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与狼为友
作者:风御九秋|发布时间:2024-06-28 23:43:39|字数:29005
这处山洞洞口朝北,冬天多有北风,洞里很是阴冷。
南风身上带有火捻子,却不敢生火,此时他离诸葛婵娟等人所在的水潭不过一百多里,王仲夫妇都已经晋身居山,一百来里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生火就有烟,烟雾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和位置。
南风裹着衣服坐在墙角,他也不打算换别的山洞,山里天然的山洞并不多,朝阳温暖的那些山洞大部分都被野兽占据,没必要以身涉险与它们争住处。
喘息的同时南风也没有闲着,他在做着最坏的打算,若是被对方找到,应该如何解释自己不告而别。自然不能直说担心对方杀他取药,得说遭到诸葛婵娟逼婚,不告而别是为了逃婚。
不过十次前瞻有八次是没用的,等到中午时分,对方并没有追来。
由于山洞太过阴冷,南风冻的无法入睡,硬撑着熬到下午未时,再也受不住了,离开了藏身的山洞,翻过山脊,自阳坡寻了隐蔽之处,砍下树枝挡风,搜集干草铺垫,然后趁着午后较为温暖,小憩了半个时辰。
冬天天黑的早,天黑之后更不能生火了,南风也没有急于上路,留在了藏身之处,到了晚上,山中多有野兽嘶吼和禽鸟啼鸣,山风嗖嗖,怪声连连,煞是吓人。
下半夜风停了,天上飘起了雪花。
这种天气不适合赶路,南风就近砍了些树枝,搭了个小窝棚,藏身其中,躲避风雪。
南风一直克制着没有生火,实则过了这么久,对方寻来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他不敢大意,他宁肯忍受寒冷,也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雪越下越大,很快地上有了积雪,天亮之后南风仍然没有上路,他倒不怕冒雪赶路,而是担心自雪地上行走会留下脚印。
上午辰时,南风发现了一道淡紫灵气,灵气是自东面过来的,往西去了。
等那灵气疾掠而过,南风爬出窝棚,跑到高处举目远眺,他认得那人的背影,正是药王王仲。
等到王仲消失,南风动身上路,昨日至今王仲等人一直在找他,幸亏他此前忍住了没有生火,不然此时已经被抓到了,一旦被抓到,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逼婚,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放血炼药,这两种结果他都不愿接受。
王仲既然自这里经过,哪怕继续寻找,也不会再走这条路了,南风自林下行走,日落之前走出了四五十里。
此时他的鞋袜已经雪水打湿了,迫切想要生火取暖。
入更之前,南风遇到了一处山洞,洞口有足迹,这种足迹他认识,是狼的脚印。
南风没有避开,而是持刀靠近了洞口,他此时已具洞神修为,寻常野兽他已经不怕了。
洞里真有一只狼,是公狼,短暂的对峙之后,公狼退走。
“不好意思,占了你的窝儿。”南风冲公狼挥了挥手。
这处山洞不大,里面有一些动物的骨骼,还有半只死兔子。
由于下雪,山中的干草树枝不容易寻得,好在洞前有棵大树,树上有个乌鸦窝,南风纵身跃起,将鸟窝拿了下来,鸟窝里有干草和鸟毛,可以用来生火。
有了火,便不遭罪了,南风烤干了自己的鞋袜,又将那死兔子给烤了,不饱,又吃了些核桃,临睡之前出去搬了几块青石堵住洞口,这才安心睡下。
睡醒之后,篝火还有余烬,南风救活了它,坐在火堆旁斟酌思虑。
他离开宿州的时候曾经跟胖子有过约定,五年之后会回去找他,而今只过了一年他就被玉清宗撵了出来,胖子挂单佛光寺,摸清内情需要时间,此时赶过去为时过早。当日他被烟霄子和烟平子带走的时候,烟平子曾经发现附近有太清高手,由此可见太清宗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追寻,此时赶去宿州只能住在客栈,很容易暴露行踪,还不如留在山里过冬,虽然清苦却很是清净,可以安心练气,提高修为。
打定主意,南风起身将山洞打扫干净,自附近砍柴码在洞口。又收集枯草,烤干之后充当床铺。这处山洞西面五里有一条小溪,可以自那里浆洗衣服,若是运气好,还能抓到鱼。
那条被南风撵走的公狼并没有走远,一直自远处窥望,但它畏惧南风,也不敢太过靠近。
大冬天的抢占了人家的住处,南风也感觉不好意思,见公狼不走,便蹲身冲它招手,试图诱它过来,但公狼戒心很重,并不靠近。
在山里过活,食物是大问题,林中多有荆棘,也抓不到野兔山猪,不过南风可以夜视,山中多有禽鸟,大部分鸟类在晚上都是瞎子,南风可以跃上大树,轻松捕捉。
狼在冬天捕食也很困难,见它肚子时常是瘪的,南风就扔死鸟给它,起初那狼不敢吃,都是等南风走远或者不在时再来衔走,后来慢慢熟了,南风扔鸟给它,它就过来吃掉。
独居深山,多有孤寂,南风就有心驯它充当伙伴,扔食时越扔越近,一个月后就扔到洞口,那狼也敢来吃,晚上也不走远,就睡在洞口的柴垛下。
又过了一月,山中到了最冷的时候,南风将公狼引进了山洞,他睡东边,狼睡西边,一开始狼还怕火,后来习惯了,也不怕了。
不过狼终究不是狗,狼是有野性的,不似狗,天性就臣服于人,南风与它住在一起,时刻要打起精神,只要公狼有犯上迹象,立刻给予惩戒,也不真打,好不容易养到现在,打跑了就糟了。
天冷了,鸟也少了,南风还能挖山药木薯,但狼是吃肉的,随着二人逐渐默契,南风便与公狼合作狩猎,他负责驱赶,公狼负责隐蔽突袭。
捕到猎物,南风先吃,然后再给那公狼,这是为了让公狼知道谁是老大。
有了公狼的陪伴,南风自山中的日子便不至于太过无聊,但他一直不曾为公狼起名,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不能带着它。
南风是没给它起名,但公狼还是找到了属于它的名字,南风唤它都是“嘿”,于是它就认为自己叫嘿。
这段时日南风从未懈怠修行,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盘膝打坐,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哪怕天赋不好也不能破罐子破摔,高玄修为虽然算不得什么,却也比洞神要厉害一些,旁的不说,至少力气大一些,跑的更快,跳的更高。
苦修的同时,南风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服食过的龙齿天蚕,他服食的天蚕应该是只公蚕,有脱胎换骨之效,但那天蚕只在重伤弥留之际才会起效,除非身边有王仲那种岐黄圣手,否则就算脱胎换骨,人也死了,没有任何意义。
实则最稳妥的就是雌雄两只天蚕一起服食,重伤濒死之际便能在起死回生的同时脱胎换骨。但龙齿天蚕极为罕见,王仲夫妇捉到得那只倒是只母的,但他们不可能将天蚕送给他。
眨眼又是一月,南风打算离开了,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到了春天蛇虫鼠蚁就会复苏,不宜继续留在山里了。
南风没什么行李,要走也不需要收拾,但他一拖再拖,一直没有上路,公狼现在已经视他为同伴和首领,他若是走了,公狼会非常失落。
二月的一天,南风动身了,公狼跟在后面送他,一只母狼自后面远远的吊着,那是公狼新近寻到的伴侣。
“回去吧,找你老婆去。”南风冲公狼摆了摆手。
公狼虽然不会说话,却很通人性,知道分别在即,走过来用头磨蹭南风的手。
南风摸了摸公狼的头,又指了指远处的母狼,示意公狼过去找它。
此前已经拖延了不短的时日,此番南风便没有多做停留,冲公狼道别,转身离去。
等到南风走远,母狼跑过来与公狼会合。
下到山脚,南风转头回望,只见两只狼站在山顶高处,公狼见南风回头,引颈嚎叫,“嗷~”
“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南风高喊回应。
上路之后,南风走的很是急切,他此时离高玄修为只有一步之遥,而胖子却一直不曾入门,得尽快赶去佛光寺,帮胖子学到八部金身……
第一百零一章 晋身高玄
为求快速,南风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眼下已经过了惊蛰,蛇虫都开始复苏,得尽快离开深山。
林中多有凶猛野兽,南风一心赶路,不生是非,能绕就绕,能避就避,极力避免与它们接触。
洞神修为已经可以使用身法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但踩踏树梢向前跳跃还是不成,灵气不纯,身躯太重,会压断树枝。
淡红洞神和红色高玄虽然只差一阶,两者却有很大差异,若是晋身高玄就可以踩踏树梢向前跳跃,洞神能跳出两丈,而高玄能跳五丈。
南风此时离高玄修为只有一步之遥,若是专心练气,七日之后就能晋身高玄,赶路之时南风一直在算计是抓紧时间赶路,还是暂做停留冲击高玄然后再上路。
有句老话儿叫磨刀不误砍柴工,若是晋身高玄,赶路的速度会大大加快。
不过斟酌过后,南风还是决定抓紧时间赶路,虽然刚过惊蛰,沿途却已经发现了不少体形巨大的蛇蟒,这里太过危险,不是磨刀的地方,还是先砍柴吧。
第三日中午,南风停了下来,跳到树上想要睡上一会儿,在酝酿睡意的时候免不得左右张望,环视四周之后忽然发现附近的地形地势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地方他从未来过,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沉吟过后,南风想到了原因,拿出了贴身存放的小包,抖开鹿皮,一经对照,果不其然,地图上的那些线条与周围的山脉很是吻合。
地图上的字迹已经被南风设法翻译了出来,上面也有山脉的名字,不过与现在的名字不同,此时这里叫太乙山,而地图上记载的则是太阴山。
鹿皮上共有九个点,标注的是龟甲天书散落的九处位置,其中一个点就在这附近。
发现了这一点,南风开始犹豫,既然来到这里,干脆去那处位置看个究竟。但他又不太敢去,龟甲天书夺天地之造化,乃仙家至宝,这么重要的东西绝不会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周围搞不好还会有机关陷阱。
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南风下到地面,向南走去,他没打算去寻找龟甲,只想去看看那地方是什么情况。
南方二十里外是一片绵延环绕的山峰,根据山势走向来看,那里应该是一处位于群山环绕之下的圆形区域,走出十里,南风打消了前去探奇的心理,向东北方向快速奔逃。
他此时能够看到十里之内的气息,那处位于群山环绕之下的圆形区域有一道发黑的紫气,年老成精的异类会凭借本能吸纳天地灵气,时日一长也会生出灵气修为,那道发黑的紫气说明那片区域有一个与人类洞渊修为相等的厉害异类。
一口气跑出十几里,不见对方追来,南风松了口气,又往东走了七八里,爬上了山顶,自山顶远眺,只见那片圆形区域是一处很大的水潭,面积不小,当有百亩见方,潭水发蓝,看之瘆人。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到水里有什么东西。
短暂的打量之后,南风转身离开,此地凶险,不宜久留。
走出两步,南风又停了下来,思虑过后拿出了怀中的那两片龟甲,这东西他完全看不出门道,带在身上也不安全,干脆埋在这附近。
他现在只有洞神修为,单是太清宗剩余的八部真经就够他参详很长时间,在没有晋身居山之前,也没有能力寻找其他龟甲,还是埋在这里比较妥当,什么时候用到了,再回来取走,顺便儿把这里的那片也拿走,当然了,前提是此处的龟甲不是他手中两片龟甲之一。
打定主意要埋,南风又考虑是埋龟甲还是埋鹿皮,斟酌过后决定还是都埋了,什么都不带,带在身上就是潜在的危险。
山顶有块很大的黑石,由此向东走出十步,南风找到了一处干燥的隐蔽位置,将东西放置其中。想了想,感觉不安全,就只藏了龟甲,又往东走了十步,仔细看过鹿皮之后将鹿皮也藏了。
这么做最大的好处是万一出现意外,也不至于被人一锅端,这也属于前瞻预防,为的是更加稳妥,也可能压根儿就用不上,这鸟地方也没人会来。
藏好之后,南风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势,确保藏匿之处不会受潮,这才继续赶路。
此前他曾经看过鹿皮,根据鹿皮上标注的山脉地形来看,往东还有七座山峰,山里的山峰大小不一,折中按照五十里来算,再有四五百里就能出山了。
实际距离比他料想的要远,有六百多里,南风走了七天,出山之后就看到了农田,沿着田间小径来到村庄,一打听,这里已经是东魏地界了,宿州在此处东南五百里外。
由于南风身上带着刀,就没人敢让他留宿,南风又往东走了三十几里,下半夜找到了镇子,敲开店门,投宿打尖。
自山中待了整个冬天,南风此时衣衫褴褛,如同乞丐,要吃酒菜店家也不给做,直到他拿了银钱出来方才给他起灶做饭。
一顿饭把店主夫妇吃的目瞪口呆,吃完饭南风慢悠悠的踱回了房间,侧躺上炕,他吃的太多,动作不敢太大,怕吐出来。
离开深山,吃饱喝足,南风想起了诸葛婵娟,若不是诸葛婵娟把他衣服给烧了,他也不至于只穿这一件,搞成这个鸟样儿。
不过平心而论诸葛婵娟对他还是不错的,也不知道他中途溜走会对诸葛婵娟有什么影响,不过他与诸葛婵娟在一起的情景她师娘都看到了,想必不会再逼诸葛婵娟嫁给李朝宗。
想到李朝宗,南风又想到吕平川,李朝宗是吕平川的师父,他抢了大哥师父的老婆,便是不讨了做老婆,也是坏了人家好事,日后若是再与吕平川见面,怕是会多有尴尬。
想到此处,南风叹了口气,这事儿闹的。
一直到天亮南风也没睡着,他得罪了玉清宗,得罪了太清宗,又得罪了李朝宗,都是宗,都得罪了,娘的,眼下在东魏地界,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再把上清宗给得罪了。
上清宗得不得罪先不说,佛光寺是肯定要得罪的,八部金身极有可能是刻在舍利宝函上的,要,人家肯定不给,只能偷,八部金身乃中土佛门四大神功之一,乃佛光寺的镇寺之宝,偷了人家的命根子,佛光寺的和尚不追着二人拼命才怪。
卯时,南风睡着了,午后才醒,去了趟茅房,回来继续躺着,躺着不是赖床,而是在想怎样才能帮胖子搞到八部金身。
好东西惦记的人肯定很多,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垂涎,佛光寺肯定防护严密,这东西不好搞,寻常的计谋别人肯定用过了,得用奇谋。
奇谋得建立在熟悉情况的基础上,眼下想了也是白想,还是干点正事儿,抓紧时机晋身高玄。
一下午跑了三趟茅房,练气效果肯定好不到哪儿去,这里是边陲小镇,前院吃饭的倒是不少,但后院只住了他一个人,清净的很。
环境不错,南风就没有急于动身,自客栈住下,七日之后二更时分,顺利晋身高玄。
由于洞神,高玄,升玄三部同为练气初级,晋身高玄之后变化不甚明显,但本已畅通的任督二脉再得拓宽,丹田气海可以储纳更多灵气,耳目清明,神清气爽。
南风少年心性,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又无人与他庆祝,便离开房间自院子里旋身上房,提气轻身自屋顶檐头疾驰而过,出得镇子,便寻那树木踩踏,到得高玄修为的确可以踩踏树枝借力前掠,但还是有些勉强,只能踩粗的。
转罢一圈,南风回到了镇里,自街道上漫步游走,他的本意是挑几个蟊贼坏人试试手,逞逞能,但这里民风淳朴,没遇到坏人。
三更时分,南风打道回府,没遇到坏人令他有些意兴阑珊,不过细想下来高玄修为实在算不得什么,十六岁的高玄道人比比皆是,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第一百零二章 会合图谋
由于没有睡意,南风便结了账,又沽了一壶酒,趁着夜色离开客栈去往宿州。
施出身法,天亮之前便赶出了百十里,略作休息,再度上路,一天下来,跑出三百多里,这已是他的极限,浑身酸痛,丹田气海彻底掏空。
两日之后,南风赶到了宿州,自城里买了个葫芦,打上香油,去佛光寺寻胖子。
他的衣服非常破旧,但还有比他更破的,去佛光寺上香的大部分是穷苦百姓,也不知道是去求什么,实则不管是神仙还是菩萨,都不会无端给予,上香许愿除了得个心安,求个希望,也无甚作用。
你去上香许愿,菩萨让你如愿,事后你再拿了香烛去答谢还愿,如此一来,菩萨岂不成了受贿徇私,拿人好处?
到得山门,南风停了下来,按照教规,道士是不能进寺庙的,但他不曾授箓,也没有穿着道袍,进了也没什么大碍,用胖子的话说就是“少进几次总不妨事。”
就在南风想要拾级而上之时,胖子竟然出来了,腋下夹着铺盖,被几个僧人推搡着撵了出来。
一年多不见,胖子又长高了,已近八尺,也更胖了,几个僧人推搡的很是吃力,胖子不想走,一直在好言相求,但那几个僧人并不理会。
胖子无意回头,见到南风站在台下,瞬时换了副嘴脸,“甚么寺庙,如此欺辱外来僧人,一群小人,佛爷不屑与你们为伍。”
言罢,转身冲南风跑来,“哈哈哈,想煞我也。”
“人才呀,又被撵出来了?”南风想笑却没笑出来,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也是被撵出来的。
“胡说甚么,这佛光寺不是善处,佛爷住的烦了。”胖子伸手抓住了南风的衣领,一用力竟然单手把他提了起来,“你咋就不长个儿呢?”
南风尚未答话,山门处的僧人开口反驳,“可恶的正德,休要胡言,佛光寺乃清净之地,佛门八戒你多有违破,怎能留你?”
山门内外多有香客,听到争吵纷纷驻足,胖子脸上挂不住,高声喊道,“你血口喷人,再敢胡说八道,佛爷撕了你的嘴。”
“你且来撕!”那群僧人并不惧怕胖子。
“你们以多欺少,都是小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给我等着。”胖子怯了。
“你能给我放下来吗?”南风歪头看向胖子。
胖子这才想起还抓了南风在手里,闻言急忙将他放下,借着与他叙旧说话掩饰自己不敢上前打人的尴尬。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南风笑道。
“是啊是啊,我正发愁无处寻你,你竟来了。”胖子也很高兴。
“走吧,找地儿说话去。”南风转身先行,这里人多眼杂,不宜多说。
胖子将铺盖背在肩上,跟在南风后面,儿时二人的身高虽有差距,却不似现在这般明显,胖子身高异于常人,着实高大,南风只到他的肩膀。
回城途中,胖子一直在讲说自己在此处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说来说去无非是自己辛苦劳作,佛光寺却不管饱。
此时有些寺庙是有田产的,佛光寺就属此类,这些土地僧人一般自己不耕种,都租给农人,有时也会留下一部分,胖子来此不久就被派去种地了,也没捞着学习经文。
临走之前南风曾留下不少金钱给胖子,问起胖子为什么不用金钱购买米粮,胖子闪烁其词,但他心机不深,没说几句就被南风问出了实情,佛光寺戒律森严,严禁僧人私出化缘,夏秋时节地里还有东西可吃,到了冬春就没有了,胖子受不住饿,便偷着跑出去几次,结果被好事之人给告发了,胖子不敢光明正大的购买米粮,又受不了过午不食的规矩,饿的难受就难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按照胖子的说法,他偷鸡摸狗都是留下了钱的,但对方仍然循着痕迹找上门来,有个一两次之后,佛光寺就烦了,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葫芦里是什么?”胖子指着南风拎在手里的葫芦。
“香油。”南风说道。
“给我喝几口。”胖子伸手讨要。
“不至于吧?”南风皱眉歪头。
“什么不至于,东魏怕是没有比宿州更穷的地方了,你把我撇在这里,自己去玉清宗好吃好喝,好不仗义。”胖子伸手抓那葫芦。
“别闹了,喝油会拉肚子的,”南风歪身避开,自包袱里拿了那壶酒出来,“这个给你。”
胖子接过,拔掉木塞,“哇,哪儿来的。”
“我在外地带回来的。”南风随口说道。
“你呀你,你去享福,把我留在这里受苦。”胖子喝了口酒,砸吧嘴,很享受。
“你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南风苦笑摇头,胖子在这里虽然过的清苦,却安全的很,而他过的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宿州是禁酒的,胖子也不舍得多喝,喝过一口就将酒壶塞进了怀里,他人高马大,僧袍又宽,揣了个酒壶也不甚明显。
胖子饥饿,南风就带他进城吃饭,吃的是包子,拳头大小,胖子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南风看的目瞪口呆。
胖子见南风神情有异,便停止咀嚼,问道,“钱不够吗?”
“够了。”南风点头。
“那再来几个。”胖子冲店主吆喝。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吃?”南风问道。
“知道我为啥把干的分给你们,自己喝汤吗?喝汤好孬能混个水饱,”胖子嘴里有食物,说话含混,“小时候我就没吃饱过。”
“对了,我遇到大哥了。”南风说道。
“大哥?大哥现在在哪儿?”胖子停止咀嚼。
“在长安,他学了武艺,现在在大司马手下当差。”南风说道,实则除了吕平川,他还知道大眼睛的事情,但此事关系重大,他不准备告知胖子。
当年在长安,吕平川对胖子还是很照顾的,得知吕平川谋了好差事,胖子真心为他高兴,但随后就开始念叨南风和吕平川都会武艺,而他什么都不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些吃,吃完找地方住下,好生谋划。”南风说道。
此前二人曾经合谋过八部金身一事,故此胖子知道南风要跟他谋什么,将手里的包子吃完,剩下的两个揣进怀里,跟着南风找地方落脚。
南风没有住店,而是自偏僻位置租了个小院儿,此事难度极大,耗时必定漫长,单独居住,行事较为方便。
古人认为单数为阳,双数为阴,阳宅都是单数,寻常农家只有三间房子,家境好一点的有两间厢房,这个小院就是三间正两间厢。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当真是家徒四壁,但好孬还有锅灶和土炕,简单清扫之后,二人安顿了下来。
“将佛光寺的情况告诉我。”南风说道。
胖子此时正抓着酒壶闻嗅酒气,闻言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南风又道,“你当日前往挂单,是与人好处还是用了名帖?”
“我给那知客僧送钱啦,”胖子说道,言罢,一副悔恨莫及的神情,“我忘了这茬儿,那家伙推我出门,我应该吆喝出来,让他跟我一起倒霉。”
“别,那是小人之举,”南风摆了摆手,“说吧,不要漏掉细节……”
第一百零三章 僧人日常
“你让我说啥呀,我进去没多久就被派去种地了,连禅院的大门都没迈进去过。”胖子咧嘴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佛光寺分为两处区域,一处是山脚的僧舍,还有一处是山腰的佛光禅院,那里是供奉舍利塔的地方,也是寺内高僧清修的地方,像胖子这种外来的挂单僧人是没机会去到那里的。
“说说僧人日常作息。”南风说道。
胖子喝了口酒,重新塞上木塞,说道,“寅时三刻撞钟起床,穿衣洗漱,然后就是去大雄宝殿早课念经……”
南风打断了胖子的话,“太笼统了,说详细些,穿衣洗漱用时多久,几时前往大雄宝殿?”
胖子知道南风询问这些是为了帮他谋取八部金身,便仔仔细细的将佛光寺僧人的日常起居等情况说了出来,寅时三刻听钟起床,穿衣洗漱加上去茅房会用上一刻钟多一点,赶到大雄宝殿集合时是寅时五刻。
一个时辰分为八刻,五刻和六刻是拜佛时间,七刻八刻是拜忏时间,所谓拜忏说白了就是对之前做过的坏事进行反省和忏悔。
早课自卯时正式开始,需要念诵包括心经在内的八部经文,持续时间为半个时辰。
早课结束之后是练武健身的时间,持续时间也是半个时辰。
辰时前往五观堂吃饭,五观堂就是斋堂,吃饭时间是两刻钟。
吃完早饭到午时的这段时间是参禅打坐的时间,对胖子这种外来僧人以及未曾受戒的小沙弥来说就是干活儿的时间。
若是好光景,午时还有一顿午饭,但现在是坏年头儿,没有午饭了。
自午时到申时四刻,也是僧人的自主时间,可以睡觉,也可以打坐参禅。由于一天只吃一顿饭,这时候大部分僧人都在房间里睡觉,即便不睡也是躺着或者坐着不动,一动就浪费体力,就容易饿。
申时四刻到酉时的这半个时辰是晚课时间,需要念诵包括往生咒在内的七部经文。
然后是半自由时间,可以留在大殿拜忏,也可以回自己的住处参禅打坐。
按照规定,僧人是三更入睡,不过饿了一天了,大部分人回房就睡了,也不等到三更。
受儒家思想影响,道士的架子都是比较大的,对尊卑长幼看的很重,不同级别的道士会享有不同的待遇,对道士来说没有一视同仁一说。
但佛教是自外邦传来的,认为众生平等,哪怕是大德高僧也没有特殊待遇,每日作息与普通僧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也会去大雄宝殿操行早课,也会亲自去斋堂吃饭。
佛光禅院里的清洁也是他们自己完成的,并不差遣使唤小沙弥。
佛光禅院住着十几个大和尚,这些大和尚有几个是专修佛法的,剩下的都是习武练气的,专修佛法的那几个和尚并不练气,但他们也有异能,名曰神通,神通是建立在对佛法的领悟上的,与灵气修为没有关系。
而那些练气的大和尚就跟道士很像了,他们借鉴了道家的吐纳练气,能够利用自身灵气使用佛经上记载的一些神通法门。
那些专修佛法的和尚走的是外邦老路,人数不多。而那些练气的和尚,则是将外邦佛法与中土练气融合为一,取长补短,为此时主流。
胖子粗心,也没细数禅院里具体有多少大和尚,但他注意到每次吃饭,分斋的僧人都会盛出两碗放到大和尚的桌上,来吃饭的大和尚也不碰这两碗饭,那两碗饭应该是给谁留着的。
“佛光寺里都有谁会八部金身?”南风问道。
南风问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胖子自然知道,“住持元空和监寺同一,同一是元空的徒弟。”
“他们练不练气?”南风又问。
“练。不练气的好像只有那几个老和尚。”胖子答道。
南风缓缓点头。
眼见南风一直皱眉,胖子问道,“是不是偷不到?”
南风摆了摆手,“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那八部金身是刻在八重宝函上的,八重宝函是与舍利子一起自西域外邦传过来的,佛教自外邦可能并无练气一说,是到了中土借鉴了道教的练气法门,我担心的是八部金身不以练气为施展基础,而是以神通为施展前提。”
南风说的深奥,胖子愣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应该不会吧。”
“若是需要领会神通才能施展八部金身,咱们就算偷了八重宝函出来,你也练不成这门功夫。”南风说道,做一件事情之前,首先要确定的是这件事情值得去做,然后才是怎么去做。
“那怎么办?”胖子慌了。
南风抬了抬手,示意胖子稍安勿躁。
元空和他徒弟是练气的,他们能够使用八部金身,但并不能因此就断定可以通过练气来练成八部金身,因为二人有可能在打坐练气的同时也兼修佛法。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来确定八部金身的修炼需要怎样的前提,却有两个旁证,其一,八部金身是中土僧人受八重宝函上的图形启发而创出的,并非外邦直接传来,既然不是外邦传来的武学,想必就不是以精修佛法为修炼和施展的前提。
其二,佛教虽然不如道门三宗强大,却也多有紫气高手,他们虽然借鉴了道家的练气法门,但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居山以上的练气方法,既然接触不到高品阶的练气方法,他们的紫气自何处而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以道家居山之下的六部真经为躯体,以佛教神通为魁首,替换了三宗密不外传的居山洞渊太玄三经。既然能够移花接木,便说明外邦神通与中土练气是可以融合的,换言之,是可以使用中土的练气方法来施展外邦神通的。
“问题不大,只要能偷出来,你就能练,大不了用道家的练气方法催动,你接着说。”南风冲胖子说道。
“说完了,还说啥?对了,你啥意思,怎么跟道家还扯上了?”胖子一脸疑惑。
“八部金身是由中土僧人受到八重宝函启发而创下的功夫,我们偷不到功法,只能偷八重宝函,我们偷的不是黄米,而是谷子,能懂?”南风问道。
“怎么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吗?”胖子撇嘴,“你的意思就是咱们偷不到现成的肉,只能偷猪回来自己杀。”
“对。”南风点了点头,“此事有利有弊,弊端是咱们得自己推敲,会非常费神。好处是咱们推敲出来的功法会与八部金身有所不同,日后即便你施展出来,佛光寺也不能问责于你。”
“那咱们就不能明着偷了。”胖子点头。
“偷还有明着来的吗?”南风横了胖子一眼。
“我的意思是咱们偷的时候不能让他们发现。”胖子说道。
“废话,万一被抓到,以后怎么见人?”南风说道,自古至今偷艺都是大忌,比偷人还丢人。
胖子嘿嘿一笑,起身下地,穿鞋去了茅房。
等胖子回来,南风又问,“这一年多,佛光寺有没有请出舍利子?”
“请了,去年腊月初八搬出来一回,做了场法会,不过是黄布包着,看不到里面啥样儿。”胖子说道。
“盒子有多大?”南风问道,胖子的话间接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八部金身衍生于八重宝函,用布包着宝函是担心外人看到上面的图案。
“有这么大。”胖子比划。
“那不算很大。”南风说道,根据胖子比划的大小来看,八重宝函高宽都不过一尺。
“大是不大,但很沉,是两个人抬的。”胖子言罢,见南风面露不解,随即解释,“我听说那些盒子都是真金白银打的,肯定沉哪。”
南风再度皱眉,即便很是轻盈拿了就走,想偷到八重宝函难度也很大,宝函很是沉重,难度就会更高。
“睡吧,明天再想。”胖子打了个哈欠。
南风点了点头,“你先睡吧。”
“我吹灯了哈。”胖子指了指油灯。
南风又点了点头。
胖子睡倒,南风闭眼思虑,目前他还没有具体的办法,只有一些零散的想法,舍利子是佛门至宝,始终处于佛光寺的严密看护之下,即便是吃饭也会留人看守,调虎离山是行不通的,这东西太过重要,调虎离山会令那些僧人更加警觉。
自人少的时候下手也不成,人越少,看护之人越会打起精神,得在人多的时候下手。
动手的时候还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就会留下后患。
要偷走宝函就得连舍利子一起偷走,难度太大,但靠近宝函,拓印上面的图案或文字需要的时间更长,是偷宝函还是拓印需慎重斟酌。
纸上谈兵总是不成,闭门造车也不实际,三更时分,南风起身出门,他要亲自前往佛光寺,观察情况,寻找漏洞……
第一百零四章 蛰伏蹲守
佛光寺位于宿州西北,离宿州很近,南风翻过城墙,自佛光寺周围寻了一处隐蔽之处蛰伏了下来。
寺庙和道观选址与阴宅选址有些相似,都是背有靠山,左右有辅山,南风没有去佛光寺正北的高山,那里虽然地势较高,能够一览佛光寺,但佛光寺的僧人也知道那里能看到佛光寺内部,藏在那里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南风藏身于佛光寺西面的小山,这里角度不是很好,只能勉强看到寺内景物。
佛光寺所在区域有大范围的围墙,山脚下是僧舍禅房以及大雄宝殿的所在,佛光寺有数百僧人,僧房多达百余间,分布在山路左右,沿着山里上行,走不多远就是偌大的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的东北角落有一条蜿蜒上行的小径,小径的尽头就是佛光禅院,佛光禅院离大雄宝殿有两百丈,离山脚的僧舍有三百丈。
佛光禅院占地约有二十亩,分为东西两处区域,西面是塔林,也就是前辈僧人圆寂之后安置骨灰的坟场。东面是别院,有八座二层木楼,分居四面八方,在这些木楼中间有一座石塔,石塔也有二层,与木楼等高,这座石塔很窄,也住不得人,根据它所在位置来看,这座石塔极有可能就是存放舍利子的舍利塔。
石塔只有一处狭窄入口,并无窗户,入口在南面,红色木门,门上落锁。
那些木楼环绕石塔,离石塔不过十几丈,木楼都有窗户,虽然已是深夜,却有两处木楼的二层有烛光透出。
防护如此严密,想悄然盗走舍利子怕是不太可能,只能明抢,但有能力明抢的人,怕是也懒得冲舍利子下手,舍利子只是佛门圣物,对道人和武人没什么吸引力。
寅时三刻,山上传来了钟声。
南风闻声抬头,只见钟楼就隐于山顶林中,自钟楼里可以纵观四面八方,幸亏先前不曾跑到北山藏匿,不然定会被撞钟的和尚发现。
钟声响过,佛光寺的僧人开始起床。佛光禅院那两处亮有灯烛的房间也灭了灯烛,这说明那两处房间里的人一直没有睡着。
不多时,僧人开始前往大殿操行早课,佛光禅院那些身穿大红袈裟的高僧也离开禅院去了大殿,南风数了数,共有十六人。
在众人操行早课的同时,禅院里有两个老年僧人在打扫清洁,他们清扫的是住人的区域。
早课结束之后,禅院里的高僧络绎回返,与那两个打扫落叶的僧人一同清扫西面塔林。
在众人打扫的同时,南风打起精神,仔细观察,将这十八个人的样貌记在心中。
清扫结束,禅院僧人回归木楼,南风又暗暗记下了这十八个人的住处。
早饭时又是十六人前往饭堂,吃完之后回返禅院,留守的二人这才前往饭堂吃饭。这二人就是众人操行早课时留在禅院清洁打扫的那两个。
由于临走时没跟胖子打招呼,唯恐胖子担心,南风便悄然离去,临走还不忘将先前蹲坐区域的落叶拨平。
回到住处,胖子已经醒了,正在蹲在灶前烧火,“你干啥去了?”
“去佛光寺看了看。”南风穿过灶间,去到东屋脱鞋上炕。
“别睡呀,要吃饭了。”胖子说道。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会儿。”南风扯过了胖子的被子。
一觉醒来是午后未时,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胖子将屋里屋外又重新收拾了一番,增添了几件破旧家什,还给南风搞来一套被褥,应该是化来的,很旧。
“我给你留了饭。”胖子正拿着抹布擦拭炕前的破桌子。
“我出去一趟,回来再吃。”南风下地穿鞋。
“又干嘛去?”胖子问道。
“买点东西。”南风走到灶间,见门旁多了个水瓮,便掬水洗了把脸。
“那是喝的水。”胖子吆喝。
南风也不接话,迈步出门,去到街市买回了笔墨纸砚和一些杂物。
回来之后南风凭借记忆,将那十六个人的长相和特征都写了出来。
将剩下的墨汁倒进小葫芦,南风简单吃了些东西,冲胖子说了一声,又出门了。
回到藏身之处,南风开始打量观察,木楼一共有八座,僧人有十八个,木楼里住人的多少也不一样,有的木楼住了三四个和尚,而有的木楼只住了一个人。
哪个和尚住在哪处木楼也得记下来,每个僧人的习性和习惯也得捕捉总结。
到了傍晚,佛光禅院里的僧人又要前往大雄宝殿操行晚课,南风快速记下了着僧人离开的时间。
留守的还是今日负责清扫落叶的那两个僧人,由此可见,佛光禅院的僧人都是轮值的,这二人可能恰好轮值今日。
晚课归来,禅院就没了动静,也没有僧人自外面走动,等到子时,木塔里的灯烛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了两处房间还有光亮,这两处有光亮的房间已不是昨晚的那两间。
守了一天,南风有些饿了,但他并不感觉疲惫,便没有急于回去。
很快又到了早课时间,又是两人留守,十六人前往大殿,由于之前记下了这些人的特征,南风就发现这十六人中有一个人是昨日不曾露面的,也就是说住在佛光禅院的僧人不是十八个,最少也是十九个。
早课结束之后,僧人回返,南风又确认了一下,没错,其中一个他昨天的确没见过。
等到早饭时间,十六人前往斋堂,两人留守。
南风将众人的样貌特征都记了下来,随后又回到住处,吃饭补觉。
恢复了精神,再回去蹲守。
僧人作息很有规律,到了子时就会熄灯,此番又有两处房间是亮着灯的,这两处房间不是前两夜的那几处房间,又是两处新位置。
早饭时还是十六个人去吃饭,众人的样貌和特征南风已经记了下来,一经对照,发现少了一个“高五尺三寸,花甲,小眼,走路外撇”的僧人。
线索往往藏在细节之中,佛光禅院里住了十九个僧人,但他们掩人耳目,制造了只有十八人的假象,另外一个僧人是藏身暗处的,属于奇兵,作用是给那两名留守僧人充当后备,若是有人想要染指舍利子,就会率先确定佛光禅院的人数,然后设法引走或者避开那两个留守的僧人,但他们想不到的是还有一个僧人藏身暗处。
任何事情都有利弊两面,此事亦然,佛光禅院埋下伏兵,可以及时发现对手并出手制止。但此事也有个很大的缺点,人都有依赖之心,每日轮值守护的那两个僧人都知道有人在暗中帮他们守护舍利子,如此一来就容易生出依赖之心,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而那个藏身暗处的僧人,也因为自己是后备而生出懈怠之心,反正前面有两个同门在保护,有事情他们就处理了。
蹲守是最无聊的,但蹲守也是最无奈的,若是真有本事,直接抢了就走,哪里还用这般辛苦。但自己能力不足,只能耐心观察,寻找漏洞,设法智取。
由于这几日不曾好生休息,入更之后南风就开始犯困,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山下传来了呼喊声,听那些僧人喊叫,貌似是有贼人潜入了藏经阁。
藏经阁是收藏经书的地方,大的道观寺院都有类似于藏经阁的所在,那贼人潜入藏经阁自然是冲着八部金身来的。
“真够笨的,连情况都没摸清就急着动手。”南风暗自心道。
那贼不但笨,还很倒霉,竟然被抓住了,在身穿大红袈裟的长老前往处理之前,那贼人已经被一干僧人打了个鼻青脸肿。
看那长老慢悠悠的踱步前往,南风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让山下的僧人多打几棍。
那长老去到之后训诫了几句,然后命众人将那贼人放掉。
凡事都有利弊两面,那贼人的出现无异于提醒佛光禅院的众人,有很多人在惦记他们的八部金身,如此一来,禅院的僧人就会更加警觉。
但好的一面是山下一有异动,舍利塔周围的木楼房门都被打开,一干禅院僧人现身门口,严密关注舍利塔,这就说明舍利塔不是空的,舍利子就在里面。
二更时分,南风回返,今日到此结束,明天再来……
第一百零五章 运筹帷幄
回到住处,胖子正坐在炕边打瞌睡,见南风回来,急忙下地掀锅,“怎么才回来,饭都凉了。”
“还不到三更,不算晚。”南风随口说道。
胖子正在端饭,见南风又想往水瓮里伸手,连忙阻止,“西边有个盆儿,那个是洗手的。”
南风往西挪了几步,自那破盆里掬水洗脸。
胖子将饭菜端出来,又给南风递了毛巾,“累吧?”
“还成。”南风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胖子知道南风这么辛苦全是为了他,很是过意不去,伺候的很是殷勤,南风坐下之后,筷子立刻递了过来,“要不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你去干嘛?你这么大块头,去了藏哪儿?”南风摇了摇头,“你什么都别管,就在家待着,需要你干什么我会告诉你。”
“我总得干点儿啥吧。”胖子不好意思坐享其成。
“去把外面那只叫羔子的狸猫抓来。”南风冲后窗努了努嘴。
胖子歪头看向后窗,“咱家没老鼠,抓它干嘛?”
“我自有用处。”南风笑道。
胖子也没有多问,绕出去抓猫,没过多久,就在后面吆喝,“我把它撵上树了,你快来。”
南风放下筷子,出去跳上树,抓着那狸猫的后颈把它拎了回来。
回来之后,南风把猫关在了西屋,继续吃饭。
那猫是个公的,被关起来之后叫的很是难听,胖子不胜其烦,“你到底想干啥?”
南风没有回答胖子的问话,而是随口说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再出去抓只母的回来。”
“你不告诉我你想干啥,我不抓。”胖子一头雾水,憋的难受。
“以后我得靠它来分散佛光禅院那些僧人的注意,也得靠它来掩护我。”南风说道。
胖子虽然不知其详,却总算知道南风想干什么,于是就出去找猫去了。
这时候是猫狗发春时节,到了晚上随处可见,但胖子抓不到,只能把它们撵到高处,最后还得南风上去抓下来。
一公一母,养在西屋,起初它们还叫,但没过多久它们就不叫了,各得所需也没有叫的必要了。
次日卯时,南风又走了,继续前往佛光寺西山蹲守。
蹲守的同时南风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自树下打坐练气,只要不使用灵气,练气时气色不会散之于外。
修行的天赋和机缘造化固然重要,但没有际遇时的坚持修行也很有必要,日积月累总会有所提升,不能完全寄希望于际遇和外力的帮助。
佛光寺僧人循规蹈矩,每日的生活基本都是重复昨日,枯燥而乏味,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安静而祥和。
佛光禅院住的那些高僧平日里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打坐参禅,但高僧也是人,是人就得上厕所,通过细致的观察,南风不但记清了这十九个僧人轮值排班的顺序,连他们上厕所的规律都摸清了。
除此之外,谁住在哪个楼里,谁跟谁是一起住的,哪个楼里几个人,也都摸得一清二楚。
除了细节的观察,南风每日看的最多的还是那座石塔,石塔只有一个门,是个朱漆木门,门上有锁头,这种锁头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八岁时就能用铜丝捅开,他发愁的是门枢,这种木门的门枢都是坐在石座上的,在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咯吱之声。
细想过后,他想到了办法,用油来润滑,动手之时要带上灯油,把门枢下部充分润滑,上面门枢润滑不便,可以在开门时尽量向下摁压门扇,这样开门时便不会发出声响。
但这还不够,开门声是非常敏感的,一旦发出声响立刻就会引起众人警觉。
观察过后,南风想到了解决办法,这里的僧人辰时前往斋堂吃饭,一刻钟多一点就会回返,留守的两个僧人会去吃斋,时间也是一刻钟多一点,自辰时三刻到午时的这段时间是佛光禅院僧人最为松懈的时候。
这些僧人都习惯于晚上静思参禅,加之要保护舍利子,故此他们在晚上最为警觉,但吃过饭到中午的这段时间他们通常在打盹儿,俗人通常是午后困倦,那是因为俗人于午时进餐,而僧人是在辰时吃斋,吃饱了饭,又是青天白日,他们最为放松,也最为困乏。
佛光禅院里的僧人通常都在这个时间去茅房,茅房位于禅院东南方向,由于只有一处茅房,十九个僧人就会在不同的时间去茅房。
东北方向的木楼里住了三个僧人,他们所住木楼的门枢开门时声音较大,而他们出来之后,前往茅房走的是别人屋后,可以在他们开门的同时拉开石塔的朱漆大门,这样相对安全。
回住处休息的时候,南风都会亲自喂养西屋的那两只猫,胖子只负责给猫寻找食物,但喂的时候是他喂,这么做是为了与猫培养感情。
“你真抠门,就不能买点鱼肉回来。”南风捏着耗子尾巴,胖子给猫寻找的食物都是耗子,春天缺粮,人都吃不饱,耗子自然也瘦。
“它们就爱吃这个。”胖子自门外搓洗着衣服,衣服是南风的。
喂了几天,南风与母猫混熟了,抱着去了西山,自西山不同位置进行停留,以食物挑逗,让猫发出叫声,为的是让禅院里的僧人熟悉猫的存在,以免他日动手时出现一只猫会显得突兀。
连续一个月,南风每天都往西山跑,他不着急,胖子急了,“都一个月了,你还没摸出门道啊。”
“现在只有两成把握。”南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两成?”胖子咧嘴,“都忙活了一个月了,才两成啊。”
“我如果有太玄修为,直接进去给你抢出来都成,但我没有。”南风摇头说道,一件事情是容易还是困难,并不取决于事情本身,而是取决于做这件事情的人有着怎样的能力。
胖子很矛盾,他又想学八部金身,又不想南风这么辛苦,最主要的是他一点忙都帮不上,本想让南风收手,又怕南风骂他没志气,犹豫过后便说了些感谢的客气话。
南风继续抱着那只母猫去西山,见它肚子大了,便将那只公猫放了,只留这一只。
胖子仍然每天抓老鼠,南风带了那些老鼠前往西山,自外墙底部寻了处天然缺口,将耗子放了进去,这些小东西会到处乱跑,也会发出噪音,可以给那些心静如水的老僧制造一些困扰,习惯并无视那些轻微异动。也可以令他们晚上不得安宁,次日上午更加困乏。
他能力有限,大的事情也做不了,只能一毫一厘的积攒,慢慢扩大胜算。
时间一长,母猫就熟悉了西山的环境,南风就将它留在了那里,每日过去带点食物给它,带食物是为了保持与猫的亲近,但他也不多带,他早晚都要离开,不能让这只猫过分依赖他。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南风确定了动手的时辰,巳时二刻。
路线是自西山翻过围墙,经小径前往禅院,自禅院茅房出发,经过东南木楼向西北方向移动,靠近石塔。
然后打开朱漆大门,拿走舍利子。
时间太短,没有足够的时间逐层拓印,只能连舍利子一起拿走,他有高玄修为,便是携带百斤重物也不困难。
自茅房前往石塔的这段距离要用特殊步伐行走,左脚要拖地,这是因为他要模仿住在西北木楼里其中一个老僧的步伐,以此混淆途经木楼僧人的视听,让他们以为是西北木楼的那个老僧自茅房回返。
实则西北木楼里住了两个老僧,但另外一个老僧行走之时没有明显特点,没有特点反倒是最难模仿的。
第一百零六章 决胜千里
若是得手,出来之后便往西走,此时步伐就要偏重,正北有个老僧,此人较为肥胖,要模仿他,带了重物,也只能模仿他。
但此人住在正北木楼,要想往西走就得有合理的理由,这时猫就会派上用场,猫是认识他的,到时候猫会叫,而他则要发出声音驱赶,声音要模仿那肥胖老僧,但他不知道那老僧是怎样的语调。
若是一切顺利,就可以假装驱赶野猫,向西进入塔林。
一旦进入塔林,就要往西北方向移动,借着塔林的掩护,自正西和西北两处木楼僧人的视线死角进入树林,进入树林之后继续往西北方向移动,那里有一棵大树位于围墙东面,可以借着大树的掩护翻墙而过。
到得此时仍不算大功告成,还得设法藏匿八重宝函,八重宝函很是沉重,带着它逃走多有不便,只能将它暂时藏匿在安全区域,等事后再来挖取。
藏匿宝函的地方需要寻找,藏匿之后的逃走路线也得确定,不能留下蛛丝马迹,不然会被对方循迹追踪。
藏匿地点的选择很费心力,若是舍利子失窃,佛光寺会有两种可能,一是密不外传,仅限高层知晓,封锁消息的同时暗中追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公之于众,举全寺之力进行寻找。
若是后一种情况,藏匿地点就要非常谨慎,因为对方可能猜到窃贼会因为八重宝函太重而将它就近掩埋。佛光寺有五六百僧人,可以轻易寻遍周围这几处山峰,埋的稍有破绽,就会被他们发现。好不容易偷出来,又被人找回去,那就背时到极点了。
但是将八重宝函带走也不太可能,此物太重,带了肯定会影响速度,自茅房迈步开始算起,半刻之后就会有人途经石塔前往茅房,届时就会发现舍利子失窃,也就是说他要在这半刻钟之内盗走舍利子并逃走,时间太短,根本不可能带走,还得埋。
最终南风选定了一处掩埋地点,西山有一条乡人偷薪走出来的小路,掩埋地点就在小路中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要想做到安全,还要注重细节,直接挖坑埋了会留下新土痕迹,得选石板一块,上覆两寸泥土,泥土上要有杂草附着,一旦得手,掀开石板将八重宝函藏匿其下,然后放下石板,石板上的杂草就是最好的掩护。
选石板,挖坑,覆土,移栽杂草,仅这一个环节就用去了南风三天时间,之后还要等待石板上的杂草长大。同时还要防止在掀开石板时泥土和杂草会脱落,还要以树皮拧细,穿过杂草茅根将泥土和杂草与石板紧密连接。
选好了藏匿地点,南风又开始准备逃走路线,一旦发现舍利子失窃,寺庙内众人立刻就会通过行窃手法判断出偷走舍利子的人没有很高的灵气修为,他们极有可能自各处设卡盘查,故此,在动手之前,应该将胖子先行遣走,让他自远处等待,事成之后快速离开,与胖子会合。
逃走路线很难选择,由于丢的是命根子,佛光寺势必会玩命的寻找,他在逃走时难免会留下踩踏痕迹,若是他们发现树上有断裂的树枝,怕是会根据树上的痕迹判断出他的灵气修为,由此缩小寻找范围。
观察过周围地形之后,南风决定铤而走险,走水路,此处西南有一条江河,流向正东,那条江河水流湍急,随流而下可以快速离开。
决定走水路,南风就沿着河流向东勘察了两百里,他得确保前方水道没有悬崖,不摸底细就跳进水里,万一有个巨大的瀑布就后悔莫及了。
水道的流经区域也决定了与胖子在哪儿会合,向东两百里有一处名为显郊的镇子,那里可以作为会合地点。
到了这里还不算完,南风还进了镇子,确定镇子里有一处客栈,这才原路回返,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胖子曾在佛光寺挂单,又曾被佛光寺驱逐,他是可疑对象之一,若是佛光寺打听过后知道他们曾在宿州住过,又在事发之后不见了,就会极力追踪二人。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佛光寺用心寻找,别说两百里了,就算跑出两千里都能被他们找到,一旦被找到,他们要有不在场的证据,要想有不在场的证据,就必须与胖子一起离开宿州,步行前往显郊镇住店,住店时最好做一件引人注意的事情,让那里的人知道他是和胖子一起住店的。
随后可以假装生病,用被子做一个假人,让胖子伺候汤药,让伙计朦胧见到,如此一来,就能证明这几日他在显郊,而且是卧病在床。
到此仍不算完,逃走时跳进水里不能用灵气御寒,得让自己受染风寒,届时追踪之人若是赶到,就看不出破绽了。
确定了计划,南风一遍又一遍的推敲,模仿左脚拖地僧人的脚步用了半个月,但令他苦恼的是他在西山,虽然能看到佛光禅院,却无法听到那肥胖僧人说话,听不到他说话自然就无法模仿。
苦思之下,南风终于想到了办法,亲身前往佛光寺,捐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虽说众生平等,但捐钱多的信徒能被获邀前往斋堂吃一顿斋饭,当日获邀吃斋的有五个人,吃饭的地点在斋堂旁边的房间,那里是接待居士的地方,南风坐在靠外的位置,将窗纸戳破,留心观察,等到那肥胖僧人路过时,起身推开了房门,“不小心”碰到了那肥胖僧人,终于听到后者说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随后南风没有再与任何人交谈,离开寺庙之后自无人处静心琢磨,将语调的特点牢牢记住,努力模仿,以求乱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何为东风,确定舍利子的位置就是东风,很多寺庙都有地宫,重要事物往往藏在地宫,动手之前得确认舍利子是放在石塔内部,还是放在石塔下面。
但要想确定这一点,就必须等僧人打开那道朱漆大门,舍利子是圣物,也不轻易示人,胖子所说的腊月初八是佛祖证道之日,可能只有到了那一天大门才有开启的可能。
但此时是四月初,离腊月还有八个月,到了那时山中草木就落叶了,也无处藏身了。
既然无法求证,就只能推断估算,地宫都是藏东西的,石塔这么明显,便没有藏的必要,石塔下有地宫的可能性不大。
石塔内部有机关的可能性也不大,这些高僧就是最强有力的保护,连他们都保不住舍利子,多几个机关也是白搭。
思虑过后,南风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动手。
在动手之前,南风又将细节推敲了一遍,忽然想起正北山中还有一处钟楼,那里居高临下,能够看到佛光禅院里的情况。
想及此处,南风暗暗后怕,细节决定成败,幸亏动手之前想到了这一点。
但观察过后,他没有了顾虑,此时山中草木已经吐绿,自钟楼里看不到禅院里的情况。
即便决定动手,南风仍然等了三天,这是为了让母猫产崽。
三日之后,万事俱备,南风与胖子离开宿州,前往显郊。
去到显郊,投店,要想引人注意很简单,“捡”到二两银子,交给店主寻找“失主”,然后咳嗽几声。
投店之后暗中离开,赶回佛光寺。
抱猫翻墙,经小路到茅房,自茅房拖脚走到石塔。
打开铜锁,去二层拎上黄布包裹的八重宝函,出来向西,放下猫,猫叫,向西驱赶。
进入塔林,不用灵气,凭借体力翻墙而过,与猫道别,向西移动。
掀开石板,藏好宝函,奔至江边。
纵身入水,随流而下,回到显郊,卧病在床……
第一百零七章 处理善后
南风回来之后胖子就急切的追问此行结果,但南风只是不答。
“你倒是说啊,到底偷到没有啊?”胖子给南风端药,这几天他一直在熬药,但熬好之后就偷偷倒掉,此番不用倒了,南风真病了。
南风摆了摆手,示意不喝。
“怎么了,没偷到吗?”胖子追问。
南风看了胖子一眼,没有答话,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追来,若是对方真的找了过来,胖子的言行举止瞒不过佛光寺僧人的眼睛,担心胖子心虚露出马脚是他不告诉胖子是否得手的主要原因。
“偷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胖子心急如焚。
南风摇了摇头,“事情不太顺利,等我病好之后再跟你详说。”
胖子还想追问,但南风翻了个身,不再与他说话。
南风分不清自己此时是如释重负还是后怕不已,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自人家眼皮底下偷走了舍利子,虽然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刻钟,但是在这一刻钟里他随时都可能被对方发现,自动手到跳进水里他都高度紧张,此番终于松懈了下来,当真是身心俱疲,力竭虚脱。
见南风躺倒,胖子端走了那碗药,又去院子搬了柴草,回来将土炕烧热。
没过多久南风就昏昏睡去,这几个月他一直在谋划此事,而今终于得偿所愿,身心俱疲的同时也感觉浑身轻松。
南风是下午申时赶回来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二更,他体内有灵气存在,哪怕不曾刻意运转灵气,体内灵气也会自动为他驱寒疗伤,一觉醒来,风寒已经好了个七八分。
胖子正在炕前坐着小板凳打瞌睡,南风也没叫他,而是重新闭上眼睛思虑下一步的打算。
他从不低估他人的智慧,即便他顺利盗走舍利子,对方也有可能根据蛛丝马迹将他列为嫌疑对象,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此时正在追寻他和胖子的下落。
就算此时有机会走的更远,他也并无远走的打算,对方若是存心找他,他们不管走到哪儿都会被对方找到,躲闪远避会令对方更加起疑,还不如留在这里等对方到来。
第二天,一切如常,佛光寺的人并没有找来。
南风默然躺卧,他此时距离宿州有两百里,即便对方发现了蛛丝马迹,也需要一路打听才能找来,此时对方可能正在来时的路上。
第三天,佛光寺的人还没有寻来。
南风仍然躺在炕上,胖子见他寡言少语,只当他筹备多日功亏一篑,不但没有埋怨,反而一直在说话宽慰。
南风也不答话,此时仍然处在危险期,不可掉以轻心。
第四日,佛光寺的人还是没有找到这里,南风心头略轻,隔了这么久,对方并没有找过来,就说明对方并没有发现很大的疑点,也就是说对方没有发现此事与他有关的直接证据。
第四日傍晚,前厅的伙计唱堂,“两位大师,里边请,你们是吃饭还是打尖儿。”
伙计的声音很大,故此南风能够听到,通过伙计的吆喝声,他知道来了两个和尚,但那两个和尚说的什么他就听不到了。
“外面好像来了俩和尚。”胖子说道。
“不用管他。”南风随口说道。
等了片刻,不见伙计的声音,南风知道外面来的是佛光寺的僧人,原因很简单,寻常的和尚不管是住店还是吃饭,伙计随后都会高声唱出来,伙计没吆喝,就说明这两个和尚既不是住店又不是吃饭,而是有别的事情。
又等了片刻,伙计跑到了后院,“两位客官,外面有两个大师想见你们,你们是见还是不见?”
“哪儿来的大师?”胖子瓮声问道。
“是宿州佛光寺的僧人。”伙计说道。
“不见。”胖子被佛光寺撵了出来,心中有气。加之不晓得南风已经得手,故此自以为清白,底气也足。
“请他们进来吧。”南风接话。
伙计见南风同意,便回到前厅,带了两个僧人过来。
这是两个中年僧人,南风并不认识,二人到来之后自报家门,然后问了胖子几个问题,先问胖子之前为什么被撵了出来,又问胖子近期的行踪,再问胖子与南风的关系。
二人在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很沮丧的,一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神情,有例行公事的意味。
胖子被佛光寺撵了出来,自然对他们没有好脸色,反问对方凭什么审他。
那两个中年僧人对他也很客气,便告诉他佛光寺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他们正在苦苦寻找。
胖子很惊诧,就问对方丢了什么。
那两个中年僧人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坐在炕上的南风,摇头过后没有回答胖子的问题,也没有再逼胖子回答他们的问题,唱了声佛号,起身告辞。
眼见对方要走,南风就假装责怪胖子待人无礼,随后代替胖子回答了对方的后两个问题,他是胖子的朋友,二人之前本来住在宿州,八天之前离开宿州前往别处讨生活,走到这里他染上了风寒,就一直滞留此处,至今已有五天了。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习惯,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舍利子失窃之后佛光寺炸了锅,所有有嫌疑的人都在被追查之列,胖子此前曾在佛光寺挂单,被逐出山门,也有偷盗报复的动机。
但二人并不认为眼前这两个半大小子有本事偷走舍利子,这满屋子的药味说明南风真的病了,加之伙计对二人住店时间的描述,二人也有不在场的证据,如此一来便打消了对二人的怀疑。
出门之后,其中一个僧人蹲下身,捏起少许胖子倒在门旁的药渣,看了看,扔掉药渣,与另外那个僧人一起走了。
南风自然知道那僧人为什么看药渣,对方在确定那些草药是治什么病的,那药没问题,就是治风寒的。
二人走后,胖子凑了过来,“那东西是不是让别人半道儿给截了?”
“什么东西?”南风反问,此前他只告诉胖子事情并不顺利,却没有告诉胖子出了什么变故。
“那个啊。”胖子压低了声音。
南风躺了下来,没有接话,这时候那两个僧人可能还没有走远,得提防他们折返回来听墙根儿。
眼见胖子急的抓耳挠腮,南风便冲他使了个眼色,“我饿了,你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吃的,让他们送点过来。”
胖子见南风眼神有异,立刻会意,起身出门去了前厅。
没过多久,胖子回来了,反手关门,“他们走远了,快说,快说。”
“东西我给你搞到了。”南风笑道。
“真的呀,那你这几天哭丧着脸,跟死了爹一样,敢情是戏弄我呀。”胖子骂道。
“我若跟你说了实话,你刚才还能这么硬气?”南风笑问。
“你也太小看我了。”胖子这话没什么底气,他虽然也不蠢钝,但跟南风比起来,他的确算不得机灵。
“东西呢?”胖子追问。
“在安全的地方,等风声过了,咱们再去拿出来。”南风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胖子将茶壶拿给南风,自炕前搓手踱步,兴奋的语无伦次,“哎呀,哎呀,没想到啊,好东西呀,哈哈,好,好,真好。”
“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南风郑重叮嘱。
“好好好,你放心吧,”胖子凑了过来,“你也真够大胆的,你就不怕他们找来呀,还敢住客栈。”
“该来的早晚会来,咱们一直住在这里,说明咱们不心虚。”南风对着壶嘴喝水。
“还是你想的周全,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胖子问道。
南风将水壶还给胖子,“他们前脚刚走,咱们后脚就离开有点不妥,再住两天,两天之后再决定去处……”
第一百零八章 如虎添翼
“好,那就再在这里待两天。”胖子现在对南风佩服的五体投地,南风说什么就是什么。
“般若神功是一门什么样的功夫?”南风问道。
“龙空寺的般若神功?”胖子反问。
南风点了点头,“是武功绝学还是练气法门?”
“这两种怎么分?”胖子不明所以。
“武功有招式,练气法门没有。”南风说道。
“有,般若神功有招式,十八招。”胖子答道。
南风点了点头,短时间内是无法取回舍利子的,眼下又无事可做,与其消磨时间不如趁机帮胖子再把般若神功搞到手,八部金身只是与金钟罩相似的防御功法,行走江湖单是不怕挨打还不成,得攻防兼备才行。
胖子猜到南风想干什么,摆手说道,“还是算了,咱们的运气不可能一直这么好,别去了。”
“我靠的可不是运气。”南风笑道。
“龙空寺离这里好远啊。”胖子说道,龙空寺在西魏西南,而二人眼下在东魏地界。
南风没有接话。
胖子又道,“有这一样儿就够了,你就别惦记着我了。”
南风还是没有接话,胖子这么说只是因为不好意思,实则他是想学的,若是能将八部金身和般若神功都学到手,胖子这辈子就有了安身立命,叱咤风云的本钱。
“你想吃啥,我让他们做去。”胖子站了起来。
“就这么定了,回西魏。”南风答非所问。
“真不用,有什么适合你练的功夫,咱们找去。”胖子推辞。
“你只有学会了八部金身和般若神功,才能帮我找到我想练的功夫。”南风说道,十年之后他就要重回太清宗,届时单靠太清宗的太玄真经是没有胜算的,只能寄希望于龟甲天书,他虽然知道龟甲天书分散在什么地方,却没有能力前往获取。要想前去寻找,自身必须具备居山以上修为,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胖子就是最佳人选。
“你想练什么功夫,说说。”胖子好奇的问道。
“我要学的那门功夫藏宇宙之妙,罗天地之理,乃万法之源。”南风借用天元子当初说过的话,“但这门功夫很难获得,需要跋山涉水,四处搜寻,靠我一人之力远远不够,届时还得靠你帮我,你不学般若神功怎么帮我?”
“好,听你的,你说的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先上。”胖子拍着胸脯。
“走,吃饭去。”南风笑道,胖子是个实诚人,受人恩情并不止于嘴上道谢,而是迫切的想要报答,感恩只是下品,报答才是美德。
二人去前厅吃饭,南风身上还带有不少银钱,但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胖子饭量又大,他便不敢太过大手,只要了些充饥抗饿的火烧。
饭后,南风打坐练气,胖子也闭眼坐着,这是他在龙空寺养成的习惯,动辄就闭眼坐着,美其名曰冥思,说白了就是出神发愣,思不了多久就会打呼噜。
次日,二人无所事事,胖子让灶下烘了些干粮,准备次日早上动身西行。
当日傍晚,店里来了两个武人,三四十岁,身形高大,一个拖着熟铜大棍,一个扛着斩马大刀。
这两个武人住在了二人隔壁,也没有去前厅吃饭,而是叫了饭菜在房中吃,二人随身带了酒囊,吃喝之时也有交谈,先是说北国天气寒冷,二人耐受辛苦。再说北国女子虽然身形婀娜,肌肤却没有南国女子细腻。随后又说幽州离此还有两千多里,路又不熟,要走快些,若是过了六月。天蝉就脱壳,怕是逮它不着了。最后说的是些粗言秽语,酒后无德动了淫心,便离开客栈寻娼亵妓去了。
“可算走了,吵的头疼,咱也早些睡吧,明天还得赶路。”胖子打了个哈欠。
“这两人是自梁国来的。”南风说道。
“管他打哪儿来。”胖子不以为意。
“千里迢迢渡江北上,捉的那蝉必不是寻常之物。”南风缓缓摇头。
“管他呢,跟咱们有啥关系。”胖子扯被躺倒。
南风吹灭了灯烛,却并没有闭眼休息,去年冬初在太乙山中他遇到了诸葛婵娟,那时诸葛婵娟的师父师娘正在捕捉龙齿天蚕,与诸葛婵娟在一起时诸葛婵娟曾向他提过包括龙齿天蚕在内的五大奇药,其中就有一味虎皮天蝉。
据诸葛婵娟所说,那虎皮天蝉可以强壮身躯,大力开山。先前说话的那两个武人身形高大,用的都是重兵器,那虎皮天蝉对他们最为有用,这二人翻山越岭的赶往幽州,极有可能是冲着虎皮天蝉去的。
想及此处,南风就碰了碰胖子。
胖子睡觉打呼噜,南风晚上经常拨他踹他,他也习惯了,也不醒,翻了个身,继续睡。
南风又用力推了胖子一把,胖子睡的迷迷糊糊,含混嘟囔,“干啥?”
“你又有造化了。”南风说道。
胖子闻声睁眼,“啥?”
南风低声将虎皮天蝉一事简略告知,随后说道,“那东西对你有用,我想去碰碰运气。”
胖子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
“你不想要?”南风问道。
“好东西谁不想要?但这事儿跟佛光寺那事儿不一样,这事儿知道的人多,咱去了就不是偷了,这可是明抢,明抢咱俩抢的过谁呀?”胖子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胖子的顾虑不无道理,那两个武人虽然长的高大,却不是高手,他们都知道的事情怕是别人也知道,赶去幽州极有可能是磨脚费鞋,白跑一趟。
“去也行,”胖子忽然改变了主意,“波若神功是龙空寺的,总偷东西也不好。你说的那东西是没主儿的,得了也就得了,不过咱可说好,就算搞到了也是给你,我不要。”
“我要它干嘛?”南风摇头。
“我要它干嘛?”胖子曲臂,展示粗大的胳臂。
“你先睡吧,容我仔细想想。”南风说道。
“好。”胖子瞬间找回了睡意,躺倒就睡,那叫一个快。
胖子睡下之后,南风起身去了趟茅房,回来之后发现隔壁房间落了锁,估算时间,那二人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便捅开那锁,闪身进门。
房中酒气很重,桌上是残羹冷炙,二人的兵器带走了,但包袱留下了。
解开其中一个包袱,发现里面是几身换洗衣物,没有银两,也没有其他事物。
解开另外一个包袱,里面还是衣物,也没有银钱,不过在其中一件衣服的内兜里南风发现了一张布条,布条很窄,还打卷儿,想必是飞鸽传书,上面字也很少,不过二十,“已查明奇物蛰于麒麟山,早到共图之。”
看罢布条,南风将布条放了回去,将包袱恢复原样,轻声出门,挂锁离开。
回房之后,南风静心思虑,眼下有两个去处,一是西行,回西魏,去龙空寺谋求般若神功,说谋求是比较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偷,偷肯定不对,但二人都是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人物,没人帮忙,也没东西跟人家换,不偷也没别的法子。
还有一个去处就是往东北方向走,去幽州谋取虎皮天蝉。
这两件事情难度都很大,但虎皮天蝉的难度更大一些,般若神功有处可求,而虎皮天蝉可遇不可求,虽然目前尚不清楚虎皮天蝉药效如何,但它既然与龙齿天蚕同为上古五大奇药,必然亦是神奇之物。
综合权衡,南风还是倾向于改变行程,赶去幽州,能搞到最好不过,胖子将会如虎添翼,即便谋之不得,也顶多浪费一些时日,再赶去龙空寺也不迟。
不过幽州离此有两千多里,一来一回就是四千里,路途遥远,跑一趟也不容易,动身之前得确定对方所说的天蝉就是他认为的虎皮天蝉,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品种……
第一百零九章 北上幽州
想要确定对方所说的天蝉就是虎皮天蝉并不容易,知情的只有那两个武人,除非二人主动说出来,二人若是不说,也不能前去追问。
南风一直没睡,他在等那两个武人回来,三更,外出寻欢的二人回返,二人并没有发现有人进过他们房间,但二人也没有再谈天蝉之事,说的都是花柳淫事,甚是粗俗。
谈话持续了一刻钟,然后隔壁房间就没了动静,想必是睡着了。
偷听无果,南风甚是发愁,闭眼苦思,四更时分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自脑海里推敲之后感觉此计可行,这才放松睡去。
胖子睡得早,起得也早,五更不过就起来了,催着南风上路。
南风道声等等,再度睡去。
卯时,胖子又催,南风起床下地,洗漱之后又回到炕上坐了下来。
“不走还等啥啊?”胖子问道。
南风指了指隔壁。
胖子压低了声音,“你想干啥?”
“一会儿你少说话,见机行事。”南风低声说道。
胖子听的一头雾水,刚想发问,却被南风抬手阻止,隔壁的二人起床了。
那两个武人可能急着上路,起床之后也没有洗漱,带上包袱兵器开门离开。
等到二人离开了客栈,南风自柜上结了账,然后与胖子一起出门。
此时那二人已经走到了东面巷口,南风快步行走,胖子在一旁大步跟随,“你走那么快干啥?”
南风快步向前,不曾答话。
胖子步子大,跟的也不辛苦,但他不明白南风为什么走的那么快,便又问,“你急着干啥去?”
此时离那两个武人已经不过三丈远近,南风高声答道,“似你那般慢吞吞,何时才到幽州。”
南风话音刚落,那两个武人同时止步回头,看着南风的眼神多有狐疑。
南风并不减速,行走之时再度催促,“快些走,到得麒麟镇我还有要事要做。”
二人一听麒麟镇,神情骤变,其中一人探臂扬刀,挡下了南风。
南风大喜,他先前言语就是为了让二人拦他,但还是得装作惊诧,“你干嘛?”
“你去麒麟镇作甚?”那壮汉瞪眼发问,语气很是凶狠。
南风皱眉看他,并未答话,其实有没有麒麟镇这个地方他都不知道,说麒麟镇是因为昨天那布条上有麒麟山这个地名儿。
“大爷问你话呢,聋啊?”壮汉抬高了声调。
胖子见南风被人拦下,怕他吃亏,想要上前说话,却想起南风先前的叮嘱,便站在后面不曾上前。
“你想干什么?”南风并未示弱。
“我问你去麒麟镇做什么?”壮汉又问。
南风没有答话,他得慎重拿捏尺度,既不能激怒对方,又不能回答对方的问题。
那壮汉见南风不答,又歪头看了胖子一眼,见胖子长的五大三粗,便冷哼了一声,“就凭你们也想过去插上一脚?”
胖子闻声,误以为对方知道了二人的打算,面色大变。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南风说道。
“天蝉是我们囊中之物,不想死就离远点儿。”壮汉阴声恐吓。
“天蝉?什么天蝉?”南风追问。
“虎皮天蝉!”壮汉鼻翼抖动,神情煞是吓人。
“什么虎皮狗皮的,没听过,我们就住在麒麟镇,我们是跟镖队来省亲的,现在要回去了。”说到此处,南风转头看向胖子,“去镖局喊我三叔,让他多带几个镖师过来。”
胖子只是反应慢些,却并不愚蠢,此时已经知道了南风的意图,指着那二人高声说道,“你们都给我等着,有种别走。”
那使铜棍的壮汉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了胖子,与此同时摁下了另外那壮汉的斩马刀,笑道,“哈哈哈哈,我兄弟与你们说笑呢,我们也要去幽州,正好同路,咱们可以结伴同行。”
“哪个跟你同行?”南风拉着胖子大步离开。
二人自后面跟了上来,用棍之人问道,“小兄弟,你真是幽州人氏?”
“我们的口音你还听不出来?”南风随口反问。他和胖子是西魏人氏,与本方口音不同,而这两个武人是自南国来的,他们昨夜曾说过路径不熟,那便说明他们没去过幽州,两个没去过幽州的南方人,怎能听出二人是哪里的口音。
见南风底气十足,两个武人疑心尽消,好声说话,请求与二人同行。
南风自然不会答应,他压根儿就不认识路。
那两个武人见南风不愿带路,便退而求其次,询问前往幽州有无捷径可走。
南风故意不说,直到其中一人拿了块碎银子,方才给二人指了条“捷径。”
于是,二人往东拐上了小路。
两个武人先行,南风和胖子也走上小路。
那二人见南风和胖子也走了这条路,便不疑有他,大步先行,很快消失了身影。
待得二人走远,南风拉着胖子转身就跑,重回大路,边跑边笑。
“他们又没得罪咱们,你坑他们干啥?”胖子还真是个实诚人。
“我这是救他们,那虎皮天蝉是极好的东西,垂涎之人必然很多,他们两个算不得高手,去了也是送死。”南风笑道。
“别笑了,快跑吧,若是让他们抓到可不得了。”胖子加快了速度。
但胖子没有灵气修为,跑不多远就气喘吁吁,于是南风也慢了下来,陪着胖子快步行走。
行出二十几里,前方出现了镇子。
由于昨夜不曾打听路径,南风进了镇子便打听去幽州怎么走,未曾想那路人竟然指了一条与他先前指给那两个武人完全相同的路径。
南风不信,又寻人打听,回答也是一样,他先前指给那两个武人的路径竟然是对的。
胖子哈哈大笑,乃至岔气。
撇嘴之后,南风调头回去。
“你若是担心错过时节,咱们还像上次那样买辆马车吧。”胖子说道。
“还有一个半月,来得及。”南风说道。
胖子此时心情很好,虽然走了冤枉路,却好过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对方追上来。
回返之时南风一直没有说话,胖子说的上次是他躲避太清监视的那次,也是在那次白衣女子现身与他道别,那白衣女子是天元子的红颜知己,此女是什么来历他不得知晓,不过她知道七人之中有上人蛰伏,这就说明她比天元子要高明一些。
天元子只是知道七人之中除了他和胖子,其他人的天赋都很好,却并不知道大眼睛是下凡的仙人。不过也说不准,天元子双目已瞎,这不但影响了法术的施展,可能还会影响他的辨识。
胖子见南风一直不曾说话,便问道,“你在想啥?”
“没什么。”南风随口说道,他此时想的是那个白衣女子,也就是他的师娘究竟是什么人,此人穿的不是道袍,也不是武人衣服,但她却有能力隐藏在太清山,若不是当日她在山路上打碎了对方的一个药瓶,他便不能识破对方的阴谋。
但此时那白衣女子已经离去,听对方的语气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不过就算她不再出现,他早晚也会知道她的身份,还有与她与天元子之间的恩怨交集,他要为天元子正名,就必须弄清楚这些。
小路东行三十里,上得官道,官道是一国主道,沿着官道一直向北,就能赶到东北诸州。
由于先前绕了路,二人便错过了宿头,好在此时已是四月中旬,露宿野外也不很冷。
胖子晚上视物不清,南风便捡了柴草,刚想点火,北方三里之外就传来了一声惨叫,是男子的叫声,凄厉绝望。
胖子闻声色变,“好像是那个拿刀的。”
南风点了点头,先前的惨叫虽然有些变声,却仍能听出是那两个壮汉之一。
“怎么办?”胖子问道。
“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南风将火捻子递给胖子,“先别急着点火。”
胖子尚未答话,北面又有声音传来,这次是女子的笑声,阴森诡异,“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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