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琴仙少女
作者:祝家大郎|发布时间:2024-06-28 23:34:38|字数:41677
教派这种组织,有一种控制人心的能力,比普通的江湖势力难缠,教派里真正的信徒,也比一般江湖人悍勇许多。
在这方面,徐杰多少有些顾忌在其中,这也是徐杰口气中的无奈。
摩少阳有一种自信,这种自信来自如今摩诃教内的人才辈出,其实也来自所谓信仰,他听得徐杰那没头没尾的无奈之语,手中的剑微微在身侧横了起来,也没头没尾问了一语:“血刀堂在杭州?”
徐杰并不答这一语,而是也问道:“摩护法是西宁州人?”
徐杰问完这句话语,也随着摩少阳那般把刀横了一下,其实这就是准备动手的预兆。
摩少阳看着徐杰,头前他见得满场先天好几个,倒是并没有把徐杰真正当回事,此时才发现满场众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唯有徐杰站在最头前与他说话,原来这个年轻的徐杰才是这么多人中的话事人。
摩少阳多少有些惊讶,看着徐杰横刀的动作,脚步微微往后退了退,扫视一番头前,回头又看看己方那些人,答道:“本护法兰州人。”
兰州与西宁州,都是边境之地,几方势力交汇之处,兰州自然是大华境内,北有拓跋,南是吐蕃,往西有回纥。
徐杰又问一语:“摩诃可是在兰州?”
摩少阳陡然有些紧张起来,似乎发现了徐杰问这些话语的目的,并不再答,而是说道:“你是血刀堂何人?”
徐杰没有听说过摩诃,因为摩诃久不出世,但是摩少阳听说过血刀堂,因为血刀堂大名鼎鼎,虽然远在兰州的摩少阳也并不如何了解血刀堂,但是这个名声,多少有些听闻。
徐杰问这几句话语自然是有缘故的,就是想弄清楚摩诃到底在哪里,如果仇怨结了,总要冤有头债有主,总要知道到哪里去寻自己的敌人。见得摩少阳避开话题不答,徐杰大概也了然于胸了,如今这摩诃,十有八九真在兰州了。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徐杰也不多说,直白开口:“血刀堂徐杰,摩护法,与你最后商量一事如何?”
“说。”摩少阳简短答道。此时的摩少阳,心中真起了忌惮。事情多是如此,狠厉都耍了,威胁的话语也说了,起不到作用,那就是刀兵相见,真要起拼杀,此时的局面,由不得摩少阳不忌惮。
所以摩少阳也转身点头与身后之人示意了一下,这个示意,大概就是需要搬救兵了,摩诃东来,可不是只有摩少阳一人,摩诃先天五个,来了三个,摩少阳是领头之人。还有玄武门与朱雀门的门主,两人都是先天。
已然有人从人群慢慢退出而走,徐杰也看在眼里,并不阻拦,而是口中说道:“摩护法从兰州来,不若此时回兰州去如何?拓跋回纥吐蕃,乃是外敌所在,摩护法是汉人,不若就往敌国而去,如此井水不犯河水?”
摩少阳终于是听明白了徐杰的意思,笑了笑:“哈哈……血刀堂当真不同凡响啊,那喽啰只是不让人进个林子,你却让我等连大华都不能进。看来你我是道不同,如何也难以为谋。起初东来,倒是想过要与那家豪强拼斗,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徐杰,你划下道来,我摩诃一一接下,摩诃无量,烈火焚心,世间苦厄无数,渡之不尽,唯有金行怒目,杀身成仁。”
最后几句话语,似是释门之人说的话语,却又不是和尚在说,这摩诃教义,显然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释门,难怪种师道说他们也拜佛陀。若真是释门,倒也好说,如今的佛教,早已不是唐之前的佛教,如今的和尚,大多真正回归了单纯的佛门意义,或者说真的多是苦修之人。这样的人,其实好讲道理,得道高僧,动手是其次,道理更重要。
但是摩诃显然不是释门,说出的教义之语,不免听得出一股狂热之感,教派一旦过于狂热,已经就不是道理能说通的了。
徐杰也就知道辩论是没有意义的,一语:“摩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条道,如何?”
摩少阳脸上少了忌惮,多是怒火与坚韧,剑往前一指,喝问:“谁来!”
徐杰已然起身而去,刀在空中,口中一语:“那就我来。”
那曹胜一边往后退,口中还大喊一声:“徐少主小心啊,此人武艺实在骇人。”
曹胜刚才听闻徐杰这个名字,已然知道徐杰是谁,此时人在后退,口中还出言去提醒,大概是知道一定要把这个善缘结下来,往后说不尽的好处。
徐老八瞪了曹胜一眼,说道:“滚到后面去。”
显然徐老八也知道曹胜算计了徐家,如今凭添一方大敌,对曹胜岂能还有多少好感?没有与之计较这些,已经就是心胸宽广了。
曹胜知道了徐杰是谁,自然也猜得出这位“八哥”是何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血手刀徐八爷,如此开口呵斥一语,曹胜吓得身形一抖,连忙低头往人群之后而去。
不论如何,这死局当真被曹胜逃了一遭,他算是走了莫大的运气。
刀法还是那刀法,摩少阳刚才与徐老八交过手,多少也熟悉了。但是再交手的感觉,已然不同。
徐老八是一种悍勇老辣,徐杰却是一种锐利,锋芒尽出的锐利。
摩少阳呢?摩少阳是一种偏激之感,并非是偏执,而是偏激!
人若长时间处于黑夜之中,就会发现月光越发的明亮照人,这也是眼睛的自我调节能力,当适应了黑夜,月光之下的东西也就不再那么黑暗。
稀疏的林子里传来阵阵风声,吹出一些鹤唳之音。
场中炸响连连,后面临官道的几处客栈,早已灯火通明,早已入眠的那些人,早已都被惊醒。
连带欧阳文沁也穿好了衣服出门寻来,她大概是实在放心不下,在小怜与几个徐家汉子的陪同下,打着灯笼而来,还未近前,就一眼认出了那上下翻飞的徐杰。
“啊!”欧阳文沁吓得一声惊呼,刀光剑影实在吓人,转头连忙去问云小怜:“小怜,夫君如何与人拼斗起来了?这当如何是好啊?快快去叫二叔八叔劝一下。”
欧阳文沁在文昌书院是见过徐杰与人比武的,但是比武是比武,听得比武二字,就能让人安心不少。如今出门在外,离家千里,与人兵刃相拼,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怜也抬头在看,口中却道:“夫人放心,二叔八叔都在,少爷可不会有危险,少爷武艺可是了不得的,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是他对手。”
云小怜在徐家长大,这几年对这江湖事有了不少了解,心中并不担忧。江南血刀堂的威势,云小怜一清二楚。
但是欧阳文沁看来不是这回事,因为那场面飞沙走石,炸响连连,甚至能看到寒光之下的徐杰,好似险象环生一般,总有兵刃贴着徐杰飞来飞去,让欧阳文沁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开口又道:“小怜,那人好生厉害,夫君怕是……怕是……”
说话之间,欧阳文沁的脚步急忙加速起来,直往头前去。
徐老八却已转头来看欧阳文沁,大概是老远就知道她来了,回头笑说一语:“侄媳妇,不必担忧,你且在此处看着,杰儿可了不得,待得再过十来年,江湖上只怕就寻不到敌手了。”
再过十来年,徐杰三十岁,江湖无敌手,倒也不知徐老八说得是真是假。
欧阳文沁并不放心,眼神一直盯着头前不远的拼斗,手在袖笼里握得紧紧,丈夫与人拼命,欧阳文沁这般的大家闺秀,想法与这些江湖儿女显然不同。
一旁有一个背琴的少女,也开口安慰道:“文沁姐姐不必担忧,若是文远哥哥不敌,且看老虎的厉害。”
话语说着,琴也卸了下来,竖在身边,老虎小姑娘大概也不是那种把江湖规矩当回事的人,徐杰若是不敌,这琴音当真就会激烈而起,伴随一道道劲力无声而去。
欧阳文沁回头看了一眼雷老虎,眼神立马就转向了徐杰。
小老虎似乎感受到了不信任,开口又道:“文沁姐姐,你莫要小看我,我可厉害得紧,不信……不信你问文远哥哥,他都……他都打不过我。”
老虎一言,徐老八便是哈哈大笑,又听得雷老头开口说道:“嗯,我家小老虎厉害得紧,徐小子当真打不过。”
这对爷孙一唱一和的,徐老八更是大笑不止,直觉得有趣,周遭不少人也笑出声来。
雷老头却还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对自己说出的谎言毫不心虚,似乎迎合自己的孙女比较重要。
小老虎也学着雷老头昂首挺胸,又道:“文沁姐姐,你就看着,看着我的厉害。”
大战的局面已然白热化,空中传来徐杰喊出的话语:“摩护法,且试我一招剁来砍去!”
这般的大战,徐杰还能说出试招的话语,也不知徐杰是真的这般信心非常,还是徐杰有意在起攻心之策。
摩少阳内心早已惊骇非常,这么个年轻的先天,本就让人惊讶,而今这么个年轻的先天,竟然与他打得不落一丝一毫的下风,摩少阳更是惊骇,那一点点轻视之心,早已去了九霄云外。此时听得徐杰要出绝招,由不得他不打起十二分心神,注视着那道刀光。
刀光真的来了,摩少阳经验十足,头前一刀挡完,已然知道不好,身形不断往后退去。
杨三胖看得徐杰用上了自己的绝技,拍着肚皮在笑,转头与徐仲说道:“徐兄弟,不若你让这秀才拜我为师如何?”
徐杰,杨三胖是看得上的,只是收徐杰为徒的想法,杨三胖有过,但是也打消了念头。此时杨三胖不知为何又起了这般的念头,时间一晃就是三年,杨二瘦也走了两年多。似乎杨三胖的心思也起了许多变化。
徐仲闻言笑道:“三兄,你若看得上杰儿,只管去教就是。”
杨三胖一本正经说道:“那不成,亏本的事情我可不做。龟儿子才做亏本的事情。”
徐仲笑而不语,似乎总觉得亏本的事情,这个胖子大概还是要做的。这胖子似乎真要当个龟儿子。
急退的摩少阳,面对那一刀“砍去”,瞬间之中,脑中不断想着破局之法,高手如此交战,退就已经失去了先机,想再从先机中翻转回来,何其之难。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两声大喊。
“护法,属下来了!”
“护法勿急,属下已到!”
随着呼喊之声,空中两个黑衣疾驰而来。显然这摩诃之人,也并不把所谓江湖规矩当回事。
呼喊之后,还听得一个女孩童声大喊:“文沁姐姐,你看我,你快看我,我打那空中飞来的两个人。”
竖着的琴,陡然横在了半空,音节激烈非常。
欧阳文沁当真转头去看,看得一双修长的嫩手在琴弦上只留残影。
还听得小老虎急切的话语:“文沁姐姐,你看不到,你快看空中,你看那两人。”
欧阳文沁被这小老虎说得一愣一愣的,又连忙抬头去看空中。
却也没有看到什么变化,显然那空中疾驰而来的两人是有一点变化的,身形左右扭动了几番,已然把雷老虎小姑娘的劲道躲了过去。
只是这种小变化,欧阳文沁哪里看得出来,早已是一头雾水,似乎还在想着小老虎显摆的到底是什么?
雷老虎终究是一个小姑娘,并不能真的威胁到先天高手。就如当初那般,也并未真的威胁到徐杰,当时近身的徐杰,看得这么一个小姑娘,也并未真的与她为难,最后只得捏了一下这姑娘的脸颊。
此时的小老虎,当真有些尴尬,本以为那两个疾驰而来的人会如林中的飞鸟一般,在自己琴声之下应声落地,哪里知道会是这般结果。
小老虎卖弄不成,失了脸面,更是着急,口中又道:“文沁姐姐,你再看,你再看。”
欧阳文沁已然来来去去在看了。
小老虎手在琴弦之上叮咚不止,那两个疾驰而来之人,已然就要落地,也不见有丝毫变化。
小老虎好似都要急哭了一般,琴弦的声音都失真了,能听到大力之下的杂音,音调也开始杂乱无章。
黑暗之中,却有一只手从小老虎的腋下伸到了琴弦之上,拨弄了两下之后,迅速收了回来。
本已杂乱的音调中,多出了两声轻微的杂音,连雷老虎都没有感觉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
唯有徐仲徐老八与杨三胖以及种师道四人转头往这般看了看,似乎感受到了一些异样。
随后就看得那两个马上要落地的人,身形忽然在空中一止,随后不明所以往后飞去,轰然落地,方才左右慢慢爬起,动作再也利落不起来。只是众人看不到两人脸上那种惊恐万分的表情。
徐杰这边,“砍去”早已用完,摩少阳已然尽落下风,招架有多,攻势全无。
还听得一个少女鼓掌叫好:“文沁姐姐,你看到没有,那两人被我打飞了。”
欧阳文沁此时看得徐杰再也不是那般险象环生的模样,没有了剑光在徐杰身上飞来飞去,心气大松,也见得那两个能在天上飞的人轰然倒地,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老虎妹妹厉害。”
小老虎一脸自得,把琴一竖,又是连连鼓掌,说道:“我……我是琴仙。文沁姐姐,你记住哦,我是琴仙。”
“对,我孙女是琴仙。”雷老头捋着胡须在笑。
徐仲笑而不语,徐老八却说道:“琴仙啊琴仙,好个琴仙,算是开了眼界,当真绝技不凡。”
杨三胖却凑到头前来,问雷老头:“诶,老头,这物事是怎么耍的?能不能把我刀飞出去杀人?”
雷老头还未答话,琴仙小老虎却答道:“大胖子,刀可飞不出去,飞出去了你就没有刀了。”
杨三胖低头又道:“小老虎,你教教我,你家老头子肯定舍不得教,你教教我。”
第三百零一章 赵王,讨封
“大胖子,你学不来。”小老虎似乎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胖子学不来,大概也是知道杨三胖连乐理都不通,自然是学不来的。
杨三胖有些失望,却也不离开,反复看着雷老虎身旁竖着的琴,兴许杨三胖也在怀疑是不是这张琴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地方。
那边的大战也快要落幕,落幕并非是已经能决出生死了,徐杰想一人单杀摩少阳,其实有些不太现实,因为摩少阳若是想跑,徐杰还真拦不住。徐杰有一招断海潮倒是可以单杀先天,但是断海潮在这种时候,用出来并不能达到想象中的威力,十有八九也难真的把摩少阳格杀当场。
说到底,也是这摩少阳当真不可小觑。只要摩少阳一心逃跑,徐杰还真没有多少办法。
此时的摩少阳已然开口:“徐杰,你血刀堂当真要管这般闲事?”
远处两个摩诃先天,已经受伤不轻,起身来也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去,犹豫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在不断关注着空气中的变化,那无形的劲道,实在太过骇人,此时这两人心中有一种恐惧之感,耳目不断来回寻找,想弄清楚刚才伤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摩少阳再开口说话,也是在做最后的努力,最后再来危险一番。
只是这威胁听到徐杰耳中,自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便听徐杰答道:“你们最好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教派,如同马蜂窝,虽然教派多在贫苦民众中比较有市场,但是就是这些贫苦民众,一旦信了邪教,就会疯狂。徐杰深知这一点,心中也没有要把摩诃一网打尽的想法。连大华与拓跋两个国家都没有把摩诃彻底覆灭,徐杰更不会想这种事情。
所以徐杰所想,就是尽量能把这些人赶走,如此最好不过。不死不休之前,多少还要留一点余地。
倒也不知摩少阳如何去想,此时的摩少阳当真转头就走,口中还在呼喊:“都随我走!”
无数黑影转头而去,徐杰并未去追,对这个局面,徐杰是能接受的,只要这些人忌惮之下,退回兰州、回纥、吐蕃、拓跋等地,徐杰还真不愿意与教派不死不休下去。
已然转头奔出几十步的摩少阳,最后留下了一语:“徐杰,来日圣主当亲自上门拜访。”
徐杰闻言皱了皱眉,答了一语:“恭候大驾!”
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匹马的命,换了二十多个人的命。倒是也没有必要再去纠结赔偿马匹的事情。
徐仲拄着拐走到徐杰面前,说了一语:“这些人不好惹啊。”
徐杰点头:“二叔,这些人当真不好惹。明天不走了,在亳州留两日,最好这些人真的离开了,也当去信到京城,提醒老师注意一下,各道路郡府都该防范起来,摩诃若是真入中原了,祸害不小。”
徐仲并未如徐杰想得那么多,本只当做江湖冲突,听得徐杰言语,多想了一些,说道:“朝廷自然不会容忍这些人。”
欧阳文沁此时也到得头前,上下打量了徐杰一番之后,见徐杰完好,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低头。
徐杰上前拍了拍欧阳文沁的后背,笑道:“不必担忧,我可死不了。”
“伤了也不行。”欧阳文沁答了一语。
徐杰继续拍了几下欧阳文沁,笑道:“也伤不了的。”
欧阳文沁似乎不信,却也不言。
雷老虎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文沁姐姐,有老虎在,你不用怕,文远哥哥可不会让人打败了。以后我一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让所有人都知道琴仙雷老虎的厉害,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文远哥哥了。”
雷老虎也不知为何有这么一个想法,话语刚说完,徐杰的手也拍在了雷老虎的头上,雷老虎连忙抬手去挡,说道:“可不能拍琴仙的头,拍多了不长高了。”
“嗯,多谢老虎妹妹出手相助。”徐杰话语再说,眼神却看在还有一段距离的雷老头身上,也与雷老头点头示意。
雷老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不予理会。
徐杰也不在意,左右寻了寻,开口喊道:“曹胜呢,叫这厮过来。”
“徐少主,小的在这里。”曹胜一边答话,一边往徐杰面前奔来。
徐杰看着奔到面前的曹胜,看着曹胜忍着伤势疼痛躬身拜下,本想教训几句,也没有说出口,而是说道:“回城里去,招呼手下人到乡下四处打听一下,若是摩诃教之人没有走,到这客栈里来报我知晓。记得报了官府来收拾这些尸体。”
曹胜闻言又是一拜:“徐少主放心,这般的小事,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徐杰抬手挥了挥,示意曹胜离去。随后左右说道:“睡觉,都睡觉。”
徐杰边说着,边往客栈而回,路过雷老头身边,停了一下脚步,开口问道:“老头,你也睡觉,别到处乱走,小心夜里被人乱刀砍死。”
雷老头闻言大怒,指着徐杰说道:“你小子今夜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还平白污人清白?老头我是那样的人吗?”
徐杰手中刀还未归鞘,抬起来扬了扬,一副坚决模样:“砍死你。”
雷老头好似受了莫大的冤屈,躲了躲面前乱扬的刀,口中再答:“小子,污人清白啊,不带这么污人清白的,老头我几十岁的人了,还受你这小子威胁,还有没有天理了?”
徐杰也不多说,已经走过了雷老头面前,脸上的坚决成了些许的笑意。
此时雷老虎走到雷老头面前,张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爷爷,问道:“爷爷,文远哥哥污了你什么清白?”
老头尴尬地笑了笑:“那小子……那小子啊,他污蔑爷爷偷他家东西了。”
一脸无辜的雷老虎问道:“那爷爷你偷了吗?”
老头怒不可遏,跳起脚来说道:“老虎啊,爷爷是那样的人吗?爷爷会去偷东西吗?”
雷老虎看着跳脚的老头子,想了想,说道:“奶奶说你心虚的时候,就是这般跳脚赌咒的模样,那你肯定是偷了人家东西了,还不快点还给文远哥哥。”
雷老头气得转身就走,口中还再说:“我这辈子也没有偷过人家东西。”
雷老虎哪里肯信,抱着琴就追:“爷爷,你还了文远哥哥东西,我还是会原谅你的。”
京城,夜半,北门。
几个骑士飞奔而来,在城门下不断大喊:“快去叫你家指挥使来,快快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去。”
城楼之上的士卒睡眼惺忪往下打量着,也在骂骂咧咧,口中懒洋洋回得一语:“我家指挥使不在城楼,待得天亮开城门的时候你们在进城。”
“你他娘的,当值指挥使竟然不在城楼里,还不快去找人来,太原王大帅紧急军情,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有几个脑袋?”城下之人急切非常。
城上睡眼惺忪的士卒闻言,陡然醒了过来,开口再问:“什么东西?军情?”
“军情!太原王大帅的紧急军情!”楼下之人气得大喊大叫。
“稍等片刻,稍等片刻!”这士卒边说着话语,边拉着左右的衣衫,也飞快往城楼而下。军情这种事情,他还真知道轻重。只是这京城,不知多少年没有半夜来的紧急军情了。
天还未亮,欧阳正也被人叫起来了,皇城的钟声也响起来了。内城里无数院楼皆在掌灯。许多官员都顾不得穿戴整齐,就上了马车往皇城里去。
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坐在垂拱大殿之上,如何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慌。
军情没有多少内容,只有一件事情,常凯在大同自封为王,赵王。开王府,封百官,还上奏讨封,要让大华新的皇帝陛下承认这个赵王。
上奏讨封的奏折到得太原就被王元朗看到了,王元朗立马亲自点兵北上去问,双方在五台山下代州城对峙了一番,先是来回传信,起先王元朗是谆谆劝导,常凯自然是听不进的。
之后,王元朗就变成了骂,常凯自然也恶语相向。
然后就是双方在代州城下箭雨互射,打起来了。最后还是王元朗忻州,攻城的一应准备都没有,而且王元朗也不敢擅自做主,便连忙快马加急来报京城,等候定夺。
其实紧急军情就一个事情,常凯拥兵自立了。连带一封常凯讨封的奏折也来了,甚至直白而语,若是朝廷不承认他为赵王,他就去当室韦人的赵王。
多事之秋,新皇帝夏锐心中还有些抱怨,抱怨为何他登基,就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朝中文武赶来的已经有几十人了,太原来的奏报在许多人手中传阅。
夏锐坐在龙椅之上,也懒得再等更多的人赶到,开口就问:“诸位卿家可有对策?”
欧阳正低头在想,场中没有一人回答话语,打仗的事情,这些人还真没有几个经历过。昔日那场大战,这些人还大多是小官,不曾真正参与见证。
所以所有人的目光时不时往欧阳正看去,等着欧阳正开口。
有些惊慌的夏锐也不自觉看向欧阳正:“欧阳公可有对策?”
欧阳正沉默片刻,脑中认真分析了一下,方才开口:“启禀陛下,常凯拥兵自重,野心不可谓不大。大同北靠室韦草原,境内雄关不少,代州掌管雁门一线,阻了太原进军之路。反倒是燕京往宣府一线,进军大同更为便捷。所以眼下之策,陛下可封他为赵王,先稳住常凯,以保边关长城不失,再命王总兵带精锐入燕京,整合兵马器械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灭之。如此方为稳妥。”
“欧阳公的意思是让朕封他为王?”夏锐其他的听得半懂不懂,夏锐甚至连大同、太原、宣府、燕京这些边镇的地理位置都没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也就听不懂欧阳正什么这边有雄关难攻,那边好走的话语。
这位皇帝陛下,此时兴许需要摊开一张大地图,让欧阳正指着地图慢慢解说,他才能知晓欧阳正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皇帝,连自己这个巨大的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有一个确切的了解。文不成武不就,实在不假。夏锐这辈子没有出过京城,大概这辈子也没有认认真真看过地图。
欧阳正点点头:“陛下,封其为王,乃是缓兵之计,也是惑敌之策。李启明之事刚完结不久,先皇又宾天而去,陛下刚登大宝,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必须要从长计议。”
夏锐想了想,说道:“不知还有什么要从长计议,而今已然是贼人造反,不遵皇命。王元朗不是有大军在太原吗?何不直接命王元朗进军大同,剿灭反贼!此时不与反贼势不两立,还纵容与他,岂不是助长贼势?”
“陛下,大军出征,并非简易之事,且不说钱粮调度,攻城器械也要打造,各方人马需要征发,皆要有个准备的过程。大同乃边镇要地,大战不可轻起,要么不起战端,任其拥兵。若是战端一起,必要一击而成。一旦拖入持久局势,常凯必然反复,万一常凯当真放室韦人入关,那才是后患无穷。还请陛下听从老臣之言,先示敌以弱,待得万事俱备,再开战端。”
欧阳正的意思也并不复杂,常凯在大同,要么不开战,忍着他。一旦开战,就要势如破竹,短时间内就解决问题。不能把战事拖成持久战,持久就会生乱。不能给常凯时间去与室韦人讨价还价,也不能给室韦人集合大军的时间。这样才是稳妥。
如何一击而成?那就要方方面面准备妥当,一切能准备的都准备好,这样才有一击功成的可能。
夏锐又想了想,想起了常凯上奏讨封的奏折,奏折里面暗示的威胁话语,让这位皇帝陛下怎么都觉得自己这个天下之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开口一语:“欧阳公,这般无君无父的反贼,当真就随了他的意?朕如何也想不过,还要给贼人封王?”
夏锐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去看众人。
大学士崔然此时也开口一语:“欧阳公,常凯拥兵讨封,若是成了!若边镇人人都效仿之,都拥兵讨封,那当如何是好?来了个安禄山,岂能不又来个史思明?”
安禄山与史思明,就是唐玄宗之安史之乱。
夏锐连忙接道:“大学士所言极是,来个安禄山,必然又来个史思明,那当如何是好?朝廷岂能与叛贼示弱?天下人见之,还以为朝廷无能,还以为朕无能。”
欧阳正连忙又道:“陛下,此示弱,并非真示弱,而是为了稳住贼心,不使边镇长城落入室韦之手,是为了整个天下之安危。待得万事俱备,拿下常凯,又保边镇,才是稳妥之策。”
夏锐摆摆手道:“欧阳公,朕以为,备战是备战,封王万万不可,一旦如此,必有后患。命王元朗备战就是,一切备好,立马剿贼。”
“陛下,若是不封王,就怕常凯心思不安,多方联络以保平安,如此怕那室韦早作打算,室韦本是散居草原,聚兵所需时间较长,一旦室韦早有准备,大军聚起。怕是变数颇多。”欧阳正为何非要把这王封给常凯?
就是怕常凯不安心,一旦常凯不安心,就会与室韦人联系。室韦人一旦提早收到了消息,信了常凯的一些话语,自然就会提前聚兵。那时候就算灭常凯是摧枯拉朽之势,也怕常凯最后关头把早已聚了兵马的室韦人引进来了。
反之,常凯若是安心一些,便不会真与室韦人有什么实质性的谈判。室韦人也不会轻易聚兵马,也就给了更多时间给王元朗。
欧阳正把话语说得极为清楚,夏锐看了一眼崔然,挥了挥手说道:“封王之事不可谈,岂能让反贼要挟朝廷?更不可让他人效仿之。下旨,命王元朗统御太原宣府燕京三镇,尽快备战出兵剿贼!”
第三百零二章 杀六十四人
大江还是那个大江,有黄鹤楼,有长江宽广,似乎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青山稍稍有了一点不同,原本的那个沉寂的小县城,而今不知为何南来北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徐家镇前囤货的仓库也越来越多,以往徐家镇也不是这富水河道上的货运节点,而今硬生生成了这么一个货运节点,连带得到徐家镇来讨生活的人也多了起来。
徐家的少爷回来了,在当地也是轰动一时的事情,镇口的功名大牌坊,兴许几百年后也还会伫立在那里,告诉徐家后世子孙几百年前有一个叫徐杰的先祖,曾经考中过进士,在朝廷里当过官。
把媳妇带回来了,只能感受一些光线的老奶奶高兴非常,捧着孙媳妇的脸摸来摸去,想知道这个孙媳妇长了一个什么模样。
待得摸完之后,便把孙媳妇拉到厢房里不知谈论一些什么。
徐杰刚到家不久,青山知县就上门来了,好一番寒暄,自然带了厚礼。这让徐杰多少有些尴尬,兴许这位年纪不小的知县,还并不知道徐杰是被新皇帝革职的,若是知晓,兴许就不会这么热情了。
也兴许这位知县知道徐杰是被革职的,奈何徐杰有一位帝师的老师,眼光长远一些,讨好一番徐杰也不是坏事。
待得四处上门拜见的同乡之人都散了去之后,徐杰面前,围着的是一帮孩童,七八岁、十来岁。镇子里请了许多教书先生,而今这些孩童个个都在学堂里上学,打徐杰这里起,这徐家两千多号人,往后当真算得上是诗书传家了。
徐杰带回了几大车的书,都被安放在祠堂里面,算是族产,所以徐杰在这一帮孩童面前,一次一次嘱咐着大家要爱护书籍,不能损坏。
孩童们问的问题徐杰也耐心慢慢回答,说着京城是个什么模样,考试怎么考,朝廷有哪些部门哪些官,都负责什么事情,皇帝长什么样子,将军长什么样……
亦或者也说说从县城出去是哪里,东南西北各到哪里,天下是个什么样子……
这些,就是见识了。知道人并不把这些当回事,不知道的人,在土地里埋头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信息。
这个时代,信息就是如此,知识也是如此。信息与知识,都是属于少数人的。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被田地牵绊着,一辈子都在为一口粮食辛勤劳作。
读书,奢侈至极。真正的眼界与见识,兴许比读书还要奢侈。
直到深夜,这些孩童都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都不愿意离开,也不见有人来叫孩童们回去吃饭,大概是各家大人也知道自家孩子能听徐杰教导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直到徐杰起身吩咐着这些孩童各自回家睡觉,孩童们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回家去了。
待得徐杰洗漱一番回到房中,欧阳文沁早已躺在床上在等。
徐杰看了看欧阳文沁,似乎觉得欧阳文沁有些奇怪,开口问了一语:“娘子,你怎么了?”
欧阳文沁闻言便是一脸通红,也不答话。
徐杰又问:“娘子,你莫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来?”
欧阳文沁见得徐杰真以为她病了,连忙说道:“妾身未病呢。”
徐杰越看欧阳文沁,越是觉得奇怪,又问:“那你到底是怎么了?”
欧阳文沁犹犹豫豫,终于说出了真相:“奶奶今天教导了生儿子的方法……”
徐杰闻言便是大笑,却也不多说,心中大概是不信还有什么生儿子的方法。不过回头想了想,奶奶连生四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多少又信了一点,说道:“说来与我听听,到底是什么独门秘术。”
欧阳文沁把被子一拉,盖在脸上,答道:“这叫妾身如何说得出口。”
血气方刚的徐公子猴急猴急,已然宽衣解带往被子里钻了去。
第二日大早,徐杰方才刚刚起床,门口已经聚了三四十个孩童,待得大门一开,都张着眼睛往里面看,使得徐杰洗漱都不好意思拖拖拉拉,拿着一个面饼就坐在了院子里,招手让孩童们都进来。
大江南北,古往今来,徐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一说三皇五帝,夏桀商纣,周幽褒姒,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秦扫六合,陈胜吴广,刘邦项羽,汉武汉光武,三国魏晋,南北隋唐,五代十国。
孩童们的眼神里,唯有求知若渴。这些事情,比春种秋收有意思千百倍。
老奶奶又拉着欧阳文沁在厢房里交流着昨夜房事,大概是巴望着徐杰有个一男半女。以往老奶奶心心念念的是徐杰金榜题名,如今金榜题名大概就变成了生儿育女。总是好事,有个念想,才能多活。
过得几日,徐杰到了大江城,凤池山上没有见到何霁月,见到了段剑飞。
何真卿的态度显然不会好,也不知何真卿是不是与何霁月有过一番争执,也不知要当掌门的何霁月为何又离了凤池山,上凤池山的徐杰,屁股还没有挨到板凳,何真卿就转身走了。
兴许,兴许父女两人,真有过一番不愉快,这不愉快的源头,大概就是徐杰了。
何真卿是真的不待见徐杰,大厅里的徐杰,看着眼前的段剑飞,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段剑飞却开口了:“徐杰,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
没有见到何霁月的徐杰,有些失落,受得何真卿冷落之后,更显失落。听得段剑飞的话语,徐杰摇了摇头,说道:“不比了。”
段剑飞是想证明自己,徐杰清楚。兴许段剑飞也从何真卿那里知道何霁月喜欢江湖豪侠客,所以段剑飞更要在徐杰身上证明自己。
情敌这个词,徐杰并不在意,但是段剑飞极为在意。
“徐杰,是条汉子,就与我比试一场!”段剑飞开口再道。
已经转身的徐杰,又回头打量了一下段剑飞,还是摇摇头:“罢了吧。”
徐杰此时前后想了一些,也猜测了一些何霁月不在凤池山的原因,猜测之后,莫名有一种心疼之感,这个倔强的姑娘,是真受委屈了。
何真卿堂堂凤池掌门,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先天高手,如何能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人作了妾室?
兴许是徐杰这种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段剑飞,所以一柄剑已经横在了徐杰身上,还有一言:“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你配不上霁月!”
徐杰看着这个挡在自己前面的段剑飞,刚才从徐杰身后跃过来的架势,已经证明了段剑飞武道进步着实不小。
但是徐杰是真没有心思陪段剑飞比武,听得段剑飞说他配不上何霁月,徐杰稍稍有些恼怒,说道:“段剑飞,我若是你,就不在凤池山上浪费时间,而是好好回去磨练武艺。”
段剑飞实在受不了徐杰的轻视,剑光一起,断天剑威势尽显,誓要与徐杰一较高下。
被堵在门内的徐杰,身形一偏,双腿灌力,已然跃起。
段剑飞眼前的徐杰,就这么躲过了他含怒而来的一剑,段剑飞连忙转身挥剑再去,剑光是去了,只是转过头来的段剑飞,却没有看到徐杰。
一脸讶异的段剑飞连忙左右去寻,门外,一百多步远,一个身影正越过院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段剑飞就这么愣在当场,心中有一个猜测,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猜测。
显然段剑飞猜对了,那个还小他几岁的徐杰,先天了!唯有先天,才有这般让他连反应都没有的速度。
大厅之后,是个小院,何真卿站在小院里,也看着徐杰消失在院墙之后,何真卿不比段剑飞,他在见到徐杰的第一眼,就知道徐杰已然先天。先天的徐杰,只会让何真卿更无奈,无奈徐杰与何霁月,当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无奈徐杰,娶了当朝宰相的女儿。
何真卿又出现在大厅里,看着那愣愣发呆的段剑飞,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贤侄,回富水去吧,先天了再来。”
段剑飞听得这一语,脸颊发烫,躬身拱手:“小侄……小侄让何掌门失望了。”
何真卿点点头,不多说,又转头往后出了大厅。留得那失魂落魄的段剑飞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往大江的码头而去。
何真卿去了后山,一柄大江剑,砍得满地东倒西歪的巨大树木。
住在后山闭关修炼的李义山,站在一旁看着,皱眉不止,待得剑光停止,李义山上前说道:“师傅,徒儿去把小师妹寻回来吧。”
何真卿单手负剑而立,问了一语:“义山,师傅这剑,威势还在吗?”
李义山连连点头说道:“师傅剑法,威势越发凌厉了。”
何真卿点点头:“回去收拾一下,咱们一起下山寻你师妹。”
李义山连忙转头回自己的小屋里收拾行李。
徐杰,却已经上了去杭州的船。徐仲,留在了徐家镇,老母在家,也该尽孝在前了。如今徐家镇,又是媒婆不断上门,在徐家老奶奶耳边不断说着哪家哪户的闺女如何好。
只因为徐杰在家放出了话语,要给徐仲寻门亲事。徐仲没有出来辟谣,徐家老奶奶也没有拒绝上门的媒婆,如此不得几日,立马就是门庭若市。
徐仲自己倒也为难起来,因为这些媒婆带来的消息里,竟然大多是比徐杰年纪还要小的姑娘。
船只顺流而下,一去千里。
不得多久,徐杰就在西湖上了,美景依旧,桃叶纷纷,气候渐冷,徐杰也穿上了云小怜亲手缝制的厚衣。
徐小刀长高了不少,面容越发硬朗,双眼带着一股寒意。只在徐杰与袭予的面前,才有些许微笑。
徐小刀的那柄破剑,总是散发着一种杀意,好似转瞬间就会脱鞘而出,好似脱鞘而出,就要杀人。
杨三胖坐在杨二瘦的墓前,念念叨叨说个不休。
雷老头自从上岛以后,面色也严肃起来,四处走走,也在两座坟茔面前驻足许久。剑仙这种名头,雷老头兴许并不当回事,当时这两个同归于尽的人,他似乎并不缺少敬意。连带雷老虎也在剑仙坟茔之前唉声叹气,倒也不知她到底悲伤些什么。
“少爷,七月的时候,我南下福州,杀了六十四人。”徐小刀在徐杰身边开口说道,好似不经意的一语,却又好似在跟徐杰证明着什么,兴许更是在跟天上的杨二瘦证明什么。
“为何?”徐杰问了一语,稍稍有些惊讶,动手就杀六十四人,是什么事情有如此仇恨?
“仲叔八叔牛叔他们都入京了,吴子豪的货第一次走福州,被人劫了。所以吴子豪到这里来寻了我。”徐小刀答道。
徐杰皱了皱眉,想了片刻,说了一句:“下次出门,带上袭予一起去。”
“赶路辛苦,袭予她是女儿家,在家中等我就是。”徐小刀说道。
徐杰摆摆手,坚决一语:“下次若是出门与人争斗,一定把袭予带上,多听袭予的话语。”
徐小刀见徐杰话语坚决,点了点头:“嗯,好,下次带上袭予。”
徐小刀的武道,徐杰论不了好坏,但是徐小刀这般杀人的剑,徐杰有些于心不忍,于心不忍的是那些被杀之人。所以嘱咐徐小刀再出门一定要带上袭予,袭予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可以制止许多没有必要的杀戮。
最主要的是,徐小刀会听袭予的。
“随我入城走走?寻个地方开买卖。”徐杰说道。
“这番来杭州不走了?”徐小刀有些诧异。
徐杰笑了笑:“开大买卖,短时间内就在杭州了。”
徐小刀也笑了出来:“好,这般好,袭予骂我的时候,我也有个去处了。”
徐杰闻言,连连摆手:“平常时候你多来,袭予骂你的时候,你可不要来。”
徐小刀闻言愕然,便听木屋内正在准备晚饭的袭予问道:“小刀,你可是在说我坏话?”
徐小刀连忙喊道:“可不敢,我在与少爷夸你呢。”
“进来择菜。”袭予又喊一语。
徐小刀与徐杰笑了一下,说道:“少爷,我进去帮袭予择菜了。晚间多喝几杯。”
徐杰摆摆手:“去吧去吧。”
第三百零三章 徐杰的望湖楼
夜凉如水,水如绸。
人这一辈子到底该有多少追求?
一辈子活过去了,是如欧阳正位极人臣?还是如杨三胖武艺高强?亦或者像雷公世外逍遥?
人这一辈子,最后到底还剩下什么?
位极人臣之后剩下什么?天子之尊剩下什么?杨三胖又剩下什么?雷老头剩下了什么?
李启明死得凄惨,欧阳正大概就剩下鞠躬尽瘁了,夏乾连死之前还在担忧着自己家的江山,杨三胖没有了杨二瘦,也剩不下什么了。雷老头宠爱着一个孙女。
西湖的水在微风中泛起一些涟漪,倒映着一轮明月,波光粼粼。
徐杰站在桃树之下,想起了有一个人能升落英悬空。而今没有桃花,落叶却有满地。兴许人最后剩下的,就是还有别人记得起。
年轻,本不该想这些,但是徐杰不由自主的随心乱想。
天色渐明,一叶小舟,连杀六十四人的徐小刀在船尾慢慢摇橹,徐杰站在船头,徐狗儿坐在乌篷里抱着面饼在啃。
船只靠岸了,徐小刀认认真真把船绳系好,然后抬头问道:“少爷,往哪里去?”
徐杰抬头一看,望湖楼,转头再看,西湖美景。
抬手一指,徐杰说道:“寻到了,望湖楼挺好。”
三人往望湖楼而去,虽然还不是吃饭的时候,门口的小厮也迎得热情,看徐杰有些面熟,却如何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笑脸盈盈。
徐杰迈步往二楼而上,转头去看墙壁,墙壁上还有徐杰两年多前留在那里的回文诗:春湖一绿柳垂波映晚云。
徐杰微微一笑,开口与小厮说道:“东家可在?”
小厮身形微躬,答道:“公子,东家鲜少来,掌柜的在。”
“把掌柜的叫来,我有事与他商量。”徐杰吩咐了一语。
小厮也不意外,因为这个时候楼里也没有客人,还不是吃饭的时间,此时上门,寻掌柜有事也是正常。
待得片刻,掌柜的来了,也看徐杰有些面熟,但是这迎来送往之地,一年不知要会过多少客人,记不得徐杰也是正常,掌柜拱手:“不知这位公子寻在下有何事?”
徐杰又问了一语:“东家可在?”
掌柜闻言,笑道:“今儿还真凑巧,东家晚些时候会过来一趟,公子若是寻东家,可稍待些时候。”
掌柜如此有礼节,兴许主要是因为徐杰衣着不凡,那衣领上的狐裘,由不得掌柜怠慢,若是寻常来个人开口要寻什么东家,大概是要吃几句话语讥讽。
从古至今,世道一直如此。
徐杰挥挥手,示意掌柜忙去,自己落座一边,接过小厮送来的茶水自顾自倒了三杯。
徐杰想要买下望湖楼,望湖楼是西湖边最好的楼宇,占地面积不小,建筑也高大奢华,正是好地。
上次来的时候,是春,这次来是秋。徐杰坐在窗边,看着这个西施一般的女子,一行大雁从北方而来,路过西湖,正在那剑冢桃树上短暂歇息,它们还要继续往更南方去,到得明年开春,又会从更南方路过这里,回到北方去。
徐杰看得出神,出神许久,徐杰起身,左右寻了寻,在那片白墙壁旁寻到了笔墨,提笔,在上次那回文诗之下,几笔挥就十个字:秋湖南雁寄枝头扰水柔。
落款:大江徐文远。
这十个字,自然又是一首回文诗。
秋湖南雁寄,枝头扰水柔。柔水扰头枝,寄雁南湖秋。
秋湖南雁寄枝头,雁寄枝头扰水柔。柔水扰头枝寄雁,头枝寄雁南湖秋。
写罢之后,徐杰还盯着看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有暇再补充春冬二首,便把这春夏秋冬的回文诗补齐了。”
这十个字,徐杰想了许久,前后对照琢磨了不少时间。要想写这般的回文诗,正反来去平仄相合,韵脚合适,关键是内容还要写出感觉,实在不那么简单,说的还是水上与水下相映之景。
待得徐杰刚刚搁笔,楼梯处已然有人上来了,头前是掌柜的在引路,身后一个微微发福的老者跟了上来。
掌柜的一直躬身作请,老者上得楼来,正看到徐杰搁笔,眼神便往墙壁处看去,看得片刻之后,又立马盯着徐杰在看。
掌柜的已经在介绍:“这位公子,东家到了。”
徐杰头前先见礼,还未开口,那东家已经先开了口:“原来是徐公子大驾光临,怠慢之处还请见谅,老朽姓钱,见过。”
徐杰见得钱东家这般谦逊,答道:“见过钱员外。”
钱员外一脸和善的笑容,开口又道:“徐公子才名,果然不凡。常听闻孙郡守与老朽说起徐公子,夸赞不已。今日一见,更甚闻名啊!”
徐杰也往那白墙上再看了看,随后问道:“孙郡守?不知员外说的是哪里的孙郡守?”
钱员外哈哈一笑:“当然是杭州孙郡守?”
徐杰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孙郡守调任杭州了?看来是升官了,可喜可贺。”
徐杰显然是知道自己与钱员外说的孙郡守是一个人,只是而今这孙思潮不再是大江的郡守了,而是杭州的郡守,杭州郡守不比大江郡守,品级都高了半级,兴许也能高一级。
大江一届出两个进士,果真成了政绩。兴许也不只是政绩,孙思潮大概也托了欧阳正的福。
钱员外显然与郡守孙思潮关系不错,又道:“孙郡守可经常把徐公子挂在口中夸赞,徐公子才名天下皆知,孙郡守当真是与有荣焉啊。不知徐公子寻老朽所为何事?”
一地大户与一地主官交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这里面也不一定就是官商勾结的龌龊,这个时代,主官在许多事情上都要仰赖当地大户,比如修桥铺路、救济灾民的这些慈善之事,赋税不够的补充,亦或需要动员大量人手的事情,大户也是施政的倚仗。
徐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钱员外,在下是看中了这您家这望湖楼,不知员外愿不愿意出手,价钱都是好说的。”
这话听在钱员外耳中,有些突兀,连一旁的掌柜都有些愕然。两人对视一眼,钱员外问了一语:“不知徐公子想盘下这望湖楼做些什么呢?”
徐杰答道:“在下邀了许多大家,想经营一个文人墨客的文雅地,还望员外成全。”
“哦,做生意啊……”钱员外想了片刻,又道:“也罢,望湖楼盘给徐公子也并非不可,不过徐公子也答应老朽一件事情,如何?”
“员外请讲。”徐杰大概是也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望湖楼在西湖边,是个祖祖辈辈都能赚钱的产业,想让人盘出去,何其难?
“哈哈……也并非为难之事,老朽在城里有个书院,本是给自家子弟进学的,而今也收了不少寒门学子,头前也听闻徐公子辞官之事,所以有个不情之请,想徐公子无事的时候,多到书院里给孩童们教授几堂课业,如何?”钱员外说完,就直直看着徐杰。
徐杰也是听得发笑,答道:“员外何必说得这么客气,想来员外也是知道,哪里是什么辞官,那是革职。教授课业的事情,倒是不难。只要我在杭州,一个月去个三五天,可否?”
钱员外闻言大喜,连连说道:“好,好,一言为定。”
钱员外是睿智的,钱对于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许多东西比钱更重要,家业能不能兴旺,并非在于给子孙留多少钱财产业,而在于子孙们有没有能耐。兴许徐杰去教课,不仅是教授能耐,更是一条好路子。
“不知员外作价多少?”一言为定了,徐杰也就说到了正事。
不想这位钱员外摆摆手,说道:“徐公子看着给就是。”
徐杰本想再开口直白去问,回头一想,觉得不该在这种时刻做得太过生份,点点头说道:“那必然是不会让员外吃亏的,过得几日,我便派人送钱上门。”
“好好好。”钱员外连说几句好,随后看了看掌柜的,说道:“徐公子,田兴业在这望湖楼里当了二十年掌柜,若是徐公子用得上,就把他继续留在这里吧,他当掌柜是一把好手。”
徐杰也看了看眼前这个掌柜,印象不错,点头答道:“求之不得。”
钱员外此时点着头,却在左右看着这望湖楼,看了片刻,忽然叹息说道:“还当真有些舍不得。”
徐杰还以为钱员外有什么反复,不想钱员外叹息一声之后,拱手说道:“徐公子,来日再见,越看越是舍不得,老朽先走了。”
话语说完,钱员外转头就往楼梯而去。可见他是真的舍不得,越是舍不得,才越会不愿多看。
徐杰连忙送下楼去,一直送出门外。
老员外还转头交代了田掌柜一语:“老田啊,往后跟着徐公子,不要出了差错。你一辈子也就会干这份差事了,可不要把脸面丢了。”
“老爷,我一定好好干。”田兴业已然泪眼婆娑,可见这两人,感情不浅。
一旁的徐杰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好受,好似今天自己做了坏人一般。
“徐公子,这望湖楼,打今日起,就是你的了。”钱员外就这么走了,也没有清点一下楼里的财产,没有看一眼最后的账目,甚至连柜台上的存银都没有去拿。
徐杰忽然知道这个钱员外为什么能有这般的产业了,就这份气度,徐杰好似也从中学到了一点为人处世的道理。
钱员外已走远,徐杰转头看着望湖楼,起身又在楼上楼下逛了一下,又到望湖楼后面的院子左右逛了几圈。这望湖楼,当真不小。正楼建在西湖边的一处高台上,虽然只有两层,当时面积极大。
楼后还有大片的院子,有大厅,有雅间,院子里山水亭台,实在雅致。
当转完一大圈之后,徐杰忽然有些拿不定价钱了,只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不由自主有些心虚之感。
田兴业一直跟在徐杰身后,陪着徐杰四处去看,待得看完之后,这位田掌柜忍不住开口说道:“东家,楼里有小厮十七人,伙夫帮厨有八人,账房一人。不知……”
徐杰点头说道:“都留着吧,以往是什么工钱,往后照旧。以后的差事,当要轻松许多,待得人来了,我在一一与你交代。”
望湖楼,往后显然就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地方了,想入望湖楼的客人,还真要有点能耐,对于这些做事的人来说,差事是真要轻松许多。
不得多久,徐杰也从望湖楼出来了,往城里去。
杭州城里的牙行,远远不是青山县可比。
里面卖的女子,从几岁的小姑娘,到十几岁的黄花闺女,应有尽有。
徐杰看着面前这么多供自己挑选的姑娘,听着身边牙行的掌柜说道:“公子,这一批,大多都是京城来了,想来公子也是知晓的,头前京城里出得大事,不知抄了多少达官显贵的家眷。这都是好货色,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识字的不少,能吟诗唱曲的也有呢。公子只管挑只管选,买回去可值当得紧。”
徐杰听得这番话语,再看满眼的大小姑娘,不知是一种什么感想。
有些压抑,这些人,都是徐杰大笔一挥之后,流落到这般地步,里面有大户小姐,丫鬟,甚至也有别人的妻妾。
京城里还有更多的卷宗等着一个简单的审理过程,简单审理一番,就会有更多这般凄惨的女子。
徐杰转头问了一语:“你这里有多少京城来的女子?”
牙行的掌柜答道:“一百八十多个。”
“一并算个价钱吧。”徐杰说道。
掌柜的看着徐杰,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公子是……全部都买了?”
“全部要了。”徐杰点头一语。
“还有二三十个半老徐娘的,公子也要吗?”掌柜的似乎还不确定。
“都要。”徐杰再道。
掌柜的还是有些不相信,看着徐杰欲言又止,大概是怀疑徐杰出不起这份价钱。
徐杰也看出了掌柜的担忧,开口一语:“算好价钱,把人送到血刀堂,钱也到血刀堂去取。”
掌柜的听得这话语,吓得了震,做牙行的,自然与江湖事脱不了干系,血刀堂是什么地方,他岂能不知。口中急忙问道:“敢问公子可是姓徐?”
徐狗儿答了一语:“我家少爷姓徐,你只管把人送到血刀堂去就是了。”
掌柜的脸面躬身行礼:“徐公子,下午,半晌就把人都送到,一定不敢耽搁。”
徐杰转头往牙行外而去。
徐狗儿又与掌柜说道:“不可不得乱开价码。”
掌柜一边往外相送,一边点头说道:“不敢不敢,公子一次买这么多人,哪里敢乱开价码,必然比平时还要便宜。”
徐杰一时恻隐之心,把这些犯官家眷都买了回去,虽然是望湖楼的需要,徐杰只是简单想给这些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让这些女子真被那些皮肉勾栏买了去,做了下贱勾当。
但是徐杰兴许也少想了一些事情。当这些犯官家眷知道买她们的人是徐杰,是那个给她们家老爷定罪的人,又该是如何面对?
徐杰自然是不怕有什么人含恨报仇之类,即便有个别人身怀武艺,也不可能伤得到徐杰分毫。但是这般的事情,实在不知是好是坏。
第三百零四章 天下第一楼
钱员外名叫钱文臣,年轻时候也中过举人,钱家是杭州城里有名的大户,家族也不小,枝繁叶茂。
钱家有个德华书院,是杭州城里的四大书院之一,德华书院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原先只是钱家的私人书院,最近这二三十年才变成了一个招收其他学子的书院,甚至也多招收寒门学子,钱文臣不仅出钱资助寒门学子读书的费用,更经常资助寒门学生考试的费用。
不得不说钱文臣是真的睿智,如何保持家业长盛不衰,这个老举人还真有一番不一样的见地。
徐杰如今也算的德华书院的教习了,只是还未去过这德华书院。
因为徐杰一直在准备着望湖楼重新开张的事情,望湖楼停业月余,进行了重新的装修,楼里的格局改变不大,但是楼后院落有了一个大变样,改变的方式有些像遇仙楼。
楚江秋随着徐杰到了杭州,最先进入望湖楼,一百八十多个大小女子被送到了望湖楼,还要经过一些简单的调教,虽然不至于直接教导出什么花魁大家,但是基本招待客人的礼仪也要教导一番。
解冰也到了,还带了不少人,一些老妈妈,一些年少姑娘。也开始了工作。
还有一人也来了,大江东湖颜思雨,这是徐杰请来的,画舫停在西湖里,颜思雨上岸入了楼。
徐杰这望湖楼,除了自己买的那些犯官家眷,其余人大多是自由之身,徐杰也并未与任何人签订什么契约。徐杰大概是想一个真正的你情我愿,愿意走就走,愿意留就留。
望湖楼要开业了,徐杰请的人不多,因为徐杰在这杭州城里并不认识几个人。
徐杰请了杭州郡守孙思潮,请了钱文臣,还请了江宁吴伯言。
大早而起,望湖楼喜庆非常,炮竹也挂了起来,只等良辰。
徐杰站在门口等候着自己请的客人,种师道还真带着秦伍站在门口,种师道倒是无所谓,秦伍却是一脸的不愿意。
徐杰笑着与种师道说道:“莺莺燕燕的,可看得上眼?”
种师道摇摇头道:“没有多看。”
“那你就多看看,今日看了明日看,王八看绿豆,总能看对眼。”徐杰调笑着。
种师道似乎真没有多少兴趣,转头看着挂在一旁的炮竹,问了一句:“这个什么时候点?”
“午时一刻,专门找人算的时辰。”
种师道点点头,此时秦伍搬出了一个座椅放在种师道身后,说道:“师傅坐。”
种师道就这么坐在门口,黑着个脸看着来去忙碌的人。
徐杰倒也知道种师道不是故意要黑个脸,他平常本就是这么个表情。却还是调笑道:“师道,你往这门口一坐,我一年至少要少赚三万两银子。”
种师道闻言起身,把椅子搬了起来,竟然坐到了正堂中央,依旧板着脸。
徐杰唯有笑了笑,随他去了。
徐杰就请了三个客人,只是让徐杰没有想到的是来的客人多到无法想象。
孙思潮与钱文臣一起来的,徐杰行礼见过。但是孙思潮与钱文臣身后却跟了几十人之多。
孙思潮与钱文臣就陪着徐杰站在门口,一一介绍,徐杰也不断见礼,脸都笑僵了。心中也在暗暗想着,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不来这迎来送往的事情。
好不容易迎来送往的事情做完了,许久不见的吴伯言又到了,徐杰第一反应不是微笑,而是脸如苦瓜。
为何?因为吴伯言身后跟着的人,比头前孙思潮身后的还要多。
这还没完,待得吴伯言都进去了许久,人潮还不断。徐杰已然想起了昔日吴伯言来这望湖楼之时的那般场景。
好在徐杰身边还有个掌柜的,徐杰自己已经躲了进去。
二楼里,人潮攒动,酒菜不断上着,头前第一桌,吴伯言做在首座,两边是孙思潮与钱文臣,随后是徐杰自己。
恭喜的话语进门就说过了,吴伯言也不在多说什么日进斗金的话语,开口就笑道:“徐文远啊,还是你会玩耍。”
徐杰不明所以,问道:“吴夫子何出此言?”
“哈哈……逍遥啊,你说老夫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开这么一处地方?那时候正当年,身体倍棒……遗憾啊!”吴伯言调笑不已。
徐杰这回是听懂了,也在大笑,说道:“夫子,现在也不晚,我给你免费就是,你住在这里都成。”
“老夫若是四十年前认识你,必然纳头便拜,拜你做大哥。”吴伯言又是一句玩笑,满场哄堂大笑。
孙思潮也接道:“京城的大家,大江的大家,都被徐文远给请来了,吴夫子年少时候,可有这么大的面子?”
吴伯言闻言,大手一挥,说道:“孙郡守可是小瞧了老夫,老夫年轻时候,面子比这徐文远大多了。秦淮河畔,哪家姑娘不是扫榻来迎?只怪我当时囊中羞涩,不得遍览群峰,实在遗憾。”
吴伯言一句“遍览群峰”,又是哄堂大笑。
徐杰插了一语:“吴夫子,求您一件事。”
“说来听听。”吴伯言吹了一通年轻时候,正是开怀。
“想请吴夫子墨宝,在下去做成牌匾挂在堂前。”徐杰说道。
“好说,写什么?”吴伯言问道。
“天下第一楼。”徐杰也不谦虚。
吴伯言大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啊!”
徐杰正欲解释一句。吴伯言却又道:“拿笔墨来,老夫给你写了。”
吴伯言亲自认证的天下第一楼,徐杰话不多说,亲自去取笔墨,亲自摊开一张大纸。
待得写就,吴伯言抬头似乎看到了墙壁上新出现的回文诗,回头看了一眼徐杰,说道:“还缺两首,当把这西湖四季回文补齐了。”
“嗯,一季一季去写。”徐杰俯身吹着墨迹,答得随意。
吴伯言在落座,四处打量着,今日来的都是文人墨客,算是盛会,没有什么诗会的名头,但是这诗词总是少不了。
颜思雨已经在小台上落座,楚江秋与解冰也在准备。
酒才刚刚开始,吴伯言已然说道:“徐文远,今日捧你的场,你不为大家填上一曲?”
第三百零五章 纵情浪,火正旺
徐杰倒还没有想到自己要填词,头前没有做准备,看得全场之人都看向自己,脸上都是期盼,徐杰脑中想了想,已经开口:“那便请颜大家唱一曲《鹧鸪天》。”
徐杰抬手,耍了一下两臂宽袖,小厮已经送上来了笔墨纸,直接摊开在托盘之上。
吴伯言回头看了看颜思雨,打量了一番,笑道:“原道是故人,文远让人好生羡慕啊。”
吴伯言的调笑,徐杰倒是不在意,只顾着提笔去写,却把颜思雨弄了一个大脸红。
写罢,词送到小台上的颜思雨面前,席间已经静默,只带颜思雨去唱,微微调弦,轻咳两声。
颜思雨似乎有些紧张,大概是她心中在意这个场合,所以在意之下,也怕给徐杰丢了脸面,对不住那天下第一楼的名声。
声音唱出:“家住东吴远帝乡。平生豪举少年场。十千沽酒青楼上,百万呼卢锦瑟傍。身易老,恨已忘。尊前赢得是凄凉。君归难念京华旧,一事无成待鬓霜。”
此曲多少唱出了徐杰心中的一些不爽,虽然是在惆怅,却也说出了有些人的心思,倒也不藏着掖着,说的就是远在京华的“帝”,是“尊前”。徐杰对这位新皇帝,心中哪里会没有不爽?却是第一次听徐杰说出来。
但也不是真的就直白说出来了,看起来像是在惆怅自己。这首词其实并非徐杰当场而作,而是改了陆游的词。
有些人大概是听不明白的,只觉得徐杰在自我谦虚,或者在无病呻吟。有些人是听得懂的,比如吴伯言。
旁人正在叫好,徐杰也左右示意,一旁的吴伯言开口道:“文远啊,岂能是一事无成呢?你若是一事无成,那老夫我岂不当真虚度了光景?”
吴伯言是安慰徐杰,徐杰点头笑了笑,说道:“夫子,这不沽酒上了青楼吗?”
吴伯言摆摆手:“年轻不谈身老,更不谈凄凉。老夫填一曲送给你。”
“多谢夫子厚爱。”
吴伯言答了一语:“少跟老夫来这些虚的,听好了,也是《鹧鸪天》,家住东吴远帝乡,平生多爱少年场,十千沽酒青楼上,燕瘦环肥纵情浪。身不老,火正旺。尊前赢得大名扬。君归还念京华旧,诸事皆成任徜徉。比你的《鹧鸪天》如何?”
左右已是哄堂大笑,徐杰更是笑得止不住,口中还道:“纵情浪?火正旺?”
吴伯言满饮一杯,他自己却不笑,还一本正经说道:“少年场嘛,难道不是火正旺?自然也要纵情浪。”
“也罢也罢,随夫子就是。”吴伯言的一本正经,笑得徐杰前仰后合。倒是徐杰也知道吴伯言硬改的词,有一两处平仄还有一点点小问题。不过吴伯言这般的身份,格律平仄,已经束缚不了他了,他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甚至他改的,就是对的,别人就得学着。
诗词格律,总有人太当回事,以为是铁律。其实诗词,本就是文人消遣之作,即便抒发寄托一些情感,也是一时随笔。真正到得大方之家,信手拈来之物。所以更改诗词格律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兴许真应一句话语,开心就好。
吴夫子还低头轻声问了一句徐杰:“今夜你是浪还是不浪?”
徐杰笑着摆手道:“不敢孟浪。”
吴伯言终于有了一点笑意,问道:“此曲唱不唱?”
“唱,为何不唱,夫子之曲岂能不唱?”徐杰说完,转头与颜思雨说道:“烦请颜大家再唱。”
颜思雨早已又是个大脸红,燕瘦环肥纵情浪,却也不知如何唱?那就硬着头皮唱,唱到这一句,连声音都明显变小了。
“夫子,往后这楼里的好诗词,我大多都会收录起来刊印成册,便把吴夫子这一曲放在扉页,好教世人都读上一读,如何?”徐杰想的这办法,不过也是为了提高天下第一楼的格调,把楼里有才之诗词刊印出来,自然是让更多有才之人趋之若鹜。
徐杰其实是想取笑一下吴伯言,不想吴伯言毫不在乎,点头说道:“只管去印就是。”
饮酒,作乐。兴许这真的是个好时代。
酒宴慢慢散去,吴伯言却未走,等着晚上的第二顿酒。
摇摇摆摆的身形,通红的脸,甚至还有一个通红的鼻头,满身的酒气,这老夫子还要游湖。
游到那剑冢之上,看着他自己写的剑仙赋,看着那坟茔墓碑,唉声叹气:“桃花依旧笑春风,落英却难再悬空?”
“老儒酸,你嘟囔个甚呢?”一个胖子的大嗓门。
“你这胖子当真有辱斯文。”老醉翁也回了一语。倒也不知“斯文”有没有个界定,“纵情浪”也不知斯文与否。
“二瘦最不喜欢你这般的矫情。你往那边去一点,嘟囔给陆子游一个人听。”胖子说道。
老醉翁挪了挪脚步,指着胖子又回一句:“匹夫,竖子。”
坐在地上的胖子只当没听到,似也昏昏沉沉,脚边堆着七八个酒壶。
想来两人斗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两人也是极为熟悉,昔日比剑之后,两人都在这小岛上多留过一段时日,日日相见。一个竖子匹夫,一个老儒酸。
望湖楼兴许真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楼,封面印着“第一楼”字样的册子,印了不少,西湖边、秦淮河里,花魁之人,人手一册,还在等着第二册。
倒是没有人真的去笑话吴伯言的“纵情浪”。
钱家的德华书院,徐杰应约而至,宽敞明亮的学堂里坐满了人,七八岁的稚童,十几岁的少年。
徐杰当初为了盘下望湖楼,答应得爽快。而今真要成为教习了,却也为难起来,教课的内容徐杰有些犹豫。若是教四书五经圣贤典籍,徐杰也知道自己肯定不如许多人教得好,若是真教这些,也枉费了钱老员外把他请来的初衷。
如此去想之后,徐杰倒是知道自己该教点什么了,博闻见识,古往今来,天文地理。教授这些东西,便也真正对得起钱老员外的那份大人情。
第三百零六章 还请公子自重
众多学子,有钱家子弟,也多有寒门学生。两方人群看起来区别也极为明显,一边锦衣华服在身,连脸上的皮肤都显得细嫩光滑许多。另外一边粗衣麻布,看起来就知道不是富贵人家。
如此,徐杰不免对钱文臣也多了一些尊敬。
所以学生见得徐杰进来落座头前,皆是起身躬身拜见:“见过师尊。”
徐杰有些不习惯,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开口说道:“今日不教圣贤,也不背诵默写,说一说汉末三国,陈寿写了一本《三国志》,今日就说说这三国志。”
不用背诵默写的老师,对于这些孩童来说,那就是好老师。所有人都是一脸欢喜。
徐杰翻开手中带来的《三国志》,开讲了,却也不按照文章去说,倒是有点说书先生的味道。
钱文臣此时也出现在学堂之外,隔墙听着徐杰开讲,《三国志》原文,纪传体,其实难以看懂大局,也就是说个人的传,难以直接代入大的历史事件脉络,徐杰拿着《三国志》,却自顾自在说,先说十常侍,脉络却是三国演义的脉络,但是徐杰自己,可不敢乱演义。《三国演义》其实主要就是把《三国志》的纪传体梳理了一遍,当然,也有许多艺术加工。
这也就说到了史书中纪传体与编年体的区别了。各有优劣。但是也各有缺点。纪传体需要梳理脉络的大局面,编年体又要梳理细节。
许多人说史书不可信,因为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以对于质疑历史格外的上心,以此来显示自己不同旁人的水平。其实史书可不可信有两说。
大的历史脉络,往往都是可信的,因为只在大事件大节点的胜败得失记录,这是骗不了人的。细节上的杜撰,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上编写,也不少见。所以说,质疑还是得有个度。
钱老员外听得徐杰这么说着三国志,也是眼前一亮,在门外一战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徐杰结束了教习,钱员外也走了进来,夸赞一语:“徐公子所教的内容,当真生动有趣,老朽也听得津津有味。老朽心想,徐公子说得这般的好,不若请个执笔的来,公子一边说,他一遍记录如何?到时候也刊印出来,通俗易懂,算是不小的功德。”
徐杰听得钱员外还满意自己的课程,也轻松了许多,徐杰有过编写三国的想法,却没有想过让被人来写,自己来说。此时闻言,便答:“员外之法甚好,还请员外费心。”
“小事小事,徐公子当真大才,也不知公子这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钱文臣夸赞一语。随后又道:“午间备了酒宴,请徐公子移步。”
望湖楼,好似陡然间窜起了大名。
有人说里面的花魁大家技艺了得,有人说里面的女子个个水灵,也有人说那里的花费一掷千金。
有人说寻常人进不了大门,也有人说那里只招待读书人。
所以门口来了无数人,有知道自己囊中羞涩的,只在门口观望,看看里面的姑娘是不是真的个个水灵。
有带着巨款的,走到门口就被拦着了,露出巨款之后,却还是进不去,便是骂骂咧咧。
既带了巨款,又带了投帖诗词的,也在期盼等候着。
徐杰是真的会选地方,天下第一楼,还真唯有这江南之地,能做得起来生意,因为这里远比别的地方富庶。
有人进得去,有人进不去。进得去的正在欢喜,进不去的,也有人在想着办法,想着进去的办法。
一个年轻的富家公子,来了又走,然后去而复返,带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首诗词,洋洋得意进了这望湖楼。还不是回头与谁人说道:“待得爷先进去见识一番,再来与你们分说。”
人群里也有人回应:“林兄,可要尽兴啊,尽了兴致,再来与我等分说分说,看看是不是比人传的那般水灵。”
林兄也不多说,转头而入,一楼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小厮,也有来来往往的丫鬟,还有一个汉子板着脸坐在正中央,这汉子倒是不起眼,这汉子身后还站着一个跛脚汉子,也就更不起眼了。
这位林兄被人带着上了二楼,二楼改出了不少雅间,有人唱曲,有人伺候。
而今唱曲的,多是解冰从摘星楼,或者说教坊司带出来的一些年轻女子,伺候酒菜的便是徐杰买来的女子。
林兄开开心心上了二楼,听着曲子,面前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风,让这位林兄看不真切佳人模样,这让林兄如何受得了。
所以林兄好似心思已经不在听曲之上了,更也没有填词的心思,待得一曲唱罢,那唱曲的小娘还来不及开口感谢几句,林兄已然开口说道:“姑娘姓甚名谁?”
姑娘怯生生答了一语:“宁三娘。”
“三娘?三娘好,爷在家中也行三,正好正好。”林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前,直接就绕过了屏风。
这般唐突的动作,自然把宁三娘吓了一跳,也起身来,口中连忙说道:“还请公子自重。”
按理说,这位林兄应该在若隐若现的屏风之外,两人或是诗词歌赋,或是闲谈多叙,这屏风移走与否,该是宁三娘自己做主。
“果然不假,当真水灵。这钱花得值。”林三一边说着,一边更是打量几番,又道:“腰肢纤细,身段也好。”
那伺候酒菜的丫鬟毫无经验,看着这般场景,站在一旁只知道干着急。
唯有宁三娘自己一手抬起袖子遮面,口中说道:“公子还请退回去。”
“退回去?爷可花了不少钱,来都来了,岂能还退回去,爷给你赎身可好?今日你侍奉一下爷,爷回头疼你,把你赎回去好生疼爱你。好不好?”
宁三娘已然气愤不已,口中再答:“公子,望湖楼可撒不得野,还请公子自重。”
宁三娘是在提醒这位公子,也是在自我保护。
“我知道,徐文远嘛,他的生意,我自是不撒野的,他也要赚钱不是?爷我出得起价钱。”一边说着不撒野,林三却还伸手去拉宁三娘遮面的手。
兴许林三知道徐文远是谁,被革职的宰相弟子,与郡守关系匪浅。林三知道自己惹不起这样的人。但是林三也不认为自己送巨款上门还能得罪了人。兴许林三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江湖事。
宁三娘已然无法,起身就往外想走。
却被林三紧追几步,抱了个正着。
随后就是一声女子的惊呼,那伺候酒菜的丫鬟也连忙出得门去,喊出了一句:“来人啊!”
瘸腿的汉子躬身跟在种师道身后,两人听得呼喊,不紧不慢上得楼来。
第三百零七章 秀才要挨打了
林三似乎丝毫也不在意门外丫鬟的呼喊,兴许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青楼里做类似的事情了,也并非哪个青楼就怕他,能开青楼自然都是有后台的,但是林三以往做类似的事情,倒还真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原因也简单,那就是青楼就是做生意的,出得起价钱,自然不会有多大的麻烦,就算你污了清倌人的清白,多出一份钱就是,青楼说白了,不就是做这份生意的吗?
当然,林三也是聪明的,有些清倌人,他也不会去碰,因为有些人的价钱,他也出不起。
林家,在杭州是大户,有生意产业,也出进士。但是林三毕竟的行三,这般家族里,如果他自己没有多大的能耐,在家中地位也就比不得长子。
但是这望湖楼,当真就是不一样。林三抱着宁三娘,还能腾出一只脚去关门。
只是这门却没有关上,一个跛脚的汉子推门走了进来,看得面前这一幕,也没有动作,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走进来的人。
接着走进来的就是种师道,正看到林三抱着宁三娘,宁三娘不断尖叫着。
种师道微微皱眉,看着宁三娘惊慌失措的表情,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并未立马说话。
倒是林三先说话了:“都进来作甚?还要参观爷的好事不成?只管去与掌柜说,开价就是了。”
种师道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的场景,一个柔弱的女子,如同林中受惊的小兔,眼神的惊慌,乱撞的动作,口中的呼喊。
女人的这般模样,必然是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的。
跛脚的汉子本在等着师傅的吩咐,此时闻言就上前,直接抓住了林三的手,开口骂道:“你他娘的是谁的爷呢?”
林三倒也不惧,挣脱不开手臂,便道:“嘿,这望湖楼还要打恩客不成?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跛脚的秦伍还真想教训一顿这个恩客,但是他又不敢做主,回头又看一眼种师道。
种师道终于开口:“那只手碰了姑娘,就剁下那只手。”
说完,种师道已经转身出门而去。
秦伍又追问一语:“师傅,好似两只手都碰了。”
种师道也不多答话语,已然在下楼梯。
秦伍愣了愣,松了手,拔出腰间的刀。
“干什么?你……你……敢,还有没有王法了?还做不做生意了?我林家……林家可也不好欺负。”林三见得拔刀,早已把姑娘往旁边一推,人也躲到了圆桌之后。
秦伍打不过那马匪的头领,但是要砍一个公子哥的手,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秦伍一跃就到了圆桌另外一边,一手捏住林三脖颈,一手准备挥刀。却又看得旁边的宁三娘,刀收了一下,提着林三就往外走,大概也不想把这屋子弄得满是血腥。
惊慌失措的宁三娘还未定神,愣愣坐在地上。
秦伍一句把人提出了门外,往后院而去。
门口的丫鬟赶忙进来,扶起宁三娘,问道:“小姐,你有没有事?”
宁三娘闻言方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说完此语,宁三娘好似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下楼,种师道依旧坐在一楼正堂,宁三娘几步而去,开口道:“种……种公子,奴家没事,吓唬一下那人就行了,可不得真把他的手砍下来了。”
宁三娘显然是怕真给徐杰惹下什么麻烦,在这般姑娘认知里,法度还是害怕的,犯法的事情做不得。
种师道看着宁三娘,冷冷一语:“留他一命就是恩赐。”
说完此语,种师道不知为何又解释了一语:“这般人,欺辱人惯了,该教训一下,这辈子就知道收敛了,也让其他人免于受他欺辱。”
宁三娘听得害怕,又道:“伤人是大麻烦,种公子不必为奴家惹这般大的麻烦。”
种师道闻言还点点头:“嗯,杀了埋去,当是省事许多。”
宁三娘听得越发害怕,正欲再说,院后传来一声惨烈的哀嚎,吓得宁三娘浑身一个激灵,显然后院是真在砍人手臂。
种师道也摆摆手道:“你自回去,不必担忧。”
宁三娘愣在当场,跛脚的秦伍从后面走了过来,还拿着一个布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上前躬身说道:“师傅,砍了两只手,叫人扔出去了。”
种师道点点头,也不说话。
宁三娘已经大脑一片空白,身后丫鬟也到了面前,扶着宁三娘往自己房间而回。
今夜,宁三娘也就不会客了,坐在榻上愣愣发呆,似乎在担忧许多。
夜渐深,种师道还坐在正堂之处,看着客人慢慢出门而去,各屋的姑娘也回了房屋,准备洗漱就寝。
门口的小厮也在准备关门了,今夜无人留宿。
随颜思雨一起来的张妈妈正在四处安排着大小事情,田掌柜在柜台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计算着今日的营收。
种师道也起了身,准备去休息。
此时宁三娘却突然走下楼来,到得种师道面前,开口说道:“种公子,奴家请后厨备了一些宵夜,想来种公子也饿了,一起吃一点。”
种师道有一句“不饿”到得口边,莫名又吞了回去,点点头道:“嗯,吃一点。”
说完种师道与宁三娘一起上楼而去,留秦伍愣在当场,他大概是有些惊讶,惊讶自己的师傅……好似有些不对劲,却又好似没有什么不对劲。
宁三娘的屋里,备了小菜几碟,一壶酒。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了,后厨到得这般时候,也会准备这些东西给楼里的人宵夜。
两人对坐,宁三娘先开了口:“多谢种公子今日出手相助。”
种师道答道:“这是本份。”
宁三娘闻言多少有些失望,上下打量了一下种师道,又开口道:“种公子,青楼护院并非好差事。”
宁三娘是好心,并非有什么其他心思,就是单纯觉得在青楼里当护院没有什么出息。
种师道也点头道:“嗯,我是不愿做这事的,着实无趣,文远却非要我做,左右闲来无事,做几天也无妨,待得当真不想做了,那就不做了。”
宁三娘听得种师道这般话语,又说一语:“嗯,在这杭州,做什么也比在青楼里做护院强的。”
种师道兴许跟宁三娘不在一个频道上,还当真问了一语:“我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好做的。”
宁三娘听得有些着急,说道:“可以去学一门手艺的,你若是识字,拜个师傅学一学账房,将来兴许也能当个掌柜的,若是不识字,学木匠也行,哪家哪户盖房子打家具,都是要木匠的。”
种师道当真是第一次与人这样聊天,一本正经问道:“当掌柜很好吗?”
“好,岂能不好,你看那田掌柜,楼里进进出出的事物,都由他操持,徐公子对他又信任,连例钱都比寻常掌柜给得多,两三年就能置个不错的宅子,娶两三房也是足够,养几个儿子读书进学也不难,有些掌柜的还能拿到东家的分红,年底有一笔大进项,比一般人家,好太多。”宁三娘也不知为何忽然与种师道说到了这个话题上,却又越说越起劲。兴许在她简单的认知中,当掌柜比当护院当真强上许多倍。
种师道闻言想了想,答道:“你这么说来,当掌柜确实不错。”
宁三娘问了一语:“种公子识字的?”
种师道点点头:“识字。”
宁三娘没来由有些高兴:“识字就好,识字就更不能当护院了,要不你就去求求田掌柜,让他教教你。”
种师道听得“求”字,微微皱眉,问道:“如何求?”
宁三娘见得种师道连这种事情都不懂,摇摇头,说道:“送些礼物,拜师也要一些银钱,这般田掌柜就愿意教你的。”
种师道又问:“要多少钱?”
宁三娘好似明白了什么,说道:“无妨的,我有一些体己钱,你先拿去给田掌柜。”
说完宁三娘转头,进了里屋小间,片刻就出来了,把一个盒子塞到种师道手中,说道:“来日你当掌柜了,再还给我。”
种师道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又看了看宁三娘,愣了片刻,盒子拿在手中,种师道显然不是缺钱的人,却又没有把手中的盒子还回去。
宁三娘也不多说,把桌面上的菜往种师道面前推了推,又给种师道倒酒,种师道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吃。
第二天午后,田掌柜在柜台里左右清点着,种师道当真走到面前,把昨夜宁三娘给他的盒子往田掌柜面前桌案一放,说道:“田掌柜,你教教我如何当掌柜。这钱给你。”
田掌柜愣了愣,看了看种师道,田掌柜可不比那刚来不久、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宁姑娘,他虽然不知道种师道到底何许人也,甚至都不知道种师道坐在大堂一动不动是为何,但是田掌柜却知道种师道与徐杰关系匪浅,虽然不见种师道与徐杰多说多聊,但是只在听到徐杰与种师道两人只言片语之中,也知道种师道身份不凡。
所以田掌柜笑了笑,把那盒子推到了种师道面前,说道:“种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你若是有兴趣,随在下身边就是,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种师道又把那盒子推了回去,说道:“你拿着就是。”
种师道的话语有些冷,田掌柜的看着种师道的表情,欲言又止。
种师道就这么跟在田掌柜身边,也不发问,但是田掌柜倒是主动在说,甚至把账本拿出来,慢慢翻给种师道看。
下午半晌时候,宁三娘从二楼下来,正看到这一幕,喜上眉梢,上前几步与种师道说了一语:“稍后过来吃饭。”
兴许这位刚来不久的宁姑娘以为护院的伙食必然比不得她的伙食。
种师道点点头,待得宁三娘走了,与身后秦伍说道:“稍后你自己吃。”
秦伍终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心中莫名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师父不会真准备当个掌柜吧?到时候传给自己的不是刀法了,改成算术了?
还坐在西湖剑冢桃树下的徐杰,显然还不知道这些,不过徐杰也在学艺,与小老虎学着琴艺。
小老虎为人师的做派十足,站在一旁,不时指点着弹琴的徐杰,口中还念叨着:“嗯,孺子可教也!”
这般词汇,当真是用得不对,徐杰怎么也不是孺子了,唯有摇头去笑,却也乐在其中。
欧阳文沁就坐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本书,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看练琴的徐杰,若是两人双目对视一下,也有会心一笑。
却是徐杰还有一事不知,西湖之畔,有一白衣剑客站在岸边,远眺着剑冢小岛,也不知她看不看得真切,却是看了许久之后,剑客转身,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久之后,湖畔又有两人负剑而来,站在湖畔四处寻了片刻,随后小船一艘,一人在后摇橹,一人站在船头。
徐小刀走到剑冢小码头处,远远看着小船而来,回头开口一语:“少爷,有人来了。”
徐杰转头看了一眼,并不当回事,心神依旧在琴弦之上。
船只距离还有很远,忽然见得那船头之人一跃而去,急射而来。
“少爷,来人是何掌门。”徐小刀再说一语。
徐杰此时方才停了双手,起身往小码头而去,准备迎接。
但是立马也发现了不对劲,因为空中的何真卿,带着一股锐利之感,气机外露。
徐杰微微皱眉,果然,空中传来一语:“徐文远,出来受死!”
徐杰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把何真卿得罪了,竟然要受死,徐杰还在猜测犹豫的时候。
剑光已来!
大江剑,似乎好久不在江湖施展它该有的威势了。
此时的徐杰连连后退,腰间的刀脱鞘而出。
还听得木屋里有个胖子笑道:“哈哈……何真卿寻秀才拼命了。”
幸灾乐祸,不过如此。
但是徐杰哪里还有心思去与胖子斗嘴,当真如临大敌,刀剑一击,徐杰身形止不住连连后退,还听得欧阳文沁一声惊呼,身边的小老虎已然开口:“文沁姐姐不要着急,若是文远哥哥打不过,我就把那老头打下来。”
欧阳文沁莫名相信了小老虎的话语,好似当真安心不少。
“何掌门,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何真卿,徐杰以往当真不了解何真卿的威势,即便是见过何真卿与杨二瘦拼过一招,但是徐杰还是没有过真正的了解,只听过杨二瘦评价一语,说何真卿剑道有长进。杨二瘦那般的人物,如此评价别人,虽然是夸奖,但是语气怎么听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好似长辈夸赞晚辈有长进一般。
昔日在穹窿山围杀血手王维,何真卿却没有真正出手,所以徐杰甚至心中还有些小看了何真卿。待得真正接了何真卿一剑之后,徐杰才知道何真卿是何等恐怖。
何真卿是真正有怒,否则不会与徐杰如此较真,口中怒而一语:“霁月呢?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徐杰不明所以,眼中只见那剑光再来,当真如大江之势,滚滚而来。岛上的桃树,早已东倒西歪。徐小刀站在码头边,看得格外入神。
又听胖子笑道:“哈哈……秀才要挨打了。”
第三百零八章 把文远哥哥阉了
“何掌门,在下并未见过霁月,也不知霁月身在何处。”徐杰答了一语。
回应徐杰的是那更加犀利的剑光,打得徐杰闪躲不止,好在何真卿是含怒而来,并非心思沉着想置徐杰于死地,何真卿也并未有要杀了徐杰的想法,犀利的剑光,只为出得心中一口恶气。
作为一个父亲,生养了唯一的一个宝贝女儿,而今这宝贝女儿的心,竟然让眼前这个小子给偷走了,而且这小子娶了大房,可见这位父亲心中的气氛。
何真卿此时大概是真的以为何霁月在这里,即便不在这个岛上,也是被徐杰藏起来了,因为何真卿跟着何霁月到了西湖边。
所以何真卿口中怒语:“还敢狡辩!”
徐杰是真的不明所以,何真卿连连狠招,徐杰也有了几分火起,在徐杰看来,此时的何真卿就是胡搅蛮缠,年轻气盛之下,口中也答了一语:“何掌门,晚辈可要还得罪了。”
话语说完,徐杰已然抢攻一招。
何真卿见得徐杰还要还手,更是怒不可遏:“且看你有几斤几两。”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担忧不已,有人看的入神,也有人跃跃欲试。
徐杰却是心中暗自叫苦,何真卿面前,可不是徐杰抢攻一招就能奏效的。
徐杰大概是真要挨揍了,也并非徐杰真的就一点反制的手段都没有,只是徐杰的反制手段过于锐利,与何真卿打斗,实在不合适。
徐杰使尽了十八般武艺,依旧还是落在下风。
何真卿也是越打越认真,此时他才知晓,想把这小子教训一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木屋旁边的欧阳文沁也心急起来,与雷老虎说道:“老虎妹妹,快快帮帮相公。”
“好!文沁姐姐看我的。”小老虎说完一语,琴音已起,随后抬头去看,口中又道:“姐姐看那老头如何栽倒!”
小老虎说得自信,脸上也都是胸有成竹,只是那老头并未栽倒在地,似乎这些琴音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小老虎又急忙再抚琴弦,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没有任何效果。雷老头虽然站在不远处,这回雷老头再也没有出手帮忙。
任凭小老虎再如何努力,也不见何真卿栽倒在地,甚至何真卿连看都不往这边来看。
反倒是刚刚上岸的李义山往小老虎走了过来,口中一语:“小姑娘何必如此?”
雷老虎面色通红,也气不过,恨恨一语:“要你管?”
李义山再说一语:“小姑娘,还是不要做那徒劳无功的事情了。”
雷老虎也知道自己是徒劳无功,看了看欧阳文沁,有些泄气,说道:“文沁姐姐,那老头太厉害了,跟我爷爷一样厉害。”
“胡说,他岂能有爷爷厉害。”雷老头听得有些不高兴。大概是雷老虎心中对于厉害与否的界定,就是能不能被她打落在地。
“那爷爷你去与他比试一下。”雷老虎又道。
雷老头抬头看了看那被打得到处闪躲的徐杰,摇摇头道:“爷爷不去。”
“哼!”雷老虎哼了一声,又道:“爷爷是不是怕他?”
雷老头倒是心思透彻,说道:“那小子的桃花债,可插手不得。”
“爷爷,什么是桃花债?”小老虎问了一语。
“这个……你长大就知道了。”雷老头也不知如何解释。
便也正看到徐杰在地上一个翻滚,身边一棵落叶的桃树腾空而起,盖在徐杰的身上。
徐杰这回是真挨揍了,只见徐杰抬手一挥,把身上盖着的桃树一直挥到了水面上,随后站起身来,怒道:“何真卿,你到底要怎么样?莫不是逼我与你拼命不成?”
何真卿见得徐杰灰头土脸的模样,剑光也顿了顿,开口再问:“我女儿呢?”
“我不知晓!霁月未来寻过我!”徐杰语气不善,显然也是真气愤起来。
何真卿盯着徐杰看了片刻,长剑往身后一负,恨恨一语:“来日再来教训你!”
说完何真卿转头已到船上,李义山才刚上岛,又急忙转头去追,摇橹再去。显然何真卿是相信了徐杰的话语,大概教训了徐杰一顿,心气也顺了不少。
何真卿来得快,去得也快。留得徐杰站在当场口中气道:“好端端的,被人上门打一顿。”
一边说着,徐杰还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草屑。
杨三胖的笑语接道:“秀才,就当是被岳父揍了一顿,没啥事!”
这一语,说得上前帮徐杰拍打尘土的欧阳文沁面色微微一沉,头也低了几分。
“好生厉害!”这句赞叹来自徐小刀,用剑的徐小刀,显然有些收获。
徐杰被杨三胖一语说得气消了大半,转头自顾自落座,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却又站了起来,张目远眺一圈。口中喃喃一语:“难道霁月到杭州来了?”
说完这一语,徐杰喊道:“小刀,到城里走一趟,与牛叔说问一问,是不是霁月到杭州了。”
“嗯,我这就去。”徐小刀答完话语也往小码头去。
何霁月若是到了杭州,以血刀堂在杭州的势力,自然是能打探出来的。也是何霁月太过惹眼,一袭白衣,一柄长剑,一副美貌。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看戏的散了去,徐杰又饮一杯茶,一旁的欧阳文沁忽然开口问道:“可是那凤池何霁月?”
欧阳文沁知道何霁月,徐杰在大江上杀人贩子的时候,欧阳文沁就听说过。但是欧阳文沁并不认识何霁月,也未当面见过。一个大家闺秀,一个江湖儿女,若非徐杰,两人在这世上是很难有交集的。
徐杰看着欧阳文沁,微微点点头:“嗯,是她。刚才那人是她父亲。”
“她喜欢你吗?”欧阳文沁直白问了一语。
徐杰想了片刻,微微点头。
欧阳文沁再问一语:“你喜欢她吗?”
徐杰注视着欧阳文沁,其实心中有些犹豫,但还是直白点头:“共历生死。”
欧阳文沁轻声“嗯”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你该去寻她,她应当是真到杭州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当真不知该如何分说。达官显贵的三妻四妾,总是再正常不过,但是道德观念上,正房还不能嫉妒,嫉妒反倒是没有道德的事情,是不守妇道,有违七出。所以女子从小,就被教育要遵守妇道,要宽怀,大度,贤惠温柔……
欧阳文沁说出这般的话语,徐杰心中不免有些愧疚,答了一语:“待小刀带着消息回来再说。”
一旁的雷老虎好似终于明白了“桃花债”是什么意思,看了看徐杰,伸手拉了拉欧阳文沁,说道:“文沁姐姐,你与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欧阳文沁不明所以,跟着雷老虎往一边而去。雷老虎一直把欧阳文沁拉出老远,还回头看了看徐杰,好似确定足够远了,方才神神秘秘开口说道:“文沁姐姐,我教你一个专治男人的方法。”
“什么办法?”欧阳文沁一脸疑惑问道。
雷老虎鼓着腮帮子,好似装作了一个咬牙切齿的模样,轻声说道:“我奶奶说,如果男人在外面乱来,就得阉了他,所以我爷爷从来不敢在外面乱来。”
欧阳文沁目瞪口呆,随即莞尔一笑,摸了摸雷老虎的头,笑道:“妹妹不懂。”
“我懂呢,我岂能不懂,我奶奶自小就教我的。你趁着文远哥哥半夜睡着了,你就拿把刀把他阉了。具体如何阉我也不知,反正你拿把刀,就能把文远哥哥阉了。”小老虎说得一本正经,严肃非常。
欧阳文沁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口中说道:“好,阉,今晚就阉。”
小老虎好似也有了兴趣,又一本正经说道:“嗯,阉完叫我去看看,我也学一下。奶奶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爷爷就不是个好东西。学会了以后用得着。”
欧阳文沁看着雷老虎,噗嗤又笑了出来,袖子微微遮面,又摸了摸雷老虎的头,说道:“你还小,还是不要学了。”
“嗯,那你下次再阉文远哥哥的时候,我再去学。”雷老虎此时一脸的乖巧,大概是不知道男人阉一次就足够了,哪里还容得第二次再去阉?这姑娘连阉是什么回事都不知道。
远处的徐杰,忽然一个喷嚏如雷,还自顾自一语:“他妈的,鼻子里还有根草。何真卿当真厉害,难怪当年能与二瘦打成平手。”
白衣何霁月是真到杭州了,她到杭州来,自然不是为了寻谁人比武的,这杭州除了徐老八,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了。所以何霁月到杭州来,只为徐杰。
为何何霁月站在西湖边远眺许久,又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何霁月自己知晓。
待得徐小刀再随着徐杰从剑冢小岛出来,何霁月已然坐船又离开了杭州,待得有人再传回来消息,何霁月已经坐船再南下了,再南方,两浙,两广,福建。
徐杰皱眉回到望湖楼,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入冬了,杭州极少下雪,杭州往南,那就是几乎不下雪的地方,再往南远一些,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雪花是什么样子。今年的冬大概比以往要冷上一些。
何真卿揍了一顿徐杰,带着李义山也往南去了,这个女儿,他是无论如何也要追回去的,即便是低头认错,也要把这唯一的女儿带回家,入冬了,过年也不远了。
望湖楼的大厅里,徐杰没有看到种师道坐在堂前,本该是种师道坐的椅子,上面坐着秦伍,自然让徐杰有些奇怪。
秦伍见得徐杰来了,连忙起身到得头前,拱手见过之后开口说道:“见过徐少主。”
“你师傅呢?”
“徐少主,师傅他……”秦伍有些不知道如何去说。
“你师傅怎么了?”
“徐少主啊,你快劝劝师傅,师傅他好像想当掌柜。”秦伍还真是个求人帮助的模样。
“当掌柜?种师道抽风了?要当掌柜?”
“谁说不是呢?今天师傅他打了一天的算盘了,口中念叨的都是三下五除二。二下五去三。可愁死个人了。”秦伍是真愁,真怕那武功口诀变成了珠算口诀。
“嘿,倒是奇了怪了,去把你师傅叫来。”徐杰都笑了出来,种师道打算盘?想想就觉得可笑。
“徐少主,我……我不敢,头前我去叫过一次,被呵斥了几句。”秦伍苦着个脸答道。
徐杰越发好奇,问道:“种师道在哪呢?”
秦伍微微抬手,往楼上一指:“宁姑娘的房中?”
“哪里?”徐杰笑意一止,瞪大着眼。
“宁……宁姑娘的房中。”秦伍又指了一下楼上。
“嘿,你说这个种师道,这个榆木疙瘩,难道还真开窍了?”徐杰有些惊奇,也有些惊喜。
“宁姑娘总是叫师傅去房中吃饭,生意都不做了,客人也不招呼了,一顿饭就吃一个多时辰。”秦伍大概是告状,状告师傅种师道勾搭徐杰楼里的姑娘,好教徐杰火冒三丈,上楼去好好教训一下种师道。
徐杰又问一语:“怎么个回事?说来听听。”
“徐少主,你可不知道,头前来了个客人,在房里……这般倒好,宁姑娘为了表示感谢,就请师傅吃饭,师傅吃了这顿饭,就魂不守舍了,还总是去吃,还要田掌柜的教他看账本用算盘,徐少主,你若不信,问问田掌柜的,我说得句句属实,师傅他……他他勾搭望湖楼的姑娘。”秦伍已然是义愤填膺,说得滔滔不绝。
听得徐杰是哈哈大笑,大笑不已,还连连点头,口中说道:“好,当真是好,还是我厉害,我就说,这世上哪有不喜欢女人的爷们?不喜欢女人,难道还能喜欢我不成?”
徐杰说完,好似也发现自己最后一句说得不对劲,又道:“往后你就坐在这里,你师父的事情随他去,把田掌柜叫来,我吩咐他几句。”
这回轮到秦伍傻眼了,秦伍本以为自己这一番小报告之后,徐杰应该是义愤填膺,上楼就找种师道说理去了。哪里想到徐杰是这么个反应,口中又道一语:“徐少主,这宁姑娘可是连生意都不做了,可指着什么赚钱哦?”
“钱?”徐杰大手一挥:“还赚什么钱?不赚了!快去把田掌柜喊来。”
秦伍愣了愣,转头去把田兴业喊到面前。
便听徐杰交代道:“那宁姑娘房中就不安排客人来,每天好酒好菜伺候着,例钱也多给几份,好好教种师道打算盘。”
田兴业看着徐杰,愣愣答道:“嗯,东家,种公子聪慧得紧,算盘打得极好。”
“嗯,学会了让他给你打下手。”徐杰说完,心情极好,被准备在楼里转一下的徐杰,也不转了,转头就往外去。
大概是怕种师道见到自己,会不好意思,不如先走,留几日让种师道生米煮成熟饭最好,事情定妥了,徐杰倒是可以出来好好笑话一下种师道了。
第三百零九章 陛下过誉了
时间又过几日,徐杰再到望湖楼,把在柜台上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种师道拉到一边,开口问道:“师道,你近来……”
徐杰想开口问的就是种师道与宁三娘的事情,但是开口之后,又不知如何问比较好,怕自己言语不当把鸳鸯给惊走了,也就是怕种师道羞涩,所以忽然语塞起来。
不想种师道倒是大大方方说道:“我近来也无甚事,就是与楼里的宁姑娘结识了,常在她屋内,你若是来楼里寻不到我,就去宁姑娘的屋里,便能寻到了。”
徐杰显然担心多余了,种师道这般的汉子,显然不是那种扭扭捏捏之人,更不是羞涩之人,对于自己做的事情,也不会如何遮掩,更不会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徐杰听得种师道这般直白,自嘲一笑,随后更加直白问道:“你与宁姑娘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地步?”种师道大概是没有听懂,疑问一语,随后又道:“哦,近来多吃她的饭菜,还拿过她的钱。”
种师道没有回答到点之上,也是徐杰过于心急,心急着给种师道安家落户,还是想给种师道一个人生牵绊,让种师道再做不出以前那种决绝之事。
“那个……那个你们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徐杰再问一句。
种师道老脸一红,连连摇头摆手:“未有未有。”
种师道的脸棱角分明,却又饱经风霜黑不溜秋,还能透出红色,徐杰显然是第一次看到种师道还能有这种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上下打量一番,心中不免在怀疑一些事情。
怀疑什么?怀疑种师道是不是连房事都不太懂?这种事情也是正常,若是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资讯,犹如孩童一般半懂不懂,太正常不过。
所以徐杰神神秘秘一语:“师道,你……是不是不会啊?”
“不会什么?”种师道还没有想到点子上。
“就是……不会肌肤之亲?”徐杰还真是操心非常。
“啊?”种师道先是一愣,随后一本正经说道:“我会!”
徐杰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哦,会,会就好。”
两人尬聊几句,徐杰操心是操心,但是在这个话题上,也就尬聊不下去了。所以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徐杰还是觉得种师道可能不会,所以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还狐疑着回头去看种师道。
之所以这么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自小勤学苦练武艺的汉子,没有长辈教导,没有朋友闲谈,甚至在此之前没有开过窍,不会很正常。虽然说有些事情是动物本能,但是就连动物也是从长辈那里学来的,何况是已经有了道德体系的人?
不过转头想来,徐杰又暗自发笑起来,觉得自己担心太多,也是太过上心了些,笑自己只顾着担心种师道这个榆木疙瘩,却把宁姑娘给忘记了。
宁姑娘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是出身教坊青楼,岂能没有老妈妈教导?
正当徐杰准备离开望湖楼的时候,忽然见得远处来了一大帮子人,一个妇人打头,身后跟着十来个小厮仆人,皆拿着棍棒之物,还有几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还躺着一个人。
这些人直往站在望湖楼门口的徐杰而来,徐杰停住了脚步,等候了片刻。
一行人直冲而来,越过徐杰,就往望湖楼而入,门口的小厮刚要阻拦,便被几人推倒在一边。
大堂内的秦伍几步走到头前,开口喝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岂敢在望湖楼放肆?”
便看担架进门,往地上一放,还有女子喝骂:“老娘今日就把你们这藏污纳垢的地方一把火烧个干净,来人,点火。”
还真有人带了火把与火折子,好似真要放火。
秦伍已经看到了担架上的那人,没有了两条手臂,这人秦伍岂能不认识?那两条手臂正是他亲手砍下来的。
这是上门来寻仇的,秦伍一步上前,把那刚刚点起来的火把夺了过来,急忙放在地上,脱下外套就盖在油脂火把上。望湖楼全是木制房屋,一旦燃起,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地上那失去了两条手臂的林三,此时看到秦伍,也开了口:“娘,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是他砍了孩儿的手臂,是他!!”
头前妇人一听,双眼已红,指着正在灭火的秦伍大喊:“打,打死这人为我儿报仇!”
左右小厮奴仆手中的棍棒已经向秦伍挥去。
徐杰也到得门口,看着这一幕,对于头前发生过的事情,徐杰听秦伍简单说过几句,也并未当回事,甚至转头就忘记了,也没有想过在这杭州,还会有人上门报仇,也是觉得那被砍了手臂的人是活该。
徐杰开这么个望湖楼,也并非真的是一时兴起。开这个望湖楼,其实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高破虏之女解冰,自从徐杰知道解冰是高破虏的女儿之后,其实对一些事情多少有些愧疚。因为徐杰本可以阻止那些忠烈之后毫无意义的赴死,但是徐杰没有做到。
徐杰对于高破虏有敬意,也有感恩。因为是高破虏连夜带兵在堡寨里救下了徐家军汉的命。报仇之事尘埃落定,李启明也死在了解冰手上。徐杰要离京了,便想着要把解冰护起来,怎么护呢?便想了个这般的办法,帮解冰从教坊司出来,出来之后怎么安排?徐杰想了好几种办法,最后还是觉得这样的办法最好,解冰依旧能受到文人士子的追捧,却又有来去的自由。
这望湖楼,其实就是给解冰遮风挡雨的,也顺带给其他一些可怜的女子遮风挡雨。这就是徐杰的感恩,感恩高破虏战阵上对徐家的大恩。
大堂里已经打起来了,十来个小厮,自然不是秦伍的对手,满场哀嚎打滚。
一通殴斗,秦伍站在当场,指着那妇人斥道:“老泼妇,你也不看看望湖楼是什么地方,留你儿子一命,便是大恩大德,岂敢再来撒泼。”
不想那妇人见得这般局面,往地上一坐,痛哭流涕大喊道:“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儿好端端拿钱出门消遣,却被人断去两臂,府衙也没有人管。今日若是不给老娘一个交代,老娘今日就一头撞死在你们这望湖楼,死在这里,看你们还如何做生意。”
种师道还在柜台里练习着算盘,兴许真应了他的那句话,杀了埋去,才是省事的事情。
徐杰对于秦伍砍人手臂的事情,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有些事情,就需要这么杀鸡儆猴一下,往后就会杜绝这一类的事情,何况那人还是活该?
所以徐杰又往门内而来,走到在地上耍泼的妇人面前,说道:“生子要教,他可以不把人当人,别人自然也可以不把他当人。这里虽然是青楼,但也该给予人该有的尊重。文人士子到这里来,从来都是有礼有节。你儿子到这里来,欺辱人在先,也莫怪别人再欺辱了他。想来你儿子以往也并未少做这样的事情,终归是有了教训,也是以往那些被他欺辱的女子该有的公道。带他回去吧。”
妇人抬头看了看徐杰,忽然往前一扑,想扑到徐杰身上,徐杰微微闪身,便听妇人大喊:“你就是那个徐文远,莫说你是什么欧阳正的弟子,就算你是天王老子,老娘也与你没完,老娘就死在这里了,老娘寻着你死!”
说完这妇人直接躺在了地上,还手舞足蹈着。
徐杰直皱眉头,问了一语:“教出这么一个儿子,着实可悲。你这般寻死,家中之人可知晓?”
徐杰这一语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事情已经隔了好几天,这妇人方才上门。为何?自然是家中之人不想上门,最后这妇人无法,只有自己趁着老爷不在,带着十来个仆人上门来了。
妇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忽然又在地上打起滚来,口中更是喊道:“徐文远,你楼里这些破烂货,我儿看得上眼,是那些破烂货色的福气,老娘今日就寻你死了,老娘就不信这世间没有公道,有种你就把我母子二人都杀了,来啊,来杀人啊!”
种师道闻得那“破烂货”的言语,手中的算盘也停了,抬眼看了过去,对于他来说,杀人从来不关乎什么世俗道德,也不关乎法律规则。
一旁的秦伍闻言,作势上前,口中骂道:“老泼妇,你道我是不敢?杀你如同杀鸡一般。”
“杀人的事情我做得多,但是杀你却不值当。”徐杰伸手拦住了秦伍,其实心中也已经想到了事情该如何解决。
所以徐杰也懒得管地上打滚的妇人,而是转头与秦伍耳语几句,秦伍一脸不愿意出了望湖楼,飞奔而走。
秦伍出去,便是去寻着妇人的家人,寻得林家做主的人来。事情也就解决了。
徐杰在杭州处理着这些婆妈之事,也享受着难得的一份安宁日子。
京城里的欧阳正,却正在焦头烂额,站在御书房里等候了近一个时辰,皇帝却还迟迟不来。
欧阳正实在等不及了,又与门口的太监说道:“劳烦内官再去陛下处通报一下,就说老臣欧阳正还在御书房等候。”
太监闻言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说道:“欧阳公,陛下近来心情不佳,小的也怕冲撞了陛下,落得个……唉……”
欧阳正知道这个太监说的什么意思,也不再开口去说。近来这位新皇帝,有些事情做得实在看不过眼,就如这太监所言,宫内的太监宫女,但凡有些小小不合规矩的举动,便会招来悲惨的下场,脊仗毒打,甚至是死。
似乎这位皇帝陛下总觉得有人看不起他,总觉得有人不尊敬他。皇宫外如此,皇宫内也是如此。
比如这个欧阳正,三番五次喋喋不休,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帝的话语放在眼里。显然夏锐知道欧阳正在御书房等他,也知道等他所为何事。不过就是边镇之事,还是给常凯封王的事情。
夏锐已经说过几次,这件事情如何也不会应允,但是欧阳正就是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就是要三番五次来找,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套话语。
欧阳正依旧在等,一直等了三个多时辰,几乎就是等了一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夏锐终于来了,一脸的不快走进御书房,还未落座就开口问道:“何事?”
欧阳正恭敬行礼,心中有些惊讶,因为随着夏锐来的还有一人,秘书中丞许仕达,许仕达脸上还留着未消的笑意,不用多想,也知欧阳正在等候的时候,夏锐与许仕达大概正在因为什么事情开心不已。
欧阳正把视线从许仕达处收了回来,然后开口:“启奏陛下,边镇王枢密来报,王枢密往关外派出不少侦骑,已经在草原几次察得大同有马队出关北上。此事不可不思虑,还请陛下允了常凯封王之事,以安其心,防来日后患无穷。”
夏锐很不耐烦,说了一语:“那就吩咐王元朗速速开战,剿灭反贼。”
“陛下,开战之事,当准备妥当,王枢密善于军阵,必然知道何时时机最好,仓促之间,便会多变数。大同虽然兵马不过七万,但是境内城关高大,轻易破之不得,王枢密必要有万全之准备,才能一举而胜。如今要防的就是室韦人聚兵,一旦室韦人开始聚得草原各部,那便是后患无穷。还请陛下再三思。”欧阳正这番说辞,其实已经不知说了几次了。
夏锐也烦得不行,左右看了看,忽然开口问了一语:“许卿,你说说,一个反贼,朝廷能不能封他为王?你说说从古至今,有没有这般的道理?”
许仕达此时的笑意终于是止住了,也有一脸的严肃,看了看欧阳正,欧阳正似乎有些期盼,期盼许仕达能有一番高明的见识,奈何许仕达开口:“陛下,臣遍览史书,只知一个道理,以地事秦,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这王是万万不能封的,一旦封王,岂不是割地于他,他反倒名正言顺了,朝廷若是再起兵事,反倒名不正言不顺了。”
欧阳正气得抬手一指,斥道:“不学无术,常凯岂能是强秦?此乃拖延之策,意在防备室韦,若是大同外无室韦,又何需拖延之策?”
许仕达闻言却反驳一语:“欧阳公,常凯不是强秦,室韦可比强秦?”
“于常凯封王,又并非割地于室韦,黄口小儿,陛下当面,不出忠言,你是何居心?”欧阳正等候三个多时辰,即便是老皇帝夏乾,也没有这般待过欧阳正,欧阳正心中岂能不气?何况等候这么久,却看得许仕达面带笑容随着皇帝一起进来,欧阳正已然怒上心头。
夏锐此时见得欧阳正有怒,摆摆手说道:“欧阳公何必如此动怒,许卿说得也不无道理,常凯贼厮,已然就是割据之势,祖宗基业到得朕手里,岂能把土地拱手让于他人?封王划地之事,如何也不能允,欧阳公不必再把这件事情拿到朕面前多说。且再下旨意,催促王元朗速速开战就是,已经拖得这么久了,再不开战,免不得旁人说他怯战贻误之责。”
准备快慢,开战速度,其实就在于有没有钱粮,打造真正的攻城器械,调动大军离开驻地,甚至临时置办更多兵刃铠甲。这些事情,都是钱粮的事情。
但是朝廷这么多年,国库一直都不充裕。昔日那一场大战,大华是把室韦打退了。
但是室韦人得到了什么?大华又失去了什么?
几十万人丢盔弃甲,上好的军械装备,都到了谁的囊中去?人死了可以再生再养,这些家底再置办起来,花费何其之大?
这也是为何徐老八与徐杰到边镇去的时候,见得那些铁甲骑都不穿铁裙的原因,有些人是真的不愿带着累赘,有些人压根就没有。
铁在这个时代,也是稀缺物资,历朝历代,在铜不够用的时候,往往还用铁来做钱。一套好铁甲几十斤重,价值不菲,原材料就上百两银子不止,若是包括工钱,更是不菲。还有军服军装,冬季御寒的军装也是不菲,吃喝用度,牲畜马匹,精良武器。
重新置办几十万人的这些东西,二十年也不足以恢复元气。
欧阳正听得夏锐有几分责怪王元朗的意思,思虑片刻,想详细与夏锐说一说这些事情,说一说政事与军事的问题所在。
夏锐却已起身,留了最后一语:“圣旨欧阳公草拟一番,再送朕这里看看。这一回语气要严厉一些,严令王元朗尽快出兵灭贼。”
说完夏锐已然转身出得御书房,许仕达快步跟了上去,走得不远,许仕达问了一句:“陛下,臣刚才反驳欧阳公之语如何?”
夏锐好似很满意,说道:“嗯,说得很好,看来多读书还是有些用处,以地事秦,犹如抱薪救火。这句话说得好。”
许仕达闻言大喜,连忙又道:“陛下,这一句出自《史记》中的魏世家,《战国策》中也有记载,乃是苏代与魏安釐王的话语。臣对《史记》与《战国策》都有研读。”
许仕达自然是在自我卖弄。
夏锐看着许仕达,不知为何说了一语:“要说徐文远有才啊,倒是也与朕说过一些历史之事,却不如你这般能信手拈来,言语出处都能说得这般详细。”
许仕达已然喜上眉梢,好似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这般的评价,主要是说他比徐文远强,这一点让许仕达欣喜不已。却还躬身一礼,说道:“臣只是闲来无事多读多记了一些,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夏锐转头看了一眼许仕达,笑道:“状元就是状元,当真有过人之处啊。”
“陛下过誉了,陛下过誉了。”许仕达连连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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