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归天


  别院就是朱瞻基当初建起来的,当初建了六十栋木屋,将温泉水引出来,雨露均沾。
  这种后世的休闲木屋,虽然看起来不气派,住起来却要比大殿舒服多了。
  因为住了不少女眷,朱瞻基还特意让人用布幔将这里隔离开来,形成了内外之分。
  朱瞻基住了一个木屋,旁边留给了刘万,他要负责帮朱瞻基传递消息,不能离的太远。
  朱瞻基趁着今天晚上不用陪妻妾,看了一会公文。然后又到温泉里面泡了一会儿,让刘万念着公文给他听。
  刘万念公文,李亮帮他用印,他只用动嘴就可以了。
  不过,刚泡了一会儿,他就饿了。这红薯稀饭不耐饿,他饭量又大,一泡温泉,立即觉得饥饿难耐。
  这个时候让人准备宵夜不方便,只能将平时不吃的点心一扫而空。
  吃完了点心,还只是半饱,朱瞻基正准备上床,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朱瞻基一直关注着后殿那边,听到脚步声,立刻警醒地望向了外面。
  何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太子殿下看起来不大好。”
  刘万本欲给朱瞻基换上睡袍,这个时候停了下来,立即吩咐近侍说道:“将殿下外出常服拿来。”
  朱瞻基光着上身,套上了一件明黄常服,来不及扣上暗扣,只是将腰带一系,就大步向外走去。
  刘万提着一双千层底布鞋,看着朱瞻基踩着一双鹿皮人字拖,想要喊一声,却又不敢阻拦,只能提着鞋搁在朱瞻基的身后出了门来。
  “殿下这是又要故意在其他人面前演戏了,不穿上衣太不庄重,现在来不及换鞋,也能展现殿下的焦虑与心慌。”
  心里这样想着,刘万也就不着急了,将鞋递给了自己的一个徒弟,低声说道:“你提着鞋到后面,看到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再将鞋送进来。”
  能在宫中立足的太监,哪怕还是个小太监,也都是聪明之辈。不用刘万点明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太监就明白了过来,提着朱瞻基的鞋,拖在了后面。
  后殿内,一众内侍靠墙而立,只有四个太医和他们的助手,守在朱高炽的病床四周。
  朱高炽肥胖的身体被放在床上一块硬木板上,腰下面垫了一床被子,让他的肚子高高挺起。
  他的身上,被太医们扎满了银针,几个录事郎奋笔疾书,将抢救程序一一记清。
  不管朱高炽能不能救过来,这些程序都会经过审查,查清这些太医有没有尽责。
  朱瞻基看到朱高炽的脸色蜡黄,豆大的汗滴满脸都是。因为怕他痛苦之中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块咬木。
  他表情痛苦,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嘴里流出的黄水,腐臭味道十分熏人。
  看到朱瞻基进来,几个太医也没有停止他们的动作,直到将朱高炽的身上插满了银针,袁长田才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胆战心惊地向朱瞻基行礼。
  “殿下,太子殿下如今风邪入脑,近乎失去知觉,意识,看来大事不好。”
  朱瞻基沉着脸问道:“对病情孤不大懂,但是能否让父王暂时清醒过来?”
  袁长田道:“即使清醒过来,太子殿下怕是也不能言语……”
  “只能拼一下,这治病救人,也需要病人配合。如今这种情况,顾不了太多。传詹士府众属员见驾,让众妃妾殿外候驾。”
  众人纷纷领命,将太子病危的消息传播了出去,让众人见证。
  这种时候,朱瞻基是不会留下任何话题的,这些录事郎可是撰史之人,他有一点做的不对,除非将他们都杀了,否则也会落下话柄。
  而要是将他们都杀了,那他就是自泼污水,再也洗不清了。
  杨士奇他们一帮属员很快就来了,看到朱高炽的样子,不少人都热泪盈眶,情难自禁。
  张氏带着几个有子女的妃嫔也进了大殿,更多的女人留在了殿外。
  而以朱瞻基的同母胞弟朱瞻墉为首,一帮弟弟妹妹站在另一边,他们大多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袁长田看着这一幕,知道朱瞻基的决心已下,不想太子就这样毫无声息地薨去,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让他暂时清醒过来。
  袁长田知道自己毫无选择,按照朱瞻基说的做,还能留一条命,要是不按朱瞻基说的做,朱高炽薨去,他也要跟着去了。
  既然别无选择,他也就狠下心来,让助手拿过来了一个木盒。
  这里面装了十三根金针,黄金性软,制作成针,要比银针软的多了。
  但是这十三根金针,每一根都有普通银针三倍长,五倍粗,让人看到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夺命十三针是他袁家祖传绝技,所谓夺命,不是夺人性命,而是从阎王爷手里将命夺回来。
  袁长田靠着这手绝技,在太医院牢牢占据了院判的位置,这些年,袁家在杏林界发展良好,他不行错过袁家发展的机会。
  但是,现在面对朱高炽,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实在是朱高炽这种情况,前所未见。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百病丛生,去年到今年历经三次吐血,变的千疮百孔。朱高炽却依旧毫不珍惜,以虚弱之体服虎狼之药。
  如今还能保留一条命,主要是因为朱高炽身为太子,各种名医,名贵补药不要钱地伺候着。如他不是太子,哪怕是普通富家翁,恐怕也早已完蛋。
  准备好了这一切,袁长田又看了看朱瞻基。朱瞻基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如今父王垂危,只能放手一搏,若各位有什么不同意见,皆可提出自己的建议。”
  朱瞻基的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哪怕杨士奇他们,也不敢有说上半句。
  如果不让施针,这朱高炽就此离世,那谁提的意见,谁就要跟着一起去了。
  这还不止,恐怕家族后代,也都要受牵连。
  而且这朱高炽现在昏迷不醒,却痛苦不堪。嘴里流出的黄汁恶臭无比,任谁也能看出他不行了。
  见众人都无话可说,朱瞻基点了点头。
  袁长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着自己的四个助手也点了点头。
  他们四人一起将上身光着的朱高炽扶着坐起,扯住手臂,按住双腿。
  袁长田拿起粗大的金针,第一针就对准朱高炽心脏的位置刺了进去,众人看着粗大的金针刺入心脏,不禁惊呼,但是很快就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一针刺入,朱高炽的反应更加激烈,浑身抽搐,粗壮的身体四人都几乎控制不住,一个个满头大汗。
  前胸四针,小腹两针,后腰四针,再加上头顶还有三针,让朱高炽此刻显得格外恐怖。
  所有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看着被一圈蜡烛照亮的朱高炽。
  张氏这个时候浑身紧绷,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紧挨着身材高大的儿子。这个时候,只有这个儿子才能给她安全感。
  虽然是自己母亲,朱瞻基却也不能跟她太过亲近,这个时代,不会允许母子之间过于亲近。
  朱瞻基只是回头看了看她,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向她温柔笑了一下。
  袁长田这个时候将最后一根金针,沿着头顶百会穴插了进去。这一针刺入超过五厘米,以朱瞻基所见,差不多刺入大脑了。
  但是这一针下去,朱高炽的身体立即有了反应,他的身体在经过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逐渐趋于平稳,呼吸声也粗了起来。
  袁长田满头大汗,紧张地盯着朱高炽的脸。
  朱高炽的肚子咕咕噜噜地发出了一阵声音,喉咙一动,一股充满恶臭的黄汁被他吐了出来。
  这黄汁仿佛无穷无尽,将他身前的床上,木板上吐了一摊又一摊,奇臭无比。
  最后,朱高炽又开始咳了起来,这一次,咳出来的有黄汁,还有带着血沫的呕吐物。
  但是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朱高炽的眼睛睁了开来。
  他睁开了有些迷糊的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头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也看清了房间里面的人,长叹了一口气。
  张氏又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朱高炽的惨样,忍不住泪流满面。哪怕这些年她跟朱高炽之间已经没有多少爱,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男人,是自己孩子的丈夫。
  朱高炽这个时候却轻轻笑了起来,想要说话,却喘的说不出口。张氏将床边的清水想要端给朱高炽喝,袁长田连忙叫道:“太子妃殿下,万万不可。”
  现在朱高炽就是一股气吊着,要是喝水,说不定这股气就泄掉了。
  朱高炽又扭头看到了走到床边的朱瞻基,他喘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指着张氏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朱瞻基拉住了母亲的手,向着朱高炽点了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你很好……”
  朱瞻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就等着朱高炽的这句话,只要有了这句话,就没有人能挑出他半点不是。
  不过笑容很快停住,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面对即将离去的父亲,他想要表现的更加悲伤一些,却怎么也表现不出来。
  朱高炽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看向了其他人,艰难说道:“照顾……他们……”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那些属官,还是弟弟妹妹们,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父王放心,弟弟妹妹们我会好好照顾,杨卿他们,我也会让他们善始善终。”
  听了朱瞻基的话,他扭头没有看见伺候他的两个日本美人,艰难说道:“是孤……自暴自弃,怪不得她们,不要再造杀孽。”
  这一句话是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也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接下来,他一直像一个风箱一样,剧烈地喘息着。
  袁长田立即快速出手,抽出了他后背上的四根金针,能让他平躺下去。
  躺下去了,他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呼吸趋于平稳。
  但是这个时候,他说话更艰难了,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吐。
  朱瞻基见他这个样子,让他的一众妃妾,还有弟弟妹妹们,一次上前跟他告别。
  所有人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轮到杨士奇他们上前的时候,朱高炽望着杨士奇老泪纵横的脸,露出了一丝愧意。
  而这个时候,他的最后一丝精气神也全部耗尽,脸上带着一丝愧意,就此闭眼。
  守在床头的老太监龚庆凡颤声高呼:“太子殿下……升天……归位!”
  大殿里面立即传出来一阵哭声,现在朱高炽薨去,所有人都不必压抑自己,大声哭泣起来。
  录事郎们一个个也忙碌起来,记载薨去的时辰,备注下今夜有什么人见过朱高炽,说过什么话。
  宫中制度完善,不用朱瞻基安排,那些内侍们就被龚庆凡安排了起来,准备给朱高炽净身,穿戴寿衣,通知各部准备各种仪式。
  而朱瞻基只用让人去京城传令礼部,鸿胪寺等,让朝廷配合内侍,来操持朱高炽的葬礼。
  他的心里虽然有点难过,毕竟朱高炽现在提前三年死去,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原因。
  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比朱棣还多活了九个月,当了八个月的皇帝,但是现在,他连皇位都没有碰到,就郁闷死去。
  不过,朱瞻基也感到一阵轻松,他现在死去是最好的,要是他死在朱棣的后面,又会给他增加许多麻烦。
  别的不说,光是让不让他登基过渡一段时间,就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不让他登基,史书肯定会将自己描写成一个心狠手辣,跟自己父亲争位的人,现在,不用怕史书乱写了。
  而且,他要是登基过渡,安插一些自己人,也会让朱瞻基觉得难受。
  现在,这一切不用担心了。
  龚庆凡这个时候来到了朱瞻基的身边,低声说道:“殿下,太子殿下薨去,该更衣了。让太子妃他们不要再哭,奴婢也要安排人给太子殿下净身,换上寿衣,还要移驾回京。”
  朱瞻基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朱高炽,轻轻叹了口气。“这些礼仪龚少监熟悉,我们都听你的安排。瞻墉,嘉兴,不要再哭了,扶着母妃,暂回房更衣……”


第一三零章 静与动
  永乐十九年四月二十七,太子朱高炽归天,这让京城还在为新科进士们而激动的气氛变得平静了下来。
  众多酒楼的红翎还未拆掉,就立刻换上了白布,以示哀悼。
  太子朱高炽虽然一直不曾亲政,但是仁孝之名却传遍内外,在士林之中名声很好。
  他的离世,对朝政并无影响,但是在民间来说,轰动还是比较大的。
  众多百姓将他跟前太子朱标联系在一起议论,这大明朝,克太子啊!
  如今的大明经历了三个皇帝,两个太子,两个太子都是福薄,没有登基就薨了。
  不过朱瞻基可要比朱允炆的皇位稳定的多,朱允炆虽然在朱元璋没死之前,就已经被培养成一个皇帝,却没有像朱瞻基一样,拥有过监国大权。
  现在朱瞻基已经监国一年多,民政,军政大权一手在握。
  而且,朱元璋时期,藩王势大,他有二十六个儿子,还有一个侄儿,几个干儿,各个手握重权。
  朱棣上台以后,延续了朱允炆削藩的政策,现在藩王一个个被限制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半点权力。
  朱棣也只有三个成年儿子,汉王现在已经被削为平民,赵王天天钻进了钱眼里,根本没有人会成为朱瞻基的威胁。
  所以,虽然朱高炽与朱标一样,是薄命太子,但是朱瞻基这个太孙,却要比当初的朱允炆强势的多。
  朱棣尚在,这个太子的葬礼自然不能大办。四月二十七日晚间朱高炽归天,第二日开始百官拜祭。
  他的尸体被封入棺椁,要在别院停灵七日,然后运到钟山灵谷寺,接受百官和百姓拜祭。
  也就是说,他的尸体不能运回皇宫,只能在寺庙停灵。至于放多久,还要等朱棣的圣旨。
  按照大明的习俗,基本上要等朱棣回来看一眼,才会下葬。
  钟山南麓,从紫金山开始,一直到灵谷寺一带,这一片区域已经全部被划为皇陵。
  如今朱棣的墓穴已经在建设之中,但是这是朱棣为自己挑的墓穴,不可能让朱高炽这个儿子占用。
  所以,众多衙门也都联合了起来,在钟山南麓为朱高炽挑选墓穴。
  在这件事上,如今朱高炽已经去世,张氏就具有非常大的话语权。
  墓穴的挑选并不是随便选的,这要符合朱家整个一支家系的尊卑,主次。
  张氏以后是要跟朱高炽合葬的,所以挑选墓穴她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只要不逾规,她的意见就拥有决定性。
  这也给张氏减轻了不少负担,要知道如今这个时代,守孝可是最辛苦的负担。
  由于身份尊贵,不谈迎客往来的应酬,光是每日哭孝三次,就辛苦无比。
  没出五日,朱瞻垠,嘉兴他们几个孩子就一一病倒。
  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抱病守孝,主要不是病的起不来,就要一直守在灵前。
  只有朱瞻基轻松一些,他是监国太孙,国不可一日无君。
  前七日一过,他就携灵回京,将灵柩寄存在灵谷寺大殿。朱高炽的妃妾们和其他子女依旧要留在寺庙守灵,而他就能每日拜祭一次即可。
  朱高炽的陵寝被选在了朱元璋墓与朱棣的墓穴之间的一处高岗,因为不是皇帝,规制也要小的多了。
  不过依旧预留了足够的位置,因为他虽然没有当皇帝,可是父亲是皇帝,儿子将来也是皇帝,他到时候也会被追封成皇帝。
  张氏对这个地方也很满意,这个时代,人们对身后事的重视,甚至要超过对活着时候的重视。
  整个应天府禁止娱乐一月,那些青楼画舫戏院都停止一月营业。
  但是,这些场所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因为教坊司这边划拨了不少经费,为朱高炽的离世排戏,可以弥补一些他们的损失。
  整个京城陷入了平静之时,解祯期他们这些新晋进士的安排却没有停顿下来。
  解祯期原本按照惯例,会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但是这次被安排到了吕宋布政司东山州从五品知州。
  吕宋如今被分为四片,主岛北方以后世的科迪勒拉山脉为界,东侧的属于后世的卡加延河谷,是一大片平原,有内地几个府大,全部都是平原和良田。
  由于人口稀少,只被划作一州,称为东山州。
  这片区域现在还没有经过开发,在朱瞻基的计划里,这里不仅是以后的水稻,甘蔗产区,也将会是橡胶的主要产区。
  将解祯期安排在这里,朱瞻基也是希望他能保持本心,好好做点事。
  而科迪勒拉山脉以西,这里是主要航道,资源丰富,吕宋最大的金矿碧瑶金矿,也位于这里。
  因为这里经常要跟商人,矿监打交道,人事关系复杂,朱瞻基不愿解祯期早早被染黑。
  在碧瑶以南的大部分区域,以后世的马尼拉,现在的北明街为中心,被划作了北明府,这里给许柴佬家族留了下来。
  他们家族在这里已经发展了近二十年,当地的农业,手工业,都是许柴佬发展起来的,要是派了别人来摘桃子,反而会造成不少矛盾。
  反正许柴佬年纪已大,没几年好活,想要往北明府掺沙子,等他死了也不晚。
  而吕宋南方的大片岛屿,包括卡拉棉群岛,巴拉望岛的大片区域,如今这里还属于是过渡区,被设为千岛州,如今属于海军代管。
  这片区域跟苏禄国接壤,苏禄国如今已经变成了大明苏禄承宣布政使司,不过大明只是委派了少数官员监管,主要还是依靠原本的三王管辖。
  只有贸易权,被内监拿了过来,因为要依靠贸易获取盈利,这样才能对他们进行援助和帮扶。
  以督马含为首的土人首领,他们并没有认识到经济大权的重要性,对他们来说,大明的商船源源不断地给他们运来改善生活的物资,投靠大明就是划算的。
  而且,有了大明海军的保护,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周边的部落起来造反,也不用担心海盗。
  他们如今在内监的引诱下,也都拿出了大笔资金进行香料种植,被内监的一帮太监彻底腐化。
  解祯期被任命为知州,这可是一州主官,如果是在大明境内,是不可能安排如此高的级别。
  但是因为在吕宋,所以并没多少人反对。
  这也是因为解家满门在朝中的影响颇大,若是一个普通的状元,恐怕早就被弹劾了。
  而榜眼刘矩,探花于谦,按照惯例,被安排在了翰林院编修。
  刘矩、于谦和解祯期不同,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进过官场,所以他们两人不可能像解祯期一样,直接就想到底层去历练。
  对解祯期,他们只有羡慕,却没有嫉妒。因为解祯期自身的条件是他们根本不能比的,没有几个人能够像解祯期一样,不仅父辈位于权利中枢,还是跟太孙一起成长起来的。
  刘矩是个喜欢做学问的人,进翰林院是他自己所期望的。
  但是对于谦来说,他却更愿意做点实事,因为他自幼接受的家风教育,主要就是以职事官为主。
  不过,他没有解祯期的底蕴,所以并不敢向吏部提出自己的想法。
  在他想来,进翰林院也好,他们家族三代已经远离京城官场多年,在京城的关系大多已经淡薄,也需要他在京城重新奠定关系网。
  有了关系网,以后不管是做事官也好,外官也罢,在京城不至于毫无援助。
  于谦他们进入了翰林院,开始熟悉官场,熬资历,解祯期却被暂且搁置了起来。
  这主要是因为朱高炽离世,朱瞻基虽然身为监国,但是也要守孝七七四十九天。
  这四十九天内,程序性事务各部自决,除了重大突发事务,官员委派这样的事务,都暂时停顿了下来。
  但是解祯期也没有闲着,因为他的任命虽然被推迟,却不代表他就闲着听候任命。既然要赴海外担任一州主官,又是一新设大州,这各级官员,都需要他自己来配齐。
  同科进士中的二甲,三甲进士,如果没有被选为庶吉士,就可以直接谋任,他需要大力拉拢。
  还要给自己寻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客卿,为东山州的发展进行规划等等。
  虽然朱高炽的去世对朱瞻基来说,算是去除了登上王位的一个障碍。但是他的去世,对整个京城,整个大明,并没太大的影响。
  一切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连朱瞻基,受到的实际影响也不大。
  而在上万里之外的西北,大明与帖木儿国的战争,经过了两个多月,数千里的追击与拦截之后,进入了最后的决胜阶段。
  北路军的郑亨,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虽然他这次携带了十七万的骑兵,仅仅大明的骑兵就有十万之众。
  但是他也知道,这次与帖木儿国的大战,他并不是主将。
  既然不是主将,就不能抢去了主将朱棣的风头,否则,这不是有功,反倒是有过了。
  但是,他也不能渎职,不能让撒马尔罕的兀鲁伯积蓄力量,对远道而来的南路军进行致命一击。
  沿着丝绸之路的南北两条线路,郑亨派出了大军一直在外围进行扫荡和牵制任务,让敌人的势力不能汇聚在一起。
  从碎叶城到浩罕山谷,大军一直进行着坚壁清野的扫荡,占据了各个咽喉地带。
  而在碎叶城到奇姆肯特,突厥斯坦一带,他更是一边打击帖木儿国的势力力量,一边向金帐汗国的各大部落,展示着大明的力量。
  大明的骑兵完全封锁了奇姆肯特到讹答剌的锡尔河流域。彻底封锁了帖木儿国向被的通道。
  只用了三万骑兵,郑亨就在锡尔河以北的沿岸,建立了完善的防御阵线。
  帖木儿北方的三大部落,连续攻击了三次,每一次都留下了大批的将士尸首,退回南部。
  大军一步步地向撒马尔罕围拢,如今的帖木儿大军,只有西部和西南方向的关隘,还留在自己的手中。
  三月中旬,秋明道长与几个徒弟,在三千骑兵的护送下,沿着东线抵达了喀布尔外围,与张信和沐昕他们汇合。
  这座贸易重城因为张信他们的骚扰,如今显得凋零了许多。他们如果排除大军,张信他们就避而不战。
  而帖木儿人也无力追击,面对火枪,他们并没有有效的防御方法。在野外作战,大明人根本不需要打人,只要把马打死了,他们就无可奈何地成为待宰羔羊。
  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张信他们起来就跑。如果拍出来的人少了,还不够给张信他们送菜的。
  当赫拉特城破的消息传了过来,驻守喀布尔的火者穆罕默德惊恐无比,封锁城门,再也不敢出城追击张信等人。
  趁着这个机会,张信等人长驱直入,直接北上,占据了恰里卡尔这个喀布尔最大的粮食产区。
  恰里卡尔是喀布尔北方一百里的一大片崇山峻岭之间的冲积平原,由于雪山融化的多条河流,这里有着充沛的水源,也是阿富汗地区最大的粮食产区之一。
  当张信他们占据了这里,不仅获得了足够的粮食和牛羊,也让喀布尔的守军人心惶惶。
  四月上旬,经过将近两个月的行军,大明的三万步兵长途跋涉,抵达了喀布尔城外。
  他们这些步兵没有携带任何攻城武器,但是每个人都对攻破喀布尔城信心十足,因为他们有了新式炸药。
  秋明道长也不负众望,在喀布尔城外又配置了四百斤炸药。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之后,喀布尔城的南城被完全炸塌,而城里的守军仓皇北逃。
  朱棣他们大军并未前来喀布尔,这也让穆罕默德他们没有遭遇太大的阻截,逃亡北方。
  这也是大明故意为之,让大军前来喀布尔耗费的成本太大,补给线拉的太长。想要让敌人集中在一起,聚而歼之。
  喀布尔城沦陷,大明士兵劫掠了大批的财物,由内监他们运回南方,城市让给了印度人占领。
  这个时候,德里苏丹国已经彻底服软,他们宣布将弃信绿教,与印度人一同信仰印度教派。
  这也代表着他们将会寻求与印度人的融合,而不是仗着蒙元人,突厥人,显得比印度人高人一等。
  除此之外,他们派出了代表,前往查尔朱参见朱棣,向大明表示臣服,并且自愿进贡大批的金银和美女。
  朱棣这个时候并不愿意节外生枝,他也不想帮印度人去除这个大敌,所以接受了德里苏丹国的投诚。
  他给德里人的投降条件也不算苛刻,只要求对方进贡二十万两黄金,十石宝石,五千少女,就既往不咎。
  德里苏丹国根本不敢讲任何条件,直接答应了朱棣的条件,并且恳请今后也能与大明进行贸易。
  这一点朱棣当然也答应了对方,这实际上也是大明想要做的。
  接受了朱瞻基的熏陶,现在的朱棣可不再是一个经济白痴,很清楚印度半岛这个有数千万人的地方,有多大的贸易前景。
  通过贸易,大明不仅能将自己产品倾销过来,还能控制这里的经济。
  当德里人离去之后,他将视线看向了北方,等待着北路军的信使到来。
  这个时候明朝大军已经从三面逼近了撒马尔罕,相互之间取得了联系。
  查尔朱也就是后世的土库曼纳巴德,这是阿姆河南侧的一座大城。因为阿姆河的滋润,这里也是撒马尔罕南部的粮食产区和屏障。
  不过查尔朱这个城市只是原本牧民的聚居地,由于位于腹心,这个城市并没有城墙。
  朱棣率领大军沿着马氏哈德,马雷等绿洲部落一路蜿蜒北上,所有的部落都主动臣服,献上马牛羊和粮食,再也不敢抗争。
  但是,不服的部落依旧有不少,他们抢夺了查尔朱的粮食和牛羊,抛弃了这个城市,在阿姆河的北侧建立了防御战线。
  阿姆河距离撒马尔罕的距离已经不到六百里,属于帖木儿国的核心地带。大明的势力再大,仍然有不少部落不愿意臣服。
  郑亨在四月十三这一日,亲自从东方的奥什山谷,穿越了崇山峻岭,绕路三千里,抵达了查尔朱。
  朱棣对郑亨的态度非常满意,虽然身为主帅,他带领不到一万骑兵,跋涉三千里,算是一场冒险。但是如今大明占据了绝对优势,周边部落纷纷归附,危险并不算大。
  郑亨没有自大,自骄,依旧忠心耿耿,对朱棣这个皇帝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阿姆河畔,朱棣与张信,沐昕,郑亨等一众将领,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了攻打撒马尔罕的最后战略。
  四月十五日,郑亨率领士兵只用了十天,就绕开阿赖山脉,又原路返回了浩罕。
  经过五日的联络,总攻日期被安排在了五月初一。
  之所以这么急,也是不想天气变热以后,雪山融化,河流变宽,变急,就难以渡河。
  虽然西域的河流大队都不大,随处都能找到一处可以轻易渡河的地方。但是现在大明士兵极度依赖火枪,火药要是打湿,大明士兵的威胁就根本发挥不出来。
  朱棣在查尔朱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士兵们在这段时间,一直在河道平缓的地方搭建木桥。
  对此,河对岸的帖木儿士兵根本毫无办法。他们只能用弓箭骚扰,但是弓箭的射程比不过火枪,当弓箭有威胁的时候,火枪的威胁更大。
  何况,大明的火炮威力巨大,河对岸的帖木儿士兵也不敢聚集在一起,成为靶子。
  五月初一,总共开始,上百门火炮齐声发威,向河对岸发射。
  帖木儿士兵所在壕沟里,弓箭能发挥的威力越发小了起来。他们被大明士兵的火枪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负责拦截的帖木儿士兵根本抵挡不牢大明的攻势,不过半日的时间,就丢掉了河岸的阵地,且战且退。
  朱棣并没有心急,一直稳打稳压,如今已经临近了撒马尔罕,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能发挥任何作用。
  不过,帖木儿人这次的韧性也增强了许多,他们不再一哄而散,即便是抵挡不了大明的火力,也一直利用马匹的机动力牵制大明的军队。
  特别是到了晚间,他们每日都会派出士兵进行骚扰,想要让大明士兵筋疲力尽。
  朱棣他们早就从撒马尔罕那里的暗探处得到消息,兀鲁伯早就开始转移学者和民众。
  他们从撒马尔罕向西迁徙,沿着阿姆河向西行进。在努库斯绿洲,分成了南北两路,一路抵达里海后,向南行进,一路沿着死海边缘,向北行进。
  对此,朱棣心知肚明,却也无力阻止。
  这里到处都是荒原和沙漠,大军追击,耗费的补给不可计数。
  更主要的是,西域太大了,即便是骑兵,他们的总兵力也只有三十多万,想要完全封锁这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对朱棣来说,只要能把对方打败,让对方撤离家园,就已经是胜利。
  作为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家,作为一个部落联盟。抛弃了自己的家园,也就意味着实力损失了大半。
  一个强盛的帖木儿国都不是大明的对手,实力大损的帖木儿,更不是威胁。
  而且西域这里民族复杂,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关系复杂无比。给他们这些部落留下一个大敌,也更符合大明的利益。
  对大明来说,想要占据这块黄金产地,棉花产地,让他们继续内斗下去才更好。
  兀鲁伯这次撤离,实力受损并不大,他们心怀仇恨,会给乌兹别克人,金帐汗国,东察哈台汗国都留下威胁。
  当然,朱棣也不会白白让他们逃跑,通过暗探了解到几支运送财货的马队,张信他们分成了几支追击队伍,专门针对这些财货动手,也截下了不少财货。
  而大军沿着布哈拉,纳沃伊,这条绿洲走廊,稳步推进,终于在五月底的时候,抵达了撒马尔罕的西郊。
  郑亨也已经率领大军从北方和东方将这座城市包围了起来,这个时候的撒马尔罕,除了三万敌军,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
  朱棣的中军帐被安排在了撒马尔罕东北郊外的兀鲁伯天文台,这个还没有竣工的天文台让朱棣震惊无比。
  四十米长的大理石象限仪(百度百科说是六分仪,但是当时并没有六分仪的技术,应该是象限仪。),任谁都无法不被震惊。
  “一个蛮夷小国,竟然就能建造出如此巨大的天文台,我大明为何不能?”


摇摇-欲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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