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尾牙宴
作者:孑与2|发布时间:2024-06-28 23:30:27|字数:17222
云琅遇到强盗的事情,曹襄也没有对外说。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只是,有一个姓吴的商贾通过平遮送来了五十匹蜀锦,还有五个藤条编织的盒子。
盒子里面装的是五颗人头,平遮亲自检验之后就让姓吴的商贾拿走了人头,而那五十匹蜀锦却留了下来。
看样子曹襄不想闹事情,很公平的处理了这件事。
云氏的生活过的波澜不惊。
霍光正在对家里的产业进行一次普遍的升级活动,也是云氏在使用了旧有的作坊五年之后,第一次开始升级换代。
首当其冲的就是云氏瓷窑,与炼金作坊。
借用水力组成的鼓风系统把炼金的效率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于是,一群铁匠就在谋算更加庞大的高炉。
冶炼大型青铜器才是他们最终的追求,于是,整个冬天里云氏的炼金作坊里就再也没有什么产出。
相反,每隔一段时间新修建的高炉就会爆炸一两次,好在新的高炉不稳定谁都知晓,在点火加温的时候,人们都躲得很远,最终,云氏损失的只有一些砖瓦以及两头辅助鼓风的驴子。
耐火砖不合格,云琅清楚地知道毛病在那里,却无能为力,毕竟,在大汉合成耐火砖这不现实。
而不合格的耐火砖在经过猛火锻炼之后,塌窑,爆窑就成了很频繁的事情。
这样的问题在以前并没有出现,自从改良了鼓风系统之后,炉温升高的很快,以前用的黏土耐火砖就明显不够用了,这样的耐火砖被高温煅烧的同时,又要接受猛烈的鼓风,于是,很容易一点点的消耗掉,最后造成事故。
瓷窑也是一样,工匠们发现,炉温越高,出产的瓷器质地就越好,釉色的变化也就越多。
可是,烧窑需要很长时间,如果持续的用高温,他们只能得到一窑的废品……
对于这些失败的工匠,云琅,霍光给予了他们足够宽松的环境,以及耐心。
云氏的工匠已经知道如何探索未知,并逐渐完善已知的部分,相信他们在努力过后,总会解决问题,并且迎来一个新的技术纪元。
在年前的时候,云氏钱庄终于有了收获,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笔收入,却让云琅,霍光,张安世三人极为振奋。
一家借钱扩大灯笼生产的商户,不准备过一个欠钱的年,在年节将要到来的前一天,来到钱庄还清楚了本息,并且愿意将家中剩余的六百三十七个云钱存入云氏钱庄,获得了大汉朝第一张存单。
这样的行为,需要巨大的勇气以及信赖支持,有了第一家,这师傅三人,就坚信,不久的将来,云氏钱庄不仅仅可以放贷,同时也能揽储。
如此,才算是将云氏钱庄,变成了一家真正的银行。
六百三十七个云钱,抵不上云氏这顿丰盛到了极点的宴席。
真正的家宴开始的时候,云琅从来不用外人,哪怕是梁翁,刘婆也不行。
云琅下厨,宋乔,苏稚帮忙,张安世烧火,霍光料理架子上的烤羊,云音负责刷料,红袖负责看管云哲,至于曹信跟老虎大王只负责在一边流口水。
何愁有聚精会神的在炒一锅豆子,狗子跟毛孩刚刚放翻了一头猪,狗子的两个傻老婆则蹲在木盆边上,愁眉苦脸的看着在盆子里游得欢实的两条大鲇鱼。
不过,吃饭的时候,她们两个非常的兴奋。
十几个人加上一头老虎,围坐在长条桌周围,面对琳琅满目的美食,很容易让人陷入幸福的迷醉之中。
老虎生吃过美味的猪肝之后,就对桌子上烤的半生不熟的羊腿发起了进攻。
云氏吃饭的时候就很少有人说话,云琅以为全身心的投入到吃饭当中,是对他这个庖厨最大的尊敬。
也是对食物本身的最大尊敬。
只有曹信不习惯这种大规模吃饭的活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断地转动,只是他小小的嘴巴从未离开过饭碗。
老虎吃完了自己的美餐,就离开位置,人立在云琅的椅子后面,低着头看云琅面前的餐盘。
一只烤鸡的腿被撕下来了,云琅随手送到后面,老虎的舌头一卷,那根鸡腿就进了肚子,这样小块的肉,对他来说用不着咀嚼。
霍光正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的鱼段,每当他处理完了鱼刺,那块肥美的鱼肉就会被云音拿走……霍光并不在意,继续弄过来鱼段重复刚才的动作。
云音饭盘里的食物很多,不过,她就是喜欢从霍光盘子里抢,似乎霍光盘子里的餐饭比她盘子里的好吃。
何愁有喝酒带着浓烈的宦官遗风,每次喝酒只喝一小口,每一口酒下肚之前,必须充分的在口腔,喉咙里吸收香气,最后,那口酒才会被无奈的咽下去,并且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一大块豆腐被宋乔用勺子送到曹信的盘子里,这东西曹信平日里根本就不吃,这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就把豆腐给吞了下去,然后就端着盘子,希望宋乔再给他弄点。
狗子跟毛孩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还时不时地要停下来,从自己某一个老婆喉咙里把鱼刺弄出来。
一遍又一遍的告诫她们,吃鱼之前,一定要把鱼刺剥干净。
在云氏后院之外,一场更加盛大的酒宴正在前院,中庭展开。
辛苦一年的仆妇们,终于可以在这一天肆无忌惮的在中庭喝酒,唱歌,说闲话,打架。
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妇人,甚至敢在寒冷的日子里裸着上半身悄悄打开中庭与前院间的大门,惊鸿一瞥的向前院的工匠,护卫们裸露一下身子,然后又哈哈大笑着关上门,倾听前院那群粗汉们的鬼哭狼嚎。
平日里这样做,刘婆一定会大怒,大怒之后一定会扣工钱,今天,她难得的大度,跟随其它妇人一起大笑,鼓掌,甚至学男人吹口哨。
似乎在笑闹之间,就把过去一年的辛苦全部抛诸脑后。
在云氏吃肉并不算什么,只是每年的今日都格外的丰富,平日里只能进入贵人之口的鱼,羊,鹿,牛,鸡今日都能吃到,平日里卖的价比黄金的云氏烈酒,今天也成坛子放在桌子上,只要你想喝,就有厨娘源源不断的送上来。
只是今天,疯狂喝酒的人并不多,即便是平日里最贪酒的人,今日也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呷,喝酒喝得双眼通红,也不忘朝一张巨大的台子上瞅一眼。
台子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堆积着十几个沉重的簇新的樟木箱子,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摞厚厚的账本。
台子正中心,还放置着一张铺了兽皮的椅子。
每一个工匠都知道,等自己吃完这顿饭,侯爷就会出来,从樟木箱子里取出,去年铸造的最新的一批云钱,按照桌子上的功劳簿,按功发放奖赏。
前院的花厅里,也是人头涌动,梁翁坐在上首,一边看外边的热闹场面,一边不知道摇着头在赞叹什么,倒是坐在他下首的平遮,平颂兄弟不断的说着俏皮话,引得在座的账房,管事,教书先生们不时地哄堂大笑。
平遮擦一把胡须上的油脂对梁翁道:“侯爷本来准备在大宴之前发放赏赐的,被我给阻拦住了。要是,先发钱,后吃饭,这家里的藏酒可能就会少一半啊,都是上等美酒,这样喝可就糟蹋了。”
平日里连鸡蛋数量都不肯出错的梁翁挥手道:“喝!好好喝!忙碌一年了,这样的日子多过几天,死了都不亏。也就是我云氏对下人如此厚待,你们看看那些奴隶,过的还像是一个人吗?”
一个读书先生笑道:“梁翁此言差矣,在座的虽说都是云氏仆从,却也是我大汉子民,岂能将我大汉子民与蛮夷之辈相提并论。”
平颂大笑道:“严先生家中定是蓄养了匈奴奴隶!”
严先生笑道:“这是自然,家中还有几亩薄田,若无匈奴奴隶帮忙耕种,老父,弱妻,幼子可对付不了那些活计。”
一个账房先生捋着胡须道:“你就不怕那些匈奴人造反?”
严先生笑道:“忙碌的时候吃的饱饱的,干完活之后保证他手指都动弹不得。农闲之时,只吃一顿稀粥,也保证他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哈哈哈,这还是跟一些大户人家学来的。”
第一零六章 东山月
云琅每年都要当一次钱财搬运工。
今年也不例外。
坐在椅子上瞅着拿了赏赐的工匠,仆役,仆妇们千恩万谢的离开,老虎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
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就云氏内宅外院以及作坊里的工匠,足足有两千余人。
而云琅坚持每年都亲手将赏赐交到这些人手中。
这样的行为,让梁翁痛哭流涕,让平遮这些人铭感五中,唯有霍光知道,收买人心的时候,是不能假他人之手的。
瓷窑,跟炼金作坊已经停下一月有余,这两个作坊的活计在拿钱的时候都有些惭愧。
炉子每弄坏一次,都需要重新砌造,这是一笔不菲的花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好办法。
云琅将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他们手里的时候,这些工匠伙计们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好好地拿着,改造炉子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相当年啊,我跟梁翁在卓氏琢磨炒钢之法的时候,耗费的时间可比这多,卓氏女主人一介妇人都能容忍,没道理你家侯爷我会不如一个女人。拿着这些钱,给老婆孩子换些新衣裳,弄些肉食,打上一壶酒,好好地过年才是正经。初八之后上工了,再想炉子的事情。”
又一个活计接钱接的畏畏缩缩的,云琅重重的把钱袋放在他手上对众人道。
老虎觉得有趣,也张大了嘴巴嗷的嚎叫了一声,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云琅大声道:“老虎都看不起你们,好好地拿着钱,这是你该得的。”
不多的话语很快就把侯爷与仆役工匠的距离拉近了,整个场子也变得活泼起来。
矮胖的连捷,居然在场子上拿起老本行滑稽的学云琅跟老虎的样子,更是惹得台子下的众人乐不可支。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云琅终于发放完了赏赐,眼见众人散去,他站在高台上瞅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长门宫。
同样的事情,也正在长门宫上演。
只不过阿娇抱着蓝田坐在高楼上,盯着大长秋给宫里的宫娥,宦官,官员发钱。
上到大长秋,下到小宫女,这笔钱每一个人都会有,只是今年发的格外多一些。
刘彻不在长门宫,长门宫就只有阿娇跟蓝田两个主人,事实上,即便是刘彻在,这里的主人依旧是阿娇母子。
任何奖励都必须有仪式感,得到巨额奖励的人都有尖嗓子的宦官,在他领钱的时候将他获得这笔钱的原因,说的清楚明白。
这些年,阿娇就靠这一招,招揽了很多皇宫中有才能的宦官跟宫娥。
梧桐种好——凤凰自来。
大长秋上楼的时候,底下发钱的活动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领钱的人,都是低阶宦官与宫娥。
阿娇指着云氏的方向道:“酒菜的香味都飘到长门宫来了,看样子云氏今年是一个肥年。”
大长秋嘿嘿笑道:“谁肥也没有我长门宫肥。”
阿娇笑道:“这倒是,年礼都准备好了?”
大长秋道:“已经准备好了,礼单已经放在贵人桌案上,若有删减,老仆明日重新拟定。”
“给卫氏的赏赐都是些什么?”
“黄金五百,珍珠五斗,蜀锦五十匹,瓷器五套,锦绣五十挂,糖霜五百斤。”
“太普通了,卫氏喜欢红色,再增加两只珊瑚树,红玉五方。”
大长秋沉吟一下道:“以赏赐之名……恐怕不妥。”
阿娇叹了口气道:“以前就是赏赐啊,没想到过了几年,就该我给她送礼了。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随你怎么说,总之,让卫氏不要认为长门宫是她的大敌就好。”
大长秋吧嗒一下嘴巴道:“这可能很难。”
“不算难,我们跟卫氏的根本——长平侯府来往密切,虽说还是看不惯长平的样子,也不能算是敌人。至于卫氏,只有她对不起我的份,可没有我对不起她的事情。”
大长秋小声道:“您忘了掖庭宫旧事了,如果不是陛下发现卫氏不见了,派人搜寻,卫氏早就死了。”
阿娇重重的叹口气道:“你说我那时候怎么那么蠢,明明只要一刀就能结果掉卫氏,偏偏将她发配去了掖庭宫……”
大长秋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无当年之错,贵人如今即便是皇后,也只能在未央宫里的苦熬岁月,怎比得上如今的风流。”
阿娇低头逗弄一下蓝田,瞅着楼下排着长队等待接受赏赐的宦官,宫娥,不由得皱眉道:“你说,云琅的这一套能不能成啊?每年发出去不少钱。”
“云琅说,收买人心是一个长期的事情,必须要让所有跟随贵人的下人们知晓,只有跟着贵人才有好日子过,时间长了,等他们已经适应了长门宫的这一套,去了别人那里未必就会觉得愉快。我们杜绝不了奸细,只能尽量的减少奸细,避免出现新的奸细。”
阿娇站起身,弯着腰领着蓝田在地上行走,走了几步低声对大长秋道:“若非阿彘心性变化太快,我们何必要做这样的自保之举呢。这鸳鸯梦,醒来的也太早了。”
大长秋低声道:“贵人慎言。”
阿娇将一绺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无所谓的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几度恩宠,几度冷落,他真的以为我陈阿娇是一个玩物吗?”
大长秋无奈的道:“您现在深恨陛下,可是,当陛下来寻找您的时候,您又会欢喜起来,那时候您又会忘记陛下对您的薄情。”
阿娇看看大长秋皱眉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大长秋点点头道:“是的。”
阿娇松开蓝田让她自己走路,揉揉鼻子疑惑的道:“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据我所知,只有宫中怨妇才会这样做……大长秋,你不会说我是宫中怨妇吧?”
大长秋一言不发。
阿娇坐在锦榻上,仰首看着藻顶,自言自语的道:“阿彘来找我,我总是很欢喜,有时候连胭脂都来不及涂抹……我要的不多,只求他能守在我身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欢喜的……所谓的恨,其实也是欢喜,你说是不是啊,大长秋?”
大长秋在心中喟叹一声,拿起桌子上的礼单随手丢进了炉子里,毕竟,这份礼单上的很多人就不该送礼。
眼看着礼单被烧成了灰烬,大长秋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新的礼单放在桌子上。
这份礼单上的名字都很熟悉,不会让陛下感到不愉快。
做完这些事,大长秋就松了一口气,阿娇的心智变化很大,在这个时候,就不该做任何激烈的决定。
云氏今晚到处都是醉鬼,其中以苏稚醉的最为厉害,她在葡萄酿里添加了糖霜,觉得很好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等抱着她赏月的云琅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喝的浑身软塌塌的,即便是这样,她还抱着老虎的一只大爪子,按爪子上的肉垫,玩类似弹簧刀一样的游戏。
老虎的指甲从肉垫里弹出来的时候非常的吓人,半尺长的指甲有无坚不摧的功能。
只是,给弹出来的指甲上插上四枚果子,那只杀气腾腾的爪子立刻就看不成了。
“夫君,我要月亮。”
云琅把她往怀里揽一下,轻声道:“够不着啊。”
苏稚转身抱着云琅的脖子,喷吐着酒气道:“骗人,月亮就在藏书楼上,我们去捉。”
云琅道:“我们坐在平台上看月亮,月亮就在藏书楼,等我们上了藏书楼,月亮就会挂在长门宫,等我们去了长门宫,月亮就会挂在骊山上,永远都捉不到的。”
苏稚并没有理会云琅说了些什么,紧紧的将云琅搂住道:“我觉得我该要一个孩子了。”
第一零七章 皇家狩猎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年轻的郎官郭吉在年节前持节带着礼物跟二十四个使者离开了长安。
他的任务是重新打通大汉国与匈奴人之间沟通的道路,顺便告诉刘陵,如果来投,将许国!
自从大汉国将白登山以及右北平的军队化整为零清边之后,零星骚扰大汉边境的匈奴人也就消失了。
匈奴人杳无音讯,这让刘彻非常的不安。
不是担心匈奴人会突然发起进攻,而是不习惯,极度的不习惯,原来的时候,每日里看有关匈奴人的奏折是他最优先的公事。
现在,奏章上清一色的写着“匈奴逃遁无踪”。
匈奴人到底去了哪里?
刘彻非常的好奇。
从云琅敬献上来的《大汉皇舆一统图》上向北方看,那里似乎还有极为广袤的土地,并且还有一个广阔的北海,看起来像是水草丰茂之地……
派一个使者去看看也是很有必要的,至于这个使者会有什么下场,刘彻并不考虑。
年节前离开,等到盛夏时间,郭吉也该走到北海一带了……
年节前的最后一场大朝会上,刘彻决定明年暮春时节提兵一十八万北狩。
想要通过这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游行,来达到震慑匈奴,鲜卑,乌桓,肃慎这四个大型蛮族。
自从匈奴逃离了弹汗山,鲜卑,肃慎这两个异族就蠢蠢欲动,鲜卑人对匈奴人留下的牧场,农田很感兴趣,而肃慎这个部族却开始向东移动,每个部族似乎都有自己的追求,只是他们好像忘记了,大汉帝国的存在。
乌桓人其实很听话,五年前开始成为皇帝的参奴,这些年来贡献了无数的人参,皮毛以及价值连城的东海珍珠。
乌桓人不善于游水,他们采珠的方式非常的奇特,先是饲养一种叫做海东青的鹞鹰,然后让这些鹞鹰去捕捉天鹅,北方的天鹅最喜欢吃蚌肉,在吃肉的时候往往会连珍珠一起吃掉,最后存放在嗉囊里。
海东青捉到天鹅之后,猎人就会从天鹅的嗉囊里采珠,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收获,运气不好,就会一无所获,百只天鹅一颗珠,造成了东海珍珠价格腾贵无比。
云琅对东北的宝贝认知还停留在——人参貂皮乌拉草这句顺口溜上。
至于别的,比如石油一类的,知道也没什么用处。
郭吉有很大的可能回不来了。
狗子说过,刘陵寂寞的快要疯掉了,她又不喜欢匈奴人,皇帝派年轻力壮,长相俊美的郭吉去匈奴,还是有所选择的,并不是一味的去送死。
长相好看的人,总会受到一点优待的,韩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能乘坐皇帝副车,有铁甲护卫簇拥,与天子用同样仪仗的人只有韩嫣。
以前他也这样做,只是被江都王碰见了,以为是皇帝驾临,就在路边跪拜,结果,发现是韩嫣,就引为平生奇耻大辱。
那时候太后还没有故去,江都王向太后哭诉,太后大怒,要斩杀韩嫣,最终被皇帝给阻拦了。
而后,韩嫣就好像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年节大狩,这是云琅第二次见到韩嫣。
上一次见到韩嫣的时候还是在鸿胪寺,那时候的韩嫣温润娇媚的如同女子,云琅除过不跟他有肢体接触之外,别的都好。
如今,这家伙坐着皇帝副车出来的时候,面对曹襄,云琅,霍去病,李敢以及一大群文武大臣,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副车四面的挡板去掉之后,韩嫣的模样就暴露在众人眼前,曹襄不断地冷笑,霍去病眉头紧皱,而云琅就像看一个死人一般看着韩嫣。
廷尉赵禹离开人群,指着韩嫣叱问道:“汝可知礼?可知《朝律》?”
韩嫣淡淡的道:“陛下差遣某为前驱,不敢不从!”
赵禹神色数变,最终恨恨的道:“待陛下到来。”
韩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很多人都听见了,这让赵禹羞刀难以入鞘,却没有立刻发作,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垂下帘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曹襄勒住战马的缰绳回头对云琅道:“女人有色驰恩衰,这种事对男色有没有用?”
云琅笑道:“应该是一样的吧。”
曹襄摇头道:“不一样,这家伙在宫里横行二十年了,听说永巷里的女人任他挑拣。”
霍去病抚摸着黄金刀柄瞅着韩嫣的脖子,似乎在琢磨从哪里下刀比较合适。
云琅瞅瞅丞相李蔡,发现人家的马车安静的就跟没有人一般,就对霍去病道:“丞相都没有发话,我们出手就成了僭越,到时候两面不讨好,想脱罪都没人帮你说话。”
霍去病笑道:“这人是在找死。”
李敢道:“一下子能把文武百官一起给得罪了,这样的人不服不行啊。”
太阳升得老高了,皇帝的銮驾才慢悠悠的过来,群臣见礼完毕,赵禹出班才要说话,就被刘彻挥挥袖子给撵走了。
然后就问韩嫣:“可曾齐备?”
韩嫣娇笑道:“猎场已经清理完毕,鼓手也已经待命,只待陛下上狩猎台,就立即驱赶野兽出山。”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下了銮驾就上了已经搭好的狩猎台。
这是一个高达三丈的土台,土台上还有齐腰高的木栅栏,土台前边就是一条宽阔的兽道。
皇帝狩猎的方式,就是站在狩猎台上,等将士们把野兽从山里撵出来,让它们顺着兽道狂奔,皇帝在土台上或者张弓搭箭,或者使用弩弓,或者投掷标枪来猎杀野兽。
一干文臣围在皇帝身边,做同样的事情,最后按照被杀野兽身上标明了姓名的武器,来确定谁获得了多少猎物。
武将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一个个身着猎服,骑着马守在土台子下边,随时准备向野兽发起冲锋,最后用手里的大戟,长矛,将野兽全歼,才算是一场合格的皇家狩猎活动。
在霍去病的注视下,韩嫣居然没有站到台子上去,而是找了一匹马骑上,手里握着一杆大戟,背后背着弩弓,马屁股上还有一柄长弓,腰里还缠着一柄流星锤,战马的前胛上还固定着一柄长刀,除过铠甲,这家伙也算是武装到牙齿上了。
曹襄见霍去病瞅着韩嫣露出了一嘴的白牙,连忙拖着霍去病的战马去了左边,离韩嫣远远地。
李敢笑道:“那样的家伙某家一只手就能捏死!”
曹襄怒道:“你知道什么呀,这家伙是韩王信(并非军神韩信)的孙子,祖上韩王信也算是一员悍将,只是投靠了匈奴人才被人看不起。想想啊,我们要是跟匈奴有染,下场是个什么兄弟们心中有数,这家伙有一个叛贼祖宗,居然混的风生水起的,没点本事可不成。”
霍去病瞅着韩嫣握着一柄粗大的大戟如同拿着一根灯芯草一般耍来耍去的,就对李敢道:“阿敢,你一只手捏不死他。”
云琅大笑道:“其实韩嫣跋扈关我们兄弟屁事啊,他又没有伤害到我们,我们跟他也没有交情。我们兄弟今天就好好地享受狩猎的乐趣吧,别想别的。我今天可是准备好了各种调料,炉子也带来了,就等着吃一顿美味呢。去病,阿敢,熊掌,猪里脊跟排骨,就交给你们了,我跟阿襄去弄黄羊,麋鹿,如果有野鸡也一并弄来。”
曹襄吞咽一口口水道:“难得阿琅有心情给大家伙弄蜜汁熊掌吃,一定要弄来一头熊啊,最好是两头,后掌不好吃!”
第一零八章 不一样的大狩猎
吃,在大汉朝属于头等大事。
上到君王,下到黎民,莫不如此。
云琅来到大汉朝之后,带来的一个最明显地变化就是饮食上的变化。
至少,在勋贵中间,已经没有多少人喜欢肉糜一类的食物了,古人之所以喜欢肉糜,菜糜的最大原因是他们只有不多的三种烹调方式,也就是著名的——蒸,煮,烤。
再加上孝道的原因,在食物的制作的方式上,首先要满足老人。
而大汉朝恶劣的卫生条件,让很多人在四十岁的时候就没了很多牙齿。
没牙的人能吃什么?
自然只能喝粥吃肉糜,吃菜糜,吃各种糊状物。
话语权在老人,因此,老人说糊状物好吃,于是所有人都只能跟着他吃糊糊。
云琅制作的菜肴自然很适合年轻人,不论是猪蹄子,还是鸡爪子,还是猪脆骨,都是曹襄,霍去病,李敢一群人的最爱,用这些卤味下酒,堪称一绝。
“我家的年根饭食,总共有四十八道大菜,又有各种小菜做点缀,能让你一连吃半年,天天都有新花样。就这还不算各种蜜饯果子,糕点冰点,现如今,我家手艺最高的厨娘,去了长门宫给贵人整治宴席,受到的礼遇我们兄弟都享受不到。”
曹襄羡慕的道:“我送到你家的厨娘,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出师?”
云琅大笑道:“我家厨娘说,再练上两年,就能勉强给你做点家常饭食了。”
霍去病摇摇头道:“我家就不送厨娘了,离得近,想吃就去阿琅家,住在山居里面,也清净。”
李敢赶紧道:“去的时候喊上我,一起,一起。”
云琅四人独占了一个不高的小山包,四人立马山包上,谈论的极为愉快。
刘彻指着远处的云琅他们问隋越:“去病儿他们?”
隋越手搭凉棚看了一下回禀道:“正是冠军侯,平阳侯,永安侯跟武都侯。”
“他们身边怎么没有随扈?”
隋越笑道:“陛下,都是我大汉的少年英杰,这个时候用随扈会招人笑话。”
刘彻笑道:“都是上过战场的,应该分得清轻重,既然敢不带随扈,应该是有把握的,且让朕看看二三子武勇。不过,嫣儿为何也没有随扈?”
隋越启奏道:“韩嫣擅长弹弓,说是为陛下安排了一场大戏,一定要亲自送上。”
刘彻捋着胡须笑道:“有心了。”
“鹿肉碳烤之后佐以酸甜酱最好吃,不过,只能取鹿肉中最肥美的部分,用它本身的油脂将肉煎熟,一定要趁热吃,用生卷心菜包裹住一口下去,你会爱死这两样美味的。”
霍去病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就烦躁的瞅瞅狩猎台,他觉得皇帝很是磨蹭,不利爽!
成功的将霍去病的注意力从韩嫣的脖子上转移开,云琅,曹襄都很高兴。
李敢摩拳擦掌的准备随时出击,去弄一头最大的狗熊,云琅出手,曹襄下嘴的东西绝对是人间美味。
号角声终于响起来了,终南山里面的顿时响起了沉重的鼓声,同时还夹杂着武士大声吆喝的声音。
寂静的山包上留在秦陵过冬的鸟雀轰然飞起,仓惶的向秦岭深处逃遁。
鸟雀有翅膀,自然可以逃走,只可怜了野兽,在围山武士的惊扰下,选择了一条没有人阻拦的道路狂奔而下。
这一次围猎的范围很大,仅仅是帮助皇帝驱赶野兽的武士,估计就不下三千。
霍去病立马山包上,瞅着当先飞出来的几只野鸡,羽箭才搭上长弓,就听一声弓鸣,乱飞的三只野鸡就被弹子给打了下来。
霍去病愤怒的看过去,只见韩嫣刚刚收起弹弓,笑吟吟的朝他拱手示意呢。
曹襄冷笑道:“用金弹子打野鸡,也只有你能干的出来。”
韩嫣道:“专心享受狩猎的乐趣就好,何须多说?”
话说完,就策动战马迎着滚滚的兽潮就冲了上去。
云琅用弓箭比划了一下韩嫣的后背,发现,在这个距离他都能把韩嫣射个透心凉。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勇气,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四个他刚刚得罪过的人面前。
霍去病并没有用弓箭射击,而是收起了长弓,提着手里的大戟沿着兽道也冲了上去。
李敢自然不会示弱,磕一下战马肚子也挺着大戟跟了下去。
云琅,曹襄对视一眼,丢下战马,就爬上了一棵粗大的松树。
云琅的游春马跟曹襄的宝马汇合在一起,叫一声就结伴朝营地跑去。
砍掉几根碍事的松枝,开阔了视野,挑选了两个舒服的座位,两人就准备好了弩弓,预备狩猎。
跑在最前面的大多是麋鹿黄羊一类依靠奔跑速度活命的食草兽。
眼看着韩嫣在兽群里左突右杀,很快就弄死了一堆食草兽,霍去病跟李敢两个却没有动手的打算。
直到一头硕大的麋鹿想要从霍去病身边逃亡的时候,他才探出手,准确的抓住了麋鹿的脖子,顺手拗断之后就绑在马背上。
同样的,李敢也赤手捉住了一只最肥硕的黄羊,同样绑在战马背上。
尘土飞扬,霍去病李敢二人掏出手帕绑好口鼻,然后就继续安静的等需要的食材送上门来。
秦岭中野兽多的数不胜数,然而,最让人头疼的却是羚牛这种似乎长了四只角的东西。
一头成年羚牛绝对比家里的老虎大王还要重一倍,力大无穷,在兽道上低着头狂奔,四只蹄子踩踏在大地上,就像踩在鼓面上一般。
如果只有一头,霍去病一杆大戟还能应付,可是,眼前一连跑出来三头大的,后面还跟着两头小的,这样的威势,莫说战马,就算是战车也能被它们撞的散架。
韩嫣依旧顶在前面,他也看见了这五头羚牛,大声对霍去病跟李敢道:“我们一人对付一头大的如何?”
霍去病,李敢,看都不看他,继续袖手旁观,等待他们盼望已久的狗熊出现。
韩嫣见这两个家伙没有退却的意思,长啸一声,就率先纵马从斜刺里向羚牛群冲了过去。
霍去病跟李敢对视一眼,调转马头就朝回跑,跑的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的犹豫。
韩嫣见状大怒,冲着两人的背影喝骂一声,来不及喝骂第二声,刚刚被他的大戟刮破脖子的羚牛,就冲着他的战马冲撞过来。
云琅,曹襄坐在树上看的欢喜至极。
韩嫣的大戟急促的回转,长长的戟刃如同镰刀一般再一次从羚牛的脖子上划过,只见血光迸射,羚牛的大半个脖子都被大戟切开。
韩嫣驱马避开这头羚牛的临死一击,来不及缓口气,又要面对另外两头因为同伴死亡,变得更加暴躁的猛兽。
霍去病让开一头猛虎,大戟随意的砍死了一匹狼。
很明显,这头猛虎该是今年狩猎的头彩,是要留给皇帝亲手解决的。
李敢用大戟轻轻地撕裂了一头野猪的头皮,也不用力,那头野猪就自己发力被大戟给刨开了后背,摇摇晃晃的撞在一棵树上,只能虚弱的哼哼。
“里脊跟排骨有了,现在就差熊掌了。”
李敢冲着霍去病叫了一声。
他忽然发现霍去病愤怒的快要炸开了,两只眼睛瞪得极大,指着兽群怒吼道:“天杀的韩嫣,居然把人混在兽群中。”
李敢大惊,顾不得到手的食材,与霍去病一起驱马冲进了兽群。
就在霍去病挥动大戟挑开了一匹狼的功夫,一个裹着羊皮袄,面貌狰狞的匈奴人一跳半丈高,挺着一柄短小的匕首就向骑在马上的霍去病扑了过来。
几乎不用想,常年与匈奴人作战的霍去病的身体自动就做出了反应,大戟在手中翻动一下,带着戟刃的那一端就斩断了匈奴人的双臂。
匈奴人惨叫一声跌落尘埃,一头足足有五百斤重的狗熊踩踏着匈奴人的身体,张牙舞爪的想要撕裂霍去病……
第一零九章 古仁人之心
乌骓马人立而起,两只前蹄闪电般的踢出,准确的踢在狗熊的胸口,这头狗熊仅仅是摇晃一下,身子落下,四肢抓地,如同一只肉球一般撞了过来。
霍去病的大戟抵在狗熊的身上,战马前扑的力道硬是被卸掉了,不用霍去病驭马,乌骓马早就哀鸣一声,叫唤着落荒而逃。
说实话,一匹马面对一头狗熊没有当场腿软倒地,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李敢也发现混在兽群中的人是匈奴人,并没有救援的必要,此时,巨大的兽群汹涌如潮,他跟霍去病还承担不起中流砥柱的功能。
见霍去病跑了,他自然也掉头就跑。
韩嫣浑身浴血,胯下战马早就倒地身死,肚子上巨大的破洞,就是羚牛冲撞的结果。
云琅,曹襄很期待最精彩的一幕出现,然而,韩嫣却身手灵活的在兽群中穿梭,几个起落之后,居然攀着云琅所在的这棵松树攀爬了上来。
韩嫣刚刚喘口气,就听曹襄阴测测的道:“去病,李敢为了救你,杀进兽群里去了,你就这样自己跑回来了?”
韩嫣喘着粗气道:“他们是去救我?”
云琅瞅着韩嫣道:“不救你,他们第二次进兽群做什么?”
韩嫣摇头道:“他们是回来了,我怎么都不觉得他们像是来救我的样子。”
云琅还想再说两句,身下的大树却猛烈的摇晃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树下有一头巨熊正在用肥硕的身体用力的蹭这棵树。
曹襄脸色发白,他认出来了,这头熊就是刚才把霍去病打跑的那头熊。
韩嫣抱着树干笑了,冲着树下的那头熊道:“既然敢来,那就不要走了。”
探手从腰里抽刀,却抽了一个空,他的腰刀在与羚牛作战的时候遗失了。
很快,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柄短剑,这柄剑是云琅塞进他手里的。
短剑只有长刀的一半长,韩嫣如果想要用这柄短剑杀死树下的巨熊,很难。
云琅见韩嫣不愿意下去了,就撇撇嘴,拿过弩弓,想也不想的就朝狗熊射击。
韩嫣想要阻拦都没有来得及。
嗖嗖嗖。
三支精钢短弩齐齐的射中狗熊的脑袋,曹襄喝彩之声还没有响起,那头狗熊就咆哮着站立起来,双手抱着这颗松树用力的摇晃起来。
曹襄强忍心头的恐惧,也发射了弩箭……然而,因为松树摇晃的厉害,只有一枝短弩扎进了狗熊的肩胛。
眼看着狗熊已经开始爬树了,韩嫣冷笑道:“真不知道两位侯爷的军功是如何得来的。”
云琅托着曹襄的屁股让他向上爬,自己也随着爬的更高。
韩嫣道:“爬的高有什么用,狗熊爬树的本事比人强。”
站在最顶端的曹襄气喘吁吁地道:“我们兄弟不用跟狗熊比爬树的本事,只要比你高就成。”
当一头满怀恶意的巨兽一点点的向你逼近的时候,作为人,很难保持平静。
云琅,曹襄蹲在树上,将身上的弩箭一股脑的倾泻在狗熊身上,不大功夫,这头狗熊身上就插满了羽箭。
秦岭里面的狗熊最是彪悍不过,冬日之前,它们会在毛皮上糊满树胶,而后又在泥沙里打滚,等沾满泥沙的树胶干透了,狗熊的身上就等于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别看这家伙身上插满了弩箭,这些短弩,对它的伤害并不大。
韩嫣一直期望树上的两个笨蛋能够射瞎狗熊的眼睛,然而,狗熊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爬树,并没有抬头看上面这些人的心思。
在云琅曹襄看傩戏一般的眼神下,韩嫣解下身上的衣衫,用火煤子点燃了,等火着的旺一些,就把衣服丢了下去。
着火的衣衫准确的蒙在狗熊头上,狗熊大叫一声,从树上掉了下去,衣衫点燃了它沾满树胶的皮毛,吃痛之下,也不辨东南西北,就狂奔了下去。
目送韩嫣身手矫健的离开大树,云琅,曹襄是何等的失望……
霍去病跟李敢兜转过来之后,曹襄立刻就恢复了贵公子的悠然模样,只要有这两人在,他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又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
跟云琅这个比他强不了多少的家伙,每一次都弄得险象环生的,一点都不雅致。
“狗日的韩嫣为了讨好陛下,在兽群里混杂了百十个匈奴奴隶供陛下与群臣射杀取乐。”
才来到树下,李敢就朝树上的两人大吼道。
曹襄瞅瞅到处乱跑的野兽,觉得树上比较安全,就笑道:“我们在树上看的很清楚,不得不说,这家伙算是搔到了我舅舅的痒处。杀奴是我舅舅毕生的志向,只是身为皇帝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几乎不可能,被我舅舅引为平生憾事。”
霍去病皱眉道:“两军阵前,杀多少贼奴都是应该的,只是如此虐杀,有伤天和。”
云琅从树上溜了下来,掸掸身上的灰尘道:“这样的狩猎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我们兄弟还是去营地里弄东西吃吧,这种事情我们就不要参与了。”
曹襄也从树上下来,得意的道:“我们刚才差点就要杀死一头巨熊了,可惜,被韩嫣坏了事情,狗熊跑了,没熊掌吃了。”
李敢指着不远处的那头早就死掉的野猪道:“没有熊掌就不吃了,那里有一头猪,足够我们兄弟吃的。”
说着话,就跳下战马,来到野猪边上,扛着整头猪随云琅霍去病,曹襄向营地走去。
猎场距离营地足足有两里地,经过狩猎台的时候,四人齐齐的停下了脚步,在那个方向,陛下万寿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很明显,这是刘彻正在屠戮那些匈奴奴隶……
“我舅舅的箭法很好,投矛之术也堪称一流,射杀几个对他没有威胁的匈奴奴隶,还不成问题。”
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很有气势的一句话被曹襄说的无精打采的。
“走吧,肚子早就饿了。”
霍去病率先迈开步子,离开了这个杀戮场。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皇帝的一场政治活动,通过杀戮匈奴奴隶来告诉满朝文武,大汉与匈奴绝对没有休战的可能,两者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同时利用这一次的杀戮告诉满朝文武,皇帝并没有高看归降的匈奴人一眼。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旦时机成熟,漯阴侯一干匈奴降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回到营地,当利,李氏,刘氏,宋乔带着苏稚,以及一群娃娃来迎接狩猎的英雄凯旋而归。
当利发现这四位带回来的战利品并不多,而且来的明显太早了一些。
又发现四人的神色不对,很乖巧的没有询问原因,依旧以凯旋之礼迎接了四位侯爷。
“没有熊掌……”
霍光有些失望,毕竟师傅跟哥哥答应带狗熊回来的。
“别嫌弃,你师傅今天差点就喂了狗熊,蜜汁熊掌就不要想了,让厨娘过来,就这些东西,看着做。”
“发生了什么事情?”霍光问熊掌的事情,就是想拉着师傅问原因。
“韩嫣知道吧?”
“知道,喜欢陪陛下睡觉的那个男人。”
“没错,就是他,今日的这场狩猎是韩嫣安排的,他安排了一个很特殊的场面。”
“什么场面?”
“将匈奴奴隶与野兽混为一体,然后从山里驱赶出来,供陛下以及群臣射杀取乐。”
“这不符合孔仲尼主张的仁,董仲舒这些人应该会反对吧?”
云琅笑道:“不会,在董仲舒等人的眼中,匈奴人与野兽并无二致。他们的仁是要分对象给予的。仁人之心是一个非常高贵的品质,董仲舒这些人不会把这种高贵的品质,分享给匈奴人的。”
第一一零章 太过份了
云琅想用食物转移霍去病的注意力。
因此,不仅仅是厨娘,就云琅自己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弄出来了一桌让云琅比较满意的菜式。
他只希望霍去病能够享受口腹之欲的同时,眼中迷茫乃至失落的气息能够减少一些。
兄弟四人中,只有霍去病是一个很直接的人,他甚至不会掩饰自己对皇帝的失望……
匈奴远遁,天下群雄束手,万里江山终于变成刘彻眼前的一幅画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才是世界的主人,把这个世界当成了自己的玩物。
比放纵匈奴人更可怕的后果就是不把匈奴当人看。
因为浑邪王的投降,河西的匈奴人,除过一部分长途跋涉去追随单于的河西匈奴人之外,其余的匈奴人如今都慢慢的进入了大汉境内。
浑邪王投降大汉这件事,霍去病相信他是真诚的,因为,除过大汉他再也无路可走了。
可是,匈奴人并非大汉一般的世俗国家,皇帝的政令可以直达每一个百姓的眼前。
匈奴人更多的是一个以部落联盟形式用武力捏合在一起的集合体。
莫说浑邪王,即便是大单于伊秩斜也没有办法对所有匈奴武士做到如臂使指。
匈奴人野性难驯,他们是天生的自由者,大汉国严厉的律法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难以忍受的桎梏。
爆发,或许就是明天的事情。
对一个曾经对别人粗暴习惯了的人,用更加粗暴的法子对付他,反抗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霍去病认为,战死在草原上的匈奴人才是最好的匈奴人,来到大汉内地,并且与善良的大汉百姓居住在一起,一起生活,无疑是在将狼关进羊圈里。
“高过车轮的匈奴人都该处死。”霍去病从嘴里拽出一根肉排骨头,丢在地上对云琅道。
云琅点点头道:“下一次你跟匈奴人作战的时候,这样做好了,反正你是主帅。”
“战场上我说了算,可是这里,我说了不算。”
“那就尽量少说话,免得连最后一点说了算的权力都没了。”
“难道你要眼看着惨剧发生吗?”
云琅皱眉道:“惨剧还没有发生,也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发生,陛下正普天同庆呢。多说一句话,搅扰了他的好心情,匈奴人会不会好过我不知道,反正你是一定会倒霉的。你倒霉,就预示着我们兄弟四个会一起倒霉。事情的利弊都告诉你了,你选择好了,只要你决定要干的事情,我们兄弟都会帮你。知道不,阿襄已经考虑过亲自种地的事情了。”
霍去病伸长了脖子瞅着坐在空地上欢天喜地的一起吃饭的四家人,瞅着孩子们欢快的在草地上相互追逐嬉戏,看着妇人们在空地上踢毽子……
摇摇头道:“总得有人去干,我说了,总不至于被陛下砍头就是了。”
说完话,似乎放下了心事,又大碗酒,大口肉的干了起来。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在座的四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云琅点点头,端起酒碗邀请兄弟们一起喝一碗。
然后就放下酒碗道:“再等两天,给我们一个准备的时间,将来恢复起来也容易一些。”
霍去病又喝了一口酒道:“这一次我自己来,你们莫要跟着,也不要跟风,给陛下收拾你们的机会。”
曹襄喝了口酒道:“总归是为了大汉好,只要大汉好,我曹氏就会好,眼前的一点损失算不得什么。总是提心吊胆的不像话,也不舒服,还不如捅破了看看最后的后果。”
李敢笑道:“最多我们兄弟再次去边荒就是了。”
云琅可没有他们两个这样乐观,云氏、曹氏、霍氏、李氏在皇帝眼中早就是一体的。
只要霍去病发难,他就会认为这是他们四个人的主意,打板子的时候不可能只打霍去病,四个人一个都不会少。
就在四家人吃的高兴地时候,就听黄门敲着锣走过来,边走边喊:“陛下猎杀猛虎一头,巨熊一头,麋鹿三只,阵斩奴贼三十有二。”
不论霍去病如何想,此时面对皇帝夸功,四个人也只好齐齐的站起来啊,在礼官的指导下,齐声为皇帝贺。
夸功的宦官顿时就扯着嗓子吼叫道:“冠军侯霍为陛下贺,平阳侯曹为陛下贺,永安侯云为陛下贺,武都侯李为陛下贺……”
声音一层层的被宦官们接力送到了狩猎台,继而响彻山谷。
霍去病坐下来,端起酒碗,手颤抖的厉害,只听咔吧一声响,酒碗生生的被他掰碎了。
他平静的放下仅存的碗底,擦拭干净手上的酒渍对云琅道:“叫不醒了。”
云琅笑道:“世上哪有总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情啊。”
皇帝在狩猎之余,也要大宴宾客的。
只不过,在狩猎的时候,是以猎物的多少来论座次的,像霍去病,曹襄,云琅,李敢这种的猎手,收获的猎物只够自家食用的,自然就没有资格坐在狩猎台上,面对满坑满谷的人、兽尸体开怀畅饮。
没人怀疑冠军侯的战力,更没人怀疑冠军侯的胆量,因此,狩猎台上看不见霍去病,刘彻非常的意外。
说起来,皇帝对霍去病,云琅,曹襄,李敢还是看中的,特意从自己的猎物里面挑选了一头巨熊算在了霍去病四人组的头上。
因此,在这四人已经酒足饭饱的时候,有宦官奉皇帝之命邀请四人去狩猎台上赴宴。
一碗温热的鹿血下肚,刘彻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敞开大氅坐在最上首,端起酒樽邀饮。
坐在最外围的霍去病见场中的歌舞已经结束,就昂然起身从侍卫手里取过一根大戟,站在场子中间朝皇帝施礼道:“蒙陛下厚赐,微臣无以为报,只能舞戟为陛下助兴。”
刘彻大笑道:“爱卿武勇,天下扬名,朕久不得见,正好一观。”
沉重的大戟在霍去病手上翻滚一下,就听霍去病再次施礼道:“微臣学的是杀人技,若无对手,会非常难看。”
刘彻的坐姿微微前倾笑道:“朕的座下皆为猛士,不知爱卿准备挑选谁作为对舞之人。”
听霍去病跟皇帝如此对答,公孙敖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场上众人,似乎只有自己一人跟霍去病非常的不对付。
就在公孙敖咬牙切齿的时候,他却发现,霍去病单手抓着大戟,将大戟举得笔直,直直的指向韩嫣。
韩嫣自幼弓马娴熟,这一点刘彻是知道的,霍去病这样挑战也不算过分。
正准备同意的时候,就听韩嫣离开座位跪倒在皇帝面前道:“其奏陛下,狩猎之时,霍去病几次三番欲置臣于死地,奸计不成,现在又想借演武之名对臣行刺杀之能,还请陛下明鉴。”
曹襄站起来冷冷的道:“冠军侯何等傲骨,在座的岂会不知,若去病真的要杀你,你这时候早就死了,哪里会给你留下在陛下面前颠倒是非的机会。如果自认是男儿,现在就拿上大戟上,如果自知不敌,跪下来喊去病三声耶耶,也算你过关,就这件事,还真的没打算要你的性命。”
曹襄的一番话说得又毒又绝。
论人品,霍去病唯一的缺点就是骄傲了一些,身为无敌猛将,骄傲一些也是年轻人的正常模样,因此,朝中大臣虽然嫉妒霍去病飞黄腾达,却没人质疑他的人品。
至于韩嫣……
丞相李蔡皱眉道:“一场演武而已,中大夫害怕什么?冠军侯勇猛之名传扬天下,败于他手也是虽败犹荣。若是你真的害怕与冠军侯对战,老夫虽然年迈,也勉强能拿的住大戟,替你与冠军侯一战就是了。”
韩嫣并不理会李蔡咄咄逼人的话语,见皇帝没有拒绝的意思,就从侍卫手里取过一柄大戟,遥指霍去病道:“你我不死不休。”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