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自用


  对曾紫莲的怀疑,路承周微微一笑,向她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曾紫莲是路承周目前最重要的助手,路承周身在宪兵分队,他的身份自然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
  如果路承周没有潜伏在宪兵分队,路承周可以随意与海沽站的人员接触。
  而目前来说,有些事情,通过曾紫莲转达比较好。
  毕竟,每次路承周与军统的其他人见一面,都得特意化装呢。
  路承周化装成“火柴”的速度虽然越来越快:戴上假发,垫高鼻子,装上牙套,涂上黄蜡,再配合他的肢体动作和形态,就能变成“火柴”。
  然而,卸妆却比较麻烦,特别是黄蜡,抹上去容易,想擦干净就难了。
  “你想,让傅祺干总务?”曾紫莲瞪大着眼睛,惊讶地问。
  “要不然,我亲自去见他干什么?南宫县的五百枚青天白日帽徽,能值几个钱?”路承周嗤之以鼻地说。
  “傅祺被你卖了都不知道,人家原本只差最后一步了,结果背了一身债回去。”曾紫莲苦笑着说。
  “没有我们的帮助,他肯定会栽进去。你与周企安联系了没有?”路承周问。
  “周企安答应,配合我们。据他说,有个叫酒井的日本人,整天待在像银楼。还有几个日本人,装扮成顾客,整天守在像银楼。只要南宫县的人一来提货,马上会被抓捕。”曾紫莲缓缓地说。
  她与周企安的接触,就显露出女人在情报工作中的特殊任用。
  曾紫莲本就精于化装,她的装扮,有的时候连路承周都认不出来,遑论其他人了。
  “如果我们帮南宫县提货,会不会连累到他?”路承周问。
  “周经理说了,这批帽徽,他会想办法交给我们。”曾紫莲说。
  “那不行,帽徽重要,但人更重要。我们不能让周企安为我们冒险,你跟他商量一下,想一个稳妥的办法。”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坐到桌子旁,拉开抽屉,拿出纸和纸,撕下一张纸,准备走草一篇电报稿。
  今天他从中山良一那里,听到了冀东抗日暴动的消息,这个消息,除了要及时向总部汇报外,也是想让总部命令第七路军,借着这个东风,趁机抢占地盘,发展自己的势力。
  八路军是中共的部队,他们的第四纵队,已经挺进冀东。
  为了抑制八路军,第七路军,必须行动起来。
  “日本人在像银楼守着,帽徽也由日本人掌握,能有什么办法?”曾紫莲无奈地说。
  “他们的工厂,总没有日本人吗?大不了这批帽微不要了,请周企安再给我们做五百枚。”路承周想了想,说。
  “这倒是个办法。你这是发给总部的电报?”曾紫莲走到路承周身边,看到他在起草电报,问。
  “是啊,中共在冀东发动了抗战,不知道第七路军如何应对?日军已经调动军队,准备前往清剿,七路军可不能受无妄之灾。”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封电报,在曾紫莲不知道路承周身份前,路承周必须送到二十六号路,或者交给安孟博。
  现在,他只需要告诉曾紫莲就可以了。
  “如果中共能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对七路军确实是个机会。”曾紫莲缓缓地说。
  路承周回家的时候,经过二十六号路,看到情报已经取走,没有停留,加快速度回去了。
  晚上回家,路承周已经习惯从后门进去。
  然而,他刚把自行车搬进去,回头将后门锁好后,突然有个包袱从院子外扔了进来。
  “咣当!”
  包袱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路承周马上将开锁,到后门察看,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到包袱,路承周提起来,听到里面发出的声音,马上明白了,这是马平干的。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提着包袱走进客厅的时候,马婶已经拉开灯,从房间走了出来。
  “没什么事,东西摔在地上。”路承周举手手中的包袱,解释着说。
  “人没摔着吧?”马婶听到声音挺大的,关心地问。
  “人没事。”路承周说,顺便又问了一句:“玉珍和曾老师回来了没有?”
  “没呢,她们天天回来得这么晚,真担心会出事。”马婶抱怨着说。
  “租界的治安还是好的,况且这里是我的辖区,没人敢乱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走到书房,路承周打开包袱,数了数,整整三十根金条。
  其实,从包袱的重量,他就知道,这个包袱就是上午那个。
  如何处理这些金条,让路承周很为难。
  放在家里,以曾紫莲和马玉珍的好奇心,肯定藏不了多久。
  曾紫莲还好些,她毕竟知道,自己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
  但马玉珍就一样了,她以为自己是汉奸特务,想从家里知道些有用的情报。
  没办法,路承周第二天早上,只能将金条绑在身上。
  如果放在家里,他相信,不出三天,就能被发现。
  其实,路承周在家里,没有放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他带枪回来,第二天都必须带在身上的。
  早在马玉珍和曾紫莲有意搬过来住之前,路承周就将家里的一切,都处理干净了。
  虽然身上咯得难受,但路承周还是得先去大兴日杂店。
  这相当于他这个情报一室主任每天的例行报到,他不来拿这包烟,其他人就会猜测,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到警务处的办公室后,路承周原本想把金条拿出来,但金条拿出来后,装在哪里呢?
  如果放在自行车上,是很显眼的。
  别人都不用打开,只要用手一摸,就能猜到里面的东西。
  没办法,只能继续装在身上,等巡视完之后,想办法去了趟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去之前,路承周先去了松寿里5号,将警服换了下来,又化了装。
  早在几天前,他就拜托张保头,注意一下益世滨道的情况,如果有陌生人经常出入,让他的人记住地址。
  路承周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寻找抗日组织的事情,已经向川崎弘汇报,就算有人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但是,路承周既不能坐人力车去益世滨道,也不能骑自行车。
  他只能先坐人力车到附近,再步行前往。
  如果坐人力车的话,很容易被那些人力车夫注意的。
  “你怎么来了?”姚一民看到路承周后,很是诧异地说。
  “给组织送经费。”路承周神秘地笑着说。
  他思来想去,这笔钱交给组织是最好的。
  “送经费?”姚一民诧异地说。
  “是啊,你要去冀东了,我没什么好送的,只能送点经费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冀东已经暴动,部队缺的不是钱,而是物资和药品。这些东西,在当地用钱是买的不到的。到时候,组织上还是派人,把钱带海沽采购物资。”姚一民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让我准备物资和药品?”路承周伸出腰间的手停了下来。
  “不但要准备物资和药品,还要开辟地下交通钱。日本人目前并没有对海沽的物资进行封锁和统制,这是我们的好机会。钱只有花出去,才完成了它的使命。”姚一民解释着说。
  “我知道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冀东暴动开始后,我党领导下的蓟县、宝坻、武清、宁河人民积极响应,主动配合冀东各地的民众武装起义,形成了声势浩大的抗日洪流。”姚一民微笑着说。
  他拿着路承周的钱,真的没什么用。
  最终,组织上还要派人回海沽采购物资。
  与其到时候来回送钱,不如让路承周掌握这笔钱,反而可以更好的为组织服务。
  当然,他不知道路承周是三十根金条。
  否则,姚一民会收下。
  毕竟,部队打仗,还是需要钱的,特别是这种硬通货。
  “昨天晚上,我也向军统汇报了冀东暴动的情况。同时,我以海沽站的名义,建议忠义救国军七路军也有所行动。”路承周说道。
  “只要七路军愿意抗战,我们都是欢迎的。”姚一民缓缓地说。
  “姚书记,康培初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路承周问。
  姚一民离开海沽前,会留下好几处情报站和机关。
  这些地方,是党组织主动放弃的。
  但对路承周来说,这些主动放弃的地方,还可以发挥最后的作用。
  特别是那些会转移到冀东的同志,他们的住处,完全可以发挥特定作用。
  这个计划,一开始确实让人觉得荒诞不经。
  毕竟,主动暴露同志的行踪,在我党秘密工作中,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已经跟康培初打了招呼,准备进行第二步了。”姚一民沉吟着说。
  这是路承周制订的计划,当看着简单,但需要双方西方默契。
  在康培初获取中共情报的同时,路承周也需要向日本人告发,中共海沽市委机关所在地。
  “明天进行第二步如何?”路承周说。
  “当然可以,一切听你的安排。”姚一民微笑着说。
  “姚书记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路承周忙不迭地说。


第四百零一章 咦
  路承周本想把金条交给组织,却接到准备物资和药品的任务。
  他也知道,一旦打仗,肯定会死人,武器、物资、药品,都是前线最需要的东西,也是能救命的东西。
  至于金条,如果买不到东西,再多也没用。
  海沽是整个华北最大的工业城市,也是物资中转基地。
  日本人为了稳定市场,并没有对物资管制。
  只是物资通道,掌握在日本人手里。
  但这难不倒路承周,日本人毕竟人手有限,不可能把所有通道全部封锁。
  “姚书记,还有件事,我们是不是在接触二十五号路的邓泽华?”路承周问。
  “为何会这样问?”姚一民不置可否地说。
  “韩福山已经注意到了,邓泽华最近的行为比较诡异。我跟他谈过话,他对二十五号路日本人的信息很敏感。而且,他也承认了,最近确实认识一些抗日人士。”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军统如果有这方面的行为,一定会知道。
  如果不是地下党,就只能是中统,或者其他抗日组织了。
  “其实你就算不问,以后组织上也会跟你说起此事。组织上正在派人接触和考察邓泽华,此人有较强的爱国心,也很同情抗日者。”姚一民缓缓地说。
  “邓泽华为人正直,确实可以发展。”路承周点了点头。
  “省委要迁往冀东,对邓泽华的接触,暂时会停下来。既然你问起了此事,以后你要注意他的思想动态。”姚一民叮嘱着说。
  “没有问题。”路承周觉得很可惜,如果再接触几次,他相信,邓泽华就会成为自己的同志。
  回去的路上,路承周绕到汇丰银行,将金条存了进去。
  从早上开始,他已经把金条装在身上了,实在不舒服。
  既然不能放在家里,存到银行,自然是最方便的。
  下午,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对面,碰到了张保头。
  “路警官,益世滨道这么长,还没有发现呢。”张保头接过路承周递过来的烟,很是不好意思地说。
  每次路承周找他办点事,不但发烟,还给钱。
  按说,他帮路承周做点事,就算不给钱,也是应该的。
  毕竟,路承周当初可是帮过所有人力车夫。
  做人,就得感恩。
  张保头能成为英租界人力车夫当中的首领之一,靠的就是一个义字。
  但路承周每次总是给钱,美其名曰是脚力费,他也不好拒绝。
  “明天,你亲自去盯一下益世滨道的寿康里。”路承周低声说。
  “寿康里?没问题,我亲自去。”张保头郑重其事地说。
  “拜托了。”路承周将手里的半包烟,塞到张保头手里,拍了拍他肩膀。
  “路警官的事,就是我的事。”张保头朝路承周的背影,扬声说。
  “韩福山,邓泽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路承周走到大兴日杂店,向宁明要了包香烟,一边拆烟,随口问了待在这里的韩福山。
  这是韩福山的辖区,又是情报一室的联络站,韩福山每次歇脚,都选择在这里。
  “报告巡座,暂时还没有。”韩福山连忙给路承周点火。
  “上次我跟他谈了话,确实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想接近他。”路承周将烟点燃后,缓缓地说。
  “我就说嘛,情报不会有错。”韩福山高兴地说。
  “但你的目标错了,不是邓泽华,而是那些与他接触的人。下次再发现,顺藤摸瓜,一锅端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巡座,贾明最近情绪似乎不太高。”韩福山又说道。
  在情报一室,他的地位是高于贾明的,他是队长,贾明是队员。
  但在警务处,贾明是副巡官,而他只是巡长,又比贾明低一级。
  当然,韩福山自从抽了贾明两鞭子后,已经以贾明的上司自居。
  “你们都归老金管,此事你应该向他汇报。”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
  “金先生最近,只对陈树公有兴趣。”韩福山叹息着说。
  “贾明是你的下属,他的情绪不高,不是他的原因,就是你的原因。”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贾明挨了打,又从韩福山的上级,沦落为他的下级,如果情绪能高起来,那才有鬼呢。
  自从贾明答应加入情报一室后,连二十四号路都不来了。
  早上在警务处,见到路承周,倒还是恭敬的打个招呼。
  但是,打完招呼后,再难见到他的人。
  “这个……”韩福山一时没有领会路承周的意思。
  “如果你搞不定他,我就换他来搞定你。”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搞得定,肯定搞得定。”韩福山一听,马上说。
  他以前是贾明的心腹,但现在,贾明对他恨之入骨。
  但他是贾明的上司,有日本人的支持,韩福山并不担心。
  如果让贾明担任他的上司,韩福山的下场可想而知。
  “路先生,接到昌隆盛通知,下午要开会,必须主任参加。”张广林等韩福山走后,给路承周端来杯茶,低声说。
  “嗯。”路承周应了一句。
  宪兵分队的会议,他肯定会参加。
  郑重其事地开会,只有一个目的,宪兵分队会有所行动。
  酒井的特高班,主要盯着像银楼,而情报一室和三室,目前都没有什么行动。
  倒是情报二室的苗光远,因为康培初的关系,可能会有所发现。
  上午他才跟姚一民商量了,明天才正式启动第二步。
  不管如何,等到下午就知道了。
  中午,路承周跟往常一样,掐着饭点回的家。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中午还真想回来吃饭。
  马婶做的饭菜,实在太香了,让他仿佛尝到了母亲的味道。
  “玉珍呢?”路承周见家里只有曾紫莲,问端饭的马婶。
  “这孩子,说是找原来的同学玩了。”马婶叹了口气,说。
  路承周看了一眼曾紫莲,对方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派她去金钢桥,最后确定老市政府的堆栈。”曾紫莲等马婶走后,低声说。
  她是马玉珍的上级,派她去执行一些搜集情报的任务,再正常不过。
  任何一名优秀的情报员,都是在不断的执行任务中,慢慢成长起来的。
  “总部转发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请求,让你今天去一趟,商量行动细节。”曾紫莲说。
  “咦。”路承周突然惊讶地说。
  他一直不知道,宪兵分队下午这个会,到底是什么内容。
  听到曾紫莲的话,他心里在想,不会是日本人,已经知道马大夫医院的行动了吧?
  “怎么啦?”曾紫莲低声问。
  路承周一向成熟稳重,心细如发,能让路承周惊讶的事情,一定不寻常。
  “下午昌隆盛要开会,我看,很可能就是说这件事。”路承周笃定地说。
  “他们怎么会知道消息的?”曾紫莲脸色一变。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怎么办?”曾紫莲等了一会,见路承周没再说话,问。
  “你下午,去观察一下刘同宇和牛绍善的住处。”路承周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突然说道。
  必须要有后备计划,他对丁子恩和王若奇太信任了。
  事实证明,这两个的计划,都有很大的危险性。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曾紫莲惊讶地说。
  “另外,你让傅祺给像银楼打电话,说明天去提货。”路承周又说道。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马大夫医院的计划,他必须有后备计划。
  就算日本人不知道,也应该留有后手。
  身处敌后,还潜伏在敌营中,就应该从一开始,就作好最坏的打算。
  路承周虽然没去广行祥米面庄,但他知道,一定是丁子恩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金东珍很快会去马大夫医院。
  “好。”曾紫莲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路承周严肃认真的样子,对她很有吸引力。
  吃过饭后,路承周径直去了宪兵分队。
  上午他已经接到张广林的通知,如果下午还想着去趟广行祥米面庄,哪怕时间来得及,也会为以后埋下隐患。
  路承周到情报一室办公室时,看到金惕明也在。
  “赵宾那边盯得怎么样了?”路承周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问。
  “没什么发现,陈树公家的佣人受了伤,家里多了一个男佣人。但陈树公三餐都不在家吃饭,显然,他生怕那个男佣人,是我们派去的。”金惕明微笑着说。
  任何一名情报人员,都是多疑的,他们碰到任何意外,总会怀疑怀疑再怀疑。
  “男佣人没问题吧?”路承周随口问。
  让刘轩去陈树公家当佣人,路承周原本觉得,可以探知一些陈树公的情况。
  没想到,陈树公却那么警惕,他已经决定,把刘轩撤回来。
  “应该没问题。”金惕明说,他只是监视陈树公,自然没精力去调查这个刘麻子。
  “陈树公的表现呢?”路承周问。
  从胡然蔚反馈过来的信息,陈树公这段时间,并没有真的闲下来。
  “上午一般在办公室,下午会去趟法租界,主要在国民饭店喝咖啡,也不知道咖啡是不是真好喝,他能在那里坐一下午。”金惕明说。
  “今天下午,陈树公应该在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第四百零二章 新内线
  陈树公有固定的地点,路承周刚听到时,还真想除掉军统这个大叛徒。
  然而,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一闪就消失了。
  军统在国民饭店除掉了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如果再在那里除掉陈树公,是非常不明智的。
  到时候,日本人肯定会怀疑,陈树公的真正身份。
  到目前为止,日本人已经高度怀疑陈树公就是球组一号,如果他突然死在军统手里,日本人会转过头来想,谁才是真正的军统卧底呢?
  这种引火烧身的事,路承周是不会干的。
  不能为了除掉汉奸,而牺牲自己。
  这种没有意义的牺牲,不值得,也是地下工作不允许的。
  下午开会时,路承周还是看到了陈树公。
  目前陈树公依然是宪兵分队的顾问,这种会议,没理由不让他参加的。
  只是,陈树公参加的会议,内容的真实性值得怀疑。
  路承周注意到,酒井并没有来。
  这个时候,曾紫莲应该安排人,给像银楼打电话了,酒井不出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诸位,我们得到一个情报,军统将在法租界,配合中统搞一次行动。”野崎并没有因为酒井没来而等待。
  野崎的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露出诧异的目光。
  特别是陈树公和陶阶,他们是军统过来的,手下也都是曾经军统华北区的人,他们都没获得的情报,怎么野崎就能轻易获得呢?
  路承周点了根烟,借着吐出的烟雾,观察着陈树公的表情。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野崎,发现他也在暗中观察陈树公。
  “野崎先生,这个情报准确吗?”陶阶最先反应过来,问。
  “当然,情报是内线传过来的。”野崎得意地说。
  这句话,比刚才那个消息,更让人震惊。
  就连路承周,也真的惊到了。
  军统这边,知道军统会参与法租界行动的,除了路承周之外,就只有曾紫莲了。
  其他就算是刚担任行动组长的陈白鹿,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当初路承周与王若奇、丁子恩见面的时候,陈白鹿还不是行动组长呢。
  路承周只是让陈白鹿,准备一个精干的行动小组,可具体执行什么任务,并没有告之。
  而且,军统海沽站的现有人员,路承周基本上还是相信的。
  他担心,问题出在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或是中统那边。
  军统和中统,以前不说水火不容,至少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日军占领海沽后,这段时间所有在海沽的抗日力量,实现了真正的团结。
  比如说,自卫会的委员,就包括了中共、军统、中统,以及国民党中的一些大员。
  这在以往,都是不可想象的。
  因此,如果日本人真有内线,路承周相信,这个内线不在军统。
  当然,如果路承周不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恐怕也无法作出这样的判断。
  “野崎先生,我希望,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三室。”陶阶又说道。
  虽然没有明确分工,但情报三室的任务,主要是针对军统。
  “这不太好吧,我觉得,这个任务交给情报一室更为妥当。”路承周突然说道。
  “对付军统,三室更加在行。”陶阶看了路承周一眼,没有退缩。
  “三室对军统的行动,就没成功过。”路承周看了陈树公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你……”陶阶很是愤怒,自从他上任后,除了自查内奸外,确实没干什么事。
  正在他们争论时,酒井突然走了进来。
  他在野崎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路承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野崎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诸位,针对军统的行动,每个部门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方案。我会选择最合适的方案,由该部门负责行动。”野崎缓缓地说。
  随后,就是各个部门,汇报各自的工作进展。
  会议结束后,野崎把三个情报室,以及酒井,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路承周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会议。
  刚才在会议室,他说的所谓内线,恐怕更多是说给陈树公听的。
  陈树公如果是球组一号,得知日本人有内线,还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了避免军统损失,会不会打破静默,主动与军统联系呢?
  “你们好歹也是宪兵分队的中层干部,不要在会议室争吵行不行?”野崎到会议室后,不满地说。
  刚才的会议,除了陈树公外,其他三个情报室的副主任,包括电讯室,也都参加了。
  “野崎先生,针对军统的行动,我觉得,必须交给三室。”陶阶郑重其事地说。
  “只要三室能保证,行动一定成功,我可让给你。”路承周淡淡地说。
  “请路主任放心,绝对万无一失。”陶阶没想到,路承周突然这么好说话。
  “如果三室失败了呢?”路承周反问。
  “以后类似的行动,三室绝不再与情报一室争抢。”陶阶一愣,但很快就笃定地说。
  有内线配合,军统海沽站又只有这么点人手,情报三室如果还搞不定的话,那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这可是你说的。”路承周笑了。
  “此次军统在法租界的行动,可以交给情报三室负责。但是,此事,要对陈树公保密。”野崎缓缓地说。
  “对陈先生保密?”陶阶一时没明白野崎的用意,他在军统时,就是陈树公的下属,到了宪兵分队,还是陈树公的下属。
  情报三室的工作,他也时常会向陈树公汇报。
  现在,野崎让他对陈树公保密,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怀疑,陈树公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野崎缓缓地说。
  “我就觉得陈树公不正常,原来他真是军统的人。”苗光远叹了口气,说。
  “野崎先生,我收到消息,益世滨道寿康里附近,经常会有抗日分子出没,那里可能有他们的情报站。”路承周突然说。
  “益世滨道寿康里?当初中共那个万国兴,就曾经在那出现过吧?”苗光远突然说。
  “我怀疑,那里有一个中共的机关。”路承周沉吟着说。


第四百零三章 提前等待
  路承周的这个“情报”,早就向川崎弘汇报过,明天必然会有结果,这个时候汇报,最为恰当。
  “中共的机关?”野崎诧异地说。
  “我的人也汇报,中共最近活动频繁,似乎有什么行动。”苗光远缓缓地说。
  他此时并没意识到,路承周的情报,会与康培初形成一股合力。
  “苗主任,看来我们可以合作一次。”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如果有最新进展,我会向野崎先生汇报的。”苗光远笑了笑。
  潜台词很明显,不会与情报一室合作。
  他有内线的情报,怎么可能跟路承周合作呢。
  鬼知道路承周打什么主意,如果暴露了康培初,那才得不偿失呢。
  “好吧。”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既然苗光远不合作,他也不强求。
  “既然如此,你们更加留意。另外,所有人都有注意,陈树公最近的动向。”野崎郑重其事的说。
  “野崎先生……”陶阶张了张嘴,刚才听到野崎的话,他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树公怎么可能是球组一号呢,如果陈树公是球组一号,怎么可能会有情报三室?华北区又怎么可能被日本人连根拨起?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这很可能是事实。”野崎沉吟着说。
  他没有说得绝对,但能这样说,基本上已经断定了。
  “这段时间,陈树公下午经常会出现在法租界国民饭店。早上和晚上,也不再在家吃饭,作息完全变了。”路承周突然说道。
  “你竟然监视陈先生?”陶阶愤恨地说。
  “怎么,你有意见?”路承周冷冷地说。
  陶阶看了路承周一眼,像一只泄气的皮球。
  是啊,他能有什么意见呢,之所以到现在才告诉自己,恐怕也是在考察,他是不是同党。
  “陶阶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将此事告之陈树公。同时,你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我相信,陈树公很快会有行动。”野崎缓缓地说。
  陈树公有没有行动,路承周并不知道。
  但是,他必须要行动起来才行了。
  开过会后,路承周把赵宾和李继平派到了益世滨道,按照他与姚一民的约定,今天下午之前,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的人员,就会转移出来。
  下午再派手下去盯着,只能表明一件事,自己很重视中共的案子。
  至于路承周,他在松寿里5号化装后,去了广行祥米面庄。
  “火先生,我们得到可靠消息,金东珍将于后天上午十点,去马大夫医院看望一位病人。在医院,是处掉她的最佳时机。”丁子恩看到路承周后,兴奋地说。
  “丁先生,王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可能!”丁子恩大叫。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而且我能断定,情报是从你们这边泄露出去的。”路承周淡淡地说。
  “这就更加不可能了。”丁子恩像是受了侮辱一样,脸涨得绯红。
  “火先生,不知你的情报,从何而来?”王若奇突然问。
  “这个嘛,我们自有情报渠道。”路承周摇了摇头。
  关于军统的事情,他不会跟他们说起半分,更遑论这种机密的事情了。
  王若奇和丁子恩,虽然也在抗战,但他们却把抗战当成儿戏。
  敌后作战,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任何事情,不管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像他们这样,经常在联络站碰头,将这里当成自己家,迟早会出事。
  “涉及到秘密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是,火先生能确定,日本人真的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么?如果仅凭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取消早就计划的行动,是不是太不慎重了?”王若奇说。
  “这个嘛……”路承周沉吟着,野崎只说,军统近期会在法租界行动,但军统会是什么样的行动,野崎并没有说。
  野崎当着陈树公,特意说出这个行动,是不是针对陈树公的呢?
  陈树公如果一直静默,谁都拿他没办法,放出这样的情报,才能逼陈树公动起来。
  路承周是知道,军统确实有行动,才会推断,丁子恩这边走漏了消息。
  “会不会是巧合?或是日本人的无端猜测?”丁子恩也说道。
  “不管如何,我还是建议,取消这次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个计划,我们策划已久,取消是不可能的。”丁子恩急得要跳起来了。
  “火先生,国难当头,我们更应该精诚团结。”王若奇缓缓地说,似乎军统如果取消行动,就是破坏抗战。
  “此事,我会向总部汇报。”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会也向总部汇报。”丁子恩坚定地说。
  路承周并没有马上回去,广行祥米面庄靠近法租界,走几步就进入法租界。
  叫了辆人力车,路承周去了国民饭店。
  因为上次的行动,路承周对国民饭店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
  他从后门走进了国民饭店,径直走到了二楼的咖啡厅。
  陈树公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坐一段时间。
  今天下午开了会,陈树公是否还会来呢?
  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的时候,金惕明告诉他,陈树公还待在办公室,或许,今天下午,不会来了。
  路承周点了杯咖啡,慢慢的品味着,在很多人看来像中药的苦水。
  丁子恩和王若奇都很固执,路承周相信,就算自己如实汇报,总部恐怕也不会取消行动。
  难道说,因为日本人有了防范,军统就不敢行动了?
  那可是在法租界,又不是在市区,严格来说,他们与日本是势均力敌的。
  野崎今天在会议上的消息,是故意说给陈树公听的,还是确有其事呢?
  傍晚的时候,咖啡厅已经拉起了灯光,虽然不亮,但坐在里面的人影,还是看得清的。
  路承周的位置,能很方便的看到,所有进入咖啡厅的人。
  而他身后不远,又是咖啡厅的后门,可进可退。
  正当路承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陈树公走了进来。


第四百零四章 一根火柴
  陈树公开完会后,在办公室坐了很久,陶阶在会后,被叫到了野崎办公室,而他却没有参加。
  这在中山良一当队长时,是不可想象的。
  杨玉珊死后,陈树公就觉得,宪兵分队出现了一股很诡异的气氛。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掐着自己的脖子,让他呼呼都发生困难。
  他想找到这双黑手,然而,对方掩饰得太好了。
  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对方。
  陈树公觉得,自己的四周,布满了泥潭,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国民饭店,想感受一下,杨玉珊被枪杀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树公也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监视不监视呗,自己无愧于心,就算日本人来了,也不担心。
  陈树公选择的座位,跟路承周类似,能看到咖啡厅的入口,距离后门较近。
  而且,他的座位,光线也较暗,如果进来的人不注意,很难发现他。
  路承周突然挥手,让服务员给他送来笔和纸,用左手写了一张纸条。
  去服务台结账时,路承周将纸条撕下来,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低声对服务员说了一句话。
  陈树公的位置,虽然能收咖啡厅的情形尽收眼底,但他更多的,是思考自己的问题。
  拿着小银勺,轻轻搅动着咖啡,但思绪却飞到了别处。
  “先生,这是有位先生给您的。”
  当服务员托着盘子,将纸条送到陈树公前,他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那位先生呢?”陈树公接过纸条,问。
  “刚刚走了。”服务员礼貌的说。
  “那位先生刚才坐哪里?”陈树公拿出钱包,在托盘里放了一张五元的法币。
  “就在您的侧后方。”服务员指了指刚才路承周坐的位子。
  “那个穿灰大褂,戴眼镜的男子?”陈树公刚才虽然神游在外,但服务员一提醒,马上回忆起来了。
  这是一名特工的本能,陈树公作为一名老特工,本就养成了这样的本能。
  “是的。”服务员欠了欠身,托着盘子转身离开了。
  送一张纸条,赚两笔小费,他心里乐开了花。
  陈树公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日本人已经断定你是内奸,望先生早日离开。
  纸条的最后,画一根火柴。
  看到这根火柴,陈树公的瞳孔顿时收缩。
  “火柴”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其实是瞥了一眼那个角落里。
  整个咖啡厅,火柴的位置才是最理想的。
  但此时,陈树公已经没心思,再去考虑火柴的位置了。
  日本人已经断定自己是内奸?
  陈树公掏出火柴,将纸条烧掉,心里暗暗冷笑。
  日本人又不是猪,他们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判断呢?
  但是,抿了一口咖啡后,陈树公却突然怔住了。
  当初日本人在牛奶里放假情报,只有他与杨玉珊两人可能看到。
  毕竟,牛奶瓶高桥丰一当时就收了回去,里面的情报,确实被取走了。
  如果日本人不相信杨玉珊是军统卧底,就只有他了。
  可日本人,不是已经有了定论,杨玉珊就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么?
  从杨玉珊死后,日本人对他的态度,以及自己被人暗中跟踪来看,日本人恐怕放的是烟雾弹。
  还有今天下午开的会,军统近期要有法租界有行动,之后又不细说行动内容。
  恐怕这个情报,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吧。
  陈树公暗暗苦笑,这件事能跟日本人解释么?之前他可以解释过的,川崎弘表面上好像信了,然而呢?
  还有火柴,他是不是专门在咖啡厅等着自己?
  如果让跟踪的人看到,火柴竟然与自己,出现在同一家咖啡厅,还给自己传递了纸条,恐怕更难解释了。
  真是真担心什么,就越会出现什么。
  正当陈树公准备起身离去时,他突然看到金惕明走了进来。
  陈树公暗暗叹息一声,如果没有日本人的支持,金惕明敢来见自己么?
  “陈先生好悠闲。”金惕明环顾四周,发现陈树公竟然没走,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径直坐在陈树公对面。
  金惕明对陈树公很有兴趣,因为他痛恨军统。
  是军统拿走了金连振的生命,也是军统,让他失去了一切。
  刚才在国民饭店门口,他看到一个穿着灰大褂,肤色蜡黄的男子,从正门出来后,沿着围墙迅速走着。
  国民饭店出来的人,不是坐人力车,就是坐小汽车,什么时候会走路?
  而且还走得这么仓惶,因为走得快,一瘸一拐的,更加引起了他的注意。
  走了一段距离后,那人竟然拦了辆人力车,金惕明这下真的好奇了。
  他突然想到,这个人会不会是军统?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时,一个名字迅速跳了出来:火柴。
  金惕明虽然没见过火柴,但他听野崎描述过,个子中等,皮肤蜡黄,走路似乎脚还有点瘸。
  “你跟踪我?”陈树公靠在椅背上,抱着双手,冷笑着说。
  “不敢,凑巧也想来喝杯咖啡。”金惕明淡淡地说。
  陈树公不比杨玉珊,没有十足的证据,日本人绝对不会动他。
  如果换成其他人,日本人早没有了耐性,直接送到劳工营了。
  “不管你是不是跟踪我,都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会徒劳无功。”陈树公却不想跟金惕明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说完之后,陈树公结账走人。
  金惕明将服务员叫来,又给了两张钞票,问起刚才咖啡厅的事情。
  一件事情,能得到三笔小费,服务员觉得,他的事业进入了巅峰。
  这些人,出手一个比一个大方,第一位给了五元,第二给了十元,这位竟然给了二十元。
  他觉得,照这样的速度,自己只需要几个月,就能过上等人的生活了。
  金惕明给的小费,是情报一室的经费,他确实不心疼。
  毕竟,这钱花得太值了,因为他拿到了火柴写字的那个本子。
  借着铅笔,在空白的纸上,斜着涂抹,很快,纸上就出现了一行清晰的字迹:日本人已经断定你是内奸,望先生早日离开。
  最后的落款,也清晰可见,正是一根火柴。


第四百零五章 小纸条
  路承周在国民饭店门口,表现出来的异常,自然是想吸引金惕明的目光。
  他相信,只要金惕明进了国民饭店的咖啡厅,一定能找到自己留下的线索。
  路承周在松寿里5号,每次写电报稿时,都会先撕一张纸,或者在纸下垫一块小木板,就是为了防止留下痕迹。
  这次在咖啡厅,自然不是忘记,而是故意为之。
  只不过,他是用左手写的字,笔迹完全不一样。
  “你晚上没回去吃饭?”
  路承周到松寿里5号时,曾紫莲已经在等他了。
  “丁子恩决定,后天行动。你请示总部,他们的情报可能泄露,是否执行原定计划?”路承周迅速卸着妆,他晚上得去趟宪兵分队才行。
  金惕明拿到火柴亲笔写的纸条,岂能不回来报喜?
  “不用请示了,总部已经回电,让我们证实情报的真实性,尽可能配合他们的行动。除掉金东珍,也是总部的要求。”曾紫莲拿给路承周一张纸,这是刚刚收到的电报。
  路承周没回去吃晚饭,她特意来这里等候。
  “野崎下午在会上说起,军统近期将在法租界有行动,我估计,就是马大夫医院的行动。当然,不排除,是日本人想逼球组一号现身。”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样的话,我们更得行动。如果取消行动,岂不让日本人怀疑?”曾紫莲说。
  “刚才,我在国民饭店,见到了陈树公。”路承周微笑着说。
  日本人目前最怀疑的,是陈树公。
  他们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陈树公。
  “你怎么能与他见面呢?”曾紫莲急道。
  路承周的化装,虽然很巧妙,但对陈树公这样的人物来说,也有可能露出破绽。
  有的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能毁掉一切。
  “如果我不现身,怎么将日本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
  “我看,你这身装扮,以后要换换了。”曾紫莲担忧地说。
  “到时再说吧。市区情况,搜集得怎么样了?”路承周一边清洗着身上的黄蜡,随口问。
  “旧市政府有一个日军存贮粮食和稻草的堆栈,那里的房子,在战火中全部被烧毁,日军清除瓦砾后,当作露天堆栈。门口有日军站岗,一般人进不去,里面的稻草有两层楼那么高,离墙只有不到二十米。”曾紫莲介绍着说。
  “烧这些东西,日本人才会真正肉痛。”路承周点了点头。
  之前抗团烧的电影院也好,中原公司大楼也罢,其实都是中国人的产业。
  当然,那些中国人,可以归于汉奸一类当中。
  但是,不管如何,总没有直接烧日本人的物资来得痛快。
  “另外,牛绍善和刘同宇的住处也查清楚了。他们两人几乎足不出户,家里至少有四名保镖,也不见客。”曾紫莲介绍着说。
  军统的暗杀名单上,牛绍善和刘同宇都榜上有名。
  他们原本一个是市公署秘书长,一个是警察局长,是真正的权势熏天。
  但刘同宇竞争市长失败后,直接被免职,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是龟缩在家里。
  “给所有暗杀名单上的人打电话,每人再寄一封信,警告他们,不要跟着日本人一条道走到黑。对牛绍善和刘同宇,要严密监视,一旦有机会,马上制裁。”路承周平静地说。
  “旧市政府的堆栈呢?”曾紫莲问。
  “那还用问?多准备点燃烧弹,尽可能毁掉这些物资。”路承周冷冷地说。
  “我想,行动组的人,会很乐意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要提醒他们掩蔽行踪,我们要作好与日本人长期抗战的准备。”路承周准备走的时候,说。
  “法租界的行动,还参与么?”曾紫莲又问。
  “我先到宪兵分队,晚上回去商量吧。”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的金表,头也没回地说。
  “好。”曾紫莲听到“晚上回去商量”,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时,跟往常的时间差不多,他到情报一室时,看到金惕明坐在那里猛抽烟。
  看到路承周进来,金惕明马上将烟头丢掉,快步迎了上来。
  “有重大发现。”金惕明低声兴奋地说。
  “什么发现?”路承周佯装不知。
  “你看。”金惕明将涂着铅笔印的纸条,递到路承周面前。
  “日本人已经断定你是内奸,望先生早日离开。后面这个标记,怎么像根火柴?”路承周念着纸条上的字。
  金惕明还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不但跟到了国民饭店,还拿到了这张纸条。
  如果金惕明没发现,说不定上面的痕迹,已经被覆盖了。
  “这是在国民饭店二楼的咖啡厅发现的,有人将这张纸条送给了陈树公。”金惕明兴奋地说。
  “走,去三楼找野崎。”路承周没有再进办公室,转身带着金惕明去了三楼。
  野崎看到这张纸条,也很是吃惊,这是跟踪陈树公以来,首次拿到真正的证据。
  “野崎先生,凭着这张纸条,就能断定陈树公的身份,他才是那个球组一号!”金惕明兴奋地说。
  “路君,你觉得呢?”野崎看到沉默不语的路承周,问。
  “火柴为何要借用咖啡厅的纸和笔,给坐在不远的陈树公,传递这样一句话呢?”路承周突然说。
  回答野崎的问题,他必须抛弃自己的身份,纯粹站在不知情的立场来考虑问题。
  “他们没有语言交流,还是为了隐蔽。”金惕明觉得,使用纸条交流再正常不过。
  “可是,为何要借用服务员呢?火柴完全可以将纸条,直接交给陈树公嘛。”路承周又说道。
  “陈树公未必与火柴见过面,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再正常不过。”金惕明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已经认定陈树公就是球组一号。
  “这其中的原因,或许要陈树公才知道。”野崎缓缓地说。
  “可是,凭着这张纸条,无法坐实陈树公是球组一号。”路承周叹息着说。
  “不管如何,陈树公已经不适宜,再待在宪兵分队。”金惕明郑重其事地说。
  “这一点我赞同。”路承周马上说。
  他给陈树公传递纸条,并不一定要除掉陈树公,只要让陈树公离开即达到了目的。


第四百零六章 不敢怠慢
  金惕明的建议,野崎没有马上表态,毕竟,如何处理陈树公,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此事,我会向特高课报告。”野崎缓缓地说。
  他已经接到宪兵队总部的通知,中统坚决要求军统配合,后天在马大夫医院暗杀金东珍。
  到时候,只要能抓到军统的人,或许一切就水落石出。
  “明天,你不用再盯陈树公了,去益世滨道看看吧。”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说。
  “也好。”金惕明说,今天他出现在陈树公面前,等于撕破了脸色。
  况且,陈树公已经知道,他暗中监视,再跟踪他已经没有意义。
  “我怀疑,益世滨道,可能有中共的机关。明天上午,准点你就给大兴日杂店打电话。”路承周叮嘱着说。
  “没问题。”金惕明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她们都睡下了,路承周轻手轻脚到二楼,才进书房不久,曾紫莲光着脚丫走了过来。
  马玉珍就在楼下,她受过专业训练,在家里必须格外小心。
  “胡然蔚传来了情报,他很担忧,我们即将在法租界的行动。”
  曾紫莲手里拿着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递给路承周。
  “命令行动组的人,明天化装潜入马大夫医院。”路承周拿出笔,在纸上加了一句。
  “让胡海燕安排?”曾紫莲在后面又接了一句。
  “不行,可以问胡海燕,要怎么样才能住进医院,但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行动。”路承周迅速写道。
  “为何?”曾紫莲这次写的是英语。
  “没必要让她知道的,尽量不要让她知道。”路承周写道。
  一个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知道,就会多一些不该有的危险。
  “明天旧政府的堆栈、给暗杀名单打电话、寄信,准备潜入马大夫医院,行动组够忙的。”曾紫莲写道。
  “还有像银楼的青天白日帽徽。”路承周提醒。
  其实,明天还有“破获”中共海沽市委机关。
  甚至,还有陈树公的事情,也会告一段落。
  总的来说,明天的事情特别多。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起床时,曾紫莲已经出门了。
  “紫莲姐呢?”马玉珍看到路承周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站在旁边不想坐下。
  曾紫莲多次跟她说起,既然潜伏在路承周身边,就要表现得自然。
  一定要忘记,她是日本特务的身份,只想着他是自己的邻居、同学,从小上一起长大的玩伴。
  可马玉珍根本没办法这么想,如果她忘记了路承周日本特务的身份,那……
  “她好像出去了,你不知道么?”路承周随口问。
  “她好像跟我说了,今天早上有点事。”马玉珍是曾紫莲的下属,作为军统海沽站情报组的一员,她当然要为曾紫莲打掩护。
  “最近你都干些什么呢?”路承周等马玉珍坐下后,随口问。
  “到处散散心,做点社会调研。”马玉珍随口说。
  她是振华中学的老师,暑假期间,可以光明正大的休假。
  “女孩子,还是少出去点比较好。”路承周提醒着说。
  “是啊,谁家的女孩子跟你一样,天天在外面疯,半夜都不回来。”马婶突然端着牛奶走出来,不满地说。
  “妈,我是干正事呢。”马玉珍接过牛奶,正色地说。
  “正事可以干,但不能碰政治。”路承周大口喝完牛奶,意味深长地说。
  他知道,马玉珍单独跟自己在一起,还是有些不自在。
  况且,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多。
  刚出家门,路承周就看到了张保头,他见路承周搬着自行车出来,拉着胶皮就跑了过来。
  “路警官,在益世滨道寿康里,昨天傍晚和今天清晨,都有不少人出入。”张保头是靠脚力吃饭的,就算路承周骑着自行车,他也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寿康里?具体哪一家?”路承周问。
  “应该是寿康里18号,从益世滨道进去,右手第五家。”张保头笃定地说。
  “辛苦了。”路承周停下车,掏出钱包。
  “路警官,不能每次都要你的钱,总得让我表示表示吧?”张保头见路承周准备掏钱,拉着胶皮准备加快了速度。
  “下次请你吃饭。”路承周在后面扬声说。
  路承周加快速度,朝着大兴日杂店赶去。
  其实,这次的情报,就算张保头不用心,他也会有所收获。
  姚一民早就安排了许巧阳,如果张保头没有发现,许巧阳也会主动告诉他。
  “路警官,出什么事了?”宁明看到路承周风风火火走进来,诧异地说。
  “准备关门,去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发现了中共的机关。”路承周拿起柜台上的电话,一边按着号码,一边说。
  “什么?”宁明不敢怠慢,走出柜台,去搬刚刚卸下来的门板。
  路承周打电话给野崎“借人”,他说的是日语,“借人”是早就商量好的暗语,野崎会派人来支援的。
  打完电话,路承周先去了警务处,他也没换警服,报了个到后,吩咐贾明和韩福山,准备执行任务。
  这是他们加入情报一室后,第一次正式参加行动,两人也不敢怠慢。
  “九点整,在益世滨道寿康里口子会合。”路承周看了一看手腕上的表,低声说。
  等路承周返回大兴日杂店时,宁明已经关好门,只留下一扇小门出入。
  此时,张广林也到了。
  路承周走到大兴日杂店,发现野崎竟然也带了两名身着便衣的日本宪兵。
  “野崎先生,根据线报,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有重大发现,里面的人有转移的迹象,我建议,马上抓捕。”路承周急道。
  “苗光远早上汇报,中共今天下午,将举行一次中共海沽市委全体会议。”野崎摆了摆手。
  这是康培初传回来的情报,显然,海沽地下党,确实有重大行动。
  野崎相信,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很有可能是地下党的机关,但是,上午如果抓捕了,下午的会议,必然会取消。
  “下午开会?不会就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吧?”路承周问。


第四百零七章 不好
  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姚一民留给路承周的,当然不会告诉康培初。
  事实上,自始至终,康培初都不知道市委机关所在地。
  “中共的会议不在租界。”野崎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可以对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秘密搜捕。”路承周果断地说。
  “不能打草惊蛇。”野崎再次摇头。
  “请野崎先生示下。”路承周没再多说,其实,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已经空无一人,不管什么时候去,都不会有实质性收获。
  “下午再行动吧,先监视起来。”野崎缓缓地说。
  “如果中共跑掉了怎么办?”路承周“焦急”地说。
  “中共的会议没举行前,不能有行动。”野崎正色地说。
  “好吧,先监视,下午再行动。”路承周无奈地说。
  “你们的监视也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野崎提醒着说。
  一旦确认中共的会议地址,有机会将海沽的中共地下党一网打尽。
  野崎并不知道,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才是中共的市委机关。
  “我的人,会将益世滨道寿康里全部监视起来。”路承周说。
  他向野崎汇报,将情报一室的人,全部派到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附近。
  “路主任,上午不要监视,中午再派人去吧。”野崎缓缓地说。
  野崎的命令,路承周当然要执行。
  他让张广林去了趟益世滨道寿康里,把情报一室的人全部撤回来。
  随后,野崎去了像银楼,今天南宫县抗日部队的人,会来取青天白日帽徽,为了以防万一,他要亲自去支援。
  “主任,怎么又不盯了?”金惕明回来后,野崎已经走了,大兴日杂店的门也没开,见到路承周后,不解地问。
  “野崎指示,中共今天下午有个重要会议,为了不打草惊蛇,下午再行动。”路承周说。
  既然是野崎的指示,金惕明也不能说什么。
  情报一室的人,全部到大兴日杂店待命,路承周则回警务处,换上警服,依然巡视辖区。
  只有时间允许,每天的巡视,他还是会继续。
  野崎和酒井将注意力放在像银楼时,曾紫莲亲自到了像银楼在侯家后的厂房,拿到了重新制作的五百枚青天白日帽徽。
  当然,曾紫莲给了一千枚青天白日帽徽的钱,毕竟,还有五百枚,已经落到了酒井手里。
  “周经理,多谢你的支持。”化装后的曾紫莲,穿着得体的西装,像个富家公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周企安微笑着说。
  一千枚青天白日帽徽的生意,对像银楼来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意。
  但因为这批青天白日帽徽,只有国军能用得上,这笔生意就很有意义了。
  既能为国家做点事,人家又给足了钱,何乐而不为呢。
  “你赶紧回像银楼吧,日本人如果没看到南宫县的人来提货,肯定会恼羞成怒。”曾紫莲提醒着说。
  “在英租界他们不敢乱来。”周企安笃定地说。
  “但你们的厂房在侯家后啊。”曾紫莲提醒着说。
  “这倒是,那我先走了,像银楼那边,还望贵方能配合一下。”周企安连忙说。
  “没问题,十点一刻打电话,没问题吧。”曾紫莲说。
  “足够了。”周企安想了想,说。
  周企安回到像银楼的时候,酒井和野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见周企安回来,马上到他的办公室质问。
  “周经理,为何南宫县的人还没来提货?”酒井不满地说。
  这是他担任特高班长以来,执行的第一个任务,事先获得了情报,原本想着,抓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或许他们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酒井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周企安安慰着说。
  “他们说好上午来提货,这都十点了。”酒井急道。
  “没到十二点,都是上午。”周企安说。
  酒井还要说话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周企安拿起电话一听,马上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傅先生,你的钱被偷了?”周企安突然提高了声音,“惊讶”地说。
  “那怎么办呢?现在货也做好了,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吧?”周企安苦着脸说,看到酒井认真的听着,他心里暗暗好笑。
  “要不,你先把货拿走,下次再付钱?”周企安突然说。
  酒井听到周企安这么说,马上朝他坚起了大拇指。
  “不可能,我们店里,怎么可能有日本人呢。”周企安急道。
  “喂,喂。”
  “酒井先生,你也听到了。”周企安挂了电话,无奈地说。
  “八嘎!”酒井怒气冲天。
  “酒井班长,刚才门外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一名日本宪兵,突然进来报告。
  然而,等酒井再去看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收队吧。”野崎听了酒井的汇报,淡淡地说。
  酒井的人,被人识破了,当然不会再来取货了。
  像银楼又在英租界,而且周企安非常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总不能再把周企安抓走吧。
  日军占领海沽后,需要稳定市场,对工商界人士,并没有采取特别措施。
  一个稳定的海沽,对日军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野崎先生,康培初突然失联了。”
  野崎回到宪兵分队不久,苗光远突然来报告。
  “失联?你没有派人盯着他么?”野崎勃然大怒,酒井的行动失败,他已经很恼火。
  但毕竟溜掉的是南宫县的抗日分子,抓没抓到,无关大局。
  但康培初如果失联,没有传出中共开会的地址,就算康培初回来后,汇报一切,还有什么用呢。
  “跟丢了。”苗光远苦着脸说。
  他和唐殿武亲自在康培初的住处外守着,早上确实有人去找了康培初,然后康培初就上了一辆人力车,他们马上跟在后面。
  然而,人力车在小巷子里,绕了几圈后,车上的康培初竟然不见了。
  “混蛋!”野崎抬手就甩了苗光远一记响亮的耳光。
  “嗨!”苗光远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他不敢去摸脸。
  “不好。”野崎突然说道。


第四百零八章 立功
  野崎突然想到了路承周的情报,上午是他阻止了路承周的行动,早知道的话,还不如让路承周抢先行动。
  或许,打乱中共的步骤,他们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
  里面马上给大兴日杂店打电话,通知路承周赶紧“提货”。
  这也是他们之间商量好的暗语,“提货”就是抓捕行动开始。
  除了情报一室的人员之外,野崎又带着酒井的特高班人员,赶到了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他们到的时候,路承周也刚刚抵达。
  “野崎先生,前后已经全部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路承周将情报一室的所有人手,全部调了过来,金惕明带着韩福山和贾明守在后门。
  “进。”野崎冷冷地说。
  路承周一马当先,一脚踹开了大门,掏出手枪,迅速冲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路承周后面,鱼贯而入。
  路承周迅速在楼下的房间检查着,然后又跑到楼上,然而,房间空无一人。
  虽然房子里没人,但很快,在楼上的房间,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中共海沽市委的文件。
  在楼下的桌子底下,发现了一个火盆,里面有烧完纸的灰烬。
  路承周用手试了试火盆,还有一点点余温。
  当然,这个余温,别人是感觉不出来的。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这个火盆还有一点点温度。”路承周叹息着说,他说有一点余温,就算没有,别人也会下意识的认为,是自己的感知出了差错。
  “你觉得,这里会是什么地方?”野崎的脸,已经开始变黑了,如果早上就来抓捕,或许现在已经抓到了几名中共地下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很可能是中共海沽的重要机关,不是省委,就是市委。”路承周笃定地说。
  “你能确定?”野崎只觉得眼前一黑,如果这里真是中共海沽的重要机关,那他今天失去了一次多好的机会啊。
  “路主任,野崎先生,请看看这些文件。”金惕明突然拿来几张纸,兴奋地说。
  纸上的内容,介绍的是最近国内的抗战形势,不算新奇。
  但后面的落款,却是中共海沽市委。
  这几个字,路承周念出来后,野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野崎先生,中共的会议地点,确定了么?”路承周见野崎黑着脸,突然问。
  他很能体会野崎现在的心情,既然到手的鸭子,可以说已经进了锅里,竟然突然飞走了,谁都会想不通。
  “中共很狡猾,我们的内线失联了。”野崎缓缓地说。
  他现在确实懊悔万分,早知道这里是中共的市委机关,应该第一时间就抓捕啊。
  路承周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他命令手下,将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仔细的搜查一遍。
  “哪怕是挖地三尺,也不能遗漏任何一个角落。”路承周严厉地说。
  然而,不管挖地几尺,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收获了。
  “野崎先生,我们发现一张租房合同,这个房子还有两个月才到期。我想,把这里当成情报一室的联络站。”路承周说。
  “你以为,还会有中共分子,主动送上门?”野崎冷笑着说。
  “如果有人主动送上门,当然是极好的。就算没有,也可以占点中共的便宜嘛。没到期的房子,为什么要浪费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吧,这里交给你处理。”野崎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情报一室除了路承周、韩福山和贾明外,其他人员,全部留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仔细搜查。
  这里已经成为情报一室的联络站,不但可以解决赵宾等人的住宿问题,还能顺便在这里守株待兔。
  中午,路承周回到家里吃饭,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吃蜜啦?”曾紫莲已经回来了,看到路承周的样子,嗔恼着说。
  “立功了。”路承周得意洋洋地说。
  “你能立什么功?”马玉珍嗤之以鼻地说。
  路承周端着洋人的饭碗,就算立功,肯定也没干什么好事。
  “今天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端掉了一个中共的窝点。”路承周神秘地说。
  “中共的窝点?”曾紫莲惊讶地说。
  马玉珍听到路承周的话,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到桌上。
  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什么地方?那是姚一民的住处,也是中共海沽市委机关所在地。
  前段时间,她经常出入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这个案子,我已经报到了警务处。”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野崎带着特高班的人离开后,路承周向警务处汇报了此事。
  虽然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不是他的辖区,但在这里发现了中共的机关,警务处还是派人来核实。
  因为日军咄咄逼人,工部局对抗日组织的态度,悄然发生着变化。
  之前工部局是暗中支持抗日组织的,然而,工部局越来越趋向,与日军合作,打击抗日团体。
  虽然没有抓到中共的人,但凭着那些文件,警务处给路承周记了一功。
  “抓了人,立了功,是不是还赏了钱?”马玉珍突然说。
  “可惜,没抓到人,立了功,可没领到赏钱。”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之所以在家里,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想提醒马玉珍,以后不要再去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了。
  “那算立什么功?”曾紫莲嗤笑着说。
  “中共的人虽然跑了,说不定还会回来呢。”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吃过饭后,路承周依然没在家休息。
  大兴日杂店的人,都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路承周也不好去宪兵分队,他下午要与曾紫莲商量军统行动之事,先去了松寿里5号。
  “中共与我们都在抗日,你怎么也下得了手?”曾紫莲没过多久,也到了松寿里5号。
  “你忘记委员长安外必先攘内的原则啦?别看日本猖獗,但他们只能逞一时之能。党国最大的敌人,永远是中共!”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反正我觉得,人家也在抗日,咱们在背后捅刀子就不好。”曾紫莲不满地说。


第四百零九章 详细计划
  曾紫莲的想法,路承周自然不能“认同”。
  “你这想法可要不得。”路承周正色地说。
  “现在国共合作,你的行为才要注意呢。”曾紫莲坚持己见。
  “化装吧,去五十一号路开会。”路承周不想眼曾紫莲再争,这种事说多了没有意义,他能知道曾紫莲的态度,就足够了。
  在五十一号路26号开会,参加的有路承周、曾紫莲、陈白鹿、刘轩。
  路承周坐在上首,桌子上放着旧市政府堆栈的平面路,以及日本哨兵的分布,和他们换岗时间。
  “下午五点半到六点,是哨兵换岗时间,同时,也是他们吃饭的时间。这个时间行动,最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路承周沉吟着说。
  “具体行动,五点三十五分,从南、北墙外,分别抛出燃烧弹,每个组两枚,不管是否成功,必须马上撤退。具体路线,经金刚桥,到河北六经路,分头去法租界。今天晚上,在法租界以生病或受伤为由,住进马大夫医院。”路承周缓缓地说。
  明天,是军统配合中统的行动,如果不是杀的金东珍,总部也不会同意中统的计划。
  如果成功,暗杀金东珍,就是军统的功劳。
  假若失败,就是中统的计划。
  “明天的行动计划呢?”陈白鹿问。
  火柴对行动的细节要求很严,而医院的暗杀行动,并没有规定具体的方案。
  “医院的行动计划,要根据现场情况而定。能不能动手,什么时候动手,由陈组长临机而断。我只规定,撤退路线。”路承周又拿出一张马大夫医院的平面路。
  这张平面路,是路承周亲自画的,很详细,包括两栋楼的楼层、高度、楼梯和病房,以及金东珍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做了标明。
  “据情报显示,金东珍有一辆福特牌,车牌号为0243的小汽车。明天她去医院,肯定会坐汽车。一旦汽车到医院,我会发出信号。这是金东珍的照片,大家务必记住。”曾紫莲拿出一张金东珍照片,这是在日租界偷拍的,虽然角度不是很好,但能清晰地看到正脸。
  “金东珍喜好穿男装,经常穿着西装,脚下是男式皮鞋,一定要注意,不要被她的假象迷惑。”路承周叮嘱着说。
  “是用枪还是用刀?”陈白鹿问。
  “不管是用枪还是用刀,都要淬毒。”路承周提醒着说。
  在行动时,未必能击中要害,而且手枪的威力,也未必能当场致命。
  如果用刀,更是如此,如果不能伤及重要器官,只能令她受伤。
  要知道,马大夫医院是法租界很有名的医院,科室齐全,还有大型X光机,在整个海沽,也只有英租界的维多利亚医院,能与之匹敌。
  如果金东珍只是受伤,她在医院能得到很好的医治。
  在医院动手,既有优势,也有劣势。
  “火先生提醒得极是。”陈白鹿深以为然地说。
  “不管有没有行动,也不管行动是否成功,都必然遵循既定的撤退方案。从医院后门出来后,步行至隔壁的街道,坐人力车到法国公园,穿过公园,从另一面再坐车去日租界。”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回英租界么?”陈白鹿诧异地问。
  “没接到通知之前,不能英租界。在日租界,一定要住到日本人开设的旅馆。”曾紫莲提醒着说。
  “不错,不要舍不得花钱,也不要有什么心理障碍。给他们赚点钱,我们的安全能得到保障。”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真是一个很悲哀的事实,在中国人的地盘上,竟然要借助日本人,才能更好掩护身份。
  “火先生,这个撤退方案,是否太谨慎了?”陈白鹿不以为然地说。
  难道说,日本人在英租界就敢胡来?
  就算宪兵分队在康伯南道,他们没有证据,也不能无故抓人吧。
  况且,日本人能找到军统的据点么。
  “敌后作战,不管如何谨慎,都不为过。”路承周缓缓地说。
  “情报显示,日本人似乎知道,我们将在法租界有行动。”曾紫莲突然说道。
  “日本人知道了?”陈白鹿被吓了一跳,如果日本人知道了军统的行动,那还有行动的必要么?
  “这个情报还没有证实,但是,我们要作好,日本人已经知道的准备。”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日本人提前准备的话,一定会露出破绽。”陈白鹿说。
  “所以,我才让你自行决定,能不能行动,以及什么时候行动。”路承周说。
  野崎可是在会上说了,军统近期将会在法租界行动。
  这个情报,是为了引诱陈树公,故意说的?还是确实掌握了军统的行动,确实没有最后确定。
  以路承周的性格,他一定会取消行动。
  可总部发来命令,就算要取消,也必须在发现日本方面的端倪后,由行动人员自行取消。
  “原来如此。”陈白鹿终于明白了。
  如果日本人真的在医院布下陷阱,火柴布置的撤退计划,并不为过。
  军统的人,躲到日租界,恐怕日本特务机关再聪明,也想不到。
  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军统行动组的人员,分成两组,在旧市政府堆栈的南北局外,投入两枚燃烧弹。
  燃烧弹一投完,行动人员,根据事先安排的计划,马上朝金刚桥走去。
  然而,他们才走到金刚桥,就看到堆栈内火光冲天。
  参加行动的人员,心里非常高兴,他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按照既定的计划,分批进入了马大夫医院。
  在日本人手忙脚乱的灭火时,陈白鹿和一名叫关明鹏的行动人员,以生病为由,住进了马大夫医院。
  “曾组长,他们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胡海燕并没有与陈白鹿和关明鹏直接接触,她在参加树德小学训练班时,也是化了装的。
  她身着护士服,还戴着口罩,哪怕就是在训练班没化装,他们也认不出来。
  “明天你要注意,可能会有行动,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曾紫莲一直在胡海燕家附近等着,就是要确定,陈白鹿是否住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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