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这是未来
作者:木允锋|发布时间:2024-06-28 23:32:26|字数:6748
南京,镇淮桥头。
无数行人夹道而立,伴随一声枪响发出了欢呼。
“螳臂当车!”
杨庆鄙夷地说道。
在他面前又一个挑战者倒下了。
他就像个获胜的牛仔一样,吹了吹枪口的硝烟,然后随手把这支燧发枪扔给一旁的锦衣卫,抬手向两旁围观者致意,在一片欢呼声中坐回自己的马车。他的马车缓缓开动起来,很快碾过了前面还没死透的神战士,车轮下的神战士带着生命最后一刻的颤抖向外伸出手……
这是第十个挑战者。
自从当初杨庆发出了针对胡神信仰者的挑战后,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有这样的勇士来娱乐一下南京百姓。
一开始杨庆还安排到聚宝门上搞得很隆重,后来也懒得这么麻烦,基本上有这样拦路挑战的,直接就现场解决,反正都这么多了,南京百姓早就对这种事情失去了最初的兴趣。第七场和一位大师的决斗居然总共不足五千观众,行情都如此低迷明显属于过气明星了,还耽误时间干什么?
就地解决就行了!
“侯爷,少林寺方丈拒绝和您进行决斗。”
马车里对坐的秘书说道。
话说忠勇侯现在也是有秘书的人了,他现在实际上有一个秘书处在伺候着,秘书处的处长就是史可法的嗣子史德威,带着几十个杨庆党羽里面的二代或者三代们,共同为忠勇侯处理各种事务。
“他是仗着自己在李自成地盘上!”
杨庆冷笑道。
的确,少林寺在李自成地盘,准确说在双方缓冲区,因为李自成在洛阳的地盘与明军分界线是八关,而少林寺在轘辕关外。
但紧靠轘辕关。
而明军驻扎密县,之前李自成移登封百姓入洛阳,双方留出登封一代作为缓冲区,不过这些寺庙肯定不在迁移范围,少林寺的大师们依然在寺里。但没有了佃户们,也只好自己在登封种地了,至于没了那些佃户的老婆女儿们,大师们怎么办,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在洛阳的那些商铺也被袁宗第没收,高利贷作废,大师们的修行受到严重打击。
好在还没被烧了。
“不是还有南少林吗?”
杨庆说道。
“南少林也拒绝和您决斗,他们说出家人以清修为主,不管这些红尘俗事,习武乃是为了加深修养,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
那秘书说道。
很显然大师们都深谙此道,他们不打就不会失败,他们坚决不给杨庆打败自己机会,既然杨庆没打败过他们,那么他们就依然是佛法无边的。至于以后教管司成立,那个他们也就只好默默忍受,大师们的忍字功可是天下第一,邪魔横行天下一片黑暗,这只是命中注定,这是世人愚昧的报应。但佛法无边终究还是会有光明的一天,那时候大家再继续出来共享盛世,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无需强求。
三武一宗都撑过来了还怕杨庆这个区区小妖。
大不了……
大不了一个字,忍!
“哼,这就是大师啊!”
杨庆鄙夷地说。
忍不忍都一样,反正江浙各地的经界彻底完成,包括光头们的田产也查清楚,剩下只是一纸命令,然后把这些田产直接收为官田。至于大师们以后的生活,他们可以到皇庄租一块地自食其力,不过因为不服兵役所以他们的田租就多一点了。
民兵最多交四成。
至于他们最多交六成好了!
如果大师们不同意……
不用杨庆费心,那些佃户们会让他们同意的,这时候江浙各地佃户们可正眼巴巴地盼着地主造反,然后他们不用忠勇侯动手,自己就把这些家伙拿下,快快乐乐做皇民了。
所以东林群贤只能用迎驾来对付杨庆。
其他的徒惹人笑尔!
连东林群贤都扛不住这个,更何况是那些战斗力低一等级的大师。
说话间杨庆的马车在两旁士兵的敬礼中驶出聚宝门,迅速转到三合土的公路上,然后沿着这条公路一直向东出外郭高桥门,驶进了锦衣卫军械所的大门,径直进入一间厂房。
“侯爷!”
已经在这里的宋应星迎上前。
杨庆很随意地向他和那些迎接的工匠一摆手,直接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水轮前,这个水轮下半截落在一个并不太宽但却很深的渠道内。渠道从外面伸进来,清澈的山涧水在里面急速流淌,并带着水轮不断转动,水轮的轴端是齿轮,齿轮带着另外多个齿轮,最后缓慢的转速变成很快的转速,而最后一个齿轮连在另一根轴上……
所有齿轮两端轴全部用铜套装在瓦座内用蓖麻油不断润滑。
最后的轴不一样。
这根轴在两个堪称巨大的轴承上。
真正的轴承,滚珠的,为了这里面那一颗颗滚珠杨庆耗尽心血,最好的钢材,失蜡法铸造的最顶级工匠然后在报废百分之八十后,为他铸造出了这些钢珠。为了保证精度误差尽可能小,每个钢珠都快赶上枣子大,故此整个轴承看着相当霸气,而且找来原本是做珠宝的高级工匠打磨,最终得到了这两个宝贝。
而此时这两个宝贝确保了最后这根轴的平稳转动。
这根轴伸进一个炮管。
轴的转速并不算快,和现代镗床上那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但在这个时代仍旧算极快了。
而大炮装在一个下面是滑轨的底座上,被固定住的它,依靠工匠转动手轮使里面螺杆推着一点点向前,被伸进里面的轴端头刀具不断削下内壁多余部分,使原本不规则的内壁变成规则的圆筒……
这就是杨庆的火炮镗床。
误差巨大,因为挠度的问题他根本得不到真正精确的圆筒,长轴转动过程中因为切削受力必然产生这个问题,所以哪怕现代炮管加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他这个内壁误差都得接近一毫米了!
但这就足够了!
炮膛经过加工的大炮和没有经过加工的有质的区别。
“成了!”
那工匠突然喊道。
水渠闸门缓缓落下,另一边闸门缓缓打开,水流立刻被引走,巨大的水轮停止转动,工人以最快速度松开大炮的固定,然后推过轨道上的龙门吊,用倒链把这门三斤炮的炮管吊起来推到一旁放在小车上,紧接着有工人拉走。同时另外一个待加工的铸件推了过来,用龙门吊起推到镗床原本大炮的位置固定,因为这个铸件要短得多,所以底座还需要调整。而且它的内径也大得多,这种山寨版也不是真正镗床,所以前端刀头同样需要更换,甚至因为需要对付的不是之前的青铜,就连刀头上的刀具都必须换新的。
很快一切调整完成。
两个闸门一起一落,水流再次推动转轮,随着轴的高速转动,镗刀开始削下里面的钢屑。
“这是什么?”
宋应星好奇地问。
这东西就像一个臼炮,但却是铸钢的,而且外壁并不厚。
“这是未来。”
杨庆神叨叨地说道。
“什么的未来?”
宋应星问道。
“一切的未来,大明帝国的未来,华夏民族的未来,甚至这颗星球上所有人类的未来!记住这个时刻,记住这个日子,记住这一年,大明龙兴二年二月初一下午两点四十分,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始了。顺便也记住这些人的名字,他们正在开始一场革命,工业革命,他们的名字包括你我都应该被铭刻在纪念碑上!”
杨庆用抽疯般的姿态高喊着。
所有人无不侧目。
好吧,这是他的蒸汽机汽缸。
误差接近一毫米算什么?威尔金森为瓦特镗出的第一批汽缸误差是以便士厚度的来描述,现代测量的那便士厚零点九一毫米。而事实上瓦特最早的汽缸根本不是镗的,而是裹在圆木模子上,然后拿小锤和钣金工一样一点点敲出来的,另外还有他那个汽缸都不是钢的。
当然,也不是铁的。
而是锡的。
就那么手工捶打然后铆起来。
而杨庆这是什么?铸钢的,坩埚钢制造的真正铸钢,然后用镗床镗出来的,起点比瓦特高出一个等级,而且这镗床不是专用的,以后还可以设计专用的提高精度。瓦特的蒸汽机能够实用,最重要的不是他的设计,而是他有了一个可以支撑他设计的工业基础。没有威尔金森的水力镗床,瓦特会和他那些试图改进蒸汽机的前辈一样倒在前进路上,同样没有亨茨曼的坩埚钢,威尔金森的水力镗床也没有合格的镗刀。
用锡敲出筒型铆接做汽缸,这是何等英勇的脑洞啊!
话说瓦特的脑洞还不只这个。
还有拿麻绳当汽缸的密封圈呢!
不过杨庆的这也不是什么真正高端的货色,他其实就是在制造一台蒸汽抽水机,大明目前的采煤业日渐兴旺,但江南水乡的多雨特点,让煤矿排水问题越来越严重。他准备先用这东西造一批最简陋的蒸汽抽水机然后用于煤矿,至于说蒸汽战舰,那个明显需要时间,精度误差一毫米的蒸汽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驱动蒸汽动力战舰的。
这只是个开始。
蒸汽战舰的未来还很遥远呢!
第二五零章 都不要怕,这是汽车
御街。
“天下为主,君为客!官者为天下而非为君,为万民而非为一姓……”
黄宗羲亢奋地喷着唾沫。
此刻的他正在一个临时搭设的木头台子上,手中举着铁皮喇叭,身后一群青虫昂然而立,他们头顶是撑开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民权万岁!而两旁同样各有一副类似内容的口号构成对联式,在台前无数青虫聚集同样在振臂高喊……
这是合法集会。
在五城兵马司备案划定范围的。
而且这一幕在南京城内早已经和忠勇侯的决斗一样不新鲜了。
可以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不过也的确非常有效,至少江浙一带民权思想正以惊人速度传播,无论支持与否,无论什么阶层,无论识字不识字,都在这可以说思想大变革的半年里熟悉了这个词。有赞同者有反对者甚至也有视这些家伙为乱臣贼子的,但无论怎样,他们都被卷入了这个词带来的浪潮中。这一点大明远不如咱大清,咱大清末年民权思想的流毒可没这么快,哪怕在江浙也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但这一次杨庆仅仅抛出这样一个词就在黄宗羲这些人推波助澜下迅速获得硕果。
大明的奴化教育明显很失败。
而黄宗羲此刻在江浙俨然当年的李贽一般,每一次这宣讲的台子搭起来都能收获一片欢呼。
包括少女们的。
此刻就有不少女人在听讲呢!
在泰州学派那些叛经离道的家伙搅乱了思想上的死水后,江浙一带早已经具备了思想启蒙的基础,而杨庆的重锤粉碎了最后的一点障碍,思想变革的洪水瞬间被释放。黄宗羲,顾炎武,朱之瑜等等,一个个原本历史上被异族统治截断的名字,这一次却在杨庆的纵容下,肆无忌惮地张开他们思想的翅膀,从儒学的泥潭中一飞冲天。
尽管他们依然自认为是儒家。
但他们的思想纵然孔夫子活过来估计也得气个半死,而扒灰公估计得吐血而亡。
这就是明末的大师们。
尽管带着现代思想的杨庆可以鄙视他们,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异族的奴化统治,如果明朝,甚至换一个汉人王朝,如果不是原本历史上此刻统治这片土地的已经变成以奴役为目的的异族,哪怕给这些人一点点的自由空间,而不是用杀戮甚至灭门之类手段来禁锢……
他们会变成中国的伏尔泰的。
他们具备这个能力,而民间也已经具备了这个基础,思想变革的时代在明末已经到了最后的临门一脚,但可惜异族的统治,又瞬间锁上了这扇大门,华夏之地继续在黑暗中延续两百年。
而他们或屈服或远避从此离开了他们刚刚登上的舞台。
甚至湮灭于历史。
而他们的很多思想,甚至还得两百年后,后世的人们去异国追寻,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夫君,你怎么不过去?”
王夫人好奇地问坐在旁边一间酒楼上的王夫之。
“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夫之举着酒杯淡然说道。
“君权的确需要限制,民权的确需要提升,但他们走得太远了,他们已经在走上一条邪路,地方自治?那真是亡国之道了,盛唐之亡不就是这个,那藩镇不就是他们所鼓吹的地方自治?然后呢?是内战,是五代十国五十年生灵涂炭,是幽云十六州四百年腥膻,地方自治才是真正遗祸无穷的亡国之道!”
紧接着他说道。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
邻座的一个少年好奇地问道。
“鄙人亦不知,鄙人亦在摸索之中,但鄙人只知道一点,就是华夏之所以能有今日,华夏之所以两千年为东方之主,其功当在始皇帝!”
王夫之说道。
“但始皇帝残暴啊!”
那少年说道。
“残暴?为君者哪个不残暴?为君者所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为后世带来遗泽。始皇帝所为的确为其家天下,为其后世子孙可世代主宰天下,但其结束分封制而立郡县制,使华夏之地得以一统之功却可称得上千古一帝。”
王夫之说道。
就在这时候,远处骤然间传来一声仿佛怪兽嘶吼般的长嘶。
下一刻不仅是王夫之,就连下面演讲的黄宗羲,还有那些向他欢呼的粉丝们,全都停下来,然后一脸愕然地看着北边缓缓打开的承天门。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一个巨大而丑陋的怪物正缓缓而出,带着身上钢铁的反光窥视前方。在它脑袋上有一根烟囱状的东西,正不断向外冒出黑烟,而就在它完全出门的一刻,一道白色雾气骤然喷出,与此同时刚才那诡异的嘶鸣声再次响起。
御街上所有人全傻了。
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东西还不如人步行的速度缓慢向前。
应该是行驶。
因为这个造型很像一个巨大蚂蚱的怪物,其实有三个车轮的,一个在前两个在后,而且前面的车轮大,后面的两个车轮小。在大车轮后面就是烟囱和那喷着白汽的东西,两边各有伸向后面的长柄,两根长柄伸到一个装在木架上的座椅前的……
忠勇侯的手中。
大明人民敬爱或者仇恨的忠勇侯正带着一脸微笑端坐那里。
他一手握着一个长柄,双臂用力使得单独一体的前端略微转向,然后继续向前缓缓驶上了金水桥。他再重新扳回机头,就那么在锦衣卫护卫中驶过金水桥,恍如驾驶着手扶拖拉机一样,驾驶着这个造型诡异的……
蒸汽车。
蒸汽机的亮相必须拉风。
虽然他可以造个抽水机然后放到御街上供人参观,但那样缺乏视觉冲击力,毕竟就是抽个水而已,更何况这初级版蒸汽机质量堪忧,持续使用肯定经常坏,那样反而影响它的形象。
而这个就够拉风了。
尽管他的蒸汽机如果算的话,功率也就是三马力,但已经足够,只是带着一个三轮车以每小时五公里时速行驶是足够的。至于什么传动操控系统统统都是扯淡,就一个单独算机头的蒸汽机和主动轮,后面就是一个三角拖车,转向靠他的蛮力,可以说简陋到了极点。但即便如此,这东西仍旧恍如怪兽般,在那些百姓惊愕畏惧的目光中,仿佛巡视领地般在御街上缓慢前行。
杨庆微笑着举手致意。
车头上坐着填煤的锦衣卫一拉汽笛,高压蒸汽瞬间喷出,那怪异的嘶吼立刻响起。
两旁一片惊叫躲避。
“都不要怕,这是汽车!”
杨庆和蔼可亲地笑着说道。
然后那三轮车再次喷出蒸汽,一个最大胆的百姓正想凑上前看,结果被蒸汽正好喷上,他尖叫着以最快速度后退。好在温度已经不高,只是把脸喷得有些发红,他就像受惊兔子般惊恐地退回人群中摸着自己的脸。
四周一片哄笑。
不过这也的确缓和了场面。
只要老百姓知道这不是怪兽就行。
杨庆继续驾驶他的手扶拖拉机般蒸汽车缓缓行驶,他的出现立刻吸引走了所有目光,宣讲台上的黄宗羲无可奈何地拎着喇叭,一脸郁闷地看着这个抢了自己风头的家伙。尽管蒸汽三轮车速度只有最多五公里但杨庆却恍如骑着狂飙的哈雷摩托,他就这样在人群簇拥中,缓缓驶往远处的洪武门……
“这忠勇侯有些不务正业啊!”
王夫之感慨道。
“这倒未必,忠勇侯此人与徐文定公一般好杂学,他称之为科学,皇庄的公学所教授之内容,更是以此类杂学为主,天文地理无所不教,就连天工开物,农政全书都是教材,四书五经反而不教。但自南渡至今,无论其所推广之新农技,所制之新器无不使民间受益匪浅,学生家中就有从其钟铺所购之自鸣钟,精巧之处远胜红毛货。”
那少年说道。
看得出他对忠勇侯还是很崇拜。
不过杨庆在年轻一代心目中的确形象要更好得多,毕竟年轻人不会考虑太多利益纠葛,他们还是太单纯,相反他那战无不胜的传奇和带来的新东西,都是容易获得年轻人喜欢的。
这个少年看着不到二十,正是容易被吸引的年纪。
但到三十左右的士绅们就对杨庆可以说充满仇恨了,毕竟到这个年龄就开始真正关心利益,而且争权夺利心思更重。到五六十的又不一样,敌视归敌视,但他们就懂和杨庆利益交换,更愿意和他虚与委蛇,就像东林群贤,双方斗智斗力但斗而不破。毕竟到这个年龄就顾虑重重,更多要为子孙着想,没有了破家的勇气,只有被杨庆逼急了才会反抗。
“这位兄弟尊姓?”
王夫之好奇地问道。
“学生夏完淳字存古,家父松江夏彝仲。”
那少年说道。
“原来是夏瑗公之子,鄙人衡阳王夫之……”
王夫之说道。
然后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汽笛声打断,他俩向窗外望去,外面的蒸汽车正在缓缓掉头,车上的忠勇侯已经站起来,一手扶车把一手高举着,那架势甚是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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