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弦高犒师
作者:吴老狼|发布时间:2024-06-28 23:45:13|字数:42189
尽管当今世界的两大强国英国和法国都已经明确宣布了要保护上海,禁止清俄联军在上海动用武力,上海吴军却还是没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早早就做好了迎战准备,没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英法两强的口头承诺上,也做好了和清俄联军死拼到底的决心。
然而以周腾虎、邓嗣源和金安清为首的上海吴军,却很快就发现自己们大错特错了,也发现上海吴军的确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英法列强的口头承诺上。
因为清俄联合舰队的实力实在太强了,光是吴全美所部的清军水师主力,就有大小红单船一百五十余条,火炮超过两千门,在陆地上或许还不是上海吴军的对手,然而光凭舷炮火力,就足以把上海城外的吴军工事设施夷为平地。
沙俄舰队更不用说,大小蒸汽炮船足足有二十一艘,其中两艘还是从太平军水师手里抢来的新式铁壳战船,实力足以横扫长江,无视吴军水师与太平军水师是否联手。
除此之外,沙俄舰队还有风帆战列舰十二艘,趸船六艘,供应船八艘,总兵力约五千二百余人,且其中还有不少是参加克里米亚战争的沙俄老兵,海战的经验和技术甩常年窝在内河的吴军水师八条街。
还有更糟糕的,得法国人帮忙,上海吴军还提前掌握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就是沙皇俄国汲取了克里米亚战争的教训,仿造英法军队使用的开花炮弹成功,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了苦味酸炸药的秘密,所以沙俄舰队中不但有数量不明的开花炮弹,还很可能拥有苦味酸炮弹!
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实力足以碾压上海吴军的清俄联合舰队终于开抵到了吴淞口,周腾虎和金安清等吴军首领也全都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怕的就是清俄联军不肯理会英法警告,执意对上海吴军下手——那上海吴军除了放弃城外工厂、码头和兵营全面退守县城外,真的是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结果还好,英法两国的口头警告还真收到了效果,刚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被英法联军抽得满地找牙的沙俄舰队不敢主动寻衅,老老实实的驻扎在了吴淞口,没有把舰队开进黄浦江,仅只是派出了没有武装的趸船到上海的租界码头补给煤炭和食物。满清水师也同样如此,战船没进黄浦江,仅派了货船到租界码头购买补给。
在此期间,英法两国当然也向上海吴军发出警告,要求上海吴军保持克制,不得主动招惹清俄联合舰队,否则就将允许清俄联军向上海吴军发起进攻。
事情到了这步,周腾虎和邓嗣源等吴军首领如果还敢主动招惹清俄联军无疑就是脑袋进水,所以周腾虎也只能是一边满口答应,一边采用金安清提出的弦高犒师之计,派遣使者与清俄联合舰队联络。
很有胆量的金安清自告奋勇亲自担任了吴军使者,带着得吴老买办允许伪造的吴超越求和书信赶到了吴淞口,又求得与老吴家交好的法国领事爱裳帮忙引见,还算顺利的见到了沙俄舰队司令诺沃西利斯基,呈上了用法文写成的求和书信。
伪造的吴超越书信之所以用法文写成,是因为这个时代西方上流社会觉得法语比较优雅,普遍以法语交流,为了表示对诺沃西利斯基的尊敬才刻意为之。然而诺沃西利斯基的傲慢与粗鲁却超过了上海吴军之前的预料,即便是当着法国领事爱裳的面,诺沃西利斯基就把吴军书信给撕了,用俄语骂道:“该死的黄皮猴子,你们找不到斯拉夫语翻译么?给我这个俄罗斯帝国的海军少将写信,竟然用肮脏的法语?”
诺沃西利斯基的运气有点烂,虽然在场的俄语通译没翻译他的脏话,法国驻沪爱裳却偏巧懂一点俄语,听懂了肮脏法语这两个单词。所以爱裳也马上把脸一沉,说道:“诺沃西利斯基将军,如果你不收回对我祖国母语的侮辱,并向我道歉,我有权怀疑你这是有意向法兰西第二帝国的尊严挑衅,上报我国公使,请求我国政府向贵国提交抗议。”
“爱裳先生,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任何侮辱贵国语言的意思,我只不过是骂清国的黄皮猴子时顺口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沙皇俄国外强中干的真面目在诺沃西利斯基身上展露无遗,不敢闹出外交纠纷影响自己前途的诺沃西利斯基赶紧向爱裳低声下气的道歉,然后又赶紧转移话题,冲金安清呵斥道:“说吧,你这个黄皮猴子想干什么?”
满清朝廷派出的通译故意如实翻译了诺沃西利斯基的脏话,金安清则针锋相对,说道:“告诉罗刹老毛子,他如果一定要骂脏话,我奉陪到底。”
满清通译欢天喜地的如实翻译,诺沃西利斯基也马上瞪起了眼睛,还攥紧了拳头,那边爱裳一看不妙,忙说道:“诺沃西利斯基先生,是你侮辱金先生在先,请注意你的风度,不要让你胸前的勋章蒙羞。”
不敢得罪任何一个洋人,满清通译老实翻译了爱裳的话,结果诺沃西利斯基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吼道:“说,你来干什么?”
“代表我大清勤王讨逆大元帅吴超越吴大帅,请求与贵军谈判言和。”
金安清也这才换了一副和蔼口吻,说道:“尊敬的诺沃西利斯基将军,贵我两国世代友好,我国京城不幸发生非法政变,乱党逆贼无耻窃占我大清朝廷,吴大帅兴兵讨逆,恢复清国正统,西方诸国纷纷支持,惟有贵国被京城乱党蒙蔽,与我大清讨逆军敌对。”
“吴大帅为贵我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着想,希望贵国能够停止干涉我国内战,停止对京城非法政变集团的一切支持,与继承清国正统的湖北讨逆军停止战争,谈判言和。”
金安清冠冕堂皇的话当然是要多无耻有多无耻,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然而诺沃西利斯基的回答却更无耻更不要脸,大模大样地说道:“吴超越要谈判言和?当然可以,只要他能够接受我国大皇帝开出的停战条件,承认和继承清国朝廷与我国大皇帝签订的一切条约,我们可以考虑停止进攻,甚至反过来帮你们杀光京城乱党都行。”
听到这话,满清朝廷派给诺沃西利斯基的俄语通译脸都灰了,迟疑着不敢翻译,结果就在这时候,大门旁却传来了满清朝廷特派随军钦差文祥的焦急声音,“诺沃西利斯基先生,听说吴贼派使者来见你了,吴贼使者在那里?吴贼奸诈无匹,你千万不能上当,千万不能上当啊!”
满清通译赶紧给诺沃西利斯基翻译文祥的话时,金安清也认出了文祥——文祥去香港出差途经上海时在租界曾经见过。当下金安清也没客气,马上就冲文祥笑道:“文大人,久违了,垂死挣扎到了现在还不肯主动投降减罪,你真不怕我们吴大帅攻破京城时,灭你满门?”
“金安清,你这个犯上作乱的落魄举子,党附吴超越逆贼,你迟早不得好死!”文祥咬牙切齿,说道:“看着吧,等我们大清军队攻破武昌,擒杀吴超越后,有你好瞧的!”
“哎哟,说得你们乱党军队就好象战无不胜一样。”金安清笑道:“没有俄国人撑腰,你们乱党的水师别说是湖北了,恐怕这吴淞口也不敢来吧?”
言罢,金安清又微笑说道:“还有,别以为有俄国人撑腰,你们就真能在长江横行无忌了。不怕把实话告诉你,你们这些乱党派荣禄到江宁找长毛借路后,长毛第一时间就派人告诉了我们吴大帅,约我们和他们联手对付你们,也早就在前面布置了天罗地网等着你们,等死吧。”
还别说,考虑到杨秀清一贯坚定的反满反清立场,文祥还真信金安清这话,所以文祥也没质疑真假,只是冷笑说道:“那又怎么样?就算你们和长毛发匪联手,又能把我们怎么样?你们这些吴贼,敢和俄国舰队正面交战吗?”
金安清的厚颜无耻远超过了文祥的想象,听到文祥的回答,金安清马上就冲诺沃西利斯基说道:“诺沃西利斯基将军,让通译把文祥先生刚才这段话给你翻译一下,我保证你会有惊喜。”
诺沃西利斯基听不懂中文,不过看到金安清对自己说话后,诺沃西利斯基还是要求满清通译翻译,通译赶紧去请示文祥的决定时,诺沃西利斯基还发了火吼叫逼迫,通译无奈,也这才把金安清和文祥的话翻译了出来。结果诺沃西利斯基一听也是不以为然,嘲笑道:“就算你们和太平天国的军队联手又怎么样?赢得了我们吗?”
通译赶紧翻译,金安清却笑得更加开心,说道:“诺沃西利斯基将军,或许你们在水上战场可以战胜我们,但你别忘了沿江的炮台,太平军的沿江炮台,答应借路给你们的太平军炮台如果突然对你们的舰队开火,你们要死多少士兵?要蒙受多少打击?”
通译把话翻译给诺沃西利斯基之后,参加过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保卫战的诺沃西利斯基多少有点慎重了,盘算了一下后,诺沃西利斯基还通过翻译向文祥问道:“你们到底能不能保证太平天国的沿江炮台不对我的舰队突然开火?这一点必须确认,我可不愿让我的舰队被太平军那群黄皮猴子偷袭。”
“诺沃西利斯基将军,这点请你放心。”文祥赶紧回答道:“我们的水师船队里,有一个刚投降过来的太平军高级将领,他会帮我们提前掌握太平军炮台的态度立场,甚至还可以帮我们策反太平军的炮台,我们肯定不会被偷袭。”
满清通译把文祥的话翻译给诺沃西利斯基的时候,金安清悄悄低下了头,嘴角边尽是笑意,因为金安清很清楚,自己这一趟没白跑了……
因为翻译是满清朝廷的人,金安清和诺沃西利斯基交涉的结果当然是毫无收获,不过也没关系,上海吴军也从没奢望过能靠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沙俄退兵,同时和沙俄谈判也是吴超越操心的事。金安清所能操心的,也就是赶紧建议周腾虎写信派人知会杨秀清和太平军沿江炮台,让他们知道太平军的头号叛徒韦俊目前就藏身在清军水师之中,还很有可能替满清朝廷出面招降太平军将领和军队。
……
几乎同一时间的上海城内,目前正躲在租界里休养的吴老买办突然派亲兵进城,找到了周腾虎联系,要求周腾虎立即派人秘密收集全城药铺里的巴豆,磨成粉末送到租界交给他。周腾虎听了大奇,忙向吴老买办的亲兵问道:“吴老大人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巴豆?他拿巴豆粉干什么?”
“罗刹人在租界里买了很多蔬菜、酒肉和面粉,准备在晚上装船。”吴老买办的亲兵笑嘻嘻的回答道:“租界码头上的那些工人,全都是我们老爷的徒子徒孙控制,我们老爷想让他那些徒子徒孙找机会把巴豆粉放进罗刹人的面粉袋里,让他们吃个痛快。”
“怎么可能?”周腾虎狐疑地问道:“如果说蔬菜鲜肉也就算了,从大沽口到上海才多远点距离,罗刹人的军粮就能吃完?这该不会是罗刹人和乱党的圈套吧?”
“回大人,我们打听清楚原因了。”吴老买办的亲兵解释道:“敌人的舰队南下时遇到暴风雨,虽然舰队没受多大损伤,但罗刹人的运粮船进了水,泡坏了许多袋面粉。”
“罗刹人爱吃面包,担心面粉不够用,乱党水师又是南方人多,运粮船装的是大米,罗刹人吃不习惯,所以罗刹人就逼着乱党军队出钱在上海给他们买新鲜面粉了。”
周腾虎一听大笑,这才赶紧派人按照吴老买办的要求行事,结果很自然的,清俄联合舰队离开了上海之后,俄国舰队里就出现了不少上吐下泄的病症。然而沙俄舰队司令诺沃西利斯基却丝毫没有怀疑过饮食中被做了手脚,还沿袭在克里米亚战争中遭遇霍乱的习惯,把出现霍乱病症的士兵隔离,把他们随身用品全部扔下长江,还被迫销毁了不少军需品,同时沙俄军队的军心士气也受到了不小影响——毕竟,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攻防战时,沙俄军队和英法军队一样,都被霍乱瘟疫坑得很惨。
上海吴军给吴超越帮的忙还不止如此,收到周腾虎的告密书信后,镇守江阴的太平军大将吴如孝马上在第一时间进入了战备状态,决心先逼迫清军水师交出叛徒韦俊,然后再执行杨秀清的命令让路放行。
第四百零一章 人是会变的
要说起来,镇守江阴的太平军重将吴如孝其实和吴超越家颇有渊源,同样姓吴,同样是广东人,还同样是广州十三洋行出身,虽然吴如孝在十三洋行只是担任会计,身家给世代买办的吴超越家族提鞋子都不配,然而在商业往来中,吴如孝其实早就见过吴超越的爷爷和便宜老爸。
也正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与太平军化敌为友后,又无意中得知吴如孝的身世后,吴超越还曾经尝试过在私下里与吴如孝建立个人关系,目的第一当然是为了方便吴军船队通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江阴江防,第二则是方便将来招揽招降。
然而很可惜,对太平天国忠心耿耿的吴如孝却断然拒绝了吴超越好意,原封不动的退还了吴超越送给他的礼物和书信,还主动把情况上报了杨秀清,让位高权重的吴超越很是有些尴尬,也对在军事外交方面都颇有建树的吴如孝多少有些钦佩。
吴如孝对太平天国的耿耿忠心这次帮了吴超越一把,在杨秀清早有让路放行命令的前提下,收到了上海吴军关于韦俊一事的密报后,深恨韦俊入骨的吴如孝一边立即把情况上报杨秀清,一边加强战备封锁江面,准备以武力逼迫清军交出太平军头号叛徒韦俊。
不过吴如孝也不是只知道蛮干的莽汉,也有些担心上海吴军的告密是在挑拨离间,诱骗自己与强敌死拼,在与副手何在祥仔细商议了一番后,颇有些智谋的吴如孝干脆让认识韦俊的何在祥亲自担任使者,借口向清军知会和平通过江阴江防的具体事宜,让何在祥到清军水师船队里试探韦俊是否存在。
末了,吴如孝还对何在祥交代道:“记住,一定要装成贪财好色的模样,清妖如果试探你有没有兴趣投降,你也可以言语暧昧一些,说些什么怕投降过去没有好下场的话。这么一来,如果韦俊那个逆贼真在清妖船队里,就一定会出来和你见面。”
何在祥忠实执行了吴如孝的命令,乘船到下游与清军水师取得联系后,何在祥先是代表吴如孝向清军水师知会了关于航道和安全等过关事宜,然后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清军水师提供的宴席款待,还对清军水师提供的精美酒菜赞不绝口,话里话外都是想乘机讨要好处的心思。
着急分化离间太平军的清军果然上当,得文祥的允许,负责接待何在祥的满清官员不但双手奉上了一份精美礼物,也乘机试探起何在祥有没有弃暗投明之意?何在祥则言语暧昧,故意说了些早就不想跟着杨秀清混之类的话,又表示担心投降清军之后没有好下场。而当满清官员举出韦俊的例子时,何在祥则说道:“韦俊?不是听说已经被你们凌迟处死了么?”
“谁说韦将军被凌迟处死了?”满清官员疑惑说道:“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啊?还已经是我们大清朝廷的三品参将了。”
“我们东王万岁在圣旨里说的啊?”何在祥更疑惑地说道:“前段时间,东王万岁颁布诏旨,说是韦俊那个逆贼被你们在京城里凌迟处死了。我们吴总制也说,韦俊就是叛变天国的下场。”
满清官员一听哈哈大笑了,先请何在祥稍等片刻,说是要让何在祥见一个人。于是乎,很快的,曾经与何在祥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平军叛将韦俊,就满面笑容的出现在了何在祥的面前……
“韦将军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想办法劝说吴如孝归顺朝廷,大清朝廷今后但凡有什么安排,罪将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这是何在祥拍着胸口在韦俊面前做出的保证,然而随着清军船队回到了江阴之后,何在祥回到江阴炮台之后,江阴炮台上的太平军将士却毫不犹豫的对着江面开火发出警告,同时派人与清军联系,要求清军水师立即无条件交出韦俊,否则就绝不让路!
“你们东王万岁在答应借路的时候,没提出要交出韦俊的条件!”
“东王万岁是没有要求你们交出韦俊,但你们故意把韦俊带进长江,是打算利用他行无耻之事,是你们不义在先,所以你们必须交出韦俊,否则我绝不让路!”
“半个时辰之内,放下拦江铁索,让路放行,否则我们就要对你们开火!”
“用不着半个时辰,想打现在就可以打!我吴如孝身为天国总制,绝不能让韦俊逆贼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通过江阴!放他进长江祸害我们天国将士!”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清军水师还是被迫对太平军的江阴炮台开了火,妄图以武力逼迫江阴太平军让路放行。然而清军水师的威逼却找错了人,在历史上曾经对英国和美国军舰都开过火的吴如孝意志坚定,果断下令开炮还击,明知不敌却还是率领太平军将士浴血奋战,坚决守护江阴江面,不做任何的退缩忍让。
惊天动地的激烈炮战持续到了傍晚都没有结束,在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后,凭借着地理上的优势,江阴太平军不但击沉击伤了多条清军红单船,还打退了清军水师的一度发起的登陆进攻。清军水师无奈,只好请求沙俄舰队出手参战,结果自然遭到了诺沃西利斯基破口大骂,“该死的黄皮猴子,你们不是说太平天国已经答应借路了么?”
骂归骂,肩负着捣毁吴军工业基地任务的诺沃西利斯基还是下令发起了进攻,结果到了装备先进的沙俄舰队参与战斗后,江阴太平军终于还是招架不住了,死伤迅速增大不说,火力也被彻底压制,清军水师则乘机冲击太平军封锁江面的铁索防线,烧毁连接铁索的木筏船只,洪炉巨斧连烧带砍,拼命破坏太平军的拦江铁索。
吃亏在岸炮口径太小,没有开花炮弹,战术思想落后的炮台也没有铁顶保护,火力被压制得十分厉害,江阴太平军虽有地利在手,最终却还是没能挡住清俄联合舰队,花费巨资修建的铁索防线几乎全部被清俄联合舰队捣毁,自身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死伤代价。
然而即便如此,江阴太平军仍然还是击沉了五条清军红单船,击伤十一条,重创沙俄蒸汽炮船一艘,击伤三艘,同样让清俄联合舰队付出了不菲代价。所以冲破了江阴后,诺沃西利斯基也再一次把文祥和吴全美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逼着文祥和吴全美再次派人与杨秀清联络交涉,要求太平天国的沿江炮台停止对清俄联合舰队发起进攻。
文祥也还算有脑子,知道祸根全在韦俊一个人身上,便也没急着派人责问杨秀清背信弃义,选择了先派一条船护送韦俊返回上海租界,然后才派人与杨秀清联系,鬼扯说把韦俊带到军中是想让他亲手为韦昌辉报仇,结果没想到会让太平军误解,为了消除误会已经把韦俊送回了上海,请杨秀清派人查实,还送上了一份厚礼表示歉意。
文祥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事实上还没等吴如孝用计确认韦俊藏身在清军水师军中,才刚收到上海吴军的告密信,杨秀清就已经红着眼睛命令军队备战,准备用武力逼迫清军水师交出韦俊。然而又看到了文祥的解释书信后,杨秀清却恢复了一些冷静,一边派人查证韦俊是否真的回到了上海,一边重新盘算是否全力阻拦清俄联合舰队。
“东王万岁,绝对不能轻饶了清妖!他们故意把韦俊逆贼带来,摆明了就是想利用这个逆贼策反我们的将领,这笔账一定得跟他们算!”
“把韦俊逆贼送回上海也不行!必须得把韦俊交给我们,然后才能把路借给他们!”
正所谓物以类聚,反清立场坚定不移的杨秀清身边仍然还有不小的惩罚清军呼声,然而脾气比谁都暴躁的杨秀清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但没再动辄喊打喊杀,相反还神情犹豫,迟迟拿不定主意。
擅长阿谀谄媚的新宠蒙得恩最先看穿杨秀清的心思,站了出来说道:“东王万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清妖水师倾巢而来,罗刹人船坚炮利,一味强硬对待,只会白白损耗我们天国沿江军队的实力。让他们先和超越小妖打得两败俱伤,然后再图谋报仇不迟。”
杨秀清还是不吭声,心中却已经大为动摇,蒙得恩察言观色,忙又说道:“东王万岁,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是我们天国的利益问题。”
“朱元璋如果不低声下气的讨饭化缘,早就活活饿死在凤阳了,那能有后来的登基称帝?唐高祖李渊如果没有向突厥称臣,又那又后来的大唐盛世?东王万岁你这么英明神武,难道就能向这两位先贤学一学?”
接连的战场失利已经消磨了杨秀清的无数锐气和志气,巨大的实力悬殊又放在面前,从来没向满清朝廷低过头的杨秀清也不得不考虑这么一个现实问题——命令沿江炮台全力抵抗,是可以逐渐削弱清俄联合舰队的实力报仇出气,然而这么一来,遭到惨重损失的只会是太平军,坐收渔利的仍然还是躲在长江上游的吴超越。
所以,犹豫再三之后,一度心高气傲到了极点的杨秀清为了利益,破天荒的出卖了一次自己的尊严,咬牙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告诉清妖和罗刹人,本王宽恕他们了!”
言罢,杨秀清还又命令蒙得恩拟文,传令沿江太平军炮台一律不得擅自对清俄联军开炮,必须无条件让路放行。蒙得恩恭敬答应,心中却暗暗得意,道:“这一下,外面的统兵将领,肯定更把你当东王万岁了。”
被蒙得恩料中,虽然站在太平天国的战略利益高度来看,杨秀清让路放行的决定正确得无法再正确,然而太平天国里的强硬派却是一片哗然,不管是刚刚和清俄联合舰队打得天昏地暗的吴如孝,还是正在摩拳擦掌准备迎战的镇江守将叶芸来,安庆守将林凤翔,还有彭泽守将黄文金和湖口守将林启荣,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这道命令出自杨秀清,更没有一个人不是破口大骂。
对杨秀清来说更糟糕的是,其实这些太平军的强硬派才是他在太平天国中最大的基本盘,林凤翔、吴如孝和叶芸来等人之所以能够容忍他软禁洪秀全,独霸太平天国,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杨秀清坚定的反清立场对他们胃口。而现在杨秀清为了利益,决定借路给清军水师就算了,甚至还主动放弃惩治叛徒韦俊的机会,这些太平军的强硬派在震惊之余,也自然对杨秀清生出了不满,鄙夷,甚至反感。
“东王万岁,不是以前的东王万岁了!”包括金田起义时就已经成为杨秀清直系将领的黄文金都是这么怒吼。
事情这么大,早已严阵以待的湖北情报局当然收集了相关情报报告给吴超越,结果吴超越也是摇头叹息,道:“杨秀清变了,以后在联手抗清的问题上,他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靠得住了。”
第四百零二章 亲临九江
得到杨秀清允许,清俄联合舰队在沿江太平军将士仇恨的目光中向湖北杀来的时候,吴超越也乘座着吴军战船雒魏林号亲自来到了九江最前线,还是在没有提前知会九江前线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了正在紧张备战的九江吴军将士面前。
事前没有任何消息,吴超越的到来当然让九江的吴军将士大吃一惊,尤其是曾经多次帮着曾国藩为难吴超越的九江守将鲍超,更是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在掐了两把自己的大腿后,鲍超才赶紧向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吴超越单膝跪下行礼,抱拳说道:“末将九江总兵鲍超,见过吴大帅!”
“请起,鲍将军快请起。”吴超越亲手搀起鲍超,微笑问道:“怎么?我军改行西洋军礼的命令没送来你这里?还在用跪拜礼?”
“回吴大帅,已经改了,只是一时还不习惯,忘了。”鲍超有些腼腆的回答。
“记得养成习惯,洋人的好东西,我们该学就得学。”吴超越笑得很轻松,又问道:“怎么样?这次准备和洋人军队打仗了,军队里紧张不紧张?”
“回吴大帅,末将麾下的将士还是有些紧张。”鲍超如实答道:“从没和洋人军队打过仗,又知道以前我们大清的军队被洋人军队打得很惨,所以弟兄们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就怕打不过洋人。”
“正常,毕竟我们的很多东西都是向洋人学的,徒弟打老师,换谁都会有些紧张害怕。你能够坦率承认这点,我反倒更放心,起码不用担心你狂妄轻敌,或者象僧格林沁那个废物一样,嘴巴上喊得比谁都凶,打起仗来比谁都怂。”
吴超越笑得更加轻松,并不奇怪九江吴军的紧张畏战情绪,又安慰道:“不过没关系,打一两仗就习惯了。直隶的大清军队是被洋人打得很惨,但是在咸丰八年时,他们在大沽口还不是照样打了胜仗?我们难道比直隶的军队都不如?”
鲍超赶紧点头哈腰的答应,又赶紧邀请吴超越进城休息,吴超越摇头拒绝,要鲍超领着自己参观巡视九江的备战情况,鲍超不敢怠慢,赶紧依令而行,直接把吴超越领到了九江吴军的主阵地金鸡坡炮台参观。
严格来说,其实九江这一带并不是特别适合建立阻击阵地,因为这一带的江面过宽,炮火难以覆盖整个江面,金鸡坡的地势也不够高,单单只是在金鸡坡建立防御阵地的话,金鸡坡炮台能够起到的最大作用其实只是保护九江城,让清俄联合舰队难以用炮火覆盖九江全城。
但是没办法,长江中游最适合建立防御阵地的马当山目前在太平军手中,吴军制订的防御策略又是层层抵抗,逐步削弱敌人舰队。九江吴军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全力建设金鸡坡炮台以为战备,又在与金鸡坡隔江相望的七房墩高地建立一座炮台,联手封锁江面。
地理位置虽然不好,九江吴军的炮台却修得十分坚固,在没有钢筋混凝土被迫以石包夯土结构建筑的情况下,不惜工本的以糯米浆黏结青石筑台,南北两座炮台总共布置了一百八十三门火炮,其中还包括二十六门大冶铁厂仿造的英国后装炮。
然而很可惜,虽然吴军海军学校校长阿思本建议吴超越效仿西方的军事要塞,在炮台上加盖一层石顶以保护炮台,增强炮台防御力,吴超越也十分重视这个建议,可是吴军技术人员却没有任何类似的建筑经验,工期又太赶,加盖的石顶如果建筑技术不过关被敌人炮火轰塌,反倒只会害了炮台上的吴军将士。所以吴超越只能放弃这个正确建议,九江吴军的金鸡坡炮台和七屋墩炮台仍然是露天炮台。
除此之外,九江吴军当然又在长江里安置了三道可以活动的拦江铁索,以配备重锚的舟筏连接封锁航道,不给敌船以直接冲过九江的机会。
仔细巡视完了九江防御阵地的战备情况后,吴超越既十分满意,也十分担心,满意的当然是九江吴军将士尽职尽责,修建的炮台工事坚固牢靠,可以托付江防重任。担心的则是清俄联合舰队不肯和九江吴军死拼到底,突破铁索防线后就直接西进,无法达到凭借坚固炮台沉重打击来敌的预定效果。
所以,吴超越心里也很快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得想办法引诱敌人全力猛攻九江炮台,这样才能把九江这边的油水全榨出来。”
同日,吴军南昌总兵刘铭传也带着本部人马赶到九江助战,结果刘铭传也没想到吴超越此刻竟然也在九江,所以见面行礼之后,刘铭传马上就大声嚷嚷道:“吴大帅,你怎么也亲自来了?乱党水师和罗刹舰队马上就要来了,九江这里我们的兵力又不多,他们如果知道你就在九江,你恐怕会有危险啊!”
“没事,还隔得远,算路程,乱党水师和罗刹人现在最多只是刚到安庆。”吴超越摆手,又关心地问道:“萧启江萧兄弟的身体怎么样了?”
“很糟。”刘铭传如实答道:“背疽越来越严重,背上肉都有味道了,只能一直趴着。目前军务上的事是田兴恕和杨恒升管着,民政上的事也全交给了布政使和按察使。”
“是我害了他啊,一直没给他好生调养的机会。”吴超越叹了口气,很是惋惜萧启江被病痛所害,让自己痛失一员文武双全的大将。末了,吴超越又勉励刘铭传道:“这一仗好好打,拿战绩出来堵别人的嘴,王国才太贪酒好色,将来南征两广的时候,让他做主帅我不放心,只有让你做主帅我才放心。”
刘铭传赶紧道谢,吴超越又拍着鲍超的肩膀说道:“春霆,这次你得受不少委屈,大敌当前,我不但没有给你增兵,反倒要把你麾下的水师提前调走,然后还得要你把九江城防移交给省三,让你吃亏太大。不过你放心,这仗打漂亮了,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大帅放心,末将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鲍超恭敬答道:“九江水师全是风帆战船,留在这里是白白送死,这个道理末将明白。请大帅放心,末将一定死守九江炮台,全力争取在九江多干掉一些乱党水师和罗刹战船,然后立即返回湋源口,率领九江水师协助我们的水师主力作战。”
恭敬说完,鲍超也催促道:“吴大帅,刘总兵说得对,你应该尽快离开九江,我们这里的军队不多,没办法确保你的安全,还请你赶快返回主力军中,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刘铭传也催,吴超越则笑道:“急什么?我刚才又不是没说过,乱党和罗刹人离我们还远,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九江?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嫌我碍事,拦着你们喝花酒?”
“大帅,我和鲍大哥是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那种好色的人吗?”鲍超苦笑,说道:“我们是担心乱党水师和罗刹舰队知道你在九江,不去突破我们的江防,改为全力攻打九江。”
吴超越大笑,刚想说自己过一两天就走,话到嘴边却心中一动,忙说道:“省三兄弟,你刚才说什么?怎么不去突破我们的江防,改为全力攻打九江?”
“难道不是吗?”刘铭传疑惑地说道:“如果我是乱党军队的统帅,还有罗刹人舰队的主帅,如果我知道大帅你就在九江,我肯定不会去冲击长江防线,只会优先打九江,争取擒贼先擒王啊?”
吴超越愣住了,很快回过神来后,吴超越又盘算了片刻,然后才说道:“刘兄弟,鲍兄弟,我打算给你们加点担子,你们可一定得给我扛住,绝不能有半点的畏惧。”
“请大帅吩咐!”鲍超和刘铭传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我打算亲自指挥九江阻击战。”吴超越沉声说道:“用我自己当诱饵,引诱乱党水师和罗刹军队全力攻打九江,甚至把他们引上岸作战,然后在你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我再乘船回田家镇,把九江的烂摊子交给你们收拾。”
“大帅,你为什么要这样冒险?”刘铭传赶紧问道。
“因为我们的九江防线太薄弱,尤其是江上防线。”吴超越答道:“如果乱党水师和罗刹舰队为了减少损失,故意不打九江炮台阵地,选择以炮火掩护捣毁我们的拦江铁索,那么我们的铁索防线一旦被敌人突破,他们就可以轻松突破我们的九江防线,在损失轻微的情况下直接杀让我们的湖北腹地。”
“所以,我必须要留在九江,要让乱党水师和罗刹人看到擒贼先擒王的机会,全力攻打九江炮台,这样我们辛苦修建的金鸡坡炮台才能起到最大作用,达到我们逐步削弱敌人的战术目的。”
说完了自己的恶毒用意,吴超越又淡淡说道:“当然,这么一来,你们身上的担子就加大了不止一倍,但我希望你们一定要顶住,因为我们这次的敌人太强大了,是我们自起兵讨逆以来,还从没遇上过的强敌。”
和鲍超低声商量了几句之后,刘铭传这才拱手说道:“大帅,我们扛住绝对没问题,但我们有个条件,如果情况不对……”
“情况不对,我会马上当逃兵。”吴超越打断刘铭传的话,微笑说道:“放心,我也是贪生怕死的人,一妻三妾有两个还不到二十岁,还有一个没过门的漂亮如夫人,那怕是为了她们,我也不会瞎逞强,白送死。”
刘铭传尽是麻子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请大帅放心,等着看好吧,那怕是吃败仗,我们也绝对要让罗刹人崩掉满嘴牙!”
吴超越满意点头,又安排鲍超散播谣言,就说自己要等清俄联合舰队来到九江之后再乘船离开,还交代一定要让湖口太平军那边也知道情况。鲍超听了奇怪,忙问道:“大帅,你不是要亲自诱敌吗?怎么又要放出风声,说敌人一来就走?”
“乱党军队和罗刹人又不是傻子,看到我们的主力不在九江,又看到九江,能不知道我是在打随时开溜的主意?还会全力猛攻九江炮台?”吴超越微笑问道。
“可是乱党和罗刹人知道你随时准备撤离九江,照样不会全力攻打九江炮台啊?”鲍超又问道。
“我的船可以突然坏啊?蒸汽火轮船靠锅炉驱动,最容易突然出问题,这点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船突然坏了,我敢冒着随时可能被罗刹人蒸汽炮船追上的危险离开九江?”
吴超越的回答差点没让鲍超当场晕过去,和刘铭传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鲍超和刘铭传还一起在心里说道:“难怪年龄比我们小还能骑到我们头上,这满肚子的坏水,张嘴就来的缺德主意,我们还真比不上。”
于是乎,在吴超越的亲自安排下,风声立即就放了出去,也很快就被满清朝廷布置在九江的细作探得,同时湖口的太平军也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消息。结果太平军湖口守将林启荣虽然既不敢也没实力过来偷袭干掉吴超越,却还是忍不住诅咒了一句,“但愿你这个奸贼的船在路上出毛病,被清妖和罗刹人追上。”
三日之后,规模庞大清俄联合舰队顺利抵达湖口,林启荣虽然心中万分不甘,却还是执行了杨秀清的命令,一边早早就让太平军湖口水师转移到了鄱阳湖内湖东岸,一边按照杨秀清的要求,让出了八里江营地给清俄联合舰队驻扎,并且提供煤炭补给。清军派人上岸送礼答谢,又顺便问起吴军情况时,林启荣则语气凶狠地说道:“超越小妖就在九江,你们如果动作快,或许能把他堵住九江!”
其实也用不着林启荣告密,清军的细作就已经把吴超越此刻就在九江的消息报告到了文祥和吴全美的面前,同时也报告了吴超越即将乘座蒸汽炮船离开的情况。对此,文祥和吴全美难免都大为惋惜,都道:“可惜,如果吴贼在九江多呆一两天就好了,说不定就可以擒贼先擒王,直接干掉这个旷世巨奸!”
这时,理所当然的,让文祥和吴全美惊喜得根本就不敢相信的好消息突然传来了——吴超越乘座的蒸汽炮船雒魏林号,突然出了机械故障!
第四百零三章 九江首战
“吴超越逆贼坐的火轮船坏了?真的假的?有没有探察清楚?”
“回大人,我们的人在九江码头上亲眼看到,吴贼的火轮船动了两下就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吴贼火轮船的水手喊船坏了,叫人马上去向吴超越逆贼禀报,应该不假。”
听了细作的禀报,文祥和吴全美虽然十分欢喜,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兆头,却也没敢奢望能够在九江战场就直接干掉吴超越,只是让细作继续严密监视吴超越的动静,同时一边多派斥候小船,探察九江吴军的布防情况,一边在八里江稍做休整,准备发起突破吴军九江防线的战事。
托了吴军控制地没有剪辫的福,满清细作活动比较方便,再加上斥候的直接探察,九江吴军的大概布防情况也很快就送到了吴全美和文祥等人的面前。结果被吴超越料中,针对吴军水上防御比较单薄的弱点,水战经验丰富的吴全美果然认为不必一定攻打吴军炮台,决定继续延用在江阴时的战术,以火力压制吴军炮台,破坏吴军拦江铁索直接西上,最大限度的减少军力消耗,以便全力对付吴军最为重要的大冶工业基地。
沙俄舰队司令诺沃西利斯基也是这个看法,还主张优先压制九江吴军的北岸炮台,走九江北岸的航道突破吴军防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清军细作却再度送来情报,说是九江吴军军中传言,因为雒魏林号一时半会难以修好,吴超越担心走陆路或者坐帆船容易被沙俄蒸汽船追上,临时决定暂不离开九江,准备等修好了雒魏林号再走。
早就听说过吴超越诡计多端的昭著恶名,吴全美和文祥等人当然不会轻信这样的不可靠传言,压根就没考虑过什么擒贼先擒王,只是按照原定计划做好了作战准备,然后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时分,清俄联合舰队才出发西进,打算先利用白天熟悉九江航道,火力侦察九江吴军的防线虚实,到了晚上天黑时再发力进攻。
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当斥候快船送来消息,报告吴超越的帅旗仍然还在九江南岸炮台上空飘扬的情况时,吴全美和文祥等人才多少有些动摇,一起暗道:“难道能有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真的有这个机会,当清俄联合舰队来到张家洲最西端时,吴超越的帅旗仍然还在九江南岸的金鸡坡炮台上飘荡,同时不仅清军细作亲眼看到吴超越仍然还在九江,就连冒险逼近金鸡坡炮台的清军斥候也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身穿一品官服的吴超越。
到了这个时候,不要说是吴全美和陈国泰等清军将领心中大动,就连文祥都忍不住大为动心,对吴全美说道:“碧山,是不是考虑一下优先打九江吴贼的南岸炮台?吴超越逆贼就在那里,我们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一炮就可以干掉这个逆贼啊?”
吴全美迟疑了片刻,然后还是没能抵挡住就在九江干掉吴超越的诱惑,对文祥说道:“文中堂,你去和罗刹人说一说,如果他们同意改变战术,我们就全力攻打吴贼的南岸炮台。”
文祥点头,赶紧换乘小船来和诺沃西利斯基联系,然后和吴全美一样,虽然明知道九江吴军的防御重点是南岸炮台,可诺沃西利斯基同样没能抵挡住直接干掉吴超越的诱惑,很快就点头说道:“好吧,先打南岸,不过得由你们打先锋,先替我摸清楚吴超越叛军南岸布防。”
……
才刚看到清军水师前队气势汹汹的向金鸡坡炮台杀来,吴超越就知道自己的诱敌之计已经成功了,接着吴超越先是拒绝了鲍超要求自己立即离开的要求,然后吩咐道:“坚决迎战,那怕是注定必败,也得给让敌人付出足够代价!”
当清军水师船队进入吴军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时,惊天动地的水陆炮战也随即展开,上百门吴军岸炮率先开火,把一枚枚沉重炮弹轰入清军船队之中,接连击中多条清军红单船。清军水师不甘示弱,立即以炮火还击,还靠着吴全美的严格训练,炮弹大都能够命中金鸡坡炮台和周边,不但迅速给吴军将士造成了死伤,还逼得吴大赛等亲兵只能是赶紧吴超越强行架下炮台,转移到炮台后方的炮击死角处。
招架不住帮凶走狗的好意,吴超越也只好是放手鲍超指挥这次大战,好在鲍超等九江吴军将士的战场表现也让吴超越颇为满意,在火炮数量不及敌人的情况下,凭借着岸炮口径大火力猛的优势奋勇作战,接连命中多条清军水师战船,并迅速击沉了一条敌船,成功挫敌心胆。
舰队打陆上要塞的不二法门莫过于游走,把自己变为移动靶降低被敌人命中的可能,统率清军水师前队的吴全美部将陈国泰也是这么做,然而清军船队游走开炮间,吴军提前布置在金鸡坡炮台下的碰线飘雷也开始发威,不断在敌船的吃水线上爆炸,接连炸伤了多条清军战船,在战场上起到了巨大的辅助作用。
炮火硝烟,激战了一个多小时后,担任先锋啃硬骨头的清军水师前队队形终于被吴军彻底打乱,四条红单船被击沉,多条战船遭到重创,被迫逃出战场,江面也到处都是落水求救清军士兵。可是吴军炮台的炮位布置和火力数量也因此全部暴露,同时提前布置在炮台下的飘雷也基本消耗一空。见战机成熟,吴全美这才打出旗号命令前队撤退,亲自率领主力船队上前继续猛攻吴军金鸡坡炮台。
炮战的规模也因此迅速扩大,由百余条红单船组成清军水师主力仅一次轮射,就能打出近七百发炮弹,那怕命中率不是很高也足以覆盖吴军炮台。而吴军炮台的火力数量则已经只剩下九十余门,空有口径大炮火强的优势,在火力上仍然被敌人压制得十分厉害,死伤不断增大,鲍超等吴军将领不断呼喊加快开炮,却始终无法抵挡清军水师的不断逼近开炮。
见情况不妙,手里苦味酸武器不多的鲍超这才下令使用苦味酸炮弹轰击敌船,结果靠着后膛炮的射速优势和苦味酸的燃烧特性,吴军炮台总算是扭转了一些战局,轰得全是风帆木船的清军船队不敢过于靠近,被迫远离开炮,自行降低了炮弹命中率,给了吴军将士重新稳住阵地的机会。
这时,沙俄舰队终于出手,看准了吴军没在金鸡坡下游派兵驻扎的弱点,在两条蒸汽炮船的掩护下,一条运兵船悄悄靠上下游南岸,又得清军小船的帮助,迅速放下了两个连的军队登陆,清军水师也派出了三百来人登岸,与俄国兵联手向金鸡坡炮台杀来,妄图从背后袭取吴军炮台,也尝试直接干掉吴超越。
吴超越是什么货色想必朋友们都知道,正当清俄联军的步兵忙碌登岸的时候,邻近的茂密竹林里就突然飞出了五枚掷弹筒炮弹,沿曲线落入清俄士兵的人群中,苦味酸炸药爆炸间,还没完全上岸清俄士兵顿时乱成了一团,也顿时躺下了十好几人。
这里也必须得承认,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能够给英法联军造成十多万死伤的沙俄士兵,在单兵素质和战场经验方面,的确要强过清军士兵无数,吴军伏兵才刚打出第二轮掷弹筒,清军士兵还在晕头转向的时候,沙俄士兵已经各自找到了隐蔽地避弹,同时还迅速找到了吴军伏兵的隐藏地,发出信号请求炮火支援。
事实证明,吴超越想靠伏兵对付沙俄海军陆战队还是过于太过轻敌和理想化,也完全忽视了敌人舰炮对沿岸吴军的巨大威胁,沿途登陆的沙俄蒸汽炮船只用了两波轮射,就把埋伏在竹林里的吴军将士兵轰得死伤惨重,不得不逃出竹林转移阵地。然而沙俄军舰的炮弹却如影随形,仍然不断开炮轰击吴军将士,同时清俄士兵也乘机追杀,吴军伏兵大溃,狼狈而逃。
伏兵失利的消息传到吴超越的面前后,吴超越眉头大皱,立即牢记了这个教训,也听取刘铭传的劝告,带着自己的亲兵队迅速撤离金鸡坡战场返回九江码头,仅留下帅旗继续诱敌,也把迎战敌人海军陆战队的重任交给了刘铭传军。
刘铭传也不愧是晚清名将,知道到下游岸边和敌人交战肯定只会吃亏,没有主动迎敌,选择了让军队背靠炮台迎战,排着密集队形尽量藏入炮火死角,也让来敌处于随时可能被流弹命中的危险位置。
“愚蠢的黄皮猴子,你们以为躲在炮弹死角里就安全了吗?”
刘铭传的战术选择让经验丰富的沙俄士兵大声狂笑,也让沙俄士兵选择了采取在欧洲逐渐复兴的散兵线战术,拉开距离向吴军阵地发起冲锋,开枪射击为了避弹而队形过于密集的吴军士兵。
沙俄士兵这一手确实很有作用,他们打出的子弹只要不是偏得太离谱,基本上都能打中吴军士兵。然而沙俄士兵却很快又发现,他们的打法聪明,吴军士兵的打法也同样聪明,并没有一看到沙俄士兵靠近就迫不及待的密集开枪,选择了以几人为一组轮流开枪,既保证火力密度又可以持续射击,同样打得冲锋前进的沙俄士兵死伤不断。
战术上半斤八两,吴军的人数优势和位置优势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地处炮击死角,吴军将士无需害怕正在猛烈轰击金鸡坡炮台的清军炮火,而清军舰队轰出的炮弹只要一越过炮台,就很有可能误伤从背后进攻炮台的清俄士兵。同时万里来袭的沙俄军队又没有任何后援,士兵死一个少一个,指挥官当然不敢象在欧洲战场上那样拿人命填,不惜代价的冲锋进攻,所以激战了许久之后,沙俄军队仍然无法冲上炮台,被吴军死死挡在了外围,直到天色微黑都没能打破僵局。
在此期间,反倒是被沙俄军队看不起的清军水师取得了不少战果,凭借着绝对的火炮数量优势,清军水师不仅打死打伤了许多吴军炮手,还接连打哑了多门吴军火炮。鲍超所部的吴军将士虽然表现英勇,死战不退,无奈是以一军之力抗拒清军水师的倾巢之兵,力量过于悬殊,火力上始终被压制得十分痛苦。
吴军打得痛苦,清军水师主将吴全美却打得更痛苦,因为清军水师虽然在战场上处于上风,自身的损失伤亡却相当巨大,主力船队被吴军击沉的红单船已达九条,重伤被迫退出战斗的五条,受伤轻重不余的其他战船更是不计其数。而糟糕的是,弹药也消耗得十分厉害。
到了这个时候,吴全美当然也万分后悔之前贪小便宜临时改变战术计划,然而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放弃攻打金鸡坡炮台,清军水师等于就是前功尽弃,士卒白死伤战船白损失,既给吴军炮台喘气调整的机会,还注定会让清军水师下次进攻时付出更大代价。所以吴全美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同时一再向沙俄舰队请求增援。
终于,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隔岸观火了半个白天的沙俄舰队才施施然出场,以先进舰炮猛轰吴军的金鸡坡炮台,还直接动用了开花炮弹,已经习惯了清军实心炮弹的吴军将士猝不及防,顿时被打得死伤惨重,炮台上一片大乱,还有一门火炮被俄军开花炮弹引燃火药发生殉爆,当场炸死了多名吴军将士。
消息报告到了吴超越面前,早就已经登上了雒魏林号的吴超越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回田家镇,这里交给刘铭传和鲍超了。”
末了,吴超越还是没忘记又叮嘱了一句,“给刘铭传和鲍超传令,别一味死撑,该放弃炮台的时候就得果断放弃,我们和老毛子的大战还在后面。”
第四百零四章 唯一选择
贪心的代价就是得不偿失,原本吴全美和诺沃西利斯基都认为,如果只是单纯的突破吴军铁索防线,那么清俄联合舰队的战船损失绝对不会超过十条,甚至有可能把战损控制在五条之内,就能轻松突破九江吴军过于漫长的铁索防线。
然而贪图直接干掉吴超越的机会这点却坑苦了清俄联合舰队,尤其是坑苦了吴全美麾下的红单船队,一番惨烈的激战下来,清俄联合舰队虽然靠着实力上的绝对优势成功拿了九江吴军的金鸡坡炮台,清军水师的红单船却被击沉了十五条,重伤九条,士卒伤亡接近千人。
清军水师名将吴全美纵横水面二十余年,还从在那场仗中没遭受过这么惨重的损失。同时也亏得九江这一带的江面过宽,九江吴军的北岸炮台很难为南岸战场提供炮火掩护,不然清军水师的损失肯定更大更惨。
所以,统计完了战损后,吴全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得,偷鸡不着蚀把米,不该和吴贼的炮台硬碰硬啊。”
与暗暗心疼的吴全美截然相反,满清朝廷派到吴全美军中的钦差大臣文祥却是欢呼雀跃,喜笑颜开。因为自打吴超越起兵以来,满清军队还从来没有在吴军身上取得过这么大的胜利,不但成功捣毁了九江吴军的金鸡坡炮台,缴获数十门火炮,还打死了超过八百名吴军士兵,迫使九江吴军全面退守城内,一举粉碎吴超越叛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所以大胜过后,文祥也不顾沿途有太平军把守,第一时间就亲自提笔写成折子,派快船送回京城向满清朝廷红旗报捷。
不过话又说回来,清军水师这一仗也的确打得漂亮,基本上是仅凭自军之力就把九江吴军打得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顶着九江吴军的密集炮火前仆后继,浴血奋战,自行重创了九江吴军全力守卫的防御阵地,事实上即便就算没有沙俄舰队帮忙,清军水师就有很大把握能自己拿下吴军炮台。所以此战过后,清军水师之中不但畏惧吴军的胆怯情绪一扫而空,军心士气也为之大振,甚至还出现了直捣湖北省城生擒吴超越的呼声。
还好,沙俄舰队的司令诺沃西利斯基也是个识货的主,亲眼看到了九江吴军的战场表现后,诺沃西利斯基也收起了不少的轻敌心理,开始相信出发前伊格纳季耶夫发出的警告不假。但是对清军水师来说很遗憾,诺沃西利斯基越是不敢轻视吴军,就越是拿定主意要让清军水师当炮灰,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手。
大胜后的清俄联军一度炮击九江城内报复吴军的顽强抵抗,又出兵洗劫九江城外的街道抢掠民财,接替鲍超守卫九江的刘铭传牢记吴超越叮嘱,坚决出兵迎战消耗敌人兵力,与清俄联军又在九江城下町打了一场巷战,虽然给九江百姓的生命财产造成了巨大损失,却也打出了吴军不畏强敌的志气威风,迫使没有后援补给的清俄联军主动退出陆地战场,不敢在九江消耗太多力量。
与此同时,吴超越也乘坐着雒魏林号回到了湖北田家镇,与之前从四川调回来的吴军曹炎忠兵团主力会合,继续亲自安排和部署田家镇阻击战。
与九江有些鸡肋的阻击战阵地不同,田家镇绝对算得上是吴军的最佳阻击阵地,江面最窄处仅有两里,两岸炮台不但可以用火力交叉封锁航道,甚至还可以用炮火互相掩护对方的滩头阵地。再加上吴军此前在这里与太平军反复拉锯作战,修筑了大量永久性防御工事,无论水陆防御都十分坚固,是吴军凭借地利逐步消耗敌人作战力量的最理想阵地。
顺便说一句,如果不是为了不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田家镇防线其实完全可以用来让吴军和清俄联军打这场决战。而为了保险起见,吴超越虽然决定在湋源口和敌人展开决战,却还是专门调来了自己最信任军队之一的曹炎忠兵团守卫田家镇,为的就是利用田家镇的有利地形沉重打击来敌,减轻决战时的压力。
当然,田家镇防线也不是全然没有破绽,至少南岸的半壁山炮台就有空间偏小的弱点,炮台阵地容易被敌人的火炮覆盖,无法驻扎过多军队,同时半壁山以南的地势过于开阔,适合敌人登陆作战,水陆夹击半壁山阵地。
这个弱点之前在和太平军交战时倒是无所谓,装备着击针枪又有工事保护的吴军巴不得太平军上岸送死,然而到了准备与有着战斗民族之称的沙俄军队交战时,吴军如果忽视了对半壁山炮台阵地的保护,搞不好就可能被敌人一击得手,导致田家镇防线全面崩溃。
针对这一弱点,吴超越此前的战术安排是在半壁山南面地势复杂的军山咀一带布置一支伏兵,待敌人登陆后突然出击,与半壁山守军前后夹击敌人。然而汲取了在九江被敌人舰炮完虐的教训后,吴超越才刚回到田家镇就下令撤回伏兵,准备另想办法保护半壁山。
“大帅,我们在新安寺再建立一座营地如何?”逐渐在实战中历练出来的无名小卒曹炎忠建议道:“那里位居铁索防线上游,敌人舰队的炮火打不到,又距离半壁山炮台只有四里路程,随时都可以出兵救援半壁山,可以和半壁山炮台起到互为犄角的作用。”
吴超越不答,因为曹炎忠这个建议虽然不错,却还是有个弱点。结果曹炎忠的副手吴军老人杨世林也看出了弱点所在,说道:“曹大哥,那如果敌人不打半壁山,先打我们的新安寺营地怎么办?半壁山守军不可能出兵去救新安寺啊?”
“没关系,把新安寺当做陆上决战的主战场建设就行。”曹炎忠答道:“我亲自去守新安寺,敌人攻半壁山我就出兵救援,敌人先打新安寺,就乘机和罗刹人打陆上决战。”
“曹大哥,如果真要这么做,让我去新安寺。”杨世林赶紧表忠心,说道:“曹大哥你是田家镇防线的主将,只能坐镇吴王庙主战场指挥全局,新安寺让我去。敌人如果先打新安寺,那怕没有救兵,我也一定和乱党罗刹人死拼到底!”
“新安寺营地是田家镇防线的关键点,你有这个把握?”曹炎忠有些担心的问道。
“有。”杨世林答道。
“杨世林当然有。”吴超越也突然开口,说道:“杨世林,我和你一起去守新安寺营地,帮你打这场恶仗。”
“大帅,你不能去!”曹炎忠和杨世林异口同声的惊叫道:“那里太危险!”
“敌人的舰炮打不到,能有多危险?”吴超越笑笑,说道:“放心,我不会冒险出战,敌人打半壁山,杨世林你带兵去救半壁山,我守新安寺营地。敌人如果来打新安寺,我和你联手迎战。”
说罢,吴超越还顺手拿起了吴大赛手里的亨利连珠枪,微笑说道:“别忘了我的直属亲兵营全都装备着这个,俄国老毛子真要对新安寺营地下手,正好给我们的这种新装备开张。”
手里都有一支吴超越亲手赠送的亨利连珠枪,知道这玩意有多厉害,曹炎忠和杨世林这才没有反对,只是一致要求吴超越千万别撑英雄,情况不对该当逃兵就得逃。骨子里其实极度贪生怕死的吴超越当然一口答应,还未雨绸缪的提前安排好了快船侯命,以便在关键时刻接应自己逃回田家镇码头,同时还决定暂时不立帅旗,以免遭到敌人的重点进攻。
迅速调整好了阻击战术后,吴超越带着亲兵营和杨世林的两个营军队才刚在新安寺建立起营地,还没来得及把护营壕沟挖完和建立起羊马墙,清俄联合舰队就已经开抵到了田家镇附近,没给新安寺吴军以太多的备战时间。
不过还好,大概观察了一下吴军田家镇防线的坚固程度后,不管是清军水师主将吴全美,还是沙俄舰队司令诺沃西利斯基,全都马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敢贸然发起进攻,还赶紧退回了到富池口下游停泊备战,错失了乘机干掉吴超越的最好机会。末了,诺沃西利斯基还冲吴全美嚷嚷道:“你们清国的情报人员全都是废物?吴超越叛军在前面建立了这么坚固的防线,事前为什么没向我们报告?”
“我也没想到吴超越逆贼会把田家镇防线修得这么坚固。”吴全美愁眉苦脸地答道:“之前我们细作偷画的田家镇吴贼炮台布防图,只是标注了吴贼的炮台位置,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田家镇不好突破。但我真没想到,吴贼竟然会把田家镇防线建得这么坚固。”
“马上叫你的人上岸侦察!”诺沃西利斯基恼怒的吼叫道:“我要知道前面的一切情况,不然这场仗我不会打!”
即便不用诺沃西利斯基这么交代,吴全美也会这么做,然而仔细的探察了田家镇吴军的具体布防情况后,吴全美和诺沃西利斯基却又一起把脸拉得比驴还长了。
因为田家镇防线实在是太难突破了,南北炮台火力交叉射击,可以轻松覆盖整个江面不说,水流遄急的半壁山下,还连贯着整整十道拦江铁索,铁索上又连接飘雷,清俄战船正面冲击纯粹是白白送死,直接突破至少也得付出在九江三四倍的代价。
当然,半壁山炮台这个弱点也很快被经验丰富的吴全美和诺沃西利斯基发现,同时二人也一眼看穿了吴军在新安寺驻军建营的用意目的。然而没办法,即便明知道半壁山和新安寺的仗肯定不好打,为了让舰队以最小损失突破田家镇防线,登陆作战仍然是清俄联军的唯一正确选择。
“只能是先打新安寺,后取半壁山。”吴全美十分无奈地说道:“先打半壁山,新安寺吴贼肯定会出兵夹击我们,只能是一边集中炮火轰击半壁山,一边攻打新安寺,这半壁山吴贼才不敢出兵救援新安寺,我们在战场上的压力才小点。”
“那就赶快动手吧。”诺沃西利斯基也赞同吴全美的战术,还催促道:“越快越好,千万别让你们清国的叛军在那里建立起了坚固营地,那我们胜利的代价就更大了。”
第四百零五章 再战田家镇(上)
大战前的田家镇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紧张味道,尤其是吴军临时决定建立的新安寺营地,更到处都是一片忙乱紧张,抓紧时间抢挖壕沟和堆砌垒墙的吴军将士与民夫个个神情紧张,不断大呼小叫。
“快,快,罗刹人就快来了,抓紧时间挖!”
“没吃饭?快点挖!罗刹鬼子就要来了!”
“鹿角再扎深些,别让罗刹人一推就倒!我们这次的敌人不是乱党,也不是乱贼,是罗刹人!”
虽然不是很懂心理学,可是听到这些焦急的呼喊,又看到士兵民工匆忙慌乱的动作,吴超越就知道自己的军心有问题,将士还是有些畏惧和害怕沙俄军队。
不过吴超越也没责怪曹炎忠和杨世林等人治军不力,因为大部分人都有恐惧未知事物的心理,同时这些中国军队的对外战绩又那么糟糕,洋人凭借武力在中国取得的特权又那么巨大,耳濡目染之下,吴军将士在和外国军队对阵时信心严重不足毫不奇怪。
对此,吴超越也没浪费时间去搞什么演讲,再去告诉吴军将士俄国人同样可以打死打伤,只是直接给自己的亲兵营营官吴大赛安排了一个任务——让狙击手摸到清俄联合舰队驻扎地的附近,找机会干掉一个俄国人,然后想办法把尸体带回来示众!
“孙少爷,你可为难死我了。”吴大赛愁眉苦脸地说道:“如果只是打冷枪干掉几个罗刹鬼子,那倒是肯定有点把握,但是还要把尸体带回来,小的恐怕就没办法了。”
“这个我不管,你去想办法。”吴超越满脸的周扒皮模样,又微笑说道:“你不是时常自夸聪明吗?怎么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到了?”
“这……”吴大赛更加为难,盘算了许久才说道:“孙少爷,那我只能试一试。还有,我要找个女人帮忙。”
“果然聪明。”吴超越一听笑了,又好奇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罗刹人军纪差的?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小的不知道罗刹人的军纪好不好。”吴大赛如实答道:“小的只是琢磨,罗刹人既然走了那么远的路,憋了这么久,看到有女人,怎么都得想发泄下。”
吴超越更是大笑,先夸奖了一句吴大赛会动脑子,然后才说道:“用不着费时间去找有这个胆量的女人,在我们军队里挑一个长得清秀点的穿上女人衣服,稍微化装一下就可以了。”
……
“该死的清国猪猡,竟然连最起码的山峰高度测量都不会!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广大国土?还是我们的西伯利亚总督说得对,就应该把你们这些黄皮猴子全部杀光,把你们的土地全部抢过来!”
骂骂咧咧着清军斥候的无能,沙俄海军中士哥罗梅金总算是完成了对吴军防御阵地的高度测绘,把获得的数据记录在了纸上,比手划脚的命令清军舢板快船离开。然而清军斥候却没能立即明白哥罗梅金的意思,没有立即开船,哥罗梅金大怒,抬手给了清军斥候两耳光,连指下游示意回去。
总算是明白了哥罗梅金的意思后,清军斥候这才忍气吞声的摇撸启航,可就在这时候,陪同保护哥罗梅金的二等兵巴西勒却指着南岸嚷嚷了起来,“哥罗梅金,客拉萨维擦!客拉萨维擦!”
“客拉萨维擦(女人)?!”
自打离开波罗的海后就没碰过女人的哥罗梅金飞快扭头,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时,却见岸上不远处的乱石中,确实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中国女人在向江中张望,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容貌似乎还长得不错。
侵略军无军纪,这点在俄罗斯士兵身上历来就体现得最明显,憋了半年多没碰女人,这么好的发泄机会放在面前,哥罗梅金再不知道抓住当然就太不符合情理了。所以哥罗梅金又赶紧指手画脚的命令清军舢板船靠岸,结果吃不过亏的清军士兵这次倒是反应及时,马上就把船靠到了岸边,快憋成阳痿的哥罗梅金一马当先,带头跳下了船,二等兵巴西勒紧紧跟上,“迈达姆上高,福尔福尔摩斯!”
这时,那女人当然撒腿往远处跑了,哥罗梅金和巴西勒却紧追不舍,迅速远离了江岸。然后很自然的,江边的草丛中就突然响起了两声枪响,其中一枪准确命中哥罗梅金的心脏位置,哥罗梅金惨叫倒下,十分幸运的成为了田家镇大战第一个战死的沙俄士兵。
必须得夸奖一下沙俄士兵的素质,虽然只是一个二等兵,然而才刚发现中了埋伏,巴西勒马上就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了一堆乱石之中,一边飞快搜索吴军的伏兵位置,一边招呼清军士兵过来增援。
也很可惜,巴西勒的战斗素质虽然不错,可惜他却碰上了吴超越身边最精锐的狙击手,看见他躲到了石头背后,经验丰富的吴军狙击手马上停止射击,迅速改变位置避免硝烟暴露自己的藏身地,同时耐心等待机会出现。那怕清军士兵跑过来增援,吴军狙击手也没急着开枪,只是平心静气的盯着躲在石头后的巴西勒。
清军士兵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哥罗梅金身边,先确认了哥罗梅金已经被打死,然后又小心搜索周边,全身披满伪装的吴军狙击手还是一动不动。清军士兵见没有动静,还道敌人已经逃走,这才去搬运哥罗梅金的尸体,那边巴西勒也放心的站了出来,可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命中巴西勒的小腹。巴西勒惨叫蹲下,这边的清军士兵也大呼小叫扔下哥罗梅金的尸体东躲西藏,吴军狙击手则继续耐心等待。
“快走,回去!”
小腹中枪的巴西勒最先支撑不住,招呼着连滚带爬的逃向清军小船,期间还尽量压低身体避免中弹,然而很可惜,能够进入狙击队的吴军士兵不但个个天赋过人,还全都是吴超越拿米尼枪子弹堆出来宝贝,在训练中打出的子弹如果折换成白银,重量已经差不多赶上他们体重的一半。所以巴西勒再是如何的猫腰矮身,一颗米尼枪子弹还是准确命中了他的后腰,直接打进了他的肾部,巴西勒再次惨叫,摔倒在地上疯狂嚎啕起来。
火药硝烟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吴军狙击手的位置,几个清军士兵胡乱对着吴军狙击手藏身的地方开枪,可一直没有动弹的第三个吴军狙击手却突然动手,一枪就打中了一个清军士兵,那士兵惨叫而逃。其他的清军士兵也畏惧吴军狙击手神乎其技的枪法,没敢再留在原地继续当活靶子,全都撒腿逃回了岸边,马上架船离开,还连没有死透的巴西勒都没有搭理。
……
吴军士兵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的狙杀两个沙俄士兵,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时代连西方列强军队中都还没出现狙击战术,沾了出其不意的光。不过吴超越要吴大赛花这么多心思干掉两个俄国兵,其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这个先进战术这么简单。
两个俄国兵的尸体被吴超越榨出了骨髓,先是轮流传示诸营,让之前还没在战场上和洋人军队较量过的吴军士兵看清楚敌人模样,让吴军将士知道,俄国人只是人高马大怪模怪样,其实同样可以一枪打死。然后又叫来吴军直接控制的《湖北人民报》记者照相,书写文章声讨侵略者。最后又叫传教士给这两个俄国兵举行西方葬礼,并请西方记者照相著文,宣扬吴军的文明开化,与满清朝廷的野蛮落后彻底划清界限。
吴超越这一手果然起到了很大的稳定军心效果,亲眼看到了被同伴打死的沙俄士兵尸体后,吴军将士心中的恐惧担忧情绪大减,信心也逐渐回到了吴军将士身上,备战工作的效率大为加快不说,不少将领士兵还开始渴望敌人尽快登陆作战,以便建立更大功勋。
与吴军这边完全相反,两个士兵被吴军偷袭打死的报告却让沙俄军队充满了怒火,以至于受命保护哥罗梅金测绘地形的清军水手,都因为诺沃西利斯基的逼迫全部受到了最为严厉的军法处置。再加上不愿给新安寺吴军留下太多的备战时间,抵达田家镇战场的第二天上午,清俄联合舰队就向吴军防线发起了进攻。
鉴于江面狭窄,南北两岸的吴军炮台威胁过大,率领清军水师顶在前面当炮灰的吴全美没敢一次性投入太多船只作战,很小心的只派了十条红单船充当前队,率先向吴军半壁山炮台发起试探性进攻。
为了引诱更多的敌船进入射程范围,还有不愿过早暴露炮位,负责指挥田家镇战场的吴军大将曹炎忠也故意没有抢先开火,任由清军水师前队逼近半壁山率先开炮,然后才命令半壁山炮台自行开火还击,北岸炮台继续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敌人主力出动。
如战前所料,半壁山炮台过于狭窄的阵地果然给吴军将士造成很大困扰,清军水师的炮弹只要能够打上半壁山炮台,很容易就能给露天作战的吴军将士造成死伤。逼得半壁山吴军只能是采取添油战术,大部分藏入工事中避弹,只留炮手在台上作战,分批次投入战场以减少伤亡。
与此同时,吴全美也一眼看出了吴军北岸炮台没有开火的目的,冷笑道:“想引我出动主力给你的北岸炮台当活靶子?想得倒美!你有耐心,老子更有耐心!”
冷笑过后,吴全美迅速安排作战队列,把清军红单船编为每二十条为一队,轮流上前轰击吴军半壁山炮台,参战船队一旦出现战船伤损过大的情况,就马上撤回休整,轮换一队上前继续作战。
还别说,吴全美这一手还真给吴军造成了不小压力,吃亏在空间偏小容易中弹,清军水师那怕每次只投入二十条战船作战,也照样能够有效打击吴军半壁山炮台。而与之相反,因为清军船队过于疏散的缘故,半壁山炮台上吴军将士再是如何的奋勇还击,打移动靶的命中率仍然不高,始终无法有效重创敌人,激战了许久才靠运气先后击沉两条敌船。
见此情景,负责指挥这场战斗的曹炎忠难免有些焦急,几次都想采纳部将的建议,让北岸炮台开炮助战,然而每一次话到嘴边,曹炎忠都强行忍住。因为曹炎忠很清楚,这时候让北岸炮台开火射击,不但取得的战果注定不会太多,还马上会暴露炮位,招来清俄联合舰队铺天盖地的炮火打击,被清俄联合舰队由下至上的逐一拔除。
“愿意和我比耐心,我就和你比到底!我就不信你只用这么点船压制半壁山炮台,就敢直接发起登陆作战!”曹炎忠这么恶狠狠的想。
最先扛不住的果然是吴全美,虽然吴全美还有这个耐心和曹炎忠耗下去,沙俄舰队司令诺沃西利斯基却没这个耐心,几次让通译给吴全美带话,要求吴全美加强攻势,以火力压制住吴军半壁山炮台,也逼迫吴军北岸炮台开火暴露炮位,然后施加火力压制,以便掩护登陆作战。同时钦差大臣文祥也嫌进展太慢,同样逼迫吴全美多派战船上前加强攻势。
“真拿我们大清将士的命不当命啊!”
悲愤的吼叫了一句,吴全美这才大吼下令,一口气向前方投入了四十条红单船。结果也是在这四十条敌船逐渐进入射程范围之后,松了口气的曹炎忠才下令道:“传令,北岸炮台准备。”
第四百零六章 再战田家镇(中)
率领四十条红单船向半壁山炮台发起首波大规模进攻的,仍然是深得吴全美信任的清军水师大将陈国泰,为了防范随时可能开火轰击的吴军北岸炮台,陈国泰下令拉开船距,以十分松散的大雁队形向前推进,借以降低被吴军炮台命中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陈国泰还早早就下令,让东向西开进的清军舰队右舷舷炮做好射击准备,吴军北岸炮台一旦开火,优先让右舷舷炮开火射击,为的就是尽可能压制吴军北岸炮台火力,减少自军损失。
“弟兄们,奋勇作战!胜利就在眼前,压制住吴贼炮台火力,掩护步兵杀上岸,这场仗我们就赢定了!”
嘴上喊着漂亮口号,陈国泰鹰隼一般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长江北岸,盯着被吴军将士精心伪装过的大小炮台,几次被清军战船开火轰击却始终保持沉默的可怕炮台,心中暗暗打鼓,祈祷道:“但愿没我担心的可怕。”
“轰隆!”
突然在北岸吴军主阵地吴王庙炮台响起的一声巨响,拉开了北岸吴军奋勇还击的序幕,几乎是在瞬间,隐藏在各种各样伪装物下的一百多门吴军岸炮突然开口,把沉重的实心炮弹和冒着青烟的开花炮弹轰出炮膛,象狂风暴雨一样的轰向清军舰队。
桅断杆裂,舷破甲飞,苦味酸炮弹接二连三的炸响,四射弹片的同时还抛洒出熊熊烈火,清军舰队再是如何的早有防范,在这一刻也被彻底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近二十条红单船先后中弹,其中四条还直接被苦味酸炮弹轰中,中弹部位立即升起冲天大火,清军士兵奔喊救火,甲板上乱成一团。
晚清名将吴全美带水师的确有一套,度过了突然遇袭的慌乱后,吴军炮台才刚展开第二轮炮击的同时,清军水师船队就已经开始了疯狂反击,大小战船争先恐后的开火开炮,把一枚接一枚的实心炮弹轰向吴军炮台,其中固然有不少炮弹是瞎开火,没看清楚吴军炮位就乱打炮浪费弹药,但其中还是有相当不少的炮弹准确命中了吴军炮台,轰得吴军炮台石屑横飞的同时还炮弹弹跳,打死打伤了一些吴军将士。
还好,吴军在田家镇北岸的炮台最大的优势就是空间够大,各座炮台之间的间距大,不象南岸半壁山炮台那么狭窄,清军战船即便勉强能够命中吴军炮台,也要靠一定运气才能给吴军将士造成死伤,吴军将士即便露天作战也比较安全。所以不管清军水师再是如何的拼命开火还击,吴军的北岸炮台都是始终轰鸣不绝,并靠着苦味酸炮弹和一点运气,迅速击沉了三条清军炮船,极大的打击了敌人的军心士气。
与此同时,陈国泰船队也没忘了在机会出现时开炮轰击吴军半壁山炮台,帮助前队更加有力压制的半壁山吴军,结果吃亏在阵地空间过小,半壁山吴军果然陷入了苦战,只能是冒着随时被敌人炮火命中的危险拼死抵抗,把主要力量全部用于江面战场,再腾不出手来在陆地战场有所作为。
清军水师将士用性命创造的战机终于成熟时,沙俄军队也终于出手,在蒸汽炮船的掩护下,俄军的四条风帆战船迅速靠上长江南岸,在清军水师舢板船队的帮助下,在半壁山南面的柳树林下游实施登陆作战,一口气放下一个营九百余名士兵,清军方面也派出了一个营五百余人上岸助战,携带八门俄国野战炮和六门劈山炮,以清军为先锋,以俄军少校阿列波夫为指挥官,沿江岸一路向北,气势汹汹的杀奔半壁山炮台而来。
在此期间,俄国炮船一直尾随保护,怕的就是吴军故技重施,又在南岸布置埋伏。然而吴军却已经汲取教训,没敢在和敌人有舰炮掩护的江岸上与俄军作战,仅仅只是布置了少量斥候监视,才刚确认清俄联军发起登陆作战,就马上把消息报告到了吴超越的面前。
“做好开战准备,不出预料的话,敌人肯定是先打我们的新安寺营地。”
吴超越的判断难得出现了一次错误,过了一段时间后,当清俄联军逼近到半壁山炮台附近时,居然突然停止了前进,先是集中随军火炮轰击吴军半壁山炮台,又派遣清军士兵向半壁山炮台发起了进攻。在望远镜里看到这样的情况,吴超越难免愣了一愣,然后才冷笑说道:“好一手围魏救赵,想不到俄国老毛子也能用这一手。”
“大帅,是不是让末将率军去救半壁山?”旁边的杨世林赶紧问道。
“不能去,这是敌人的诱兵之计,诱我们出兵去救半壁山,然后乘机把我们引进他们的舰炮射程范围之内,用舰炮先把我们打垮。”吴超越摇头。
“那怎么办?”杨世林又问道。
“用不着担心,半壁山守得住。”吴超越微笑说道:“除非俄国老毛子出兵攻打半壁山炮台,否则光凭吴全美手底下那些乱党士兵,还攻不下半壁山。”
被吴超越料中,负责正面攻坚的清军水师陆战队在吴军半壁山阵地下果然只能干瞪眼,一筹莫展。这点倒不是清军士兵不肯卖力作战,而是吴军将士早已在半壁山炮台下建立了坚固防御,仅壕沟就挖掘了三重之多,埋有尖刺又灌满水,壕后还有垒墙,垒墙上开有射击孔,吴军将士可以放心大胆的躲在墙后开枪射击,清军士兵则必须架桥架梯才能越过吴军壕沟,施工期间纯粹就是吴军将士的活靶子,被打得死伤惨重都难以越过壕沟一步。
小口径的野战炮和劈山炮也对半壁山炮台上的吴军将士作用不大,吴军修筑的炮台坚固得连战船火炮都能防,两三磅重的野战火炮炮弹打在炮台上,纯粹也就和挠痒痒差不多。主要用来打散弹的劈山炮更是不堪,那怕就是装上了实心炮弹,也没办法轰穿吴军修建的土质垒墙,对清军攻坚起到的掩护效果小得可怜。
引诱新安寺吴军进入舷炮射程范围的计划失败,经验丰富的俄国指挥官阿列波夫除了骂了两句脏话外,也没怎么气馁,只是立即放弃投机取巧的战术,按照原订计划带着军队直接杀奔新安寺而来,正面冲击新安寺吴军远不及半壁山阵地那么坚固的工事防线。
越来越阴沉的天空下,吴军主力精锐与俄国军队的第一次正式较量由此展开,在新安寺东南部排开阵势后,经验丰富的阿列波夫先是集中火炮力量,猛烈轰击吴军营地防线的东南部,继而延伸射击,猛轰吴军营内,吴军用仿造的法式野战炮奋勇还击,与俄军打得不可开交。
你来我往的猛烈炮火中,受命充当炮灰的清军士兵再次担任先锋重任,扛着便桥和梯子等过壕工具,顶着门板冲击新安寺吴军仅有的一道壕沟防线,为俄国军队开辟进攻道路,躲在羊马墙后的吴军将士尽情开枪射击,不断打死打伤清军士兵,清军士兵招架不住吴军将士的猛烈火力,第一次进攻很快就被打退。
“继续冲!再敢后退,我的军队也对你们开枪!”
阿列波夫神情冷漠的对清军指挥官李德麟这么说,李德麟脸色极不好看,可还是逼着清军将士再次发起了冲击,并且亲自率领亲兵队尾随督战,开枪射杀胆敢后退逃命的清军士兵。
“弟兄们,我们千里而来,无路可退,向前是死,向后是死,当逃兵更是死!想活命,就和我一起冲!”
靠着基层将领的带动和鼓励,清军将士的第二次冲锋突击明显要比第一次更猛烈更坚定,那怕看到同伴不断中弹中枪也脚步不停,有机会就大步向前,没机会就伏地避弹,狼狈而又艰难的不断逼近吴军营地壕沟。后面的清俄联军火炮也不断开炮轰击吴军阵地,掩护清军士兵突击。
这个时代的火枪射速与火力密度毕竟还是差了些,吴军将士那怕是拿着击针枪不断开火射击,也没办法完全压制清军士兵舍命冲锋,还是让一些运气特别好的清军士兵顶着门板冲到了壕沟旁边,迅速搭起了两座便桥,开始尝试直接冲击吴军的羊马墙防线。
一个清军士兵被吴军火枪打死在便桥上,另一个才刚摸到羊马墙,就被吴军什长用左轮枪放倒,余下的清军士兵大惧,不敢再冲,只能是顶着门板躲在壕沟旁边等待后援。结果也还算好,阿列波夫这次没再逼着清军士兵继续白白送死,很果断的就出动了两个连发起冲锋,直接挑起攻坚重任。
手里拿着的里治步枪装弹困难,以散兵线进攻的俄国士兵在冲锋时全都没有急着开枪,只是以更加娴熟的动作一边注意避弹,一边逮住机会就大步上前,逐渐逼近到了吴军壕沟旁边,然后才集中火力射击,掩护清军士兵搭建更多的越壕便桥。
“黄皮猴子,看到什么叫真正的西方军队没有?”
攻坚进展顺利,俄军指挥官阿列波夫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然而就在这时候,就在俄国士兵大量云集壕沟旁边时,他们脚下的土地却突然接连炸响,弹片与土块乱飞间,许多俄国士兵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没来得及明白,就已经被直接炸断了双腿,炸飞了手脚,惨叫摔倒在地上翻滚。
再紧接着,此前火力稀疏的吴军羊马墙后就象变魔术一样,突然冒出了无数的人头和枪口,乒乒乓乓的接连开枪,把子弹象狂风暴雨一样的倾斜到俄国士兵身上,已经被地雷炸乱的俄国士兵惨叫不绝,接连被打翻打倒。还有掷弹筒炮弹和手雷也同时飞进俄军士兵人群中,猛烈爆炸间,更多的俄军士兵被炸死炸伤,战场顿时一片大乱。
也有俄军士兵开枪还击,然而他们的里治步枪每开一枪就必须站立装弹,手里拿着击针枪的吴军士兵射击完毕后,却可以蹲在羊马墙后从容装弹,然后再起身瞄准射击。而这一差别虽然看似细微,事实上却把吴军士兵中枪中弹的可能拉到了一个极小的程度,俄军士兵却往往在保持站姿装弹时就被吴军士兵直接一枪摞倒,再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
枪声连绵,子弹横飞,吴军将士与俄军士兵隔枪对射,比拼火力与勇气。而这一场景对俄国士兵来说虽然十分熟悉,可是随着激战的持续,俄军士兵和军官却又十分吃惊的发现,吴军士兵不但在枪法上与他们相差不大,火枪射速还比他们要快出好几倍,造成火力密度远比他们为高,打得他们是死伤连连,伤亡惨重。
也有一些俄军士兵踏着便桥冲过了壕沟,冲到了吴军羊马墙下的射击死角处,然而不等这些俄军士兵跳上羊马墙开枪,头上就已经有手雷滚落爆炸,多个俄军士兵被炸死炸翻。个别侥幸躲过手雷攻击的俄军士兵才刚跳上羊马墙,也马上被吴军士兵用左轮枪放倒。
“该死的黄皮猴子,装备怎么能这么好?普鲁士佬的土枪不是听说很糟糕么?怎么在战场上的表现比我们的里治步枪还好?”
在望远镜里看到俄军士兵死伤惨重的场面,阿列波夫急得是直跺脚,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却突然打在了阿列波夫的脸上,阿列波夫抬头一看时,又有两滴雨水落到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阿列波夫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就笑了,自言自语道:“好,土枪快没用了,该我们俄罗斯帝国的刺刀说话了。”
第四百零七章 再战田家镇(下)
吴军被雨水坑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典型的一次就是在松江战场上,上海吴军在与太平军交战时突降暴雨,打湿了吴军主战步枪击针枪的纸壳子弹,导致上海吴军大败,被太平军抽得满地找牙不说,还赔上了当时的两江总督怡良的老命。
后来在云贵和河南、四川的战场上,吴军也多次被雨水困扰,不是被迫推迟战事计划,给敌人喘息或者逃命的机会,就是被敌人乘机反攻,被迫撤退逃跑。而今天,终于轮到吴超越本人恶贯满盈了!
突然落下的雨水开始并不大,连衣服都很难打湿,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淋漓小雨却逐渐变成了连绵阴雨,逐渐浸透了交战双方士兵的衣服鞋袜,也逐渐打湿了双方火枪的燧石火药,泡软了吴军子弹的纸质弹壳,导致战场上的枪声逐渐稀落,火力密度迅速降低。
对此,被吴军高射速击针枪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清俄联军当然是欢声如雷,大声感谢耶稣基督和三清佛祖保佑。此前威风八面的吴军将士却是个个破口大骂,无不痛恨这场不合时宜到了极点的雨水。
“乌拉!上帝保佑,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欢呼得最兴奋的当然还是一度拿吴军阵地束手无策的俄军指挥官阿列波夫,然后阿列波夫也没急着发起进攻,而是让清军士兵抓紧时间多搭遍桥,同时撤回了之前出战的两个连,让他们稍做休整并担任预备队,然后才把另外两个作战连队派上战场,再次冲击吴军阵地防线。
嘹亮的军歌声中,两个连俄军士兵端着雪亮的刺刀,排着四排密集的横队大步而进,直到快要进入吴军掷弹筒的射程范围时,俄军士兵才突然散开,互相拉远距离,以西方战场上逐渐重新开始流行的散兵线队形冲锋。
在此期间,吴军掷弹筒一直在拼命开火,把不怕水的苦味酸炮弹砸向敌群,然而始终收效不大,既难以大量杀伤队形松散的俄国士兵,更没办法阻拦俄军士兵的冲锋突击。还是在俄兵进入手雷弹的投掷范围内后,吴军将士才靠着密集投出的手雷弹大量杀伤了敌人,可还是没办法击溃敌人冲锋,性格坚韧顽强的俄国人还是不断踏着便桥越过壕沟,冲到了吴军的羊马墙下。
“杀光黄皮猴子!”
难听的吼叫声中,第一个俄国士兵跳上了羊马墙,虽然他马上被吴军士兵用刺刀捅翻,更多的俄国士兵却还是争先恐后的跳上了齐胸高的吴军羊马墙。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画面,阿列波夫长满卷曲黄毛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笑容,脱口道:“赢了!”
“赢了!”
第一线的俄国士兵也是这么认为,因为他们才刚冲上羊马墙,羊马墙下的吴军士兵就已经撒腿而逃,争先恐后的逃向左右两个方向,几乎是不做任何阻拦的让开了俄国士兵进营的道路。见此情景,俄国士兵当然是更加得意,争先恐后的大吼大叫,“黄皮猴子怕拼刺刀!小伙子们,跟我上啊!”
欢呼着,俄国士兵争先恐后的跳入吴军营内,夺占吴军营内阵地,后面的俄国士兵也吼叫着一个比一个冲得更快,没过多少时间,打先锋的俄军连队就已经尽数冲进了吴军营内,同时还有不少清军士兵也跟着冲了进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俄国士兵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之前主动放弃羊马墙防线的吴军士兵并没有逃远,撤退到了左右后又重新列队,端起刺刀准备作战。同时在他们的正面前方,还突然出现了一支服饰装备与众不同的吴军将士。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也没多少关系,对刺刀格斗极有信心的俄国士兵仗着自军体形上的优势,稍微调整了一下队形,呐喊着就直接发起了冲锋,端着刺刀冲击对面突然出现的吴军将士。
俄国老兵卡普佩诺夫端着刺刀冲在最前方,吼叫得也最卖力,风雨虽大,却还是掩盖不了他北极暴熊一般的咆哮声。不过吼了几声之后,卡普佩诺夫却突然笑出了声音,因为他清楚看到,对面那支吴军竟然在大雨中排起了前蹲后站的射击阵形,还抬起了步枪做瞄准姿势。
“黄皮猴子,你们是傻瓜吗?雨这么大,你们的步枪能打响?”
“砰砰砰砰砰!”
卡普佩诺夫的狂笑被突然响起的密集枪声打断,连绵枪声中,卡普佩诺夫难以置信的看到,吴军士兵的枪口竟然全都喷出了火焰硝烟,卡普佩诺夫小腹和大腿也象被重锤敲击一样,接连被两颗子弹打中,鲜血飞溅间,卡普佩诺夫顿时脱口惊叫道:“怎么可能?”
更让卡普佩诺夫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还在后面,一轮射罢之后,对面的吴军士兵竟然没有做任何的装弹动作,直接就再次扣动扳机,再次打出了一波弹雨。而这一次,一颗罪恶的子弹,还直接命中了卡普佩诺夫的咽喉,打得卡普佩诺夫直接仰面摔倒,脖颈间鲜血与黏液一起喷涌,救无可救。
“我是在做梦吗?可以在大雨中开枪,还可以不用装弹就连续射击?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步枪?黄皮猴子有这么好的步枪?”这是卡普佩诺夫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充满了无数不解的疑问。
可怜的俄国老兵卡普佩诺夫还只是不解,他更加可怜的同伴却完全是被吓傻了,风雨中,吴军士兵手里的古怪步枪就象根本不需要装弹一样,接二连三的打出子弹,接连打了五六发子弹都不见停歇,打得端着刺刀冲锋的俄国士兵是人仰马翻,死伤不绝,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躺倒了一大片。
射击了已经有七八次,吴军将士手里的古怪步枪却仍然还在倾泻子弹,从没见过这种恐怖步枪的俄国士兵个个魂飞魄散,无不放声惨叫,“魔鬼!魔鬼的步枪!黄皮猴子用的步枪是魔鬼发明的,不用装子弹就能连续射击!”
与此同时,听到吴军营中突然再次响起密集枪声后,俄军指挥官阿列波夫一度也有些惊奇,不明白吴军为什么能在雨中开枪,然后阿列波夫又突然醒悟,自作聪明的认为吴军士兵是躲在房屋帐篷中开枪,还笑着说道:“进展速度不错,这么快就打到黄皮猴子的军帐区了。快放火烧吧,把黄皮猴子变成烤猪。”
想象中的火焰并没有在吴军营地中升起,相反的,阿列波夫还很快就无比傻眼的看到,他的那些英勇无畏的部下竟然开始了争先恐后的向后逃亡,不但正在翻越羊马墙的士兵掉头逃跑,就连已经冲进吴军营地的士兵也再度跳上羊马墙,逃出吴军营地,慌乱的模样就象有什么魔鬼野兽在后面追赶一样。
见此情景,满头雾水的阿列波夫当然马上派人上前去了解情况,结果信使却带回来了一个让阿列波夫更加傻眼的答案,“少校,清国叛军突然使出了一种魔鬼步枪,不怕雨水,还能连续发射,子弹就象是打不完一样,我们的士兵抵挡不住,只能撤退!”
“魔鬼的步枪?不怕雨水?还能连续发射?”
阿列波夫怀疑自己听错了,更怀疑自己在做梦,不过还好,阿列波夫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士兵是否在说谎——拿着古怪步枪的吴军士兵直接跳上了羊马墙开枪射击,居高临下象点名一样的射杀正在逃亡的俄军士兵,还真是在雨中直接发射!也真的象子弹打不完一样的连续开枪!
“我的上帝!还真有这样的魔鬼步枪!”阿列波夫声嘶力竭的惊叫,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大吼下令,“撤!马上撤!我们打不过这样的魔鬼步枪!”
此战过后,吴军将士装备的亨利连珠枪,在俄国军队中多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魔鬼步枪!而满清军队则惊恐的称亨利连珠枪为——吴贼鬼枪!
当然,清俄联军也是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帮助亨利连珠枪一举成名,在吴超越亲兵营的追杀下,俄国军队扔下了超过五百具尸体才逃到长江岸边获得舰炮保护,炮兵连的八门野战炮全部被吴军缴获,清军也阵亡过半,数十人投降被俘,而吴超越亲兵营的伤亡则是——零!
陆地上溃败还影响到了水上战场,收到陆师惨败的消息后,大吃一惊的俄军司令诺沃西利斯基没敢再继续进攻,选择了匆匆撤退重新整军。清军水师伤亡惨重却徒劳无功,吴全美愤怒吼叫,然而却又无可奈何。
战败后的清俄联合舰队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收集情报,才知道了新安寺惨败的真相是吴超越的亲兵营出手导致,然而很可惜,关于吴超越亲兵营使用的古怪步枪的具体情况,却又因为吴军保密工作出色不知详细,没有收集到太多有用的情报,清俄联军仅仅只是知道吴军之中这种步枪的数量不多,还有这种步枪可能来自大冶。
面对这样的情况,满清朝廷派来的钦差文祥当然有些担心俄国人会选择退兵,导致这次远征徒劳无功。然而让文祥万分意外的是,在和几个参谋仔细讨论了许久之后,诺沃西利斯基竟然主动找到了他,要求再次发起进攻,直接以武力突破吴军的田家镇防线。
“诺沃西利斯基先生,你们不怕那种吴贼鬼枪?”文祥惊喜问道。
“文祥先生,你是白痴吗?”诺沃西利斯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清国叛军使用的魔鬼步枪虽然厉害,但是那种步枪能威胁到我们的战舰吗?使用魔鬼步枪的叛军士兵,能挡得住我们舰队的一发炮弹?”
“那是,那是。”文祥赶紧恭维,说道:“诺沃西利斯基说得对,吴贼鬼枪再厉害,也挡不住火轮船的一发炮弹。”
“继续进攻。”诺沃西利斯基冷冷说道:“先消灭叛军的水师主力,再捣毁叛军的工业基地,夺取叛军的生产设备。”
文祥赶紧又连连点头哈腰的答应,诺沃西利斯基却又说道:“记住,在战场上缴获的叛军魔鬼步枪,全部要交给我们!”
诺沃西利斯基之所以有勇气继续进攻,其关键原因当然是清俄联合舰队在水面上仍然拥有绝对优势,不需要打陆战就能直接突破吴军的田家镇防线。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清俄联军汲取教训不再投机取巧,选择只在水路突破之后,吴军的田家镇防线果然很快就招架不住了,不但炮台火力被清俄联军的密集火力压制得厉害,多达十道的铁索防线也逐渐被敌人一一突破,逐渐露出败象。
清俄联合舰队只在水面突破的战术虽然正确有效,副作用却是代价昂贵,再次激战中,超过三十条清军红单船被吴军炮台击沉或水雷炸毁,士卒阵亡和失踪超过一千一百余人。而俄国舰队虽然十分无耻的继续隔岸观火,直到吴军炮台被清军水师摧毁过半才出手参战,可是诺沃西利斯基等沙俄将领却马上就发现——田家镇吴军竟然还保留了一手,专门用来款待他们的舰队!
“火箭!放!”
怒吼声中,超过三百支改进型康格里夫火箭呼啸飞出,一窝蜂的射向江面,铺天盖地的落到沙俄舰队头上,炸烂船舷,引燃船帆,落到甲板上炸开,弹片横飞间,措手不及的沙俄水兵死伤连连,惨叫的声音响彻云霄。
“打得好!狗日的罗刹洋鬼子!”
“打!打!往死里面打!杀光这帮罗刹洋鬼子!”
“湖北的兄弟,加油,往死里打!给我们报仇!”
这样的声音是在清军水师军中响起,还有不少清军水师的士兵直接吼了出来,然而包括清军水师主将吴全美在内的清军将领,却全都装着没听到。看着仍然还在不断发射的吴军火箭阵地,吴全美的目光之中,竟然还包含了一丝感激,暗道:“到底是自己人,没对我们下毒手。”
第四百零八章 决战大冶(一)
实力差距太大,又没有水上作战力量支援,吴军田家镇防线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的被清俄联军突破,十道铁索全被捣毁,半壁山炮台被轰得千疮百孔,几如废墟,北岸的吴王庙炮台也受创不轻,同时还牺牲了七百多名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损失相当不小。
不合格的主帅吴超越并没有因为被敌人突破田家镇防线而大发雷霆,相反还狠狠夸奖了一通打了败仗的吴军曹炎忠兵团,因为吴军的损失大,清俄联合舰队的损失更大!
激战中,曹炎忠兵团先后击沉了三十九条清军红单船,重创十余条,几乎一口气干掉了清军水师三分之一的作战力量,极大的减轻了吴军水师在水面战场上承受的压力。
还有沙俄舰队也损失不小,虽然俄国舰队十分狡猾的在最后关头才出手参战,然而靠着一直刻意保留的火箭队突袭,吴军火箭还是击沉了两条沙俄蒸汽炮船,重伤三条,又成功烧毁了十余条沙俄蒸汽炮船的船帆,削弱了沙俄舰队的整体机动力,同样为吴军水师大大减轻了压力。
有一个细节值得一提,交战期间,曹炎忠还让藏在岸边树林中的五条斥候快船突然出动,携带飘雷去偷袭俄军的运兵船队,虽然被经验丰富的俄国海军士兵提前发现,出动小船阻拦,然而吴军将士被迫提前放出飘雷之后,两枚随波飘荡的飘雷还是奇迹般的命中了一条俄国风帆战舰,一条俄国趸船,炸伤了这两条俄国船,也把俄军司令诺沃西利斯基吓出了一身冷汗。
贪生怕死的吴超越溜得很快,吴军拦江铁索才刚被敌人摧毁一半,吴超越就已经带着亲兵营登上了雒魏林号上逃,还一口气直接逃回了湋源口与吴军水师主力会合。临行时,吴超越只给曹炎忠交代了一条命令,就是叫曹炎忠在田家镇失守后立即回师蕲州,提防敌人夺取蕲州立足,荼毒湖北百姓。
事实证明吴超越并不是杞人忧天,突破了田家镇防线后,怒火冲天的俄军司令诺沃西利斯基果然下令攻打上游沿岸的蕲州县城,还早早就决定要屠城报复吴军将士的顽强抵抗。好在蕲州距离田家镇不算太远,清俄联军虽有水路行军的速度优势,他们才刚杀入蕲州城外的城下町,曹炎忠就已经带着本部主力回援到了蕲州,粉碎了清俄联军妄图夺取蕲州作为进兵基地的美梦。
即便如此,俄国军队还是屠杀了许多来不及逃走的湖北百姓,屠灭了邻近的黄颡口镇和众多村庄,同时疯狂炮击蕲州城内,造成了更多的无辜百姓死伤。吴军将士怒火冲天,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死死守城,不给敌人进城屠杀的机会。
俄国舰队的残余淫威不但让湖北军民对他们恨之入骨,也激怒了部分正义感强烈的清军水师将士,广东碣石镇水师总兵王鹏年更是带头向文祥和吴全美表示抗议,要求他们出面制止俄国士兵的野蛮行径。结果文祥却这么轻描淡写地答道:“不能伤了友军和气,死的反正是吴超越逆贼治下的百姓,没什么大不了。”
“吴超越逆贼治下的百姓,也是我们大清的百姓!”王鹏年怒吼道:“他们只是不幸生在湖北,反抗不了才被迫给吴贼当牛做马,但他们还是我们大清的百姓,只要我们大清朝廷光复了湖北,他们就还是我们大清的子民,我们的同胞!”
“王将军,我们要顾全大局。”文祥满脸的苦口婆心,说道:“如果没有俄国舰队帮忙,我们别说是捣毁吴贼的大冶铁厂枪炮局了,就是想撤出长江都是难如登天。为了平叛大局,该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就得难得糊涂一下。”
“我不管什么顾全大局,我只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王鹏年寸步不让,大吼道:“为了让罗刹人帮忙助战,就任由罗刹人在湖北烧杀虏掠,这不是把湖北百姓往吴贼那边逼是什么?这样做,我们就算捣毁吴贼的大冶铁厂,湖北的民心也只会继续向着吴超越逆贼,向着吴贼叛军!”
文祥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了,怒喝道:“大胆!你一个革职起复的小小总兵,也敢对本官这么说话?来人,把这个大胆犯上的王鹏年给本官拿下!交军法队从重处置!”
文祥从京城带来的侍卫唱诺,上来就把王鹏年双手反抄,还要强迫王鹏年跪下,王鹏年挣扎不跪,口中怒吼不绝。另一边的吴全美赶紧出面打圆场,说道:“文中堂息怒,大战在即,正是急需用人之时,还望文中堂暂息雷霆之怒,给王鹏年一个戴罪立功……”
“吴全美,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王鹏年挣扎大吼道:“亏你当年还有脸弹劾我作战不力,那次我是吃了败仗,但我是以一镇之力独抗长毛的水师主力,输了也不脸红!你为了你的红顶子黄马褂,眼睁睁看着罗刹人屠杀我们大清百姓不理不问,你还算是不是个人?”
热脸贴上了王鹏年的冷屁股,吴全美的表情当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旁边的文祥则听得好奇,忙问道:“碧山,听口气,这个王鹏年和你还有过节?”
“先皇三年时,他在浦口兵败,我上表弹劾了他,朝廷革了他的职。”吴全美如实答道:“后来向荣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又慢慢积功恢复了原职。”
“原来这个王鹏年之前被革职,是出自碧山你的弹劾啊。”文祥一听笑了,又喝道:“这样的人还留在干什么?来人,把这个王鹏年摘去顶带,关入囚船,待我军破贼之后,再押回京城治罪!”
侍卫再度应诺,捆起王鹏年就要往外走,那边吴全美则再度求情,道:“文中堂,这个王鹏年虽然犯上,但他也是一片好意,望文中堂念在他对朝廷还有一点忠心的份上,法外开恩,容许他戴罪立功。”
言罢,吴全美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而且这个王鹏年也的确是一员猛将,当年七里洲大战时,连我和李德麟都不敢冲击长毛防线的正面,是他独自率领一军直取中流,吸引了全部的长毛炮台火力,末将和李德麟这才抓住机会从两翼进攻得手,突破了长毛苦心经营半年之久的拦江防线。”
听了吴全美的一再求情,文祥盘算了片刻后,这才勉强点了点头,道:“那这样吧,暂时摘去这个王鹏年的顶带,仍留原职戴罪立功。如有再犯,重惩不饶。”
吴全美赶紧替王鹏年道谢,结果也是凑巧,恰好诺沃西利斯基派人来传唤文祥过去议事,文祥闻讯不敢怠慢,赶紧领着通译屁颠屁颠的去了沙俄舰队。吴全美也乘机亲自给王鹏年松绑,说道:“王将军,你放心,我会催促舰队尽快西进,这样蕲州这里的百姓就可以少遭些殃。你也别太怪文中堂了,他也难,如果不是为平定吴超越贼军,他也绝不愿意就这么看着罗刹人杀我们大清百姓……”
“少来这套!”王鹏年粗暴的打断吴全美,怒气冲冲地说道:“放任罗刹人杀湖北百姓是为了平定吴逆贼军,杀反抗罗刹人抢我们大清土地的鄂伦春百姓讨好洋鬼子,也是为了平定吴逆贼军?”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全美惊讶问道。
“自己去问。”王鹏年用手一指沙俄舰队的方向,气呼呼说道:“罗刹人的舰队里,有一些罗刹人从黑龙江抓来做奴隶的鄂伦春人、打虎儿人和赫哲人,都是我们大清的百姓,你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罗刹人在黑龙江是怎么对待我们大清百姓的,我们大清百姓反抗罗刹人,又是怎么被官府屠杀的,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言罢,王鹏年大步而走,留下吴全美在舱中发愣,自言自语道:“杀反抗罗刹人抢土地的鄂伦春百姓讨好洋鬼子?有这事?”
……
与此同时,文祥也在诺沃西利斯基的面前挨了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挨骂的原因是清军细作无能,收集到的湋源口军情不但笼统而又模糊,甚至就连吴军在大冶湋源口一带究竟布置有多少兵力,设置有多少炮台都没能探察清楚。已经在田家镇吃过吴军火箭大亏的诺沃西利斯基又害怕重蹈覆辙,自然就拿文祥当了出气沙包。
“诺沃西利斯基将军,不是我们的细作无能,是吴贼在大冶一带的防范太严密了。”文祥愁眉苦脸地说道:“为了探察吴贼在大冶的布防情况,我们已经死了三个细作,被活捉了两个,剩下的细作只要稍微靠进吴贼阵地,马上就被会被拦截盘问,实在是没办法探察详细敌情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大俄罗斯帝国的士兵用生命去换取敌情了?”诺沃西利斯基大吼。
“下官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文祥赶紧点头哈腰,又说道:“请将军先生放心,下官这就多派斥候和细作去探察敌情,争取尽快探得敌情详细向你报告。”
“叫你们那些废物间谍去吃屎!”诺沃西利斯基怒吼,咆哮道:“我已经不信任你们的间谍了!让你们的水师先上,先去攻打你们清国叛军的湋源口防线,火力侦察吴超越叛军的布防虚实,等你们先弄明白了叛军情况,然后我再出兵!”
“将军先生,吴贼的水师主力就在湋源口啊。”文祥胆战心惊地说道:“吴贼的水师主力船队里有六条火轮船,我们的水师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蠢货!”诺沃西利斯基破口大骂道:“吴超越叛军的水师如果出战更好,你们的船队乘机缠住他们,我马上出兵北上,乘机和吴超越叛军的水师决战!打垮了吴超越叛军的水师主力,长江中游就是我们的天堂了,这个道理你难道都不明白?!”
“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文祥点头哈腰地说道:“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在诺沃西利斯基面前奴颜婢膝,然而回到了清军水师旗舰上后,文祥却马上换回了威风八面的模样,几乎是不容置疑的把诺沃西利斯基的要求告诉给了吴全美,要求吴全美照办。结果吴全美一听就叫苦不迭了,道:“文中堂,你可怜一下我手下的那些弟兄吧,从进长江以后,一直都是他们顶在前面打恶战,上上下下都快累垮了,船队损失惨重,剩下船只的大半带伤,再叫我们去正面冲击吴贼的湋源口防线,去和吴贼水师决战,不是叫我的弟兄们白白送死么?”
“老夫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谁叫我们的细作太无能了,探察不到吴贼的军情详细,叫俄国舰队怎么进兵?”
文祥满脸的无奈和痛心疾首,又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对了,你不是说那个王鹏年是员猛将么,连你都不敢正面冲击的长毛防线他都敢上,叫他率领本部船队先上,冲一冲吴贼的湋源口防线,帮我们试探吴贼虚实。就这么定了,毋须多言。”
“叫王鹏年先上?”吴全美心头下意识的一跳,可是转念一想后,吴全美又在心里说道:“应该没关系,王鹏年那人脾气臭归臭,对朝廷的忠心却是没说的,不用担心那么多。只不过这一次,那小子肯定更有话说了。”
果不其然,吴全美把文祥的命令传达给了王鹏年后,王鹏年果然是暴跳如雷,大吼道:“我的弟兄是后妈养的?命不是命是草?吴贼在湋源口有那么多沿江炮台和水雷,水师主力也在那里,让我一支孤军去打,叫我的本部船队白白送死?!”
“我也没办法,这是文中堂亲自下的命令。”吴全美十分无奈地说道:“罗刹人不弄明白吴贼防线虚实就不肯出兵,我们必须有一支船队去冒这个险。”
“操他娘的!在这些京城大官的眼睛里,洋人的命就是比我们汉人的命值钱啊!”
第四百零九章 决战大冶(二)
“现在的情况仍然是敌强我弱,我们在九江和田家镇的两道防线是削弱了敌人不假,但只是伤到了敌人的一点筋骨,并没有让敌人元气大伤,尤其是没怎么伤到俄国人的舰队。”
“现在俄国人还有十九条蒸汽炮船,其中吨位超过千吨的有八条,我们只有六条蒸汽炮船,吨位超过千吨的只有三条。另外俄国人还有风帆战列舰十二条,我们只有两条。实力悬殊巨大,正面交战,我们没有任何的胜利希望。”
“甚至就连乱党的水师主力,我们也不能小觑,乱党水师现在还剩一百零二条红单船,其中还可以上战场作战的至少还有八十条以上,实力足以横扫我们的舢板船队,也能直接威胁到我们的水师主力。”
“这场仗不好打,肯定是硬仗恶仗,但我们已经不能再退后一步了,湋源口的旁边就是大冶,我们如果再后退,就算能够守得住省城,也保不住我们的大冶工业基地。没有大冶,出海口航道又被长毛控制,我们就输定了。”
“所以,弟兄们,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一仗是关乎我们讨逆大军生死存亡的战略决战!输了,我们完蛋!我们只能赢!只能是不惜代价的打赢这场决战!这一次,除了拼命到底,我们没有任何的选择!”
在对吴军将士的演说中,吴超越坦然承认了自军水上力量仍然远不及敌人的残酷事实,但是为了鼓舞士气军心,吴超越又主动泄露了一个重要情况,说道:“不过,弟兄们,你们也放心,我既然敢带着你们打这场决战,就有我的把握!”
“我们还有一种秘密武器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武器一亮出来,别说是木壳蒸汽炮船,就是俄国人从长毛手里抢来的两条铁壳炮船,也一下子能让他完蛋!你们就等着看好吧,看罗刹鬼子怎么被我们的秘密武器吓得尿裤裆!”
听到吴超越这段话,吴军将士当然是纷纷交头接耳,好奇的讨论自军秘密武器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连刚最陆路从九江赶来参战的鲍超和刘连昆等外地将领都满脸惊讶,这才知道吴超越竟然还留有后手。而陪同在一旁的王孚、黄远龙和钱威等吴军重要将领却是提心吊胆,纷纷低声提醒吴超越道:“大帅,是不是小心点,如果走漏了风声被敌人知道怎么办?”
吴超越没搭理王孚等人的好心提醒,只是继续发表演讲,还是在演讲结束,回到了位于外洲的中军营地里后,王孚再度提及这件事时,吴超越才微笑说道:“没事,我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敌人听到风声。”
“为什么要故意让敌人听到风声?”王孚疑惑问道:“让敌人完全不知道我们还留有后手,不是效果更好?”
“我前些天叫大冶铁厂秘密铸造了一门万斤巨炮。”吴超越顺口回答道:“准备布置在河口吓唬敌人,让敌人以为那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这样一来,我们再突然使出真正的秘密武器,才可以杀敌人一个更大的措手不及。”
王孚等人恍然大悟,赶紧恭维吴超越的英明神武时,吴超越却摇头说道:“小花招而已,敌人会不会上当我也不敢保证。行了,难得聚得这么齐,一起吃过饭吧,边吃边聊,有什么好的战术建议只管畅所欲言,我们一起讨论。”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吴军的湋源口防线部署情况,与田家镇完全相反,吴军在湋源口一线的防御部署是南重北轻,在长江北岸只部署了五十门火炮、一个营的炮兵和两个营的步兵,也随时准备放弃北岸阵地专守南岸;南岸则是重兵云集,黄远龙的第一兵团主力负责值守金河南岸的湋源口,吴超越亲自率领直系兵团守卫金河北岸的外洲阵地;水师主力则驻扎在外洲北面的新洲营地,借助北面的江心岛沙洲保护水师大营,避免与敌人的强大舰队直接接战。
除此之外,汲取了在九江时的教训,吴超越又撤回了原先驻扎在沙洲江心岛上的军队,仅仅只是在沙洲最北端和长江南岸之间搭建了六道铁索封锁水道,修筑炮台驻扎军队,不给敌人绕过江心岛直取水师营地的机会。
封锁江面航道的铁索被吴超越布置在了沙洲最南端与张下湾之间,仅仅只布置了三道铁索。对此,吴军众将都提出过疑问,担心清俄联合舰队会继续沿用在九江和田家镇的战术,只突破不登陆,继续直取湖北省城。吴超越则答道:“大冶比省城重要一百倍,省城丢了,我们还可以再夺回来,但如果大冶丢了,我们就算能夺回来也没用了。”
边吃边聊中,针对清俄联军的作战习惯是清军水师冲在前面当炮灰,沙俄舰队躲在后面隔岸观火,鲍超提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建议,就是在交战时突然出动舢板船队,乘着清军红单船队被岸炮牵制时突袭沙俄舰队,冲到沙俄舰队的上游近处施放飘雷制敌,并自告奋勇亲自率军担任这个任务。
“可以考虑。”吴超越答道:“不过也要看战机是否成熟,如果是在白天用这个战术,我们成功的可能很小,只有在夜里才有希望。”
“那末将先准备好突击队,如果战机出现,末将就立即动手如何?”鲍超赶紧问道。
“用不着你亲自去,挑一个有勇气去的将领就行。”吴超越摇头,说道:“九江水师离不开你的坐镇指挥,关键时刻,我还要指望你的船队承担起运兵重任。”
“大帅,让末将去!”
“报!禀大帅,湋源口下游发现敌人船队!”
斥候的飞报打断了鲍超部下刘连昆的自告奋勇,也让吴超越小小吃了一惊,道:“这么快就来了?乱党水师和俄国舰队在田家镇打得那么惨,就不修理一下战船?来了多少只船?”
“回大帅,有十二条船,全是乱党军队的红单船。”
斥候的回答让吴超越莞尔,笑道:“原来是来白白送死的,这帮乱党军队还真是可怜,为了替罗刹鬼子摸清楚我们的防线虚实,明知道是送死也得来。”
吴军众将也是哄堂大笑,都说这就是给洋人当奴才的下场。王孚还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帅,用不着岸炮开火,让末将派一条蒸汽炮船出战,保证可以收拾这支乱党船队,拿他们开荤祭旗。”
不想过早暴露防线虚实的吴超越本想顺口答应,然而话到嘴边后,吴超越却又改了主意,改为叫亲兵拿来纸笔,亲自提笔写了一段话,派人乘快船给来敌送去。然后吴超越又把王孚叫到面前,交代了如何打这一战——让敌人先打第一炮,然后再坚决还击!
“大帅,如果乱党船队真的始终不开炮怎么办?”王孚问。
“应该不会,否则他们回去很难交代。”吴超越摇头,又随口说道:“如果乱党船队真的始终不开炮,那咱们也别打,不能言而无信。”
……
此时此刻,与沉着微笑的吴超越相反,正在小心翼翼逼近湋源口的清军水师船队上,率领这支船队的清军水师大将王鹏年脸色却是阴沉得十分可怕,副将蔡应龙几次开口问事,王鹏年也一声不吭,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王大哥,已经到棋盘村了。”蔡应龙再一次开口,很是小心的提醒道:“再往前走不远,我们就要进入了吴贼的炮台射程范围了。”
王鹏年还是不说话,只是举起望远镜张望了一番前方情况,然后才脸色阴沉地说道:“打旗号,做好开炮准备,继续前进。”
“王大哥,你疯了?!”蔡应龙大吃一惊。
“靠南岸航道行驶。”王鹏年神情冷漠的又补充了一句。
“王大哥,你真疯了?”蔡应龙惊叫问道:“我们才几条船?你又要继续前进,又要准备开炮,还要靠南岸航道行驶?把我们的船队送上门去给吴贼当活靶子打?”
“这是命令!”王鹏年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又无力的补充了一句,道:“是钦差文中堂的命令,也是吴大帅的命令。”
“他们要让我们故意送死?”蔡应龙更是大吃一惊,说道:“我们的主力还在周家坞休整,叫我们冲击吴贼湋源口防线,想要我们的命?”
“不是想要我们的命,是想要试探吴贼的湋源口防线虚实。”王鹏年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我们的细作不中用,探到的湋源口敌情不多,所以叫我们攻打湋源口,逼吴贼开炮,摸清楚吴贼的炮台炮位和火炮数量。”
“那我们的弟兄怎么办?”蔡应龙气愤问道。
王鹏年不再回答,只是脸色阴沉的目视前方,心头一阵接一阵的抽疼。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吴军斥候快船,打着白色旗帜直接迎向王鹏年船队,在前面开路的清军斥候快船迎上时,那条吴军斥候快船又拼命摇动白旗,近舷与清军斥候快船交涉了一番。然后很快的,那条清军斥候船就掉头冲了回来,把一道书信呈到了王鹏年的面前,说道:“禀总兵官,吴贼快船送来的书信,说是吴超越逆贼的亲笔信,要交给我们这支船队的主将。”
“吴超越逆贼的亲笔信?”
王鹏年有些诧异的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时,见纸面上用难看字迹写着简短的一段话——何必来白白送死?在田家镇的时候,我们如果不是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的伤亡会只有那么点?如果只是想给罗刹人交差,可以让你们在我军防线面前转一圈平安回去,但你们如果敢开炮,别怪我出手无情。
看完了吴超越的亲笔信,王鹏年的神情异常复杂,旁边的蔡应龙则面露喜色,低声说道:“王大哥,这倒是一个办法,只要我们别开炮,吴贼也言而有信,那我们就既可以交差,又可以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王鹏年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冷冷看着逐渐接近的吴军防御阵地,心情矛盾万分,既不愿做通敌敷衍之事,又不愿让麾下将士白白送死,无从选择。
这时,前方传来了汽笛声音,一条吴军蒸汽炮船驶出了沙洲南航道,冲到江心开阔处,清军将士赶紧准备迎战,然而那条吴军蒸汽炮船却没有直接迎向王鹏年船队,选择了转入长江北岸航道,似乎并不打算与清军船队交战。
胆战心惊的注视着那条威风八面的吴军蒸汽炮船,不知不觉间,王鹏年船队已然进入了吴军的炮台射程范围之内,结果披满伪装物的吴军炮台却是毫无动静,压根就不理会近在咫尺的清军船队。同时那条吴军蒸汽炮船也一直保持沉默,只是沿北岸航道缓缓东进。
见此情景,王鹏年当然也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知道自己如果不首先开炮,那吴超越很可能就会兑现诺言,让自己在湋源口转一圈离开。但如果自己敢开炮,那么马上就会招来吴军炮台铺天盖地的炮火,那条吴军蒸汽炮船也会加入战斗,在自己遭到重创的船队身上补刀。
“打?还是不打?”王鹏年彻底拿不定主意了。
众目睽睽中,势单力薄的清军王鹏年船队逐渐深入到了吴军湋源口防线的火力网深处,吴军蒸汽炮船花沙纳号在一旁虎视耽耽,两岸吴军炮台上的黝黑炮口也早已瞄准了敌人,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把王鹏年军抽得满地找牙,打得死伤惨重。然而吴军的岸炮和战船却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开一枪,打一炮。
知道自己身陷什么危险处境的清军将士大都已经面无人色,双腿打颤,全身发抖。王鹏年则在清军旗舰甲板上天人交战,几次想要下令开炮,逼迫吴军开火还击,可是又实在不忍心让麾下将士白白送死,给自己极度痛恨的沙俄侵略者当炮灰,每次话到嘴边都重新咽回肚子里。然而一想到文祥和吴全美交代给自己的火力侦察任务,对满清朝廷十分忠心的王鹏年却又几次把牙关咬紧,想要下令开炮……
一直陪伴在旁边的蔡应龙也一直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偷看着王鹏年的脸色,结果让蔡应龙大失所望的是,神情复杂的犹豫了许久之后,王鹏年却还是张开了口,表情痛苦地说道:“打旗号,开炮。”
“王大哥,你真要打?”蔡应龙颤抖着说道:“你就不能为弟兄们想一些?”
王鹏年的神情更加痛苦了,又犹豫了许久后,王鹏年还是改了口,说道:“抓紧时间绘制地图,标注吴贼炮台位置,到沙洲掉头,走北岸航道回去。”
蔡应龙欢天喜地的应诺,赶紧催促船上的堪舆抓紧时间绘图和标注,王鹏年则把头垂下,自言自语道:“了不起就是革职拿问,反正我的顶戴已经被摘了,我一个人坐牢,怎么都比让几百弟兄白白送死的强。”
在王鹏年和蔡应龙的指挥下,清军船队在沙洲掉头转到了北岸航道,一边绘制标注着沿岸地理一边驶向下游,吴军蒸汽炮船花沙纳号则主动转到南岸航道,让出航道放清军水师船队离开,彼此之间对峙了超过一个小时,却始终相安无事,直到王鹏年船队离开湋源口战场都没有开一炮,放一枪。
情况报告到吴超越的面前后,原本只是想先礼后兵彰显伪君子面目的吴超越也有些惊讶,说道:“带队的乱党将领是谁?这小子很有担当啊,为了麾下士卒,敢担这么大的责任?想办法查一查这人是谁,也许可以争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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