黄子隆和陆顺德提出要求,希望友军能在其他战场上稍微发一下力,围魏救赵替自军分担一些压力,多少给自己的军队减少一些攻坚阻力。
再怎么军阀化越来越明显也毕竟是战友,又亲眼看到了谭绍光所部在泗泾和莘庄战场上付出的牺牲努力,黄子隆和陆顺德还是答应了加强攻势,尽量替谭绍光所部分担攻坚压力。谭绍光闻言大喜,当即约定在次日一起发力,各自猛攻自军负责的目标。
次日一早,谭绍光亲自率军来到太平军与上海吴军拉锯争夺得最为惨烈的泗泾战场,虽然太平军斥候探到准确消息说吴军昨天又给泗泾派来了一个营的援军,还在最后的壕沟垒墙防线外连夜抢埋了一些地雷,然而谭绍光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在约定时间颁布命令,指挥所部精锐向早已是尸横累累的泗泾战场发起进攻。
兵力得到补强后的泗泾吴军抵抗得比往常更加顽强,还在激战中少量使出了苦味酸武器,用掷弹筒和苦味酸手雷把集群冲锋的太平军炸得死伤极大,先后两次打退了谭绍光嫡系精锐的进攻。也把谭绍光最信任的部将吴习玖打得是心如刀绞,忍不住跑到谭绍光面前提出建议道:“健天义,妖兵守得太顽强,是不是该换一个办法?否则再这样下去,你的嫡系伤亡会太大啊。”
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嫡系精锐伤亡不断的惨象,谭绍光更加心如刀绞,也破天荒的生出了想要适当保留一些实力的念头。然而就在这时候,西面那边却飞奔来了一个传令兵,向谭绍光单膝跪地奏道:“禀健天义,皎天候所部天国大军,已经顺利拿下了妖兵的北竿山营垒!”
“什么?皎天候已经拿下了北竿山?”
谭绍光这一惊非同小可,旁边的吴习玖更是惊叫出声,“怎么可能?北竿山的妖兵怎么可能这么不经打?”
虽然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然而黄子隆所部顺利拿下泗泾旁边的北竿山据点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而更让谭绍光和吴习玖等人觉得难以置信的是,下午的时候,浦东战场那边也传来了捷报,说是陆顺德所部已经顺利拿下了上海吴军的周浦据点。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二十世纪尚且如此,更加说是十九世纪的上海。虽然浦东战场取得的胜利根本无关紧要,同时吴军的北竿山阵地也远不及泗泾战场这边重要,可是两支友军双双取得突破,自军却始终打得这么憋屈,对比之下,谭绍光难免脸上发烧,也更加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再所以,谭绍光也更没了选择,只能是逼着自己的嫡系精锐继续猛攻,拿人海战术去换吴军的一座小小外围营垒。
是日深夜,在付出了超过八百余名精锐的死伤之后,谭绍光军终于还是逼着同样伤亡惨重的上海吴军主动放弃泗泾撤回七宝。然而让谭绍光异常无奈的是,他拿精锐在攻坚战场上耗掉的,大部分都是上海吴军的二线军队,同时黄子隆和陆顺德那边还更有话说……
“健天义,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已经尽了力了么?怎么还是在我们先拿下了北竿山和周浦以后,你的军队才勉强拿下泗泾?”
当然,勉强都算是大人物的黄子隆和陆顺德说话都还算是客气的,在基层下面,黄陆二人所部的太平军将士说话才叫难听,出力不讨好还被嘲笑侮辱,谭绍光所部的太平军将士自然没有一个人会高兴,三支本来就互不统属的太平军之间的隔阂自然也越来越深。
第五百零九章 他一定会
尽管泗泾镇之战是以上海吴军的明输暗赢而告终,成功拿二线军队消耗了太平军谭绍光部的大量精锐,然而这还是改变不了上海战场上的强弱对比,更改变不了上海吴军所面临的存亡危机。
同时泗泾据点的失守也加速了危机的到来,因为力量不济被迫放弃了泗泾这个西线阵地突出部后,上海吴军的另一处重要营垒七宝据点就直接暴露在了太平军的炮口之下,而七宝一旦再保不住,虹桥、王家寺、漕河泾和徐家汇等地就得一起告急,同时侧翼的罗家港、诸翟和莘桥据点也有被孤立的危险。
还有更糟糕的是,太平军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和上海吴军打消耗战,本来就前线兵力充足,后方还有李秀成的太平军南线主力虎视耽耽,随时可以投入上海战场。而上海吴军目前虽然有十一个营的精锐主力充当核心骨灰炮灰辅兵也可以在上海本地的难民中直接补充,武器弹药却根本无法保证补给。所以上海吴军究竟能不能坚持到吴军主力来援,就连在这个时代与左宗棠齐名的周腾虎都不敢保证。
周腾虎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力坚持,被迫放弃了泗泾据点之后,周腾虎除了加强七宝据点的防御力量外,又早早做好了放弃罗家港和诸翟等外围据点的准备,有意识的控制了给这些阵地的弹药军需补给,以便随时放弃这些阵地。
周腾虎的这一调整再次增加了谭绍光洗刷自己清白的难度,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独吞上海的打算,谭绍光在拿下泗泾后主要打的就是七宝,意图打开进兵上海近郊的道路,同时也孤立吴军的莘庄据点,减轻攻坚难度,甚至逼迫吴军主动放弃莘庄。结果这么一来,绞肉机一般的残酷激战也继泗泾之后,又在七宝战场上展开。
还打得比泗泾战场更加惨烈,汲取了在泗泾战场上的教训,谭绍光不再白天攻坚晚上休息给吴军调整喘气的机会,选择了日夜不停的轮流攻打吴军七宝据点,或是炮火轰击,或是以小股军队偷袭,或是鼓噪喧闹,制造声响惊扰吴军的据点守兵,疲惫消耗吴军将士的精力和体力,一有机会出现就毫不犹豫的大规模突击冲锋,还主要集中在晚上发力,增加了吴军将士的伤亡,几次对吴军七宝据点形成巨大威胁,还使得周腾虎一度考虑往七宝战场增派主力精锐,继续加强防御力量。
得力助手金安清坚决反对周腾虎这一调整,说道:“弢甫,不能这么早就投入太多主力精锐,我们后面还有虹桥、王家寺、漕河泾和董家渡这些更重要的据点要守,租界、外城街道和上海城更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这么早就把主力精锐拉出去耗完拼光,以后我们的仗还怎么打?”
周腾虎皱着眉头盘算,半晌后才说道:“不能过早投入主力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长毛耗完了我们的外围据点之后,他们的后方又来援军怎么办?到时候我们没有了外围缓冲,主力精锐就算保存得再完整,还不是不可能守得住租界和外城街道这么漫长的防线?”
金安清哑口无言,周腾虎却又自顾自地说道:“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以攻代守,突然出动主力,给他们其中的一路来一下重的,夺回一些战场主动权,缓解一下我们的防御压力。”
金安清默默点头,然后才又问道:“弢甫,那你打算先对那一路长毛下手?谭绍光?”
“当然是谭绍光。”周腾虎想都不想就说道:“他这几天一直在打硬仗恶战,主力伤亡多,军队也最累,突出奇兵不找他找谁?”
金安清本想再次点头附和,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盘算了一下后,金安清还这么说道:“弢甫,那你考虑过这么一个问题没有?如果你是长毛的头子,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发现我们上海讨逆军有突然出动精锐的迹象,或者是在我们出动精锐之后,通过斥候细作的探报发现这个情况,你觉得我们上海讨逆军会对谁下手?”
“谭绍光。”周腾虎马上给出了这个答案,也立即明白了金安清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便又反问道:“你觉得不能突然对谭绍光下手?”
“对谭绍光下手,我们有三个不利之处。”金安清举起了三个手指头,说道:“第一,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上海战场上的三路长毛中,谭绍光的兵力不是最多,在战场上却难缠,先打他我们付出的代价肯定最大。”
“第二,谭绍光的军队连日作战,虽然劳累,但一直处于战备状态中,突然对他下手不但很难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还正好给谭绍光手下那帮长毛反过来出气的机会。”
“第三就是收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不管是那一路长毛,只要是发现我们有突然动手的迹象,就一定知道我们最有可能是找谭绍光算账,提前准备或者紧急调整,让我们的突然出击收不到多少出奇制胜的效果。”
轮到了周腾虎连连点头,问道:“既然不能是谭绍光,那你觉得应该先是黄子隆还是陆顺德?”
金安清没有立即回答,琢磨了片刻后,金安清才说道:“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利用这件事做一篇一石二鸟的文章,既更加杀长毛一个措手不及,又更进一步增加三路长毛之间的隔阂嫌隙,让他们矛盾更深,更不能齐心协力的联手作战。”
“那如何做这篇一石二鸟的文章?”周腾虎问道。
“弢甫,假如你是谭绍光那个长毛。”金安清不答反问,道:“我们虹桥营垒的重要人物,突然派人来你联络,就说想做内应把虹桥营垒送给你,约定时间请你出兵去拿,你首先会怎么想?然后怎么做?”
“当然是首先怀疑这是诈降计。”周腾虎想都不想就答道:“然后就看情况再说,确认不是诈降真有机会拿下虹桥,我就出兵拿虹桥。发现是诈降计还有空子可以钻,那我就将计就计,反过来坑一把敢给我下套的人。”
“那黄子隆和陆顺德那边呢?”金安清又问道:“你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黄子隆和陆顺德,拉着他们一起动手?”
周腾虎又明白了知交好友的意思,微笑说道:“我会不会这么做很难说,但他一定会这么做!谭绍光一定会把这事告诉黄子隆和陆顺德,拉着他们一起动手,因为只有这么做,谭绍光才能证明他从没有任何吃独食的打算,那道所谓的洋人书信只是挑拨离间。”
“既然谭绍光一定会这么做,那我们不就机会来了?”金安清微笑问道。
周腾虎又笑了,笑道:“眉生,假如谭绍光知道你在这么算计他,你又不幸落到了他的手里,你说他会把你杀上多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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