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无兄弟,不远征(三)


  面对三百多气势汹汹且手持木棒的大汉,云琅调转马头就走。
  直到这些人骑马从身边掠过,正准备迎战的曹襄这才清醒过来,对身边手持木棒的霍去病道:“呀,他们去追阿琅了。”
  早就看到这一幕的霍去病轻轻地磕一下马肚子,乌骓马就昂嘶一声紧紧的追了下去。
  乌骓马迅捷无比,紧追几步就已经追到了公孙敖队伍的尾巴上,刚要抡起棒子将最后面这个武士砸下马,却发现这个瘦弱的武士冲着他诡异的一笑,一抖手,一张渔网就铺天盖地般的笼罩了下来。
  霍去病大怒,用足了力气将手里的木棒向着渔网笼罩过来的方向丢了出去。
  自己不退反进,探出手就要抓那个瘦弱的武士。
  眼看着渔网被木棒带偏,瘦弱武士大叫一声,就从马背上滑下去了,双腿扣住战马肚子,堪堪避开霍去病的魔爪。
  然而,他太低估霍去病了,能打仗的不仅仅是霍去病,像乌骓马这种久经征战的坐骑,早就不是普通坐骑能比的,在两马交错的时候,张开大嘴就狠狠地啃在瘦弱武士的战马脖子上,大脑袋猛地向外用力一扯,那匹可怜的战马的前蹄顿时就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子,霍去病狞笑一声,一把扣住瘦弱武士的脚腕子,猛地向半空抡去。
  瘦弱武士惨叫一声,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飞行了一丈多远,最终重重的掉在地上,一口血喷出来,眼看就受了重伤。
  赵破奴的马速不如霍去病,他的骑术却不是霍去病能比拟的,操控着战马在武士群中乱窜,不时地冲着伏鞍逃跑的云琅大喊:“阿琅莫要惊慌,某家来也!”
  云琅哪里有回头观望的功夫,一只独眼的公孙敖正凶神恶煞一般的追赶他,刘二才迎上去不到两个呼吸,就被公孙敖的木棒一棒子敲在脑袋上,血流满面,只知道大喊“侯爷快跑!”
  好在公孙敖知道斗殴不能出人命,第二棒子让过刘二的脑袋,重重的砸在刘二的肩背上,趁着刘二手足无措的时候,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踹落马下。
  云氏的家将也都是战场上的豪雄,尽管武艺精湛,可是,遇到公孙敖这种沙场猛将,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眨眼功夫,云琅身边的家将一个都不剩。
  单挑身后这一群人?这事云琅从来都没有想过,霍去病遇到这种状况应该很开心,他不是霍去病那个二百五,这时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来的时候云琅就知道最倒霉的一定是他。
  这世上坑公孙敖最狠的人根本就不是霍去病,更不是曹襄,李敢他们跟公孙敖几乎算是无冤无仇。
  只有他,才是公孙敖最恨的人。
  自从云琅当着皇帝的面杀了公孙进之后,害得公孙氏被皇帝压制了三年,就这一条,云氏与公孙氏就是死敌。
  而云琅又是几兄弟里面专门负责出主意的那个,只要把云琅打残了,那几兄弟的威胁就能减少一半。
  云琅当然有这个觉悟,一片狂奔,一边不停地打口哨,这个时候,还是自家的老虎大王兄弟最靠谱。
  战马很快就跑进了上林苑的丘陵地带,对这一片地形云琅非常的熟悉,这里是羽林军昔日训练的地方,只可惜,当过羽林军统领的公孙敖对这里的地形同样的熟悉。
  眼见云琅进了丘陵,公孙敖狞笑一声,随意的挥挥手,就有一群跟着他的旧日羽林军就分散开来,一头撞进了丘陵地带。
  公孙敖回头瞅瞅被被自家兄弟死死拖住的霍去病,李敢,赵破奴一群人,放缓了马蹄,瞅着绵延起伏的丘陵大吼道:“云琅,纳命来!”
  云琅听见了公孙敖的怒吼,却不惊慌,娴熟的控制着游春马在丘陵间奔驰。
  铁壁弩没了,他怀里还有一架巴掌大小巧的弩弓,这只弩弓堪称云氏数年来在铁器工艺上的最大成果,这支弩弓并不发射弩箭,用的却是陶瓷弹丸。
  最妙的是因为体积小,一只手就能掌控的过来,而且弩弓上的弹丸还可以通过下面的弹簧自动填装。
  只是每三发之后就要重新上弦。
  整支弩弓都由最好的精钢制成,尤其是双翅更是大汉仅有的弹簧钢制成。
  只可惜云琅想要找的锰矿,在大汉实在是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这一点含有锰元素的弹簧钢,还是云琅融化了得自始皇陵的一柄短剑,才有目前这柄弹簧钢。(如果有兄弟质疑此事,参见兵马俑中发掘到的那柄被压弯不知道多少年,去掉重物之后又恢复原状的宝剑)
  游春马越过小松林之后,云琅就果断的跳下了战马,后面的路途战马过不去。
  又打了一声响亮的唿哨,给老虎大王定位之后,云琅就果断的钻进了密不透风的荆棘林。
  刚刚钻进去,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武士看见了云琅钻了半截的身子,大笑一声就驱马狂奔,不等战马停下,就矫健的从站马背上跳下来,狞笑道:“云侯,你束手就擒把,俺老裴也不为难你,免得伤了颜面。”
  云琅坐在荆棘林里,抬手就举起了弩弓,一句废话都不说,只听咔嗒一声响,鸽子蛋大小的陶弹就在那人的额头炸裂,碎屑纷飞。
  武士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云琅转过头,继续向荆棘林里爬,他并不担心那个武士会死,之所以用陶弹而不是杀伤力更大的铁弹,目的就不在杀人,这东西不过是云琅的防身利器而已。
  无论如何,那个武士的脑袋还是腰疼几个月的,脑震荡没有那么容易治好。
  云琅刚刚离开,一群武士就蜂拥而至,一个武士见到了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老裴,惊叫一声跳下战马,首先探了探老裴的呼吸,见他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就对坐在马上的公孙敖道:“昏过去了。”
  又瞅瞅老裴额头上的大青包对公孙敖道:“是被石头打昏的,没用军器!”
  公孙敖瞅着那道明显的爬痕,呲着一嘴的大白牙笑道:“多年不见,当年的小兔崽子已经成精了,居然能用石头把老裴撂翻,兄弟们小心些,骑都尉的小兔崽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老夫当年就知道!”
  一个彪形大汉抽出腰间的宝剑从荆棘林里劈砍出一条通道,听公孙敖这样讲,不服气的道:“他们运气好,碰到的全是孬种,如果把他们放在北线,会被伊秩斜打出屎来。”
  另一个跟进的武士怒道:“老张,你说我们强大,某家没意见,可是,你也不要小觑了骑都尉,人家在白登山可是跟伊秩斜正面交锋过的,虽说死伤惨重,却也没有丢我大汉的颜面,这一次我们就是看不惯他们趾高气扬的模样才跟过来的。至于说到血仇,还算不上!你看看后面,三百多精锐兄弟抵挡人家两百人现在已经快要拦不住了,就说明咱们是好汉,人家也不赖!”
  公孙敖皱眉道:“老薛,现在不是灭自家威风的时候,捉住云琅之后,我们拿云琅去找霍去病问罪才是正事!”
  十余人拴好了战马,走了一半的老薛回头看一眼焦躁不安的战马,问公孙敖:“这里不会有猛兽吧?”
  公孙敖拍拍肚皮道:“以前有,还有很多,不过全部进了老夫的肚皮!”
  老薛冲着公孙敖挑挑大拇指就沿着劈砍出来的小路,快速进入荆棘林。
  都是久经征战的杀才,一个个杀气肆溢,才进了荆棘林,林子里栖息的小兽就惊惶奔走,歇息在松林里的鸟雀更是轰然而起,逃离了这片危险之地。


第一三零章 无兄弟,不远征(四)
  眼看着公孙敖追逐云琅而去,霍去病怒不可遏,他知晓武功并非云琅所长。
  如果被公孙敖捉住,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一顿羞辱却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在近乎公平的条件下,即便是被公孙敖羞辱了,也只能吞下这枚苦果。
  说起来,还是他太轻视公孙敖了,以为这个老贼会有一点血性与自己硬拼,没想到这个老贼却看中了最弱的云琅这一边,让他一时措手不及。
  乌骓马在人群中来回冲撞,却不得脱,站在他对面的无一不是军中好手,面对霍去病这样的猛将,知晓该如何对付,这是来之前就已经商议好的。
  因此,近处的武士就用长木棍来抵住霍去病,远处的同伴就用渔网,绊马索,绳套不断地袭击霍去病,只要霍去病稍有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他们有机可乘。
  公孙敖带来的人远比骑都尉的人要多,放眼整个战场,李敢,谢宁遭遇了同样的群殴,赵破奴仗着骑术精湛,在人群中左突右冲,也总是被人家有计划地阵型给拦回来。
  只有曹襄挥舞木棒在人群中纵横捭阖勇不可当!木棒所指前路畅通。
  霍去病见状,怒吼一声,乌骓马不进反退,怪异的退出战团,其余正在厮杀的骑都尉将士听到主将怒吼,也在同一时间退出战团,迅速的在霍去病身后列阵,他们也看的清楚,如此胡乱殴打成一团,想想要冲破对手的阻拦很难。
  倒是曹襄杀透重围,拍一下战马,扬长而去。
  云琅觉得自己的肺就像一个烂风箱,每喘息一下,胸口就火辣辣的疼。
  许久没有训练了,这具身体已经不堪这样的重负了。
  不远处有一棵黄桷树,这棵树枝叶繁茂,枝干遒劲,立在山脚处如同一张浓绿的大伞。
  云琅对这棵树并不陌生,以前骑都尉在霍去病玩命操练的时候,他曾经在这棵树上待过一天一夜,浓密的枝叶帮他遮蔽了雨水,如今看起来格外的亲近。
  云琅继续向前,路过黄桷树的时候却毫不停留,一头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才钻进去,就看见身后的密林里钻出来十二个人,出了密林,一个武士稍微探查一下周围的环境,十二个人就分散开来,呈散兵线搜索前进。
  一两个人,云琅自忖可以偷袭一下,这么多人,只要被发现了,就是被活捉的下场。
  于是,云琅就蛇一般的在草丛中爬行。
  刚刚滑进小溪,就听见背后有大喊大叫的声音,毫无疑问,这些混蛋发现了他的痕迹。
  云琅趟过小溪,拔腿就跑。
  他听得很清楚,公孙敖的大笑声似乎就在他的背后,左右两边还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明显是在包抄。
  云琅纵身一跃,从一个断崖上跳下来,关中平原上的山包大多为土包,地面松软,云琅在地上翻滚一下消掉力道,就直奔自己预设的捉迷藏地点。
  松林是一个很好的伏击点,面前的这片松林四通八达,里面满是猎人,农夫踩出来的小路,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人,就不是公孙敖这十二个人能办到的。
  一个武士敏捷的爬上那棵高大的黄桷树,站在一根粗大的横枝上,准备拨开枝叶瞭望,附近就数这棵树高大,只要云琅还没有跑远,在树上瞭望,云琅就会无所遁形。
  武士拨开树枝,立刻就僵住了……
  在树枝的那一头,一个巨大的老虎脑袋露了出来,淡黄色的眼珠子满是凶残的神色,武士大惊,身体快速的跃起,想要跳到另外一个横枝上,一只巨大的爪子狠狠地拍了下来,正好拍在他多肉的臀部,四根锋利的爪子,仅仅是一个接触,就把他的屁股抓的稀烂。
  武士的身体被老虎凌空拍了一个筋斗,转着圈的从树干上掉了下去,身体在树枝上左右冲撞,最后摔倒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全身稀烂,如同一个破布娃娃。
  武士知晓自己的骨头断了不少,在生死关头,一边呼救,一边努力的向外爬。
  只见老虎在树干上灵巧的跳跃几下,就下了黄桷树,来到绝望的武士身边,探出前爪,在汩汩冒血的武士屁股上按了一按,血流的更多了。
  老虎强忍着要舔舐一下那些血的欲望,口水不由自主的哗哗往下淌。
  坚强的武士看到这一幕,绝望的大吼一声,就昏厥过去了。
  听到有人来了,老虎就跳上那个武士的身体,胡乱踩踏两下,然后在地上留下几枚清晰地老虎爪印,就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旁边的荒草,很快就与荒草混为一体。
  一个小小的蒙面少年出现在老虎的身边,将一条黑布巾子挂在老虎耳朵上,然后拍拍老虎的嘴巴,一人一虎就把身子趴低,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两个大汉快步走过来,一眼就看到那个破破烂烂的武士,其中一个惊叫一声道:“老刘!”
  另一个却手持木棒警惕的瞅着四周,防范未知的危险。
  看护同伴的武士仔细检查了同伴的身体,发现他的外伤很严重,性命却是无碍的。
  巡梭四周的武士检查了地面上的老虎爪印,瞅瞅前面大片的荒草丛皱眉道:“老刘遇到大虫了。”
  看护同伴的武士已经帮同伴包扎完毕,随意的往身上一丢,对另外一个武士道:“老张,你留在此地,我送他回去。”
  说完就匆匆的沿着来路走了,他很担心自己的兄弟会流血而死。
  剩下的一个武士并没有因为同伴遭遇了老虎而感到担心,老虎不是没有见过,那东西见了人,其实比人更加的恐惧,老刘一定是激怒了老虎才有这样的遭遇。
  这一带原本就是以前的皇家鹿苑,是陛下狩猎的地方,出现猛兽并不稀奇。
  公孙敖说他已经杀光了这里的猛兽,也不想想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上林苑的,莫说已经过去三年了,就算是过去了三个月,这里依旧会变成虎豹横行的地方。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老张握紧了木棒,死死的盯着草丛,面对面之下,老张并不担心面前出现一头老虎,比这更加凶险的场面他也经历过。
  草丛里并没有老虎出来,站起来的是一个小小的蒙面少年,只看这孩子的衣着,老张就知道这该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茧绸制作的春衫,大小合身,脚上套着一双鹿皮靴子,腰上还有一枚青色玉佩,如果手里不拿木棍,拿着一本书的话,该是一个漂亮的读书郎。
  面对老虎跟面对少年郎自然是不同的,老张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模样,瞅着眼前的蒙面少年郎打趣道:“某家莫非是遇见了剪径的强盗?”
  蒙面少年点头道:“正是,快快束手就擒!”
  老张被这孩子逗乐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将木棒插在旁边的泥土里,双手扶着膝盖道:“你是谁家的小郎?”
  蒙面少年见老张笑的猥琐,艰难的转过头,他还不想看到老虎大王凶残的一面。
  老张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猛士,虽然被蒙面少年吸引了一部分精力,大部分的注意力依旧在关注四方,只觉得身后风起,知道被人偷袭了,冷冷一笑,身子向一边躲闪,就在这一刻,他已经决定不放过这个蒙面少年,一定要他知道偷袭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只可惜,偷袭他的并不是一个人,等他向后看的时候,这才发现一头庞大的毛色斑斓的蒙面老虎正张开四肢泰山压顶一般的冲他扑了过来。
  五百斤重的老虎,再加张开的四肢,控制范围几乎达到了五尺,闪开三尺的老张如何能够避开。
  他咆哮一声张开双臂,脚下用力,迎着老虎就仆了过去,这是他唯一的求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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