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劝降


  何贺还在睡梦中,就被抓了。
  直到被人架到宪兵分队,扔到地上后,一桶凉水浇在头上,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何贺其实在被扔到地上时,就已经清醒了。
  没弄明白事情原委前,他不能随便说话。
  可是,一桶凉水浇下来,打乱了他的步骤。
  “你是什么人?”高桥丰一走到何贺面前,仔细打量着何贺。
  这是第一次主动有人举报,还就在对面,不管是不是抗日分子,先抓了再说。
  但是,在房间内,高桥丰一看到那架军用望远镜后,就断定,举报人没有说谎。
  普通人连望远镜都没见过,更不要说拥有望远镜了。
  从放望远镜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宪兵分队的大门。
  “我刚才在家里睡觉,怎么就到这里了?”何贺已经听出,高桥丰一的口音有点问题。
  他暗怪自己,中午喝得有点高。
  可是,为何会暴露呢?
  还有,孔井存呢?
  无数疑问在何贺脑海里浮现,可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中统?军统,还是地下党?”高桥丰一把玩着从对面搜到的望远镜,冷笑着说。
  其实,地下党的几率不高,中统的可能性也低,最有可能是军统。
  何贺看到望远镜,瞳孔突然缩了一下,眼中的绝望一闪而过。
  “我就是一普通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没钱。”何贺故意说道。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高桥丰一得意的笑了笑,何贺刚才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马上被安排见了何贺。
  路承周先在门外,悄悄看了一眼,见到是何贺后,路承周很是意外。
  下午,他就接到了刘有军的紧急情报,监视宪兵分队的何贺,被人秘密绑走。
  路承周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军统的人,怎么可能被人绑走?
  当时路承周怀疑过宪兵分队,可宪兵分队局面还没打开,怎么可能知道,被军统监视了呢?
  看到何贺龟缩在墙角,路承周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但他很能理解何贺此时的心情。
  作为自己的同学,也是军统的兄弟,路承周有义务和责任,营救何贺。
  “中山队长,里面的人,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的组长何贺。”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
  对何贺的身份,路承周是不会隐瞒的。
  每一句谎话,可能需要一百句谎话来圆。
  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中山良一,故意设个套,让自己来钻呢?
  “真是何贺?”中山良一惊喜的说。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正为宪兵分队碌碌无为而头疼,突然送来一个军统情报组长。
  “既然抓到了人,为何不知他的身份呢?”路承周好奇的问。
  “有人举报的,苗主任的启示,还真是贴得及时。”中山良一笑着说。
  这下,他不怕川崎弘再搞突然袭击了。
  当下属的,只要干出了成绩,哪怕上司再刁钻刻薄,也不怕了。
  “这个举报人的身份,知道么?”路承周心里一动。
  何贺竟然被人举报了,也真是倒霉到头。
  “对举报者的身份,我们要严格保密。哪怕是内部,也不得知晓。”中山良一郑重其事的说。
  虽然举报者没来领奖金,但他已经打算,给五百元。
  抓到的是何贺,绝对值这个价。
  何贺靠着墙壁,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中午,他与裴福海喝酒,一切都还正常呢。
  回到监视点后,当时有点喝多了,难道是那个时候,被宪兵分队的人盯上了?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何贺没有任何反应。
  他已经知道,自己落到了宪兵分队手里,下午在外面站岗的,就是日本宪兵。
  “何兄,久违了。”路承周看了何贺两秒,突然叹了口气,轻声说。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何贺猛的回过头来。
  当他看清路承周的相貌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你?”何贺靠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不错,是我。”路承周拍了拍手,走到何贺面前递过去一根烟。
  很快,有两名宪兵抬进来一张桌子,摆上两把椅子,又迅速摆上了酒菜。
  “何兄,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来。有兄弟在,不会让你吃亏。”路承周给何贺点上火,微笑着说。
  “你是什么时候为日本人服务的?”何贺深深地看了路承周一眼。
  虽然他一直认定,路承周是日本特务。
  可是,当他真正看清路承周的身份后,还是不愿意相信。
  “1934年,我就开始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了。第二个月,正式加入军统。当时,我们对军统在海沽的活动情况了若指掌。”路承周得意的说。
  “你是打入军统的间谍?”何贺手一颤,打入军统,与军统叛徒,是两个概念。
  如果路承周在加入军统前,就已经是日本特务,那就太可怕了。
  幸好路承周一直是通信员,如果让他潜伏在机关,军统海沽站,现在还能存在吗?华北区恐怕还没建立,就会被一网打尽吧。
  同时,何贺也很自豪。
  正是因为他的坚持,军统才冷藏路承周,让他没有办法获取更多的情报。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早点除掉路承周。
  昨天,孔井存还提议,要干掉路承周。
  但何贺心软了,否则将给团体除掉一个最大的隐患。
  “说来惭愧,我打入军统,也没干出什么像样的事情,真是愧对川崎老师了。”路承周遗憾的说。
  他走到桌子旁,打开酒,给两个酒杯倒满。
  “何兄,请坐吧,既来之则安之。”路承周平静的说。
  何贺一直在消化着路承周的话,34年就打入了军统,资格还这么老。
  如果让路承周继续留在军统,以后论资排辈,肯定是军统的高层。
  “何兄,我对军统的近况,可是一点也不了解,能跟兄弟说说么?”路承周举起酒杯,问。
  “刘有军当了站长,裴福海调来当了行动组长,郑问友还在。下面的人,倒是增加了几个,但变化不大。”何贺喝了口酒,缓缓的说。
  “刘有军竟然当了站长?他的资历听说很高,但要说能力,不如何兄。”路承周又给何贺倒上了酒,似乎替何贺没当上站长而可惜。
  “我连组长都当不好,哪有能力当站长?”何贺自嘲的说。
  “那可未必,如果我们兄弟联手,不要说当个海沽站长,哪怕当个华北区长,也绰绰有余。”路承周微笑着说。
  “对不起,我不会为日本人做事的。”何贺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不为日本人做事,为我做事如何?”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他的任务,是劝降何贺。
  如果能让何贺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将是最为有利的。
  “承周,叙旧可以,但为日本人做事之言休提。否则,就上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何贺淡淡的说。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语气中的坚定却毋庸置疑。
  “你进来了,军统未必知道,要不,我去送个信?”路承周又问。
  “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受训的,有必要这样么?如果是日本人要求的,你告诉他们,老子不怕,等着他们的任何酷刑。”何贺讥讽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路承周已经被冷藏,如果告诉他一个点,岂不是让路承周与军统联系上了?
  这可是打入军统内部的日本间谍,让他与军统恢复联系,比自己叛变还危险。
  “一时失手不算什么,何兄就这么放弃了?一时虚与委蛇,也是可以的嘛。”路承周并没有因为何贺的讥讽而尴尬,反而忠实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你在宪兵分队担任什么职务?”何贺问。
  “情报室主任。如果何兄过来,小弟愿将主任之位相让,担任何兄之副手。”路承周诚恳的说。
  “你要是再劝,这酒就没法喝了。”何贺将筷子拍到桌面上,怒吼着说。
  “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咱们有的是时间,以后慢慢再聊。”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路承周离开后,让人给送了被褥和换洗衣服,还有一个马桶。
  总而言之,只要何贺配合,可以给予优待。
  “把你的烟留下。”
  路承周走的时候,何贺突然说。
  路承周笑了笑,将烟和火柴都留了下来。
  路承周的劝降,虽然没有成功,但中山良一还是很满意。
  路承周认出了何贺的身份,就是大功一件。
  何贺与他喝了酒,谈了心,已经有了很大进展。
  “何贺喜欢一个人琢磨事情,让他静静的待一个晚上,或许就不会这么固执了。”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后,又提出自己的建议。
  何贺的态度,他也很满意。
  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路承周相信,一定能把何贺救出去。
  宪兵分队机制一点都不完善,只要何贺配合,就能通过正当途径获救。
  比如说,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是没有执法权和审讯权的,他们可以搜集情报,但所有的抗日分子,必须由警务处抓捕,并且引渡给海沽市政府。
  如果何贺的家人报案,说他失踪,警务处都能派人进宪兵分队搜查的。
  当然,这有个前提,何贺得留在英租界。


第二百零一章 叛变
  路承周给刘有军的情报中,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寻找合适的机会营救。
  路承周现在还是军统的人,只要稍微安排一下,就能给何贺制造机会。
  路承周虽然冷藏了,但随时可以启用。
  何贺被人绑架,很有可能是被宪兵分队抓走的。
  路承周的身份,可以轻易进宪兵分队,军统再次启用他,也是说得过去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路承周第二天才到二十六号路巡视时,就碰到了中山良一。
  “冯先生,今天怎么有空出来?”路承周手一捏刹,停到了中山良一身边。
  “要去趟利顺利酒店,有位新来的朋友住在那里。”中山良一意味深长的说。
  路承周是巡官,每天都会来街上巡视一遍,宪兵分队要联系路承周,只要在路上等着就是。
  “昨天来的那位?”路承周一愣,何贺是阶下囚,怎么有安排住在利顺利酒店呢?
  路承周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最不好的感觉。
  “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住二零六。”中山良一低声说。
  路承周与何贺是同学,何贺最信任的人,也是路承周。
  “没问题。”路承周说。
  中山良一虽然说,让他有时间就去,实际上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迅速穿过二十六号路。
  中山良一的话,让他没有心思再巡视。
  中山良一特意通知自己,是对自己的测试,还是何贺必须要见自己?
  路承周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是何贺的背叛。
  可是,从中山良一刚才的话中,只有这种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路承周虽然很想直接去利顺利酒店,但他的巡视还得继续。
  作为一名特工,还是有公开职业掩护的特工,平常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常态。
  回家换了套衣服后,路承周才骑车到了利顺利酒店附近。
  何贺被抓后,昨晚上的饺子摊虽然还在,但早上的鞋摊不见了。
  路承周到利顺利酒店二零六,敲了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
  同时,对面的房间,似乎也有动静。
  虽然没开门,但路承周感觉到,有人在用房间的猫眼在看自己。
  开门的是高桥丰一,路承周与他点头示意,抬脚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是个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还有个会客厅。
  “你们先谈,我去隔壁。”高桥丰一站在门口,说完后带上门走了出去。
  “何兄,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路承周掏出烟,给何贺递了一根。
  “凌晨过来的。”何贺接过路承周的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想通了?”路承周看桌上的火柴,也就没给他点火,自顾自的点上了。
  “想通了,好死不如赖活。”何贺轻声说。
  昨天晚上,他在宪兵分队听了回审。
  在宪兵分队的地窖,日本人抓来一个洋人,当着他的面,用了好几种酷刑。
  地窖中间有一个铁钩,直接将洋人像牲口一口,将他下巴挂在上面。
  看着那洋人悲惨的样子,一心想为党国效忠的何贺,突然就崩溃了。
  当日本人准备将他吊起来时,何贺主动开口了。
  昨天晚上,宪兵分队就秘密行动了。
  只是,何贺知道的军统据点,突然之间全部转移,宪兵分队什么都没捞到。
  “这就对了嘛。”路承周弹了弹烟灰,微笑着说。
  可是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昨天晚上,他与何贺喝了那顿酒,还以为何贺会忠贞不渝。
  哪想到,才一个晚上,他就变节了。
  “昨天晚上,军统在海沽的据点,全部转移。我估计,他们已经知道我进了宪兵分队。”何贺缓缓的说。
  既然背叛,他就希望能背叛到底。
  如果能把海沽站的人,全部抓住,他心里会特别痛快。
  这是一种扭曲的心理,他背叛了,就希望所有人一起背叛,心里就平衡了。
  “那又怎么样?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经是我们的人。中山队长为何不让你回去呢?”路承周诧异的说。
  “你太把小日本想简单了,没有立功之前,他们岂敢放虎归山?”何贺苦笑着说。
  就算他签了自首书,可一晚的时间,宪兵分队确实不敢让他回去。
  特别是昨天晚上的行动,没有任何收获,中山良一更是谨慎。
  “既然如此,让我来又是为何呢?”路承周问。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何贺说。
  “什么人?”路承周又递了根烟过去。
  烟抽的越多,话也就越多。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希望何贺能主动告诉自己。
  “孔井存。我怀疑,是他举报的我。”何贺缓缓的说。
  “情报组的?”路承周随口问。
  “军统在宪兵分队对面裁缝铺二楼,设置了一个监视点。当时只有我和孔井存在,高桥丰一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孔井存。而且,守后门的宪兵,描述的举报人,很像孔井存。”何贺笃定的说。
  “中山队长准备怎么安置你?”路承周问。
  “暂时我让和你合作,在情报一室当副主任。”何贺尴尬的笑了笑。
  “那怎么行呢,何兄应该当主任,我给你打下手。”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承周,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在这边三年多了,我才一天,能给你当副手,已经是中山队长很给面子了。”何贺不好意思的说。
  “那行,这两天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我给你去找孔井存。毕竟,我也是直属通信员嘛。如果真是他举报的,何兄打算怎么办?”路承周问。
  “他把我害得这么惨,你说怎么办?”何贺恨恨的说。
  除了孔井存外,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谁举报自己。
  裁缝铺上面的监视点,才刚搞了几天时间。
  第一次监视,是陪刘井华,当时是在对面一家酒馆的二楼。
  知道这个监视点的,也就是情报组的几个人。
  “我一定会给何兄出这口恶气。”路承周笃定的说。
  “多谢兄弟。”何贺抱了抱拳,感激的说。
  他之次多次怀疑路承周是日本特务,过来后,路承周并没有对他不满,反而将他当成真正的朋友看待。
  这让何贺多少有些感动,看来,当初在雄镇楼那段同学情,还是有点作用的。
  路承周开门的时候,隔壁的高桥丰一也打开了门。
  显然,他一直在关注着路承周与何贺的交谈。
  而且,在高桥丰一身后,还站着不知道什么样来的中山良一。
  高桥丰一敲开对面的门,派了一名宪兵“陪”着何贺。
  路承周则到了隔壁,今天宪兵分队的主要工作,就是针对何贺。
  “中山队长,何贺只让我找孔井存。此人原来是他的手下,昨天与他一起在监视,而且早上刚刚在我家门口监视,我与他见过一面。”路承周介绍着与何贺交谈的情况。
  “这个人有什么用?”中山良一问。
  “何贺怀疑,他是被孔井存举报的,想让我处掉此人。”路承周缓缓的说。
  “你是怎么想的呢?”中山良一制止了要开口的高桥丰一,问。
  “不管是不是孔井存举报的,都要找到此人。同时,要让他为我所用。”路承周笃定的说。
  “不错,如果真是孔井存举报的,他做了这样的事,就不能回头。如果不是他举报的,得知何贺想害他,肯定心怀怨恨。”中山良一微微颌首。
  “不知昨天中山队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何贺乖乖跟我们合作?”路承周突然好奇的问。
  这事不算机密,甚至还是宪兵分队得意之作。
  可对路承周来说,却能侦知很多信息。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何贺听了回审。他是个软骨头,此里说得大义凛然,一见真章,马上软了。”高桥丰一得意的说。
  昨天晚上的审讯,正是他一手操作的。
  “宪兵分队有犯人么?”路承周诧异的说。
  宪兵分队总共才成立几天?抗日分子一个没抓到,杀鸡儆猴,连只鸡也没有,怎么儆猴呢。
  “上次那个白恩,一直被关在地窖,昨天晚上终于发挥作用了。”高桥丰一得意地笑道。
  “白恩是房东,还是洋人,会不会有事?”路承周担忧的问。
  “白恩的家人回了英国,房契也给了我们,留着他有什么用?”高桥丰一冷笑着说。
  “杀了?”路承周一惊。
  “后面的院子这么大,挖个坑埋了。英租界不比其他地方,尸体不好处理,只能就地掩埋。”高桥丰一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
  “高明。”路承周奉承着说。
  路承周觉得,他应该与刘有军见一面才行了。
  正当他准备与刘有军联系时,收到了刘有军传递的信息,他这段时间会住在五十一号路26号。
  那里本就是路承周设置的安全屋,何贺被抓,此时住进去,再是合适不过。
  “何贺叛变了。”路承周依然是从后门悄悄进来的,为了不让人察觉,他不得不回去化了装。
  “什么?”刘有军一听,顿时大吃一惊。
  何贺可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他的叛变,对海沽站将是一个严重打击。


第二百零二章 不出所料
  刘有军搬到五十一号路26号,其实就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听到路承周亲口说出,“何贺叛变了”后,他还是无法接受。
  但是,路承周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刘有军更是差点跳了起来。
  “何贺分析,他是被孔井存举报,才被宪兵分队抓捕的。”路承周一脸沉痛的说。
  他不知道,军统内部,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下属举报上司,如果是越级举报也就算了。
  如果证实,孔井存真的向日本特务机关告密,性质就太恶劣了。
  “你再说一遍?”刘有军生怕自己听错了,拉住路承周,又问。
  “你是怎么知道何贺被捕了?并且反应速度这么快?是不是孔井存报告的?”路承周反问。
  “不错,孔井存紧急报告,何贺被宪兵分队抓捕,我们迅速做了预防措施。没想到啊没想到,孔井存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有军喃喃的说。
  “下属举报上司,要么下属是敌方的人,要么对上司心有怨恨。宪兵分队并不知道孔井存的存在,所以,只能是孔井存挟私报复。”路承周分析着说。
  刘有军的话,让他几乎可以断定,孔井存就是那个举报人。
  孔井存的行为,等于亲口将何贺送进虎口。
  如果何贺殉国,孔井存就是间接的凶手。
  “挟私报复?”刘有军脸上露出思索之情,何贺与孔井存之间,应该不存在私人恩怨吧。
  “站长,孔井存目前在哪里?”路承周问。
  “他也转移了,目前在法租界。”刘有军说。
  “何贺被捕后,谁负责情报组的工作呢?”路承周又问。
  不管孔井存去哪里,只要他还在海沽站,就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目前由孔井存临时负责。”刘有军说话的时候,脸色再次一变。
  孔井存原本就是何贺的得力手下,何贺出事,他当然是最理想的接替人选。
  “还没任命吧?”路承周说,如果刘有军正式任命孔井存为情报组组长,以后海沽的情报组,只能废掉。
  “任不任命有什么关系?”刘有军诧异的说。
  孔井存既然是举报了何贺,就是叛徒。
  军统对叛徒,必然要执行家法。
  “我有个想法,这个想法,也跟中山良一说过。让宪兵分队策反孔井存,军统则故意留着孔井存,让他给宪兵分队传递假情报。但有一点,孔井存不能担任重要职务,最好专做外勤,不接触机关机密。”路承周说。
  “你这想法也太大胆了吧?”刘有军吃惊的说。
  发现叛徒,不但不加以制裁,还要利用给敌人传递情报。
  如果操作不当,反而把真情报泄露了,那该怎么办?
  “海沽站以后想与宪兵分队交锋取胜,必须留有后手。孔井存,就是我们留的后手。他举报了何贺,必须为日本特务机关卖命,以后,也就成了我们的免费情报员。”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孔井存不为宪兵分队卖命?甚至主动告发呢?”刘有军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举报了何贺,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哪怕主动向你汇报,也是自毁前程。当然,如果他真的诚心汇报,就要重新考虑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从人性的角度出来,孔井存几乎不可能向刘有军坦白。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只要度过了目前的难关,就不管以后了。
  “你似乎有了全盘计划?”刘有军见路承周胸有成竹,也慢慢平静下来。
  “我的计划,要站长批准才行。”路承周笑嘻嘻的说。
  “能把坏事变好事,我为什么不批准。”刘有军已经隐约猜到了路承周的想法,但是,具体的计划,还需要与路承周商量。
  “其实,最主要的,是对孔井存的工作安排。如果他担任情报组长,只能制裁。是不是给他一个监视组长的职务,专门负责监视宪兵分队。这个任命要快点下达,至少要在我接触他之前。”路承周提醒着说。
  “监视组长还得管人,我看就让他在宪兵分队门口摆摊。需要他传递情报时,再把他叫回来开会便是。”刘有军不以为意的说。
  “目前他代理情报组长,突然让他什么都不管,会不会让他怀疑呢?”路承周说,细节决定成败。
  只有让孔井存看不出破绽,他才能将事先安排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宪兵分队。
  再说了,孔井存的级别太低,也接触不到重要情报。
  “你的计划,需要向总部汇报。”刘有军沉吟着说。
  让海沽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险,刘有军真的很担心。
  有了刘有军的帮忙,路承周想要找到孔井存,当然很容易。
  孔井存可以摆鞋摊,就让他在宪兵分队门口附近,摆个修鞋摊。
  路承周想与孔井存接触时,高桥丰一突然提出,他要亲自与孔井存谈。
  高桥丰一的行为,中山良一当然是支持的。
  他们日本人,宪兵分队想怎么弄,全部由他们说了算。
  “何兄,实在不好意思,高桥丰一要亲自跟孔井存谈。你的那口恶气,恐怕一时之间,报不了啦。”路承周与何贺约在宪兵分队对面那家饭馆二楼的包厢见面。
  当初,何贺正是与刘井华,在这间包间,远远的观察了路承周。
  “我已经料到了,日本人绝对不会轻易干掉他的。”何贺轻轻一叹。
  这两天,他整天都在宪兵分队写自叙书,将他参加军统后,所发生的事情,事无世细,全部落实到文字。
  只有这样,他才能被允许单独行动。
  “说不定,以后他还会是你的手下。”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种可能性很高,只要高桥丰一不争功,孔井存肯定会归情报一室领导。
  “他要是来情报一室,那就太好了。”何贺望着孔井存的目光,充满了杀机。
  孔井存原本以为,他能接替何贺,担任情报组长。
  然而,还没高兴两天,刘有军就让他负责监视宪兵分队。
  任务跟原来一样,除了监视宪兵分队,同时还要监视路承周。
  唯一的区别,这个监视组,由刘有军直接负责,算是给他提了半级。
  看到高桥丰一走过来,孔井存还是有点紧张的。
  在宪兵分队外面监视了这么长时间,宪兵分队的主要人物,他还是认得的。
  “帮我踩一下线。”高桥丰一坐到孔井存对面的工字凳上,脱下脚上的皮鞋,递给孔井存。
  孔井存以修鞋匠为掩护,并非临阵磨枪,他还真的会修鞋。
  高桥丰一看着孔井存的运作,也不说话,他在等着孔井存给他把鞋修好。
  接过孔井存递过来的鞋,高桥丰一穿在脚上,确实更合脚了。
  “这是给你的钱。”高桥丰一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整整五百元联银券。
  “先生,这也太多了吧,只要一角就要可以了。”孔井存看到鼓鼓的信封,被吓了一跳。
  “这是你应得的,孔先生。”高桥丰一回过头,神秘的笑了笑。
  他那句“孔先生”,惊得孔井存差点跳了起来。
  高桥丰一不但知道他的名字,还给他这么多钱,显然是有备而来。
  孔井存突然想到了之前宪兵分队的那则启示,他举报何贺,至少会有两百元奖金。
  要是,宪兵分队是怎么知道,那个举报者是自己呢?
  “孔先生,找个地方聊聊吧。”高桥丰一见孔井存六神无主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
  孔井存的反应,完全在路承周的意料之中。
  宪兵分队主动找上门,孔井存除了刚开始的震惊,之后表现得很坦然。
  至于高桥丰一提出,让他为宪兵分队提供情报,孔井存也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就是默许。
  高桥丰一再次拿出一笔钱,这次是法币。
  联银券在英租界并不流通,这里依然在使用法币。
  “这是你第一个月的经费,五百法币。”高桥丰一将钱推到孔井存面前。
  “我目前的任务,是监视宪兵分队,恐怕不能做什么事。”孔井存下意识的接过钱,又摇了摇头。
  谁都不会嫌钱烫手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是知道钱的重要性。
  相比之前的五百联银券,孔井存更喜欢法币。
  而且,一个月他就有五百法币的经费,以后简直可以过神仙般的生活。
  晚上,路承周依然从后门进了宪兵分队。
  孔井存成为宪兵分队的人后,军统对宪兵分队的监视形同虚设。
  不管孔井存看到了什么情况,他在向上面的报告中,都只有四个字:一切如常。
  在宪兵分队的会上,高桥丰一介绍了孔井存的情况。
  同时,他向中山良一提议,孔井存应该由特高班掌握。
  “中山队长,孔井存本就是何贺的手下,他又是中国人,交给情报一室,似乎更合适。”路承周提出异议。
  “孔井存提供的情报,最终也要送特高班,何不直接让他向我提供情报呢?”高桥丰一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特高班和情报室,虽然都是宪兵分队的组成部门。
  可特高班的地位,要远高于情报班。


第二百零三章 诱饵
  高桥丰一接手孔井存,路承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甚至,高桥丰一如果不想要孔井存的话,他还得想办法,把孔井存送到高桥丰一手里才行。
  孔井存是高桥丰一亲自发展的,又由他单线联系,他从孔井存拿到的是第一手情报,当然不会怀疑。
  但是,路承周还是要争一下的。
  既是为了让高桥丰一相信,也是为了赢得何贺的好感。
  作为何贺现在的上司,如果路承周不能为他争取权益,何贺会怎么想?
  “原本高桥君的意思,还要把何贺也调过去。”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那可不行,情报一室需要何贺。”路承周马上说。
  “现在,宪兵分队初具规模。特高班负责所有情报,情报一室和二室,需要协助特高班工作。情报一室主要负责军统方面的情报,情报二室,负责文化方面的情报。”中山良一心里很自得,局面终于可以打开了。
  “一定全力以赴协助高桥班长的工作。”路承周坚定的说。
  路承周开完会后,把何贺和张思昌叫到了办公室,开了个小会。
  以前路承周与何贺多有芥蒂,现在都到了宪兵分队,两人之间的误会,也就消除了。
  “我和张兄弟,白天都不在宪兵分队,以后一室的工作,就要辛苦何兄了。”路承周开会,就随意多了。
  拿出盒烟,每人很点一根再说。
  “以后何副主任主内,我主外,路主任负责全局。”张思昌微笑着说。
  “张副主任,你负责大兴日杂店,以后一室的烟、酒,你得解决。”路承周吸了口烟,他现在的烟瘾比原来大了。
  “这没问题。”张思昌点了点头,他的经费是宪兵分队给的,大兴日杂店也算情报一室的产业。
  虽然他是掌柜,实际上真正的老板,现在变成了路承周。
  “军统方面,就拜托何兄了。”路承周看着何贺,诚恳的说。
  “军统一旦知道我变节,恐怕……”何贺苦笑着说。
  他觉得自己很悲惨,好好的海沽站情报组长,莫名成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情报一室副主任。
  之前被他痛恨的路承周,现在成了自己的上司。
  而前几天还在一起喝酒的兄弟,转眼之间就成了敌人。
  如果他再遇到裴福海,恐怕再也不能喝酒吃花生米。
  迎接他的,很有可能是子弹。
  “军统自身难保,还用得着怕他们?”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何贺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门被直接推开,高桥丰一走了进来。
  “何副主任,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高桥丰一走到何贺面前,居高临下的说。
  这位曾经的阶下囚,虽然已经变节,但他从内心,是瞧不起这号人的。
  何贺与路承周,虽然都是中国人嘴里所谓的汉奸。
  但高桥丰一更欣赏路承周,毕竟路承周从一开始,就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在加入军统前,就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
  而何贺是被迫变节,这是个软骨头。
  不管他在军统那边是什么地位,永远都是个被人看不起的软骨头。
  “思昌,我们出去抽根烟。”路承周拿起桌上的烟,与张思昌走到了门口。
  “高桥班长有何吩咐?”何贺站起来,对高桥丰一欠了欠身。
  “有个问题,孔井存以后还会在对面摆摊……”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我可以从后门出入。”何贺马上说。
  对日本人来说,他这个曾经的情报组长,已经没有孔井存这个卧底重要了。
  孔井存能与军统保持着正常联系,但他不行了。
  何贺只能凭个人能力,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而孔井存可以从军统获取第一手情报,更被高桥丰一看重。
  “那倒不必,我希望你能注意到他。”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注意到他?”何贺一脸诧异,如果自己注意到了孔井存,他的监视任务岂不失败了?
  “没错,可以发现他,但不能抓,就算抓了,也不能抓住。”高桥丰一压低声音,神秘一笑。
  “知道了。”何贺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
  路承周与张思昌在门口抽着烟,虽然他很想听清高桥丰一与何贺的对话,但不能刻意去听。
  高桥丰一出来后,路承周和张思昌才进去,随后张思昌也借故离开,只剩下路承周与何贺。
  “何兄,没事吧?”路承周看到何贺沮丧的坐在那里,安慰着问。
  “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何贺叹了口气,高桥丰一的态度,让他非常不好受。
  现在端的是日本人的饭碗,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顺从。
  “日本人虽然傲慢,但人家现在当权,我们要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慢慢来吧,适应了就好。”路承周拍了拍何贺的肩膀。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何贺叹息着说。
  “干出成绩,把海沽站端掉,你我的日子就好过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哪有这么容易?刘有军平常看着像个书生,但做事起来很有条理,警惕性也高。”何贺摇摇头。
  “现在孔井存,还是有机会的。再说了,我还挂在军统那边呢。”路承周笑了笑。
  “这方面,你比我强太多了。”何贺感慨的说。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当着情报一室的主任,还是警务处的巡官,军统那边的身份,也没有暴露。
  虽然冷藏起来了,但随时都有可能启用。
  反过来,自己虽是军统情报组长,可被抓后,什么都不是了。
  在高桥丰一眼里,甚至连孔井存都不如。
  还让自己惊动孔井存,不就是想让军统给孔井存换任务么?
  何贺虽然很不想配合孔井存,但是,高桥丰一的命令,他必须执行。
  路承周没有问起刚才高桥丰一的来意,但他相信,应该与军统有关。
  既然何贺没说,他也就不将话题往这方面引。
  何贺虽然变节了,但他的特工技能可没有丢,之前他能怀疑自己是日本特务,说不定现在又会怀疑自己是军统密探。
  当这一切定下来后,最难的,其实在刘有军那边。
  既不能让孔井存怀疑,还得告诉他一些情报。
  同时,又得防备孔井存,获取军统真正的机密。
  刘有军安排孔井存担任监视组长,还是站长直属,既提升了孔井存之地位,也让他不能接触到其他人。
  然而,孔井存第二天突然汇报,发现了何贺从宪兵分队出来。
  “站长,我感觉何贺似乎发现了我。”孔井存第二天与刘有军接头时,笃定的说。
  “何贺真的已经叛变了么?”刘有军苦笑着说。
  何贺可是党国精心培养的人才,为何突然就叛变了呢?
  还在孔井存,仅仅是因为怨恨,就向日本人举报?
  “可以确定,他虽然戴着帽子,低着头,但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孔井存笃定的说。
  “给你个任务,能完成吗?”刘有军突然说。
  “请站长吩咐!”孔井存一挺胸脯,坚定的说。
  “将何贺引出来,给行动组创造机会。”刘有军缓缓的说。
  “这样的汉奸,除之而后快。”孔井存高兴的说。
  他这话确实是出自内心,当他得知,何贺在情报一室担任副主任后,心里也很别扭。
  军统要制裁何贺,是情理之中的事。
  高桥丰一得知后,很是高兴。
  他不怕军统行动,就怕军统不行动。
  如果军统不行动,就算有卧底孔井存,也找不到军统的组织。
  “队长,军统要动手了。”高桥丰一到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兴奋的说。
  “好啊。”中山良一高兴的说。
  宪兵分队目前最主要的对手是军统,中共的人员,大量转移走了,就算留下了人,也不敢公开露面。
  “军统想除掉何贺。”高桥丰一压低声音说。
  “没关系嘛,我们配合。”中山良一不以为意的说。
  只要能破坏军统组织,不要说牺牲一个何贺,就算是把孔井存搭进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何贺虽然投降,可军统的反应很及时。
  何贺提供的情报,几乎全部作废。
  原本中山良一还想成立一个情报三室,给何贺当主任。
  可是,何贺的情报,让他很失望,暂时就放到了情报一室。
  把何贺当成诱饵,钓出军统这条大鱼,实在是太划算了。
  何贺或许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觉得很悲哀。
  日本人吃人不吐骨头,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承周,下午高桥丰一给了我一个任务。”
  晚上,何贺等路承周到宪兵分队时,单独进了他的办公室。
  “秘密任务?”路承周已经接到了刘有军的命令。
  留着孔井存后,就开始了军统与宪兵分队的斗智斗勇。
  何贺虽然没说,但他已经能猜到了。
  “是啊,他让我跟孔井存暗中见一面。这不是存心让我送死么?”何贺恨恨的说。
  他投降了不假,但又不蠢,高桥丰一明摆着让自己当诱饵,引诱军统上钩嘛。
  “那也未必,或许,这是你立功的机会呢。”路承周缓缓的说。


第二百零四章 动手
  路承周的话,只能算安慰。
  拿自己的性命去立功,如果死了,功劳再大又有什么用?
  可是,何贺也只能相信这样的安慰。
  当了汉奸,就要为日本人卖命。
  否则,没资格在宪兵分队待下去。
  或许,这次侥幸活下来后,说不定日子就好混了呢。
  何贺当初觉得,只要答应投靠日本人,就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
  现在看来,能不把命搭上,已经是万幸了。
  不管他同不同意,日本人下了命令,他都要与孔井存暗中见一面的。
  军统要孔井存,将何贺引诱到指定位置,给行动组创造机会锄奸。
  而宪兵分队,则想通过何贺,破获军统的组织。
  双方的意愿要实现,何贺必须与孔井存见面。
  在行动之前,双方可能都认为,他们的行动一定能成功。
  宪兵分队的行动计划,路承周参与了。
  此次会议,只有中山良一、高桥丰一、路承周参加。
  说是会议,其实是对路承周布置任务。
  具体的计划由高桥丰一和中山良一制订好了,路承周只要做好他那一部分就可以了。
  路承周的任务也很简单,在他的辖区,配合宪兵分队完成任务。
  必要时,路承周手底下的巡捕,要参与抓捕军统的人。
  因为高桥丰一已经得到情报,军统准备在康伯南道仁安里的广发旅馆动手。
  那里原来是军统的一个联络站,张奉新调走后,一直再没启用。
  为了除掉何贺,军统决定在广发旅馆动手。
  “路主任,你明天要特别注意仁安里,一旦需要,你手下的巡捕,要在最快的速度出现。”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路承周身为巡官,对宪兵分队的行动,还是很有帮助的。
  “军统要在仁安里动手?”路承周“诧异”的说。
  这只是军统的初步计划罢了,真正的行动方案,得他晚上与刘有军商量后,才能最终确定。
  因为路承周这个“火焰”的存在,军统能及时知道宪兵分队的行动。
  英租界的行动,总是离不开路承周的。
  “中山队长,如果军统不在仁安里动手,我应该如何配合高桥班长的行动?”路承周并没有因为,自己只被告之了一部分行动内容而生气。
  事实上,这样的行动,知道的越少越好。
  如果行动成功,倒也没什么。
  如果行动失败,知道得越少,责任也就越小。
  路承周觉得,宪兵分队明天的行动,失败的概率会很大。
  “如果军统不在仁安里动手,自然就不用你配合了。”高桥丰一没等中山良一说话,就说道。
  路承周的疑问,是变向质疑他的情报,他当然很不高兴。
  “行动计划,高桥班长已经制订好,万无一失,只要军统行动,他们完蛋了。”中山良一缓缓说道。
  高桥丰一对中国人有很强的戒备,他认为,所有的中国人,都是不可靠的。
  中山良一对此不以为然,但在路承周面前,还是要保持与高桥丰一一致。
  “明天,我会将康伯南道的巡捕,调到仁安里附近。”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拜托了。”高桥丰一站了起来,朝路承周躬了躬身,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路承周连忙也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说。
  “有路主任的配合,明天的行动,一定会成功。”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这么说,明天我们的地牢,又可以使用了。”路承周奉承着说。
  “如果人多的话,肯定要送宪兵总部。”中山良一摆了摆手。
  地窖改地牢,是当初中山良一的设想。
  毕竟宪兵分队初创,用的又是民宅,房间改办公室,自己动手就可以。
  但是,地窖改地牢,靠自己可不行,中山良一这才让张思昌找人去施工。
  “对了,你告诉张思昌,地窖的改造,我会让华北驻屯军派人来施工。他只需要,采购足够的建筑材料就行。”中山良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宪兵分队的地址公开后,再让张思昌从英租界请人,肯定不合适。
  如果传出去,恐怕警务处都会来阻止。
  毕竟,宪兵分队与警务处有协议,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更不能私设牢房。
  “是。”路承周应了一句,暗忖,日本人实在是谨慎。
  原本他通过党组织,让组织派人参与施工。
  宪兵分队作为英租界的主要日本特务机关,一定会抓捕地下党和抗日人士。
  如果能提前在地牢上想点办法,对以后的营救,是有很大帮助的。
  路承周从后门悄悄回到家后,没有开灯,一切都要静悄悄的,都不敢发出声响。
  在周围人眼里,他已经睡下了。
  路承周房间的窗帘,在熄灯后就紧紧拉上,路承周回到房间后,轻轻拉开一条细缝,看到街口的饺子摊还没有撤。
  看到这位年轻人,路承周有些替他担忧。
  虽然路承周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知道,此人是孔井存的手下。
  而孔井存已经暗中为日本人服务,此人完全暴露在日本人眼皮底下。
  何贺说他明天会有危险,可此人的危险,比他更大。
  而且,他本人并不知道,以为是在执行上峰的命令,监视自己这个可疑分子。
  孔井存第二天,依然在宪兵分队门口摆着他的修鞋摊。
  今天会发生什么,他心里早就有底了。
  他既希望宪兵分队能成功,将军统的行动人员全部抓住。
  同时,也希望何贺能被军统除掉。
  向日本人举报何贺,孔井存到现在都不后悔。
  可是,他不愿意与何贺相见,更不想与他再共事。
  八点多的时候,何贺从宪兵分队走出来。
  他穿着西装,出门的时候,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此时,街上已经比较热闹了。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中央随意走着。
  此时,孔井存的目光,与何贺在空中“无意”的碰到一块。
  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何贺盯着修鞋摊看了一眼,突然朝孔井存走来。
  而孔井存则“慌乱”的收拾着鞋摊,将东西胡乱收起,挑起担子就走。
  路承周此时正在街角冷眼看着,两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演的都很认真。
  孔井存挑着担子往仁安里的方向快速走着。
  何贺加快脚步,从后面跟了上来。
  此时的何贺,眼里只有孔井存,他很想找个机会,当面质问孔井存,为何要举报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孔井存,他现在还是一句爱国者。
  如果不是因为孔井存,他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担忧。
  路上的行人,在何贺眼里,似乎都不存在。
  看到孔井存走进了仁安里,何贺更是着急,他知道,军统肯定会在仁安里埋伏了人。
  对别人来说,仁安里只是一条里弄,可对他来说,或许就是鬼门关。
  果然,何贺与一名行人碰了一下,他感觉胸口一痛。
  等他回过头,准备痛骂那人一顿时,发现自己突然发不了声。
  而那人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何贺眼中顿时一片死灰。
  那人竟然是几天前,还与他称兄道弟,一起喝酒的裴福海。
  只不过,现在裴福海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善意,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味的蔑视。
  何贺走了两步,感觉自己走不了,他捂着胸口,靠着围墙慢慢坐了下来。
  在旁人看来,何贺似乎是走累了,想靠墙坐一会。
  路承周在街角默默看着,裴福海的出刀快而准确。
  就算他提前知道,裴福海会出手,但还是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刀的。
  此时,孔井存已经走进了仁安里。
  而埋伏在里面的高桥丰一,看到何贺没有跟进来,很是诧异。
  何贺是主角,他不出来,军统怎么动手?
  他的人,可都埋伏在仁安里呢。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到人,高桥丰一很是生气。
  何贺失去了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他只好从隐蔽的房子走出来,到康伯南道来查看原因。
  高桥丰一到康伯南道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的何贺。
  此时的何贺,身下已经流了一摊血,嘴角也渗出了血。
  路承周原本以为,高桥丰一会报警,可是,高桥丰一只是叫人,将何贺背回了宪兵分队。
  仁安里一直没有动静,路承周又不便与宪兵分队联系,只好去大兴日杂店,让张思昌回去打探消息。
  很快,张思昌脸上多了道五指印回来禀报,何贺被人干掉了。
  “脸上怎么回事?”路承周指了指张思昌的脸颊。
  “被高桥丰一打的,何贺死了,他无处发泄,正好被人赶上了。”张思昌苦笑着说。
  “何贺死了?”路承周“诧异”的说。
  “是啊,何贺怎么会死呢?”张思昌也很奇怪。
  今天的行动,他一点也不知情。
  “还是别瞎打听了,日本人的事情,咱们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路承周叮嘱着说。
  高桥丰一和中山良一此时的心情,一定很糟糕。
  路承周就算下班后,也不想马上去宪兵分队。
  快到家门口时,他特意在那个饺子摊,点了二两饺子。


第二百零五章 一饭之恩
  等饺子的时候,路承周点了根烟。
  何贺之死,早在意料之中。
  然而,路承周依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何贺是他的同学,雄镇楼时,他们是上下铺,一起在海沽站工作。
  原本,路承周期望,能与何贺携手抗击日寇。
  没想到,何贺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何贺能多坚持一下,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先生,您的饺子。”
  “好,谢谢。”
  路承周从竹筒内拿出双筷子,正要吃的时候,发现街边有一位男子,正直愣愣的望着自己。
  准确的说,是望着自己身前的这碗饺子。
  “几天没吃饭了?”路承周朝那人招了招手,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路承周虽然穿着警服,但天已经黑了下来,那人也没注意。
  在饥饿的人眼中,除了食物,他看不到其他东西。
  “三天滴水未进了。”
  男子的步伐有些飘,他已经饿得,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吃吧。”路承周将饺子往前面一推,筷子搁在碗上。
  “给我?”男子一愣,眼光突然冒出一阵亮光。
  是的,路承周能明显看到,对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吃吧。”路承周轻声说。
  “多谢先生。”男子朝路承周鞠了一躬,也没拿筷子,用手抓起碗中的饺子,就往嘴里塞。
  “再来二两,不,一斤饺子。”路承周看到他吃饺子的速度,知道再叫二两的话,自己还是没得吃。
  但是,路承周还是小瞧了对方的食量。
  三斤饺子之后,男子还意犹未尽。
  “不能吃太多了,三斤饺子了,再吃我怕你肚皮会撑破。”路承周掏出烟,正要抽的时候,给对方递了一根。
  “多谢先生,这一饭之恩,张某日后必当重报。”张广林再次朝路承周重重的鞠了一躬,感激的说。
  “你吃饺子前,还能朝我鞠一躬,很是难得。”路承周点了点头,吃完饭鞠躬,不算什么。
  饿得脚都发软了,还能忍着不吃,先鞠躬感谢,路承周觉得,这个人品行肯定不会差。
  “先生的一饭之恩必偿。”张广林郑重其事的说。
  “天快下雨了,早点回去吧。”路承周看了看天色,已经起风,都能闻到暴雨的味道了。
  话没说完,雨突然就来了,它就像一位不速之客,来得如此突然。
  饺子摊的小伙子,也准备收摊回家了。
  路承周结完账后,推着自行车就往家赶。
  打开锁,搬起自行车,准备进去的时候,看到张广林躲到了对面人家的屋檐下。
  “屋檐水滴三分雨,来我家将就一晚吧。”路承周大声喊了一声。
  张广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跑着过来了。
  走到房间,路承周拉开灯后,张广林才看清路承周身上的警服。
  当时他就愣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原来是巡捕大人。”张广林对巡捕,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自己找个地方休息吧,那间房应该有张床,柜子里有被褥。我住楼上,你不要随意上去。”路承周是个单身汉,家里从来不开伙,除了自己的房间外,其他地方都落了层灰。
  “多谢先生,我在外面的走廊上将就一晚就行。”张广林摇了摇头。
  “外面这么大的风雨,你会着凉的。”路承周说。
  “没事,习惯了。”张广林坚持着说。
  “随你吧。”路承周没坚持。
  他的走廊有半丈宽,也算半间房,如果靠最里面的话,应该淋不到雨。
  “请先生关好门。”张广林将正堂的门关上后,提醒着说。
  路承周到楼上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在客厅就能听到张广林打呼噜的声音。
  这段时间,张广林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也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在路承周家院子的走廊里,他不用担心会被人赶,也不用害怕会有巡捕来拿他,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雨越下越大,可路承周依然要出去。
  他穿着雨衣,在黑夜里更方便。
  只是,此时路承周觉得,如果自己有一辆汽车,就能给自己遮风挡雨了。
  其实,今天晚上路承周是不想去宪兵分队的,高桥丰一再次栽了个跟头,看所有人都不顺眼,这个时候去,只会无端受气。
  今天张思昌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幸好,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高桥丰一已经恢复平静了。
  “路主任,今天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是,孔井存却得到了刘有军的赞赏。总的来说,我们还是有收获的。”中山良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孔井存和何贺都是自己人,而且孔井存还潜伏在军统。
  可就算如此,依然被军统得逞了。
  孔井存毕竟只是监视组长,并不知道军统的具体计划。
  他的任务,是将何贺往仁安里引,哪想到,军统在半道上就动手了呢?
  “只要孔井存还在军统,我们就还有机会。”路承周点了点头,附和着说。
  “苗光远最近在与自卫会的人接触,你能否配合一下?”中山良一虽然用的是征求的语气,可他并没有要征求的意思。
  “这是义不容辞的。”路承周心里一凛,苗光远的工作,竟然做到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头上了么?
  这段时间,他很少看到苗光远,这个自称为文人的汉奸,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卫会头上。
  “苗光远利用他的身份,接触了一些人。这些人当中,有些还犹豫不决。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为大日本帝国服务。至于要怎么做,可以具体与苗光远商量。”中山良一说。
  苗光远一直在做英租界一些文化界人士的思想工作,而这些人,有些是自卫会的委员。
  如果能把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拉拢过来,也是一种胜利。
  苗光远晚上不在宪兵分队,路承周与他商量,得明天。
  “何贺呢?”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问张思昌。
  “埋了,就埋在后面。”张思昌指了指后面,他真的不敢想象,宪兵分队的后花园,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


第二百零六章 新的任务
  路承周倒没有张思昌这样的惊诧,他早就知道,宪兵分队的后花园,注定要成为一个大的坟墓。
  “知道埋在哪里么?”路承周问。
  “我亲自埋的。”张思昌领着路承周去了后面,虽然他是情报一室副主任,但同样要做这样的苦力活。
  亲手埋葬何贺,让张思昌有一种无名的悲哀。
  如果有一天,他被抗日分子干掉,是不是连具棺材也混不到?
  “就在这里。”张思昌指着一块草皮被破坏的地方,因为下雨,已经变成了一个泥坑。
  雨渐渐小了,如果不是张思昌领着,路承周肯定找不到地方。
  为了不引人注目,并没有做坟包。
  并且,在上面还移植了一棵树。
  “走吧。”路承周叹息一声。
  不管作为同学,还是同事,他都应该来看看何贺。
  何贺虽然下场很可悲,但也能给别人警示。
  特别是,给身在宪兵分队的汉奸,一个最直观的警示。
  叛徒,不是这么好当的。
  看到张思昌的神情,路承周觉得,何贺用他的死,终于发挥了一点积极的作用。
  “明天,买点蜡烛纸钱烧一下吧,毕竟同事一场。”路承周叹息着说。
  “日本人不会怪罪吧?”张思昌迟疑着说。
  “不用担心,我会跟中山队长说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其实,他就算给何贺买具棺材,中山良一也不会反对。
  “那我就放心了。”张思昌松了口气,他下午只是问了句行动的事,就被高桥丰一狠狠的甩了巴掌。
  再加上何贺的死,让他对日本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张思昌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会因为钱,而替日本特务机关卖命呢?
  “以后,你可能经常需要来回跑,毕竟有些事情,电话里是不能说的。”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叮嘱着说。
  以前只有一个情报室的时候,他没干出成绩,中山良一不会说什么。
  可苗光远搞了个情报二室后,他的压力就大了。
  仅靠从公开渠道搞来的情报,未必能让中山良一满意。
  路承周白天不能经常回宪兵分队,但张思昌可以。
  白恩死后,他就成康伯南道22号的真正主人了。
  “主任,日杂店总是关门,也不是个事。”张思昌为难的说。
  “那就请个伙计帮忙看店。”路承周说,情报一室要发展,必然要招人。
  “我留意一下吧,现在请个合适的伙计比较难。”张思昌想了想,他是搞特务工作的,不能请一般的伙计。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又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
  刘有军见到路承周的时候,紧紧握着他的手。
  “‘火焰’同志,上峰发来了嘉奖令,并且提拔你为上尉情报员。”刘有军激动的说。
  在宪兵分队的门口,除掉叛徒,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干净利落,堪称经典。
  而这次经典的锄奸,除了裴福海精准的刀法外,“火焰”提供的情报,保证了行动的最终成功。
  裴福海回来后,向刘有军问起了情报来源。
  他当时的位置,是刘有军早就规定好的,还有何贺的路线,他也提前知道。
  只有行动手法,由裴福海自行选择,可以用刀,也可以用枪。
  为了更好的撤退,裴福海选择用刀。
  “没给点奖金什么的么?”路承周笑嘻嘻的问。
  “奖金会有的,你现在还缺钱?”刘有军很是怀疑,路承周一人领三份薪水,不说其他的活动经费,光是这一项,就够他开支的了。
  “我的房子是租的,出门也没个汽车,也没结婚,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啊。”路承周一脸的忧虑,他最大的开支,其实是给党组织提供经费。
  组织让他潜伏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倒没有给他下提供经费的任务。
  可是,路承周觉得,自己有条件可以给组织解决一部分经费,当然要尽力而为。
  同时,作为一名“汉奸”,路承周的生活也要保持优越。
  如果他过着清贫的生活,无论是军统,还是日本特务机关,都会怀疑。
  特别是军统,知道他领了这么多薪水,之前还走私日货,加上行动的奖金,路承周应该不缺钱才对。
  “我们搞特务工作的,生活不能太奢侈。”刘有军提醒着说。
  “如果我下顿馆子,都要再三犹豫,那也不太好吧?”路承周叹息着说。
  “好吧,奖金明天给你,总可以了吧?”刘有军听到路承周诉苦,无奈的说。
  “站长,何贺是叛徒,除掉他虽然大快人心。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除掉真正的汉奸,比如说张思昌、苗光远,甚至是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路承周问。
  苗光远的行为,让路承周感受到了危险。
  作为一名文化汉奸,苗光远能接触到很多文人,包括一些知名人士。
  这些人,有些是民主人士,或是知名人士。
  如果他们受了苗光远的蛊惑,对抗战是非常不利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苗光远目前盯上了自卫会。
  自卫会虽有国民党员,但其实受河北省委领导。
  “这需要你提供情报,时机成熟的话,不成问题。但是,目前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放在那些影响力大的汉奸身上。比如说,维持会的委员。”刘有军轻轻摇了摇头。
  “对孔井存是如何安排的?”路承周问。
  “暂时不作安排。”刘有军平静的说。
  孔井存是宪兵分队的卧底,军统的行动,哪敢让他参加呢。
  “天天让孔井存待在康伯南道也不是个事,可否借用一下呢?”路承周笑了笑。
  “借用?”刘有军一时没明白路承周的想法。
  “我想让他去盯维持会的孙志书,并且透露一个可能的计划,孙志书就是下一个何贺。”路承周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孔井存的使用,路承周其实是很想法的。
  手里有一名宪兵分队的卧底,或许在刘有军看来,是个烫手的山芋。
  但路承周认为,只要能用好这个人,完全可以牵着宪兵分队的鼻子走。
  “你不是与孙志书关系较好么?”刘有军诧异的说。
  上次路承周给的特别通行证,就是孙志书帮他弄的。
  可是,路承周竟然让军统去暗杀孙志书。
  “正是因为关系好,所以才要维持一下关系嘛。”路承周神秘一笑。
  “你小子,想用孔井存做顺水人情!”刘有军突然明白了。
  路承周并不是真想让军统暗杀孙志书,只是将孔井存调过去,通过孔井存释放一个消息,军统准备对孙志书动手。
  如果路承周及时将此情报告诉孙志书,这个维持会总务局长,岂不对路承周感激涕零?
  “另外,我门口那个饺子摊,什么时候可以撤?这还是在何贺手里留下来的,他都死了,也该撤了吧?”路承周不满的说。
  “好吧,明天晚上就撤掉。但是,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出入时还是得特别小心。”刘有军叮嘱着说。
  路承周与他接头,每次都像在走钢丝绳。
  一旦被人发现,路承周的身份,很可能就暴露了。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睡在走廊的张广林还在呼呼大睡。
  张广林睡得确实很香,他已经很久没吃饱过肚子,也不用担心被人驱赶。
  路承周第二天准备上班时,他已经醒来了,还把院子打扫得很干净。
  “昨天晚上,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张广林本来早就要走了,但他还要当面向路承周说声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你有地方去么?”路承周自然看到了院子被打扫了。
  张广林拘谨的站在那里,衣服虽然很破旧,但脸洗干净了。
  “我准备去码头当搬运工。”张广林说。
  “晚上如果没地方睡,这里还可以借给你。”路承周突然说。
  救急不救穷,帮困不帮懒。
  张广林愿意找工作赚钱,路承周愿意再帮他一把。
  昨天晚上张广林的行为,路承周觉得,这样的人,再帮一次也没什么。
  “多谢先生,不知先生贵姓?”张广林突然问。
  “我姓路,你读过书?”路承周问。
  其实,从张广林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受过教育的。
  “我只上了三年学,能看懂报纸,也能写写算算。”张广林谦逊的说。
  “嗯,跟我走,请你吃大肉包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路承周一边锁门,一边说。
  “昨天晚上的一饭之恩,张某已然感激不尽,哪能再让路先生破费?以后赚了钱,一定请路先生在馆子里吃一顿。”张广林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他已经吃了路承周三斤饺子,就算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那也不能再吃路承周的东西。
  昨天晚上那顿饭,相当于路承周救了他一命。
  如果再吃路承周的包子,就是施舍了,张广林不想被人瞧不起。
  路承周没有再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
  昨天,路承周没能见到苗光远,今天,特意在二十四号路找了家茶楼,订了个包厢与他谈话。
  “苗先生,久等了吧?”路承周进了包厢后,看到苗光远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笑吟吟的说。
  “能等路警官,是鄙人的荣幸。”苗光远连忙站了起来。
  “中山已经跟我说了,需要怎么配合,苗先生直接说就是。”路承周看着道貌岸然的苗光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憎恶。
  可是,表面上,他还得跟苗光远谈笑风生。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很难休会这种无声的痛苦。
  “有位从北平来的教授,我想请他帮我宣传日本对华政策。可他还在犹豫,想请路警官助一臂之力。”苗光远低声说。
  “我都没上过正经大学,怎么能跟教授有共同语言呢?”路承周笑了笑,显得有些为难。
  “路警官不必与这位教授交流,只需要把他牵进某宗案子就可以了。”苗光远轻声笑道。
  “苗先生这一招很高明。”路承周举起大拇指。
  都说最毒妇人心,但要跟苗光远这种一肚子坏水的文人比起来,还真是稍逊一筹。
  “此人住在爱丁堡道香月里五号,姓曹名万顺,在北平多所大学任教过,算是学界名流。”苗光远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了“曹万顺”三个字。
  “他一个人住?”路承周顺手将字抹掉,问。
  “跟夫人住在一起,经常有学生拜访。”苗光远介绍着说。
  “他那里不是我的辖区,得去打听一下才行,具体怎么操作,苗先生有想法么?”路承周问。
  “这个么,我就不太懂了。”苗光远摇了摇头,他相信,路承周在警务处干了这么久,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路承周确实有,但曹万顺没有被苗光远拉下水,说明此人还是可以争取的。
  中午,路承周去了趟大兴日杂店,让张思昌先去爱丁堡道香月里五号,打探这位曹万顺教授的详情。
  “主任,我去了香月里,日杂店又得关门了。”张思昌为难的说。
  “跟任务相比,你这日杂店开没开,有什么关系?”路承周淡淡的说。
  “好吧。”张思昌无奈的说,路承周是他的上司,这又是中山良一的命令,他脸上的肿还没消退呢。
  昨天,他才亲手将何贺埋了,可不想以后别人再来埋他。
  “让你找的伙计,有眉目了没有?”路承周又问。
  “还没呢,想找个合适的人,太难了。”张思昌叹息着说。
  路承周再从康伯南道经过的时候,果然没有看到孔井存了。
  昨天刚制裁了何贺,孔井存也算立了大功,军统给他另外派任务,也是很正常的。
  接到监视孙志书的任务,孔井存很兴奋。
  他是刘有军直属的监视组长,让他监视孙志书,这说明什么?
  军统很有可能,要对孙志书动手。
  他在制裁何贺的行动中,有重大立功表现。
  军统如果暗杀孙志书,会不会让孔井存参与呢?
  接到孔井存的汇报,高桥丰一也很是兴奋。
  为了促使军统迅速行动,他通过自己的关系,弄到了孙志书的日常活动情况。
  昨天的失败,并没有击垮高桥丰一,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第二百零七章 伙计
  姚一民收到“蚂蚁”的情报,马上派人去了解情况。
  自卫会是在党领导下,由共产党员、国民党爱国人士和其它民主人士组成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组织。
  自卫会确实吸收了一批社会名流,这些人为了抗战奔走呼号。
  为了传达党的指示,自卫会的成员,需要与各方联系。
  可是,调查的结果让姚一民很意外,近期并没有出现一个叫苗光远的。
  “蚂蚁”的情报,从来没有出过错,姚一民认为,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再次收到“蚂蚁”的情报后,姚一民派自卫会的成员,去香月里五号了解情况。
  那里确实住着一位叫曹万顺的教授,可他近期也没有与苗光远有联系。
  但是,经过了解,近几天,却有一个叫“田园”的中年人,经常去找曹万顺。
  只是,曹万顺对“田园”的情况,不愿意多说。
  姚一民马上将这一情况,让交通员姜致远,通过死信箱传送给了“蚂蚁”。
  路承周回到家时,路口的饺子摊确实不在了。
  虽然摆摊的人,是军统派来监视自己的。
  但是,饺子的味道不错。
  这几天,路承周回来时,习惯吃顿饺子,突然不在了,他还得解决吃饭问题呢。
  到家门口时,路承周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广林。
  “找到事做了?”路承周下车,将车子支在门口,准备回家换身衣服就去吃饭。
  “干了半天。”张广林不好意思的说。
  “怎么?嫌累?”路承周一愣。
  “工头抽水太重,半天只够吃两个馒头的。”张广林轻声说。
  在码头干都是重活,干一天只有四个馒头吃,不出三天,他就会饿死。
  “那是因为你刚去,他们欺负生人。”路承周走了进去,他晚上的活动比较多,得早点吃完饭才行。
  “路先生,晚上我还能在这里躺一晚么?”张广林跟在路承周后面,怯懦的问。
  作为一个男人,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实在令人难堪。
  在英租界,是不能睡大街的。
  巡捕的职责之一,就是驱赶乞丐。
  “当然可以,还没吃饭吧?”路承周点了点头。
  “吃了一个馒头。”张广林笑了笑,他赚的钱只够买两个馒头的,中午吃了一个,另一个留到了晚上。
  “走,我请你吃顿饺子。”路承周突然说。
  “那不行的,昨天才吃了三斤饺子,还在肚子里呢。”张广林连连摆手,慌乱的说。
  向路承周开口,要求借住在走廊,他已经很难为情了,让他跟着路承周下馆子,绝对不能答应。
  “好吧,我出去吃点。”路承周知道,张广林肯定很饿。
  他能拒绝自己的邀请,确实很难得。
  路承周很快回来了,给张广林带了一斤饺子。
  “路先生,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张广林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味,食指大动。
  “这是我请你的,以后有钱了,你再请回来就是。你先吃着,我要出去一趟。”路承周将饺子塞到张广林手里。
  “多谢路先生。”张广林很感动,不仅仅是因为,路承周又给他买了饺子,还因为路承周敢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
  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这份信任,值得用性命去珍惜。
  “把家看好,我要晚点才回来。对了,你愿不愿意到日杂店当伙计?”路承周突然问。
  “当伙计?没问题,只要管饭,能睡在店里就行。”张广林一愣,高兴的说。
  不管当伙计的收入如何,至少不用风吹雨洒,这就比绝大部分的工作,都要轻松了。
  “你识点字,还能写写算算,当伙计应该没问题。对了,你是哪里人?”路承周问,既然要给张广林介绍工作,当然要问清楚个人情况。
  “我是宛平人。”张广林说到这里时,突然放低了声音。
  “家里还有什么人?”路承周又问。
  “没有了,就我一个了。”张广林慢慢蹲了下来,抱着脑袋,低声说道。
  “没结婚?”路承周诧异的问。
  “结了。”张广林的声音,突然变了。
  “老婆呢?”路承周又问,既然结了婚,怎么就一个人了呢。
  “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逃难的时候没了,没了。”张广林想到伤心事,再也忍不住,像个小孩似的,低声抽泣着。
  “能活着不容易,慢慢熬吧。”路承周也不知道怎么劝张广林。
  在这样的世道,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他看去衣着光鲜,可实际上,随时准备为抗日牺牲。
  路承周的家人,早就没了,组织就是他的家,党就是他的亲人。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先到情报一室,张思昌已经到了。
  “香月里那边查得怎么样了?”路承周最关心这个问题。
  “那个曹教授的交际确实广,家里人来人往的,一个下午,有七八个访客。”张思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他下午的记录。
  “这些人都要严密监视起来。”路承周看着记录,每隔半小时就会有人来,有时一次还是二三个。
  “主任,我就一个人,怎么可能将他们全部监视起来。而且,这些人大多是坐人力车来的,有身份有地位,未必是监视对象。”张思昌说。
  “你这态度有问题,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抗日分子,我们人手不足,可总有办法解决的。”路承周不满的说。
  “如果天天盯着这些人,日杂店那边就不用干了。”张思昌说。
  日杂店不仅仅是他的掩护身份,还是一大收入来源。
  没开店之前,张思昌还不知道,开店后他才发现,这里的收益,比宪兵分队发的薪水要高得多。
  虽然路承周要求,让他给情报一室提供烟酒,可就算除掉这些,还有不少钱。
  “对了,你的伙计找到了没有?”路承周随口问。
  “没呢?根本没时间去找。”张思昌叹息着说。
  “那行,我给你找了一个。”路承周突然说,让张广林到大兴日杂店,应该是很合适的。
  张广林是个很懂规矩的人,只要告诉他,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只能听不能说,他肯定会严格遵守的。
  “可靠么?”张思昌一愣,路承周天天催自己,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人。
  “我也才认识几天,可不可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人肯定没问题,能写能算,当伙计是没问题的。”路承周说。
  “既然是主任推荐的人,明天让他过来就是。”张思昌马上说。
  既然路承周也只认识两天,他就放心了。
  如果是路承周特意安排的人,张思昌就得留意。
  “苗光远在不?”路承周问。
  “好像在。”张思昌说。
  情报一室和二室,都是宪兵分队的组成部门,可两个部门,基本上不通来往。
  情报一室,主要负责英租界的情报,情报二室,则负责文化界。
  “路主任,听说你来了,就过来看看。”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苗光远在外面敲了敲门,伸进来半个脑袋。
  “苗主任,快请进,思昌,给苗主任倒茶。”路承周见苗光远走进来,拿起桌的烟递了根过去。
  “路主任太客气了。”苗光远接过烟,笑吟吟的说。
  “这是应该的,你可是有大文化的人,能与你共事,实在是我等之荣幸。”路承周笑着说。
  “不敢当,我也就是在文人圈里,瞎混了几年罢了。”苗光远自得的说。
  “你们的那个圈子,我是再怎么装,也混不进去的。”路承周谦逊的说。
  “路主任,曹万顺的情况,摸得怎么样了?”苗光远问,他来找路承周,主要还是为了解决曹万顺的问题。
  “曹万顺目前是个什么态度?我派人监视了他,一个下午,就有七八个访客。”路承周正色的问。
  “他原来在多所大学任教,认识的人多,在海沽的学生、同事、朋友特别多。他也参加了自卫会,据我观察,他对自卫会的一些做法,并不是很认同。但是,让他给我们做法,他又很犹豫。”苗光远缓缓的说。
  “能不能让他把自卫会的主要成员列出来,我们逐个监视,对其中的抗日分子,重点抓捕。”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只是自卫会的普通成员,只能先把他拉过来,通过他发现真正的抗日分子。”苗光远缓缓的说。
  自卫会的重要成员,肯定是坚定的抗日分子。
  只有像曹万顺这样的,既是社会名流,对抗日又不是很热衷,他们的思想也左右摇摆,才好拉拢。
  “这样吧,我们再观察两天,不能让曹万顺认为,是我们设套。否则,就会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路承周摆了摆手。
  “那就多谢路主任了。”苗光远原本以为,路承周对自己很客气,曹万顺之事,也一定会上心。
  可是,路承周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主任,苗光远过来催了?”张思昌等苗光远走后,马上走了过来。
  “是啊,我们得加紧,他喜欢找中山良一的。我估计,明天中山良一不找我,后天一定会说起此事的。”路承周笃定的说。


第二百零八章 安排
  路承周对苗光远的估计,还是不准确的。
  在离开路承周的办公室后,苗光远就去找了中山良一。
  “爱丁堡道不是路承周的辖区,他确实需要时间。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中山良一淡淡的说。
  苗光远迫切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英租界不是市区,否则这种事,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同时,中山良一也想通过此事,考察一下路承周的个人能力。
  因为宪兵分队的人,各自都有掩护身份,晚上一般都会开个碰头会。
  今天晚上的会开得比较迟,因为高桥丰一回来得比较晚。
  高桥丰一在会上,介绍了军统的最新动态:正在监视维持会的委员。
  “军统太猖狂,刚刚杀了何贺,难道又要对维持会动手么?”路承周“愤怒”的说。
  “路主任,还是拜托你多关心一下曹万顺的事情,维持会那边,自有高桥班长。军统的举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他们岂能成功?”苗光远不阴不阳的说。
  他去情报一室,路承周确实很客气,说的话也让他很受用。
  可是,正经的话没一句。
  “这才一天时间,苗主任也太急了吧。我对曹万顺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他的性格也不清楚。如果苗主任有预案,可以告诉我,一定全力配合。”路承周淡淡的说。
  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客套一半是出于礼貌,一半是因为调侃。
  “那还不简单,丢个赃物到他家,到时让警务处派人去查,只要将曹万顺拘留,他一定会慌。”苗光远不以为然的说。
  他以前在益世报当经理时,就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警务处的人警官,特别是职务高的人,大都与罪犯狼狈为奸。
  要不然,他们靠什么赚钱呢?真靠警务处发的那点薪水?连饭都吃不饱。
  这样的套路,他其实熟得很,只是没有处在路承周的位置。
  “这种事情需要提前策划的,临时找人,很容易出事。而且,也需要额外的花费。”路承周摇了摇头,他不欣赏这样行事风格。
  “不就是吓吓他么?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如果需要钱的话,我想应该不成问题吧?”苗光远将目光望向了中山良一。
  “中山队长,我觉得,应该再多观察几天。同时,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所谓忙中有错,不管什么事情,计划周密些总是好的。”路承周也望着中山良一,诚恳的说。
  “你需要几天?”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问。
  “七天。”路承周希望时间越长越好,但是,他估计七天都很难。
  “不行,最多三天。”苗光远一听,马上说道。
  “苗主任,此事还轮不到你来拍板吧?”路承周看了中山良一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七天确实太长,五天吧。”中山良一嗔恼的看了苗光远一眼。
  “并不是我要推诿,所谓慢工才能出细活。我对曹万顺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办他?另外我要提醒苗主任,这五天之内,你不能再与曹万顺接触。”路承周提醒着说。
  “为什么?”苗光远诧异的说。
  “所谓瓜田李下,我们是想把曹万顺拉到这边来,不是要把他推给自卫会。如果因为你,导致行动失败,我可不负责任。”路承周缓缓的说。
  “路主任说得有道理,这几天苗主任就不要与曹万顺联系了。”中山良一支持路承周的提议。
  “多谢中山队长。”路承周感激的说。
  五天时间,他相信应该能解决这件事。
  “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你先去盯一下曹万顺,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门,早上买了什么菜,以及他的爱好。八点半你赶回大兴日杂店,我带人过来。”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对张思昌说。
  “我岂不是天亮就要去香月里?”张思昌苦着脸说。
  “你最好天没亮就过去,中山队长下令了,五天之内,要让曹万顺涉案,我们的任务很重呢。”路承周说,他希望张思昌这几天都守在曹万顺那边。
  苗光远在开会时,眼里的那种不以为然,特别是自己要求,他这几天不能与曹万顺接触时,他的那种不屑一顾,让路承周确信,张思昌一定会与曹万顺联系。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张广林并没有睡,他得给路承周守家,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给路承周造成了损失。
  况且,路承周答应,给他找一个伙计的活,估计路承周晚上就是去谈这个事了。
  “还没睡?”路承周看到张广林还站在走廊,诧异的问。
  “等路先生回来再睡。”张广林憨厚的笑了笑。
  “你的差事说好了,明天去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找一位姓张的老板,我已经跟他说好了。”路承周说。
  “多谢路先生。”张广林给路承周重重鞠了一躬,感激的说。
  “你身上的衣服太脏了,另外也得洗洗才行,进去洗个澡吧。”路承周说。
  张广林在房内洗了个澡,但没有穿路承周准备的衣服,他只是将自己的衣服洗了,光着膀子,等着衣服干。
  “你这样会生病的,如果生病了,明天的差事丢了怎么办?而且,你的衣服也太破了,在店铺当伙计,形象很重要的。你穿得破破烂烂,别人还会来买东西么?”路承周找了身自己以前的旧衣服,他们的身材差不多,张广林应该穿着很合身。
  听到路承周这么说,张广林不敢再坚持,他很需要一份工作。
  哪怕没有工钱,只要有吃有住,不用麻烦路承周,他就很满足了。
  至于欠路承周的情,以后慢慢还,他相信,有生之年,一定可以报答这份恩情的。
  对张广林来说,路承周这两天,不仅仅将他从饿死的边缘拉了回来,还给了他新的生命。
  换了衣服的张广林显得很精神,第二天也起得特别早。
  “走,一起去吃早餐。”路承周下楼后,看到张广林像变了个人似的,叫他一起出去。
  “我今天去日杂店吃就好。”张广林摇了摇头,不是他不饿,而是不想欠路承周的情。
  他觉得,自己欠的情,这辈子都未必能还得清。
  路承周不再勉强,只是告诉了他,大兴日杂店的具体位置。
  “张老板早上有点事,要九点左右才能到,你在家里休息一会再去吧。”路承周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七点。
  “我想早点去,先认个门,提前等着老板。”张广林有自己的想法。
  路承周没有再坚持,张广林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上午,路承周例行巡视完后,给孙志书打了个电话,这种做顺水人情的机会,路承周自然不会错过。
  当然,此事不好在电话里说,路承周约他在法租界国民饭店见面。
  在英租界,认识路承周的人不少。
  但他换下警服,再到法租界,基本上就很安全了。
  而且,在法租界见面,可以避开孔井存。
  孔井存监视孙志书,虽然不会再是当修鞋匠,但肯定不会配汽车。
  “路嘱托,好久没见了。”孙志书很快就到了国民饭店。
  如果是其他人约他,未必这么爽快。
  作为总务局长,他现在比秘书长还要忙。
  处理的公文多了,手里的权力自然也就大了,孙志书现在觉得,自己虽然不是秘书长,但胜似秘书长。
  “宪兵总部,通知你了没有?”路承周等孙志书坐下后,突然问。
  “通知我什么?”孙志书诧异的问。
  路承周如此神秘,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不知道?”路承周深深地看了孙志书一眼,突然闭口不谈。
  “兄弟,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得告诉哥哥一声。”孙志书被路承周搞得紧张起来。
  “告诉你可以,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是我说的。”路承周神色凝重的说。
  “那是当然,不管谁来问,我都不会说一个字。”孙志书信誓旦旦的说。
  “军统已经盯上了你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军统?”孙志书大吃一惊,他突然想到在静海县看到的那个郑问友。
  “前天,英租界死了一个人,被军统一刀刺死在街上。当时,附近的人,都没注意到发生了凶杀案。”路承周介绍了何贺被杀的过程。
  因为,这样的过程,很有可能出现在孙志书身上。
  “我的妈啊。”孙志书听到何贺的被杀过程后,吓得脸色煞白。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宪兵队已经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暗中保护你的。”路承周安慰着说。
  “不行,我得请几个保镖才行。”孙志书坐立不安的说,生怕军统就在外面。
  “除了请保镖,这段时间出来一定要坐汽车,少在公众场合出现。”路承周提醒着说。
  “多谢兄弟。”孙志书感激的说。
  “既然是兄弟,就不用说谢谢的话。”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如果哥哥过了这关,以后一定好好感谢你。”孙志书拉着路承周的手,诚恳的说。


第二百零九章 来访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给刘有军写了一份情报分析。
  孙志书虽然参加了维持会,但他属于还有机会“挽救”的。
  得知军统要暗杀他,孙志书的第一反应,不是清除军统,而是吓得瑟瑟发抖。
  路承周建议,刘有军直接与孙志书接触,让他暗中为军统服务。
  像孙志书这样的墙头草,只要能活命,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不敢说以后对军统忠心耿耿,至少可以帮着办点事情。
  对孙志书来说,有条退路,他绝对不会放过。
  路承周要走的时候,孙志书一定让他留个联系方式。
  没办法,路承周只好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这个电话,晚上十点至早上七点可以打,其他时间,未必会接得到的。”路承周叮嘱着说。
  “理解,兄弟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这个电话,我已经很满足了。”孙志书微笑着说。
  路承周虽然挂了个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嘱托的名号,但孙志书在特务机关,从来没有见过他。
  今天,又给自己提供这么重要的情报。
  想到路承周之前与桥本群和川崎弘的关系,孙志书觉得,路承周的工作肯定很神秘。
  孙志书回去后,马上派人四处给自己找保镖。
  维持会的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家财万贯。
  比如说警察局长刘同宇、商会会长严树勋、秘书长牛绍善等人,经常宴请特务机关的人。
  茂川秀和,就是他们的座上宾。
  可孙志书和沈竹光等人,他们的身家,就要微薄得多。
  路承周回到英租界后,特意去了趟大兴日杂店。
  走进去,看到张广林果然已经站在柜台后面了。
  “欢迎光临。”张广林看到有人进门,马上热情的说。
  等他看清是路承周后,更是觉得惊喜。
  “怎么,刚来就开始卖货啦,知道价格不?”路承周笑吟吟的问。
  “刚才老板告诉我了,我用纸记下来了,不知道的话,再翻就是。”张广林不好意思的说。
  “已经很不错了,张思昌在么?”路承周问。
  “在的,在后面,我带您去。”张广林连忙说。
  “不用了,你在前面看店,我去跟他说几句话。”路承周摆摆手,让张广林来当伙计,不就是为了方便他与张思昌见面么。
  “怎么样,人还可以吧?”路承周见到张思昌后,微笑着说。
  “我上午来店里,他就坐在门口。做事很用心,人也聪明,最重要的是会写会算,半个小时就上手了。”张思昌感觉自己终于解放了。
  伙计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有很多规矩。
  除了知道货物的价格,最重要的是,还要分辨钱币的真伪。
  比如说银元,轻轻一敲,放在耳边一听,立马就得分出来。
  还有待客之礼貌,货物之特性,一般的伙计,要一年才能出师。
  “香月里怎么样?”路承周问。
  “早上曹万顺的老婆去买了菜,好像还有条烟。上午,一直没人来。”张思昌说。
  曹万顺的主要活动是下午和晚上,但晚上光线不好,对监视不利。
  “买的是什么菜?又是什么烟?”路承周问,从这些细节,其实可以看出很多线索。
  “买什么菜没注意,但烟好像是交运牌的。”张思昌思索了一下。
  “交运牌?”路承周蹙起眉头,这是山东产的烟,算劣质便宜烟了。
  一条烟不算什么,但可以通过这条烟,窥探出曹万顺的经济状况。
  抽交运牌香烟的教授,肯定不是一个有钱的教授。
  “只能从他老婆入手了,明天看她在哪买菜,走的是什么路线。对了,他老婆穿得怎么样?”路承周问。
  “一件很旧的旗袍和一双布鞋。”张思昌回想了一下,说道。
  “明天,你去领台相机,多拍几张照片回来看一下。”路承周说。
  有了照片,不但可以直观的看到,同时也能向中山良一证明,情报一室确实是干了事情的。
  “你准备怎么操作?”张思昌低声问。
  “先看看再说吧。”路承周说,像曹万顺这样的情况,生活质量不高,每天还得接待这么多客人,哪怕就是茶叶,都要费好多。
  女人都喜欢占便宜,要把曹万顺卷进案子可能要花心思,但要让他老婆进来,随时都可以。
  路承周其实最希望的,还是将曹万顺一家,转移到后方。
  英租界的生活成本很高,曹万顺如果没有收入来源的话,生活只会越来越窘迫。
  一旦家里揭不开锅,都不用苗光远开口,就会主动靠拢。
  有些人就是这样,断了他的念头,他就会往好的方向走。
  如果把他丢在一个坏的环境,所谓近墨者黑,也容易变坏。
  路承周不希望,像曹万顺这样的教授,会沦落到为日本人摇旗呐喊的地步。
  还好,路承周争取了五天时间。
  五天之内,曹万顺如果突然离开,他自然不用负责。
  下午,路承周依然安排张思昌去监视,带相机去。
  而路承周下午,接到了姚一民转达的上级指示:八路军已经过黄河,正向太行山和北岳区进发。中共河北地方组织的中心任务,是配合八路军,广泛开展敌后抗日游击战争,准备发动冀东游击战争,配合八路军建立,以燕山山脉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
  海沽周围的中国军队,全部撤走了,一百公里内,恐怕都找不到一支正规军。
  现在,八路军要来了,路承周万分激动,这可是自己的部队。
  他很想为八路军做点什么,可是,以他目前的身份,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但路承周相信,自己目前的工作,也是为党工作。
  这个时候,路承周很想跟人畅谈一番。
  如何更好的为党工作,这是一个永远也谈不完的话题。
  可是,路承周在海沽,能真正聊得来的,只有一个人:李向学。
  只是,李向学不再是他的联络员,两人不再是一条线上的同志,就算见面,也不能再谈论工作上的事了。
  “承周。”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转着时,突然旁边有人喊他。
  “健民兄,你怎么有空来英租界?”路承周回头一看,是闻健民。
  “怎么,我不能来?还是不欢迎我来?”闻健民似笑非笑的说。
  “闻队长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路承周调侃着说。
  抗战之后,闻健民在警察局的地位水涨船高,他因为跟着川崎弘,目前已经担任了警察局特高课的侦缉队长。
  这个特高课,与宪兵队特高课是不一样的,除了课长由日本人担任外,其他人全部是从警察局抽调的。
  特高课的任务,也不是查警察风纪,而是打击爱国抗日者。
  加上闻健民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在警察局,连局长刘同宇,对他也很客气。
  “找个地方喝一杯。”闻健民指了指前面崭新的汽车,说。
  “我的妈啊,什么时候换车了?”路承周看到这辆汽车,嘴里啧啧有声。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警察局?”闻健民看到路承周的神情,很是满意。
  他并不知道,路承周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警务处不能随便离职的,要不然我就去投奔你了。”路承周很是羡慕的说。
  路承周在路上拦了个巡捕,让他保管好自己的自行车。
  闻健民特意开着新车来,不就是想在路承周面前炫耀么?
  既然开了车来,当然要去利顺利酒店吃饭,那里的口味未必是最好的,但档次高,价格贵。
  “找你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诚心诚意请你去警察局帮我。此事,我与征求过川崎老师的意见,他让我问你的意思。只要你愿意,川崎老师肯定不会反对。承周,只要你来了警察局,不出三年,这个警察局就是我们兄弟的天下了。”闻健民到利顺利酒店后,特意要了个包厢。
  “我就是一个在街上巡逻的巡捕,能有什么作为?”路承周自嘲的说。
  “我很看好你的能力,只是没有机会发挥罢了。现在好了,日本人占了海沽,不就是我们的机会么?”闻健民劝道。
  “我考虑考虑吧。”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说。
  “还有件事,你跟李向学还有联系么?”闻健民突然压低声音说。
  “李向学?他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惊讶的说。
  他与李向学在警察教练所时,确实走得比较近。
  可是,毕业之后,特别是路承周到了英租界后,两人表面上几乎没有来往。
  这是地下工作的保密纪律,也是为了双方的安全。
  “你跟他没什么关系,就不要问了。”闻健民摆了摆手,他现在主要做保密防谍之事,就算与路承周是同学,有些事情,也是不能说的。
  “你的车子,是局里配的,还是自己搞的?”路承周没有再问。
  闻健民的话中,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
  闻健民问起李向学,说明他对李向学已经在暗中调查。
  特意来英租界,也是因为,在警察教练所时,自己与李向学的关系较好。


可大可小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