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大明法纪司
作者:青橘白衫|发布时间:2024-06-28 23:29:42|字数:36540
潘晟致士和方逢时入阁,带来的影响绝对是深远的,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意识到大佬老了,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这会造成很多人心浮气躁,同时也会让很多人开始奔走。
不过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弄,也没办法阻止,是不是人之常情就不说了,关键是你也不知道谁在奔走,或者大家都在奔走。
当然了,事情表面上还是沉默了下去,好像过去了一样。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申时行,放下手中的条陈,笑着说道:“这就是内阁拟定的俸禄条陈?”
申时行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是,这是内阁根据京城的物价,以及顺天府周边的物价拟定的京官和顺天府官员俸禄,北直隶的其他地方也在加紧进行中。”
“再过一些日子,北直隶的官员俸禄大概也就能够完成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在条陈上,内阁将京官俸禄和顺天府其他的官员的俸禄做了切割,但是差距并不是很大。衙门在京城里面的,俸禄就和京城的官员一样。
一品官员的俸禄是每个月一百石,每年一千两百石,比之前涨了二百石。粮食不是关键,关键是后面的银子,一品京官的俸银为每个月九十两。
从一品每个月禄米九十五石,俸银八十五两。
后面也基本上是按照这个数额递减下去的,正二品八十两,从二品七十五两,正三品七十两,到了正七品,每个月的俸银为三十两,每个月的禄米为三十石。
比起原来,这是真的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尤其是俸银。
原来俸银基本上别指望,各种抵扣和宝钞糊弄你。
朱翊钧伸手敲打着奏折,玩味的看着申时行,事实上他看的出来,这份条陈里面全都是水份,申时行或者说内阁是准备让自己挤水份的。
可是朱翊钧还真就不准备挤这个水份,这个收入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高收入了。
即便是在京城的七品官,每个月的俸禄也足够他们活的好好的了。只不过想要去什么秦楼楚馆,玩什么诗韵唱酬是没戏了,可是官员也不允许干这些。
“行,就按照内阁所奏行事吧!”朱翊钧笑着将条陈放到了一边,然后开口说道。
听了朱翊钧的话,申时行都是一愣,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吗?心里面有些失神,都不砍砍价吗?大臣们早就习惯了皇帝大折扣,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怎么了?爱卿绝对的不合适吗?”看到申时行的样子,朱翊钧顿时来了恶趣味了,直接笑着问道。
申时行这才回过神来,暗叹自己养气功夫不够,连忙说道:“合适,合适,当然合适了!如此臣就告退了,回去就行文户部和吏部,下个月开始京官就按照这个标准发放俸禄了。”
点了点头,朱翊钧笑着说道:“好,爱卿且去!”
等到申时行走了,朱翊钧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伸手敲打着桌面,朱翊钧开口对张鲸说道:“王篆和王家屏来了没有?”
这两个人一个左都御史,一个右都御史,是朱翊钧新任命的。这个时候到了两个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俸禄已经发现去了,而且很丰厚,拿着朕的钱,那就该给朕干活,在玩贪污腐化的那一套,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
官员涨了俸禄,朱翊钧是不准备从国库出这这笔钱的,自己该开始打贪腐了。
以前没这么干,那是没办法,现在到了打贪腐的时候了,给你们涨了工资,你们在贪污可就没理由的。当然了,打贪腐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为了将来的商税做准备。
打了贪腐,基本上就打断了官商勾结,减少商人的开销,然后好收税。
打贪腐,自己占了大义,这一次谁都不用顾忌,也谁的面子都不用看。朱翊钧现在彻底理解了为什么文官喜欢站在大义的角度去指着别人了,这感觉太爽了。
当然了,这也导致了文官没大义也要找大义的行为,正是有大义要上,没大义创造大义也要上。
虽然这个时代都是官商,做官的家里面经商,这种事情没法管,后世都没法管。总不能一个人当官,叔伯二大爷都不让经商了,没有这个道理。
异地为官,加上严打贪腐,能够很大程度上遏制这种情况的出现。
做这种事情最好的就是东厂和内厂,但是朱翊钧不准备用他们,一用他们肯定就会闹出新的矛盾,这是不合适的。用文官就好了,同一个阵营,你们闹腾去吧!
张鲸不知道自己家的皇爷在想什么,不过听到皇爷的问题,连忙开口说道:“两位大人已经在外面的等候了。”
“让他们进来吧!”朱翊钧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
时间不长,在张鲸的带领下,王家屏和王篆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比起王篆,王家屏可就要年轻多了,他今年刚过五十岁。因为调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脸上皱纹都没有。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非常的有气质。
朱翊钧对王家屏还是很看重的,因为这个人不贪,当然了,这和王家屏的家庭也有关系,家里有钱。
这个人有一股“直”的劲头,基本上无所畏惧,是一个敢刚正面的人,这也是朱翊钧用他的原因。王家屏在任史官编修《世宗实录》时,不畏权贵,秉笔直书。
当时首辅大学士高拱之兄高捷任操江都御史时,曾用国库钱向严嵩的党羽赵文华行贿,被记入史书。
为此,高拱曾多次暗示王家屏笔下留情,文过饰非,均遭拒绝,同行以“良史”称之。
在高拱当政之时干这样的事情,可见王家屏的“直”,当然了,这里面或许有博名的成分,可是这就不容易了。在那个时候,几个人敢忤逆高拱的。
加上后来的调查,朱翊钧便觉的他是合适的人。
摆手示意二人免礼,然后朱翊钧便笑着说道:“调任都察院也有些时日了,两位爱卿可熟悉了?”
事实上朱翊钧这话等于白问,大明朝最复杂的衙门,被伸手最多的衙门,势力最错综复杂的衙门,肯定是都察院。从地方到京城,没人不想掺一脚。
同年同窗,乡党老师,乱七八糟的关系一大堆,清流最擅长这个了。
不然后来东林党也不会占据整个清流系统了,人家玩的就是同乡同年加同窗。
这两个人别说这么短的时间了,就是泡在里面一年,估计也理不顺都察院里面的线头,看不清水有多深。朱翊钧也没兴趣去理线头,去看它有多深。
来到大明这么多年,搞了这么多的事情,朱翊钧早就明白了,遇到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就是绕开它,然后另起炉灶,等到时机成熟,以新的取代旧的,废除了它。
王篆被朱翊钧问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说熟悉了吧,违心,说不熟悉吧,显得无能。
“臣才疏学浅,到都察院也时日尚短,人尚且认不全,何谈熟悉都察院。”王家屏倒是没有挖王篆的顾忌,直接开口说道:“如果想把都察院上下理顺,做到成竹在胸,臣觉得最少一年时间。”
朱翊钧看了一眼王家屏,你还真是实话实说啊!
王家屏这个人其实是有些清高的,这也使得他的仕途并不顺利。
历史上万历元年至十年张居正任首辅,煊赫一时,群臣竭尽阿谀奉迎。张居正患病期间,朝内大臣为表关切和忠诚,都于祠庙间奔走祷祈,王家屏不屑参加。
张去世后不到两年,群臣就发泄积怨,倒张浪潮渐高。万历帝先褫夺了张三个儿子的官职,取消张本人生前所得太师头衔,后又加“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钳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之罪,公布天下。
此时,王家屏却给侍御任正字写信,为张家后代解脱。其不趋炎附势、秉公处事、胸怀坦荡可见一斑。
原本朱翊钧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见到王家屏的做派,倒是笑了,这个人有点意思。加上自己想让他做的事情,这个性格倒也合适,至于能不能做得好,那就要看以后了。
“爱卿所言有理!”朱翊钧笑着看着王家屏,然后开口说道。
“朕准备在都察院建立一个新的衙署,名曰‘大明官员法纪司’,专司调查官员贪污腐败,违法乱纪。”说到这里,朱翊钧笑着看向了王家屏。
两个人一听这话,心里面都是一震,皇上这是要干嘛?
以前干这些事情的那都是东厂和锦衣卫,但是大多数大臣都觉得这是迫害,可是现在要用都察院了?要知道都察院一项都是风闻奏事,从来没有调查权和抓捕权的。
“朕会给你法纪司充分的权力,调查权和抓捕权全都有。”
“只不过定罪和审判权却不归都察院,而归大理寺。”
两个听了后面的补充,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说定罪权和审判权,单单是调查权和抓捕权,这个就了不得啊!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两个人想不明白。
事实上朱翊钧只是想建立一个纪委,然后“双规”一些人。
第二百零一章 查
朱翊钧见到两个人如此模样,笑着说道:“朕准备让王家屏爱卿掌法纪司事,严查官员贪腐问题。”
虽然是让王家屏掌法纪司事,可是下面办事的人,朱翊钧准备在调一批内厂的人过去。风闻奏事是靠不住的,文官之中又没有一个像样的监督机构。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是做这个的,可是他们更多贯彻的是皇帝的旨意,是皇帝对抗文官的武器,他们的立场就是歪的。以不正确的制度是做不出来正确的事情的,这一点朱翊钧很清楚。
事实上在锦衣卫堕落了之后,朱翊钧已经不太想用他们了,打破旧有的,建立全新的才是王道。旧有的无论怎么修改,它从根本制度上就是烂的。
刮骨疗毒不如直接换一个新的骨头,事实上废除锦衣卫已经在朱翊钧的计划之内了。
等到法纪司铺开,辅以内厂,锦衣卫基本上也没什么大用了。在渡过这特殊阶段之后,内厂的职责也要转变,朱翊钧对内厂的定位是国安。
法纪司是纪委,刑事司法的建立也要进行,只不过那个要放在后面了。
朱翊钧也不是没想过开创一套全新的制度,只不过以他的才智和这个时代的思维,难度太大,还不如想办法将后世的机构与这一世的融合。
那可是无数仁人志士的智慧结晶,相辅相成才可以。
王篆和王家屏一头雾水的离开了皇宫,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因为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了。法纪司,这个衙门让王篆和王家屏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东厂和锦衣卫。
在远一点则是青史留名的那些酷吏,他们掀起了无数的大案,砍了无数的人头。
回到都察院,两个人还没喘口气,下面的人就来报了,都察院有新人来报道。
王篆和王家屏都是一愣,有新人来?没听说最近有新人过来啊!不过对方点名要见自己两个人,拿着的还是内阁的行文,那就不能不见了。
时间不长,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王篆和王家屏,来人笑着拱手道:“下官齐斐见过两位大人!”
两个人都没说话,而是上下打量这个齐斐,这个人很面生,根本就没见过。不过两个都没有动声色,王篆直接开口说道:“免礼吧!”
齐斐站起身子,恭敬的道:“这是下官的行文,请两位大人过目。”说着齐斐就把一份条陈承给了王篆。
王篆在看齐斐文书的时候,王家屏则是在打量着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齐斐。看他身上穿着的官服五品文官的官服,但是看他的动作,身上的斯文气可不多。
齐斐身上的斯文气当然不多,因为他才穿上文官的官服没多久。
这位齐斐其实就是内厂的人,是原本山东内厂的负责人,也就是齐大。因为山东彻查白莲教的事情有功,他就被安排进了法纪司,成为了法纪司的一员。
齐斐表面上的身份是山东济南人,万历八年进士。
只不过中了进士之后,齐斐就回家去守丧了,然后就一直没有被任用,事实上这也是内务府的安排。齐斐也是内务府之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进士。
皇帝帮人作弊考进士,难度其实并不大,毕竟皇帝提前知道考题是很正常的,可是朱翊钧不能那么干。
内厂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加之日常训练也很少,想考上很困难。齐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被任命为内厂在山东的负责人。
在山东立下大功之后,齐斐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转变。
在齐斐给王篆的条陈上,详细的记录了齐斐的资料,很详细,看不出一点破绽。唯一能看出破绽的就是齐斐的启用显的很突兀,而且还直接进入了法纪司。
王篆和王家屏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明白这个人是皇上夹带之中的人,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将手中的条陈递给了王家屏,王篆开口问道:“文书上说你是法纪司员外郎,你可知道这法纪司是做什么的?”
按照大明的官职,司一级的主官是郎中,法纪司也是如此,但是皇上是让王家屏掌管法纪司,显然这是高配,代表着皇上对法纪司的看中。
员外郎虽然是副官,可是在法纪司明显就是办事官。
齐斐倒是准备充足,躬身道:“既然大人询问,那下官就班门弄斧了!”
说完客气话之后,齐斐开始说起了法纪司的作用和目的,从风闻奏事的优缺点开始说起,然后说道法纪司的调查和逮捕权,后面则是说道了员外郎和郎中的责任。
王篆和王家屏默然,他们知道的都不如齐斐详细。
在齐斐讲解了一番之后,王篆和王家屏居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很不好。等到齐斐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面色都很凝重。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法纪司是专司纠察百官的?”王家屏看着齐斐,不动声色的问道。
齐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法纪司的下面的人可以通过风闻来确定官员有不法事,陈奏给郎中,然后由郎中决定是否立案调查,如果立案调查,那就派人手进行取证。”
“一旦确认了这名官员有不法事,那么就可以进行逮捕。”
王家屏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这个法纪司好像有点搞头,比起自己想的可是好太多了。
王篆比王家屏想得多,他在南京就是在都察院干的,他深知这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风闻奏事。这个法纪司显然是皇上不满风闻奏事之权了,权衡着利弊,王篆一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
“为了防止疏漏,法纪司是有密奏权的,如果牵扯的官员职位过高,位置过重,那就需要可以绕过内阁,密奏给陛下。”
齐斐再一次补充了一句,他这些日子就熟悉法纪司的制度了。
王家屏和王篆对视了一眼,心里面明悟,这个法纪司看起来这个齐斐刚像是做主的人。皇上将法纪司放在都察院,看起来更像是借由都察院的名声。
“两位大人,这是关于法纪司的条陈和制度,请两位大人过目。”
齐斐又从怀里面拿出了一本册子,恭敬的递给了两个人。
事实上这本册子齐斐可以早拿出来的,他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册子上面都有。之所以选择不拿出来,主要是为了不被轻视,确立自己在法纪司的地位。
对王篆和王家屏来说,自己是一个外来者,那怕自己是皇帝夹带里面的人,他们也未见得会给面子。有了前面的事情,两个人自然就不敢这么做了。
接过册子,王篆和王家屏对视了一眼,然后对齐斐说道:“本官需要详细的研读一下,没什么事情你就先退下啊!”
“下官告退!”齐斐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齐斐离开,王篆和王家屏像是苦笑,就知道都察院的官没那么好当,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这个法纪司摆明了就是抓官员的,名声肯定臭大街。
不说其他的,一个酷吏的帽子肯定给你戴上,想摘都摘不掉。
不过看皇上这个意思,那就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比起王篆,王家屏倒是无所谓,反正查谁不查谁自己说算,而且很多官员做的也的确非常的过分,查一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先干着看呗!
伴随着俸禄大涨的消息还有另外一条消息,那就是都察院成立了法纪司。
这个消息是下的圣旨,而且是昭告天下,这就是大事件了。圣旨可不是随便下的,尤其是昭告天下这个级别最高的圣旨。在圣旨里面详细的写了法纪司是做什么的,有的人担心,有的人谨慎,有的人则是满不在乎。
虽然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可是法纪司却在快速的筹建,很快就在都察院挂牌成立了。
南京。
徐德原本以为自己的南京之旅会很幸福,江南的士绅也不闹事,整天忙着做买卖,自己这个内厂厂公也没什么其他的任务,到处走走逛逛挺好的。
作为内侍,徐德虽然比起其他人出宫更方便,可是想要到处走走看看,还是不可能的。
现在到了南京,正好休息一下,可是没想到京城很快就来了密旨,徐德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在得知密旨让自己查的事情之后,徐德的心情瞬间就变得阴沉无比。
“公公,崔福带来了!”伺候徐德小太监在徐德的身边,躬身说道。
徐德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然后淡淡地说道:“把人带进来吧!”
时间不长崔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作为南京镇守太监,崔福在南京也算是大人物了,很多人都得给面子,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只不过他的优越感要分地方,在徐德面前是一点都不敢显露的。
作为太监,崔福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很多,自己眼前这位徐公公也不简单。
不说他在司礼监的位置,也不说他的内厂,单单是圣宠,那就不是自己比得了的。在官员之中,或许会比官职比背景,但是在太监之中,比的只有圣宠。
这位徐公公的圣宠,别说自己了,东厂的张公公都要逊色一些。
“见过徐公公!”崔福连忙给徐德行礼,态度非常的恭敬。
徐德点了点头,面对崔福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崔福,咱家找你过来,是有几件事情要问你。”对于崔福,徐德也想玩什么手段,直接单刀直入。
“公公请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崔福连忙陪着笑脸说道。
“你向京城进献了一些东西,其中有福寿膏是不是?”说着徐德眯着眼睛看向了崔福,淡淡地说道。
崔福一愣,心中大喜,难道徐公公也对福寿膏感兴趣?这可是好事情啊!自己距离京城太远了,圣宠不足,如果能够攀上徐德这棵大树,说不定就能调回京城去。
在南京做镇守太监虽好,可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更进一步。
“徐公公也喜欢福寿膏?”崔福脸上带着献媚的笑容说道:“奴婢那里还有一些,回去奴婢就安排人给公公送来。”
“好啊!”徐德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回去给咱家送来,咱家在问你,这福寿膏是哪里弄来的?”
崔福一听这话,心里面就犯了嘀咕,徐德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皇爷喜欢,他想从自己这里拿走?这可不行,这福寿膏自己可是费了大力气弄来的,还指望用它来获得圣宠呢!
“徐公公,你要多少就和奴婢说,何苦要自己去买。”崔福虽然心里面不快,可是脸上却没什么表现,依旧献媚着说道:“奴婢这里有,全都孝敬公公。”
听了崔福这话,徐德就笑了,随即脸上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崔福,你以为咱家是为了抢你的福寿膏?”说到这里,徐德猛地一拍桌子,大声的呵斥道:“崔福,福寿膏乃上瘾的毒药,你居然敢谨献给皇爷,你可知罪?”
崔福一听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徐德你这是要弄死自己啊!
为了抢一个福寿膏,至于的吗?你是大人物,我也不是软柿子啊!
“徐公公,这就有些过分了吧?”看着徐德,崔福淡淡地说道。
“过分?”徐德伸手拿出了朱翊钧的密旨,开口说道:“崔福,这是皇爷的密旨,命咱家彻查福寿膏一案,你觉得是咱家在假传圣旨是不是?”
一见到有密旨,崔福脸色大变,直接就吓摊在了地上。
“公公明察,奴婢不知道那是毒药啊!”一边声泪俱下,崔福一边为自己辩白,他是真的吓怕了,给荒野进献毒药,自己得凌迟啊!
徐德看了一眼崔福,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至于崔福给皇爷进献毒药,徐德是不信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够该吓唬还是得吓唬,毕竟皇爷让自己查清的是福寿膏的来源,根本就没说追究崔福的事情,显然皇爷也不相信崔福会进献毒药。
当然了,崔福也得查,万一这家伙迷了心窍呢?
第二百零二章 进展
瞪了一眼崔福,徐德没好气地说道:“少废话,问你东西怎么来的,咱家告诉你崔福,这一次的案子要是查的清还好,如果查不清,你就得被凌迟。”
崔福一听这话身子都软了,连忙说道:“徐公公,徐公公这是别人送给奴婢的啊!”
“谁送给你的?”徐德看着崔福,再一次大声的喝问道。
崔福这个时候则是脸上的表情一僵,并没有直接说出名字,这让徐德眼睛一咪,看看这里面也有事情啊!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徐德笑着说道:“把赵老蔫给咱家叫进来。”
小太监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崔福则是一脸懵,这是要做什么?
时间不长小太监就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后面的两个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一看就知道是护卫。但是走在前面的这个小老头,看着挺不一般。
说说老头,其实也不老,五十多岁的样子,身上背着一个大箱子,看着像郎中。
小眼睛眯着,脸上带着笑,进来之后也不看崔福,恭敬的徐德行礼道:“赵老蔫见过公公。”
徐德点了点头,放下喝水的茶杯,指了指地上的崔福开口说道:“带下去过一遍,咱家有话要问,你的手段咱家知道,人别给咱家弄死了,其他的随你的便。”
“咱家只有一个要求,下一次咱家问话的时候,需要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老蔫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公公您瞧好吧!”说着对身后的两个人吩咐道:“带下去,咱们好好的伺候一下这位公公。”
崔福这个时候可吓坏了,他也不傻,这是要对自己动刑啊!
太狠了,自己不就是迟疑了一下,连忙向前爬了几步,大声地说道:“公公,我愿意招供啊!我愿意招供啊!”一边说着,一边给徐德磕头。
徐德对于崔福的哀求不为所动,他现在不信崔福了。
敢对自己隐瞒是不可以的,如果崔福刚刚愿意招供,那么自己还能看在大家都是太监的份上放他一马。可是现在不行了,自己要拿到的是实话。
皇爷的密旨措辞可是非常严厉的,连便宜行事的字样都出来了。
自己给皇爷办差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圣旨,最多的是各种限制和要求,无论是对东厂还是自己的内厂,这一点徐德感受的到的。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皇爷的圣旨不但措辞严厉,而且字里行间都透着怒气。
如果这一次的差事出了错,自己的下场估计不会太好。自己的位置虽然看起来稳固,可是想要拿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内厂里面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接替自己。
徐德才不会为了一个崔福浪费时间,第一个缺口打不开后面就更没法弄了。
赵老蔫可不管崔福的挣扎和喊叫,见徐德不说话,直接吩咐道:“把嘴堵上,这大喊大叫的可不好,嗓子喊哑了就没法说话了。”见崔福被身后的两个人给压了下去,赵老蔫笑着给徐德行礼道:“小的告退!”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赵老蔫走了,徐德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原本徐德以为崔福这里不会出问题,问一句他就能说,实在不行也就是吓唬一下的事情,没想到还挺复杂。转头看了一眼小太监,徐德吩咐道:“传令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西以及广东的人。”
“给咱家好好的查查这个福寿膏,咱家需要尽快知道这个福寿膏的所有事情。”
“从哪里生产的,谁生产的,谁倒卖的,倒卖到了哪里,告诉他们,这件事情谁要是不用心,家法处置。谁要是做得好,咱家有重赏。”
小太监连忙答应了一声:“是,公公,奴婢这就传令。”
等到小太监走了,徐德再一次端起了茶杯喝茶,皇爷让查的事情,那就必须查清楚。
命令很快就传出去,江南的内厂顿时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开始探查关于福寿膏的消息。没人不想立功,更没人想受到处罚,内厂这个机构开始全力发动。
一条条消息快速的汇总,风一样的送到了南京城。
当天晚上,徐德再一次见到了崔福,比起上一次,崔福萎靡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身子不住的颤抖,被吓坏了。
徐德看到这一幕,转头看向了赵老蔫,皱着眉头说道:“赵老蔫,你这是给弄傻了?”
赵老蔫连忙说道:“公公,这可不怪小的,小的都没对他动刑,架势刚摆开,这就吓的又拉又尿的,整个人直打摆子,还晕过去好几次。”
看了一眼崔福,徐德忍不住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崔福听到这句骂声,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徐德,这一下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跪着爬过来抱住徐德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说道:“徐公公,饶命啊!我什么都愿意说啊!”
看了一眼崔福,徐德冷笑着说道:“咱家问你,你的福寿膏是何处来的?”
崔福连忙说道:“是何家送给奴婢的,是何家来的。”
徐德一愣,我说何处来的,你就说何家来的?戏弄咱家是不是,刚想翻脸见身边的小太监连连对使眼色,徐德一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这应该是一个姓何的人家。
略微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徐福,徐德这才继续开口问道:“这个何家是和来历?”
崔福这一次可不敢隐瞒了,连忙说道:“回公公,这个何家是江南大户,在很多地方都有买卖铺户,丝绸酒楼什么买卖都做,南京城里面有一家春风楼就是何家的买卖。”
大户吗?
徐德冷笑,大户最好了,不是大户还不值得咱家亲自出手。
“说说你和这个何家的事情吧!”徐德淡淡地说道:“从头开始说起,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否则你的下场肯定会更惨,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过关了。”
“是是!”崔福连连点头,仿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镇守太监这个职位由来已久,最初设立的时候他们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的,主要职责也不是现在这样。镇守太监的全程是镇守监军太监,设立的初衷是为了监视地方的军队。
在各地的镇守太监之中,南京的镇守太监自然是重中之重。
这里是都城,驻军又那么多,虽然魏国公府是世袭的国公,世代镇守南京,但是朝廷对这里的监视一直都是最重的。这也使得南京镇守太监的权责都非常的大,地位尊崇。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方卫所的糜烂,各地方也没什么发生什么造反的事情,镇守太监的职责就发生了改变。
加上皇上与文官斗争的加剧,各地的镇守太监就成了皇权在各地方的延续。除了建军职责以外,也负有监视探查地方的职责,再一次使得镇守太监的权力大增。
这些年国库空虚,皇上的开销也被严重缩减,镇守太监又有了新的职责,为皇帝搜刮宝物和银子。
这个职责的出现,使得镇守太监臭名昭著,毕竟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巧取豪夺,加上中饱私囊,干的坏事就太多了。只不过打着皇帝的旗号地方上惹不起,加上有心之人的巴结,使得他们更加反而飞扬跋扈。
在嘉靖一代,镇守太监的威势大增,他们给嘉靖皇帝收集了无数的宝物,祥瑞和炼丹的玩意进宫无数。
在这里面就有福寿膏,深的嘉靖皇帝的喜爱。
崔福在得知南京有福寿膏之后,怎么可能不上心,他瞬间就来了兴趣,于是就开始寻找售卖福寿膏的商家。由于他是南京镇守太监,巴结他的商人一大堆,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力气。
很快就有人上门给崔福提供了福寿膏,这个人就是何家。
何家提出的条件非常的优厚,不但白给崔福福寿膏,还答应崔福与他们一起售卖福寿膏。通过崔福的手来拓展他们福寿膏的销售渠道,这一次给朱翊钧进贡福寿膏,除了为崔福固宠之外,还要打开销路。
如果皇上喜欢了福寿膏,那必然会在京城传开。
一旦在京城传开,那京城的权贵必然会对福寿膏趋之若鹜,到时候何家必然能够大发其财。现在市面上的福寿膏可是很贵的,一两福寿膏一两金。
这可不是虚构,而是真的,一两福寿膏售价一两黄金。
听到这个价格,徐德嘴角直抽抽,好家伙,这么贵啊!可想而知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少,真是一门好生意,不过徐德也知道,这门生意怕是要做到头了。
看了一眼崔福,徐德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淡笑着说道:“怪不得你不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如果不是被徐德吓坏了,崔福是打死也不会说这些话的,给皇上献宝不是为了讨欢心,而是为了卖货。可是现在他不说也不行了,崔福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要是不说实话,这个徐德非得弄死自己不可。
“咱家问你,那个和你提起福寿膏的人是谁?”徐德低下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崔福。
崔福一愣,他没想到徐德问的居然不是何家,而是问起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他当然不会忘记。略微沉思了一下,崔福便开口说道:“是南京工部侍郎赵廉。”
“奴婢记得是一次宴会上,赵廉拿出了福寿膏,让奴婢尝试一下。”
怜悯的看了一眼崔福,徐德淡淡地说道:“你也用了福寿膏?”
崔福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惧地说道:“用,用了。”
听了这话徐德算是明白了,崔福哪里是被赵老蔫吓得,而是毒瘾犯了。皇爷可是给自己详述了福寿膏的坏处,一旦吸食了之后,很快就会成瘾。
每一次成瘾之后如果不吸食,整个人就会承受前所未有的痛苦,最后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成瘾之后,只要不吸食那就是抓心挠肝的想要吸食,在那种情况下他为了换一点福寿膏会什么都愿意付出。
可以说到了那个地步,整个人就如疯魔了一般。
原本徐德还不太相信,可是看到这一幕,徐德算是信了。
“南京工部侍郎赵廉!”
徐德敲打着桌面,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只是牵扯到商人,或者牵扯到了士绅,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牵扯到在职的官员,这就不好办了。现在徐德要思考的是把这件案子做多大,一旦闹大了,那就是大案了。
自从洪武年间之后,朝廷还没掀起过什么大案子,一旦掀起大案,那事情就麻烦了。
想要抓捕工部尚书赵廉,必然要说出密谋刺杀皇爷的事情,否则你想动南京工部侍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旦这件案子定性了,那就是谋逆大案。
到时候牵扯进去的人,那就是抄家灭族,充军发配都是捡到了。
可是徐德也知道,这些人献媚固宠,借此做生意的心思是有的,可是谋刺皇上,这个心思的怕是没有的。一旦掀起大案,那个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这让徐德陷入了两难,半晌徐德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想了想,徐德觉得自己还是先找到这个赵廉谈一谈吧!
转头看了一眼小太监,徐德开口说道:“去把这个工部侍郎赵廉请来,记住,是请来,千万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公公!”小太监答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的跑了出去。
南京虽然不是北京,但是这里依旧有六部衙门,署理南方半壁江山。南京的六部虽然地位上远不如北京,但是这里却更加的自在,适合养老,也适合积蓄力量。
很多时候朝廷将南京的当做给官员的养老之地,同时也会当做后备官员的培养之地。
赵廉就是一个年轻且有野心的官员,他今年四十六岁,对于一个官员来说,他还很年轻。现在就做了南京的工部侍郎,可以说前途无量,一旦调入京城,那就是立刻能够大展宏图。
第二百零三章 钢铁赵廉
当赵廉见到小太监的时候,微微有些愣神,徐德要找自己去?
对于徐德,南京的官员了解不多,可是赵廉的消息却非常的灵通,他知道徐德是内厂的厂公。比起东厂来,这个内厂有过之无不及,徐德也是大太监。
这样的人得罪不起,敬而远之就最合适了。
没想到他居然找上自己了,想了想,赵廉觉得自己还是得去见一面,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能不得罪人还是别得罪人,毕竟自己正在谋求调往京城。
这些太监成事不足,但是坏事却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小太监见赵廉答应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赵侍郎请!”
看了一眼小太假,赵廉没说话,事实上他虽然决定去见了,但是心里面却依旧非常的不舒服。让自己去见一个太监,这是对自己侮辱和看不起。
一时忍辱负重,早晚有一天自己得找回来。
来到钦差行辕的之后,赵廉看到了崔福,只不过此时的崔福和赵廉印象之中可是天差地别。
在赵廉的印象之中,崔福一项都是一丝不苟,整个人透着一股傲气,同时还有精明。此时的崔福却仿佛被抽掉了脊梁一样,整个人垂头丧气,毫无精气神可言。
徐德见到赵廉走进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赵大人来了?请坐!”
虽然徐德没有起身相迎,态度异常的傲慢,可是赵廉却视而不见,此时他的心里面可以用翻江倒海来形容。崔福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这是出事了。
赵廉与徐德不熟,可是与崔福却是熟悉的很。
一方面大家都在南京,另外一方面赵廉一直在谋求去北京,崔福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身为南京镇守太监,崔福在奏折里面对自己时常的夸奖,关键时候能够起到大用。
这样一来,赵廉自然要和崔福多亲多近,平日里面银子没少送。
贿赂太监,勾结内侍,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真的要追究起来,自己别说进京了,恐怕现在的官位都保不住。赵廉的心里面早就慌了,哪有心思关注徐德是不是起身相迎,是不是态度傲慢。
“不知徐公公唤本官来有何事啊?”一边在心里面告诫自己不要紧张,赵廉一边试探徐德的意图。
“也没什么大事情。”徐德淡笑着说道:“崔福牵扯到一桩案子,有些地方牵扯到了赵大人,咱家就想着请赵大人过来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说着徐德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轻轻的将盖子打开。
在盒子里面放着的是黑乎乎的东西,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是看到这东西赵廉就是一皱眉头,这不是福寿膏吗?难道是因为这个?赵廉心里面顿时打起了鼓。
“这东西叫福寿膏,崔福将它进献给了皇爷。”
徐德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说道:“经过太医院的查验,这乃是一种产自西域的毒药,是一种叫做罂粟花的汁液,这种罂粟花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地狱花。”
“这种汁液吸食之后,初始会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
“但是毒药就是毒药,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只是表象,事实上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吸食的人将无法集中精神、产生梦幻,身体每况愈下,最后不能行走,直至咳血而亡。”
徐德说的漫不经心,可是赵廉却听得是满头大汗。
这个福寿膏居然是毒药?而且还被崔福献给了皇上?
赵廉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福寿膏他也是使用者,可是这居然是毒药,听到徐德说身体每况愈下,最后会死掉,赵廉心中异常惊惧,自己不会死掉吗?
“当然了,这还不是主要的危害。”徐德也不看赵廉,继续说道。
赵廉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德,这还不是主要危害?
“如果只是慢性毒药,或许还没什么,这世上慢性毒药多了去了。可是这福寿膏会让人成瘾,如果吸食了,突然不吸食整个人就会疯魔。”
“身子也会非常的不舒服,不吸食就会像要死了一样,仿佛身堕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了那个时候,谁能给他一点福寿膏,他就会任由那人摆布,予取予求。”说到这里,徐德突然笑了:“崔福这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把福寿膏献给皇爷,当真是罪大恶极啊!”
赵廉都打摆子了,整个人都懵了,这福寿膏居然是如此恶毒的毒药?
“咱家奉皇命调查这一次的案子,崔福已经供认了,这福寿膏是赵大人给他的,并且使他进献给皇爷的。”徐德转头看向赵廉,淡淡地说道:“赵大人,解释一下吧!”
这个时候赵廉猛地清醒过来了,什么玩意?自己给崔福的?还是自己让他献给皇上的?
崔福你这个王八蛋!
赵廉在心里面破口大骂,这个崔福是恨自己不死啊!不光是恨自己不死,这是恨自己满门不死啊!向皇上进献毒药,意图谋害皇上,这罪名谁扛得起啊!
“公公明鉴,此事与赵某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啊!”
赵廉连忙辩解道:“赵某从为给过崔福福寿膏,也从未让他将此物献给皇上,他这是含血喷人,公公且不可让崔福得逞啊!”
徐德笑了笑:“崔福可不是这么说的,根据崔福的供述,赵大人是你将福寿膏给他的。”说完这句话,徐德紧紧的盯着赵廉,等着他开口。
赵廉整个人都觉的不好了,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可是这事绝对不能认啊!
“徐公公,赵某也是上了小人的当了,赵某也曾吸食过福寿膏,至于给崔福福寿膏,那不是朋友之间通财之义。赵某也就在宴会上给崔福吸食过一些,可是从来没有给过他福寿膏啊!”
徐德点了点头:“那赵大人你的福寿膏是何处得来的?”
这才是徐德想问的关键问题,他才不觉得赵廉和崔福有什么通财之义,他也不觉的赵廉拿出福寿膏是单纯的巴结崔福,这里面绝对有事。
“这个!”说到这里,赵廉猛地迟疑了起来。
事实上徐德的这个问题让赵廉猛地警觉了起来,这个徐德说的都是真的?这福寿膏当真有毒?如果是徐福想把这福寿膏定为毒药,那这就是在构陷啊!
想到这里,赵廉觉得自己不能在开口了:“徐公公,这个赵某只是从市面上买来的。”
徐德看了一眼赵廉,淡淡的点了点头:“既然赵大人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咱家劳烦赵大人在这里呆上几个时辰,有什么需要可以和门口的人说。”
说完这话,徐德带着人就出去了,任凭赵廉如何怒斥都没在说过话。
赵廉想要出去,门口的守卫直接把他给拦了下来。
在挣扎了几次无果之后,赵廉索性就退了回去,心里面不断的琢磨,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琢磨了半天赵廉也琢磨通,难道这个徐德要对付何家?
何家得罪了徐德?
赵廉越想越觉得可能,肯定是何家得罪了徐德,或者是徐德觊觎何家的财产,这是想把何年给定成死罪啊!炮制谋逆大案,这个徐德其心可诛。
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至于另外一种猜想,赵廉不敢想。
到了吃完饭的时间,赵廉却发现自己似乎不太饿,但是却总是打哈切流眼泪,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嘶吼,他知道自己想吸食福寿膏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赵廉也越来越焦躁,心里面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廉开始发抖、寒战、打冷颤,整个人身体卷曲、腿脚开始抽筋,这种痛苦如潮水一样涌入赵廉的身体,赵廉抱着肩膀,眼睛异常的冰冷。
这个时候赵廉终于明白了,徐德说的不是假话,是真的,这是毒药。
果真是地狱花,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但是他却紧紧的咬着牙,任凭身体里面的东西撕咬着自己,心里面却越来越清明。
“我是赵廉,我寒窗苦读十年,我是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我是注定名留青史的。”
“我不能倒在这里,绝对不能,我不能死!”
在窗外,徐德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在徐德身边,王用汲也看到这一幕,此时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事实上在赵廉进入钦差行辕之后他就知道了,过来这里也不过是想看看徐德搞什么鬼。
王用汲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这样一幕,听了徐德的解释,王用汲现在都想拎刀子杀人。
“徐公公,这福寿膏能治好吗?”看着躺在地上抽出的赵廉,王用汲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徐德看了一眼王用汲,又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赵廉,笑着说道:“王大人,别人咱家不敢说,这位赵大人必然能够戒掉。”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徐德心里面却被震撼的不轻。皇爷可是写清楚了福寿膏的成瘾症状,这位赵大人明显就是成瘾了,可是他却硬扛着,连求饶都没有,真的是铁石一般啊!
第二百零四章 绝望与希望
太阳落入地平线的时候,赵廉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身子虽然很虚弱,可是他的心里面很高兴,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虽然身体上没有了力气,可是他的心头却是萦绕着希望。
“这是有毒的!”
在脑赵廉的脑海里面,赵廉因为这件事情兴奋了起来,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自己的人生刚刚遭遇了巨大的危机,这个危机使得自己差点没了命,可是赵廉此时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廉觉得自己的官途陷入了沼泽之中。
每前进一步都会花费很大的力气,到了南京工部侍郎的任上,彻底停了下来。自己满怀抱负,可是却郁郁不得志,自己想尽各种办法,可是依旧得不到提拔。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赵廉却看到了机会,看到了崛起的机会。
福寿膏真的有毒,而且是如此厉害的毒,那么徐德说的就是真的,有人谋害陛下。即便是陛下不追究,可是售卖如此毒物给百姓,那也是罪大恶极之辈。
追查这些人自然就成了当务之急,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端正的认罪态度,积极的协助破案,争取戴罪立功。
赵廉为自己定制了翻身三步走的策略,如果计划完成的顺利,那么自己不但不会被处罚,反而会入了皇上的眼。哪怕是有些处罚,但是以后也一定会被重用。
在这个计划里面,需要一个人为自己作保和说好话。
赵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德,琢磨了一下又觉得徐德不行,他肯定会抢夺自己的功劳,加上太监不可信,自己也不能留下一个巴结太监晋升的形象。
除了徐德,那就只有一个人合适了,那就是户部侍郎税务司司丞王用汲。
虽然大家都是侍郎,可是自己这个南京工部侍郎和王用汲这个户部侍郎可是差远了。朝廷之中早就有传言,一旦户部尚书张学颜致士,接替户部尚书职位的人必然是王用汲。
在完成了官绅一体纳粮之后,这一点就更没人怀疑了。
王用汲绝对是天子近臣,他要是肯为自己说话,那自己的翻身计划就成了一半。
对于王用汲,赵廉还是有些了解的,两个人在南京之时就是同僚。只不过那个时候两个人还都不是侍郎,而是郎中,两个人也算是认识。
交集也是有一些的,虽然算不上太亲近,可是赵廉觉得这一次自己的机会来了。
正在赵廉琢磨的时候,王用汲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王用汲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在她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粥以及一碟小菜。
“赵贤弟,醒了!”王用汲看着赵廉,淡笑着说道。
赵廉点了点头,强撑着坐起身子,但是却被王用汲一下子按了回去。
“别起来,你身子虚弱的很,好好休养!”王用汲说着对侍女点了点头:“愚兄让人熬了粥,你现在身子虚弱的很,还是吃一点粥的好。”
“谢谢王兄了!”赵廉点了点头,任由王用汲将自己的扶起来靠坐在床上。
事实上赵廉什么都不想吃,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躺下,他需要尽快站起来。如果不吃东西,身体是受不了的,硬着头皮,强忍着恶心,赵廉开始在侍女的服侍下吃了粥。
喝完一碗粥,侍女下去了,王用汲和赵廉才开始聊天。
王用汲想问的问题很多,可是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害怕刺激了赵廉。
赵廉苦笑着看了一眼王用汲,然后淡淡地说道:“王兄,你经历过绝望吗?”
听了赵廉的话,王用汲顿时一愣,这话是何意啊?
没有听到王用汲的回答,赵廉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小弟五岁读千字,八岁背唐诗,十三年岁熟读四书五经,十六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举人,二十五岁金榜题名,位列二甲第九名。”
“无缘庶吉士,可是小弟没有灰心,做每一个职位都尽心尽力。”
“王兄知道为什么吗?”赵廉似乎再问王用汲,又似乎在问自己,没等王用汲说话,赵廉就继续说道:“因为胸中的那口气,因为家父的厚望,家母的期望。”
“五岁那年家父教我写了第一个字,那个字念:志!”
“家父曾言,少年当有大志,后来学会的字越来越多,懂得道理也越来越多,可是这个志却印在了小弟的心里面。小弟不喜欢杂书,但是却尤其喜欢读史书。”
“史书中那些少有大志的先贤,无一不让小弟心向往之。”
“少时立志,并且为之奋斗,这是男人本色,是何等的激荡人心。”
“小弟那个时候也立志,当苦心钻研学问,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到时候一展抱负,一抒平生之志。为帝王,为大明,为百姓做些事情。”
说到这里,赵廉身子颤抖着,眼圈有些发红。
“可是就在刚刚,就在刚刚小弟躺在地上,身体虽然疼痛,虽然煎熬,可是最煎熬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小弟的心。小弟今年四十有六,五岁识字读书,四十一年,整整四十一年。”
“小弟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入主中枢,一展生平所学,不负自己,也不负圣贤的教诲,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小弟满心绝望,小弟不但辜负了家父,辜负了圣人教导,更辜负了陛下。”
见王用汲想说话,赵廉摆了摆手:“安慰的话,兄长就不用说了,小弟只有一件事情想求兄长。”
王用汲被赵廉这一番话说的感同身受,他们这些人谁不是少时苦读,谁不是想着一展胸中所学,谁不是想着致君尧舜上,青史留名,赵廉此番境遇,王用汲怎么可能不同情,同时也深恨贩卖福寿膏之人。
“贤弟有话但讲无妨,愚兄能帮的肯定会帮。”王用汲用力的点头说道。
“小弟会写一份请罪折子送往京城,请兄长代为呈递给陛下,事关毒药案,只能走密折,免得被人看到。”赵廉拉着王用汲的手,开口说道。
王用汲点了点头:“没问题,愚兄派人给你送到京城去。”
“小弟对不起陛下,无颜面对陛下,小弟知道自己这官是做不下去了,可是小弟又不甘心。这福寿膏荼毒的不光是小弟自己,还有很多官员和百姓。”
“小弟想跟着彻查此案,戴罪立功就不说了,小弟之罪百死莫赎,请兄长代为向陛下求情,等到破获了此案,无论如何处罚,小的都无怨无悔。”
王用汲看着赵廉,感受着他握着自己手上的力量,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
“贤弟放心,愚兄一定会上这个折子,到时候与贤弟的请罪折子一同入京。”王用汲伸手拍了拍赵廉:“陛下英明神武,一定会给贤弟一个机会的。”
在安抚了几句之后,王用汲就走了,而是赵廉则是收敛起了表情。
此时的赵廉眼睛之中闪动着光芒,胸口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他现在迫不及待的人想要出去,出去抄了何家,出去把案子做大,这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自己的官路。
赵廉不相信何家不知道福寿膏是有毒的,既然知道是有毒的,何家居然还敢把福寿膏给自己,给崔福,甚至唆使崔福向皇上进献福寿膏,何家该死!
以前赵廉喜欢福寿膏,现在赵廉感谢福寿膏。
比起徐德和崔福,赵廉对福寿膏知道的更多,也更清楚。这福寿膏的来路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也听说过传言。福寿膏根本不是大明产物,而是来自南洋。
当年爪哇等国曾经进献过,那么何家是从何处弄来的?
东南的人都知道,大户进行海贸,无视海禁,甚至勾结海盗和倭寇,这些福寿膏的来历就不言而喻。把这案子炒起来,自己追着福寿膏查,必然会是大功一件。
何家把毒药给自己,那就是不仁,你们不仁,那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用你们的人头为我铺就官路,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没人知道赵廉是怎么想的,王用汲对赵廉是推己及人,对赵廉是非常的同情。在王用汲看来,赵廉这就是无妄之灾。福寿膏有毒他又不知道,他自己都中毒了。
在说了,赵廉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真的要追究,赵廉也是受害者啊!
离开了赵廉的房间,王用汲就跑回去走奏折了,准备保举赵廉。
在不远处的房间里面,徐德端着茶杯,面无表情的听着小太监给自己汇报。小太监说的很详细,正是王用汲和赵廉的对话,仿佛他就在现场一样。
等到小太监说完,徐德陷入了沉思,半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让咱们的人盯着他们,暂时不要动,也不要打草惊蛇。”徐德放下了茶杯,淡淡地说道:“全部转入地下,谁要是走漏了消息,咱家绕不了他们。”
小太监一愣,大惊失色地说道:“干爹,咱们不查了?”
看了一眼小太监,徐德淡笑着问道:“小安子,你跟在咱家身边多久了?”
王安连忙说道:“回干爹,整整九年了!”
第二百零五章 热血沸腾
听了王安的回答,徐德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九年了,可不短了!”说到这里,徐德也陷入了回忆:“咱家记得你进宫时不大,也是归在冯公公门下的。”
“回干爹,是的。”王安笑着说道:“只不过冯公公去的早。”
对于冯保的死,徐德是一点都不愿意谈,直接转移话题道:“后来你就跟着咱家了,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伺候,从来没出过纰漏,这很好!”
王安连忙说道:“能够伺候干爹是孩儿的福分。”
这话徐德自己也说过,真心假意的也不好说,不过培养一个小太监养老,这是每一个大太监都会去做的事情,也是太监之间的传承,这个传承是不能断的。
太监老了,有人照应和没人照应,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徐德很看好王安,心里面也是存了培养他的心思。
“干爹今天就教教你。”说到这里,徐德笑着坐直了身子,然后开口说道:“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这年轻的时候,那要会做事,懂做人。”
“这会做事就是说你的明事理,知道事情怎么做,别出差错。”
“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得到重用,小太监刚入宫的时候,有几个能为皇爷办差的?还不是跟着大公公,把大公公交代的事情做好了,这就可以了。”
“不争不抢,只做事,少说话,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王安垂手站在一边,细细的听着,不敢错漏一个字,这都是人生经验,都是自己以后的财富。听到徐德如此说,王安笑着接口道:“都是干爹教导有方。”
徐德淡淡的笑了笑:“过了这一步,那就有机会为皇爷办差了,咱家教你的就是这个。”
“这给皇爷办差,记住一点,首要的事情就是把差事办好,差事办不好,说其他的都没用。办好差事之后,剩下的才是报功啊!争宠啊!这些事情。”
“刚刚给皇爷办差,切记出风头,不要让老人觉得你目中无人,觉得你争功抢权。”
“虽然宫里面有咱家护着你,可是如果谁都要害你,没人知道你会栽在什么上面。这功劳该分润就分润,分润出去的功劳,也分润出去了风险。”
王安心中一动,难道干爹这一次就是为了分润风险?
“等着一次回京之后,咱家就会向皇爷保举你,给你争取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徐德笑着说道:“记住咱家今日的话,别乱出风头。”
见王安点头,徐德继续说道:“至于咱家这一次为什么如此做事,你现在别想那么多,先跟着看吧!”
“是,干爹!”王安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
对于徐德来说,这一次的功劳立了怎么样?自己还能再升一步?当然不会,自己已经升无可升了。张宏那个老家伙不死,谁都动不了。
差事办好了就可以了,没必要出这个风头,这一次的案子太大,有人顶缸再好不过了。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翻看着自己手中的密折,眼睛微眯,伸手敲打着奏折,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个赵廉有点意思啊!”
这个时代的鸦片虽然提纯程度不高,可是一旦成瘾也不是那么好戒掉了,居然能够靠着意志硬抗,这是一个狠人啊!后世有人说过,能戒烟的男人对自己太狠,可是这个能借鸦片的赵廉,对自己更狠。
在奏折上,王用汲详细的写了赵廉硬抗的过程,这一点从徐德的密折上也得到了证实。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王用汲在奏折上保举了赵廉,王用汲认为赵廉也是受害者,对福寿膏有毒的事情并不知情。王用汲认为赵廉是一个人才,可以戴罪立功。
朱翊钧倒是不以为意,事实上他对禁烟都没报太大的希望。
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朱翊钧对的大烟的了解更深,这玩意是从海外流入的。如果不能从源头掐断他,那么在国内想要禁绝是不可能的。
朱翊钧之所以让查这件事情,一方面是为了将来做准备,二来则是为了查走私,查海贸。
虽然鸦片这东西危害很大,可是在这个时代的贸易之中,这玩意的地位会越来越高,而且它的价格也是居高不下,可以说是非常非常昂贵的海贸商品。
能够有渠道弄到鸦片,并且有渠道在大明贩卖,实力绝对不可小觑,绝对是大海商。
朱翊钧原本还琢磨着怎么对付这些家伙,走私的证据不好查,这些人在大明根深蒂固且势大财雄,真的下手抓人,麻烦会很大,鸦片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给皇上进献毒药,这件事情太大了,或者说这个帽子太大了,大到没人能带的动。
借着这件事情,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东南的走私商人给搓圆捏扁。大明虽然商人不少,当官经商也很普遍,可是真正的大商帮,有能力左右大势的商帮却没那么多。
著名自然就是晋商,这些人靠着盐政起家,同时与关外贸易肥己,到了后来就是走私,倒卖军用物资,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倒腾,不敢卖的。
后面就是徽商,在这个时代,徽商的实力非常的强劲。
如果说晋商是与朝廷牵扯最深的商帮,很多家族都出过大官,那么徽商就是“商而优则仕”,乡村里的私塾基本上都是自己办的,都是民办的,都是商人捐资办出来的。
与晋商和徽商不同,浙商则要单纯的多,他们大部分都是单纯的商人。
在晋商徽商浙商之外,还有闽商,粤商等等。
朱翊钧很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这些商人已经开始抱团了,一个个大的商帮正在形成,代表性的事件就是会馆的设立。会馆最早出现是建于永乐年间的北京芜湖会馆,只不过到了现在,这种会馆更多了起来。
商人出资建立,收买同乡读书人,使其抱团,形成官商党派,然后将大明拖入深渊。
朱翊钧对于这一点在清楚不过了,借由扬州的食盐整肃,自己狠敲了徽商和晋商一棍子。在西北的边贸也调动了徽商和晋商,使得他们不得不屈服于内务府之下。
接下来自己要针对的就是浙商和闽商,他们还有一个更具代表性的称呼:闽浙海商!
朱翊钧对海贸是支持的,他当然知道海贸意味着什么,他也需要海商,甚至需要殖民海商,可是他需要的不是现存的这些海商,这些人是不合格的。
他们的良心早就坏了,为了钱,他们能够勾连倭寇,什么买卖他们都敢做。
不杀一批,不打倒一批,自己的海贸计划非得让他们给弄黄了。
原本朱翊钧还琢磨着找什么理由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撞上来了,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这么好的机会,朱翊钧怎么可能放过。
只不过原本朱翊钧是准备让徐德干这件事情的,没想到现在有人跳出来了。
张鲸在扬州的干的事情,使得这位东厂的厂公恶名昭彰,事实上如果不是没办法,朱翊钧不想用太监去做一些事情,他的影响是不好的。
一旦太监出手,很多人都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子,阴谋论必然会出现,就像后世某些丧失了公信力的行业一样。太监也是如此,在这个时代,太监代表的可不是什么正义。
只不过这种事情文官没人愿意干,你让他去,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绝对不会下手去做。
这个赵廉倒是让朱翊钧眼前一亮,这是一个狠人,至于他的追求朱翊钧还不知道。不过无外乎钱权美色或者名声,从王用汲保他来看,这个赵廉应该不是贪图钱财美色之人。
那么剩下的就简单了,无论是喜欢权力还是名声,自己都能给。
当官是会上瘾的,这一点朱翊钧很清楚,为了一个官位,什么没下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陈炌张四维无一不是如此,只不过他们在为朱翊钧所用的时候,私心太重。
如果他们单纯的追求权力,追求官位,朱翊钧还是会养着他们的。
这个赵廉倒是可以培养一下!
反正南京有徐德在,出不了什么问题,想到这里,朱翊钧抬起头看向了张鲸,然后开口说道:“让内阁拟旨,加南京工部侍郎赵廉为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彻查福寿膏一案。”
事实上朱翊钧前面还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开,可是现在朱翊钧准备公开了,大张旗鼓的查。
张鲸躬身道:“奴婢这就去内阁传旨!”说完之后,快步的向外走了出去。
内阁的大学士见到张鲸来到的时候,心里面就是一沉,事实上张鲸现在的名声很不好,这倒是其次,关键是每一次张鲸来就准没好事。
申时行见到张鲸之后,笑着问道:“张公公来内阁,可是陛下有了旨意?”
张鲸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陛下着令内阁拟旨,加南京工部侍郎赵廉为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彻查福寿膏一案。”
听了张鲸的话,申时行顿时一愣,给一个工部侍郎加左都御史的职衔,这个就很奇怪了,彻查福寿膏一案?这福寿膏一案是什么案子?完全不懂啊!
“张公公,这福寿膏一案是?”申时行看着张鲸,有些疑惑的问道。
张鲸也不隐瞒,直接将事情和申时行说了,从崔福进献福寿膏,到发现福寿膏有毒。对于朱翊钧的心思,张鲸很清楚,既然皇爷让人来传圣旨,自然就是准备公开了。
听了张鲸的话,申时行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无论什么时候,给皇上下毒那都是大案子,唯一让申时行庆幸的就是干这个事情的是一个太监。即便是如此,申时行也不敢怠慢,谁知道会牵扯出谁来。
山东白莲教的案子刚过,现在又闹出了一个谋刺案,这是大事情啊!
如果这是有人图谋不轨倒好了,就怕是有人在里面搞事情啊!
只不过现在什么也不知道,申时行也没办法做出精准的判断,事情究竟如何,以及后续人如何发展,现在也没头绪,只能静待以后。不过为何让南京一个工部侍郎查这个案子?
申时行不知道,但是他也不准备问,这件事情没牵扯到内阁,索性就放开。
现在去找陛下,那绝对是触霉头的事情,谋刺案啊!
“请张公公回禀陛下,内阁马上拟旨,然后六百里加急送往南京。”
申时行这个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张鲸回宫了,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京城,整个京城大哗。
有人想要谋刺皇上,这是大案子,只不过这和大部分人没关系,他们也不在意,可是有些人却坐不住了,尤其是一些江南的官员,因为他们也用了福寿膏。
太医院那边很快就公布了福寿膏这种毒药的药性,以及如何检验是否中毒了。
于是当天晚上,京城有很多人没有吸食福寿膏,不少人瞬间就惊恐的发现自己中毒了。这个案子瞬间就轰动了起来,这次是真的闹大了。
无数人开始上折子,要求彻查此案,一时间舆情汹汹。
太医院那边也给出了解毒的办法,那就是停止吸食福寿膏,在想要吸食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给绑起来。当然了,有没有人按照这个去做就不得而知了。
六百里加急的圣旨很快就送到了南京,传旨的是一个小太监。
过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圣旨的到来让赵廉仿佛得到了一阵强心剂。原本还很虚弱的身子,这两天已经好了不少了。后面虽然又犯了几次,可是远没有第一次那么激烈。
只不过每一次都是折磨,每一次之后,赵廉的身子都虚弱几分。
熬过了几次之后,毒瘾在没犯过,赵廉的身体也终于开始恢复了,这让赵廉兴奋不已。当圣旨到了的时候,赵廉整个人就更加的斗志昂扬了。
自己的钦差虽然是临时的,可是赵廉相信,只要自己把这一次的差事办好,自己必然能够平步青云,调入京城绝对不是梦,这如何能让他不兴奋,如何能让他不热血沸腾。
第二百零六章 行动
徐德再一次见到赵廉的时候,发现赵廉的精气神明显不一样了,不过他也理解。这么多年,徐德见过太多人了,各种各样的,喜欢当官也算不上什么毛病。
人总是要有点追求和爱好的!
“赵大人,皇爷已经下旨了,任命你为这一次的钦差,咱家从旁协助。”徐德笑着看着赵廉说道:“事情紧急,咱家不得已只能上门了。”
赵廉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有些发虚,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耽误不得。
点了点头,赵廉笑着说道:“这一次还请徐公公多多帮助。”
对于自己的本事赵廉很自信,可是这些年自己一直在做工部侍郎,手下可没什么人,真的动刀动枪的,自己怕是一个人都调动不了,这个时候徐德的帮助就显得很重要了。
“好说!”徐德眯着眼睛附和道,两个人各怀鬼胎,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那以赵大人的意思,咱们从哪里查起?”
徐德的意思很明显,之前你不说,现在你该说了吧?虽然徐德觉得赵廉在这件事情里面的角色不怎么光彩,可是徐德却不在意,他要看得赵廉接下来怎么做。
赵廉也知道自己没有取得徐德信任,自己现在能够得到这个钦差的职位,全都是因为王用汲的保荐。现在的自己急需立功,不然下场会很惨。
这个徐德说不定会弹劾自己,所以赵廉也做好了干一票的准备。
“咱们就从何家查起!”赵廉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开口说道:“在南京城内,只有何家在售卖福寿膏。不少官员和富商都是从何家那里买福寿膏,福寿膏也是何家最先拿出来的。”
说到这里,赵廉眼中闪着冷光,显然深恨之!
现在是获得了这一次的机会,不代表赵廉不恨何家。自己染上毒瘾,折腾成现在这副样子,全都是拜福寿膏所赐,或者说全都是拜何家所赐。
“本官的福寿膏就是从何家买的,也是何家让本官将福寿膏送于崔福的。”
“何家曾经举办过几次文会,其中就有这福寿膏,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看来这何家简直居心叵测。”赵廉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不但给官员吸食福寿膏,还给很多士子吸食福寿膏。”
听了赵廉的话,徐德一皱眉头,何家这是在控制人啊!
比起简单的贿赂,这福寿膏显然更具威力,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摆脱。银子你可以从其他的地方弄得到,可是这福寿膏只能从何家手里面才能弄到,你想和何家翻脸都没资本。
用心何其歹毒啊!
“那赵大人,咱们该如何行事?”徐德看着赵廉,严肃的点了点头问道。
在知道皇爷下圣旨将赵廉任命为钦差之后,徐德就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自己就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乖乖的听话,赵廉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派人去封了何家!”赵廉直接说道:“把何家的主要人物全都抓起来。”
封家抓人和抄家抓人是不一样的,封家抓人是把你家给封起来,就是周围围起来,但是不进去。抄家抓人则是直接进屋拿东西了,封家抓人比起抄家抓人程度要低一些。
基本上封家抓人是针对嫌疑犯的,一旦确定了那就是抄家抓人了。
“好,咱家这就去安排人!”徐德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赵廉站起身子,语气坚定地说道:“本官回请知府衙门配合抓人,公公的人手在后面看顾就好。抓人这种小事情,让他们去做也就是了。”
对于赵廉不想用内厂的人,徐德一点都不在意,笑着说道:“全都听赵大人的。”
在大明的所有知府之中,有两个知府是最不好干的,一个是顺天府的知府,一个是应天府的知府。附郭省城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里还是两京,牛人一大堆,谁都得罪不起。
作为应天府的知府,杨茂是深有体会,当他得知钦差到来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
接待钦差,这就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如果真的接待的是巡查的钦差,好吃好喝好招待,人家回去还能给自己说点好话,这也就算了,可是查案钦差就不一样了。
案子查清了,那是钦差的功劳,如果没查清,地方配合的官员却很容易背锅。
虽然心里面非常的不情愿,可是这种事情你也推不出去,人家是钦差,如果搞事情的话,很容易被钦差参一本,那下场就很惨了。自己又和案子没关系,何苦冒这个险。
“赵大人,徐公公!”
杨茂笑着和两个人打了招呼,然后说道:“不知道二位此来有何事啊?”
徐德站在一边没有开口的意思,毕竟这一次的案子是以赵廉为首的。赵廉也知道这一点,也就不客气,当仁不让地说道:“杨大人,我们需要应天府衙门出人去做一件事情。”
“赵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下官一定配合,一定配合。”杨茂连忙开口说道。
点了点头,赵廉直接开口说道:“我们需要应天府带着人跟着我们去封家抓人。”
“没问题!”杨茂点头说道:“不知道赵大人要抓谁?”
“何家的何昌盛。”赵廉面容严肃地说道:“杨大人准备人手吧!”说完赵廉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要保密。”
抓何家的何昌盛?
虽然福寿膏的事情在北京闹得沸沸扬扬了,可是在南京却还没人知道,毕竟朝廷用的是六百里加急,其他人即便是传递消息,也没有这么快。
杨茂自然也是不知道福寿膏的案子,这就让杨茂大吃一惊了。
何家的何昌盛是什么人物,那是南京城里面的大人物。
虽然没有当官,可是杨昌盛的生意做得很大,关键是他和南京城里面的大部分官员关系都非常好。或者说他和江南的大部分官员关系都非常好,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杨茂在应天府为官,别的没学会,但是自保却学了一个十足十。
朝廷派了宫里面的太监,还任命了赵廉为钦差,对何昌盛封家抓人,这事情就小不了。不问不打听,这一瞬间杨茂就做出了决定,至于配合,那当然没问题。
“没问题,下官这就让人召集人手。”杨茂笑着点头道。
时间不长杨茂就吩咐人把府衙里面的府丞给找来了,直接就让他集合人手,甚至连什么事情都没说。至于杨茂自己,他就乖乖的站在徐德和赵廉的身边,哪里都不去。
徐德看了一眼杨茂,心里面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在南京这么久了,早就发现这里的风气和北京完全不同,江南的官员更加的精善权谋,这一点从这个杨茂身上就可见一斑,这种避嫌的行为当真是让人没说话。
府衙的人手很快就集合了起来,甚至连府兵都集合了一百人,由一位百户带队。
“赵大人,人手准备好了!”杨茂笑着说道:“下官已经交代他们了,让他们全都听赵大人的。至于封家抓人,下官就不去了,下官这里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
听了杨茂这话,徐德顿时就笑了,不过他也没开口,而是转头看向了赵廉。
赵廉也不在意,杨茂想明哲保身,这一点他理解。作为一个急切任命的钦差,他现在也没有钦差卫队,有这些人手就足够了,杨茂不跟着反而会剩下很多麻烦。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扰杨大人办公了。”说完这句话,赵廉就迈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点清了人数,赵廉丝毫没有迟疑,直接下令赶奔何家。
何家作为南京城的大户,宅子自然是非常的大,加上江南人喜欢园林,何家的宅子自然也是修的富丽堂皇。只不过赵廉和徐德对这些全都视而不见,直接让人围了何家。
“跟着我进去抓人!”一摆手,赵廉带着人就冲进了何家。
霎时间整个何家鸡飞狗跳,徐德站在后面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王安,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个何昌盛还在府里面?”
“回干爹,何昌盛还在府里面。”王安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
确定了何昌盛还在府里面,徐德就更放心的看热闹了。
时间不长何家的人就被压了出来,徐德看过去发现赵廉抓了十几个人。除了何昌盛之外,还有几个老的小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也知道都是何家的嫡系。
“徐公公,劳烦你派钦差卫队守住这里,应天府的人我不放心。”
赵廉看着被压出来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徐德开口说道。
虽然自己被赵廉安排打下手,可是徐德却一点也不在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咱家马上就安排人!”
这也是一种试探,赵廉对徐德的试探,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真的听自己。事实证明,徐德是真的放手,是真的配合自己,这让赵廉深感满意,同时也信心大增。
第二百零七章 秘密
回到钦差行辕,赵廉一点时间都没耽搁,直接提审了何昌盛。
见到赵廉的瞬间,何昌盛就对着他怒视,大声的质问道:“赵大人,我何昌盛没得罪你吧?三节两寿,东碳夏冰,我何家没少了赵大人那一份吧?”
“我何昌盛不是小气的人,不求赵大人给什么照顾,可是如此对待何某,是不是太过了?”
徐德站在一边,听着何昌盛的话,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赵廉。作为内厂的厂公,何昌盛的话徐德当然能听得明白,赵廉摆明了没少拿何家的钱。
或者说,整个南京官场,大部分官员都拿了何家的钱。
所谓三节两寿,指的是春节、端午节和中秋节,每个节日都有一份心意,说白了就是送礼。两寿,指的是赵廉的生日和他夫人的生日,三节两寿代表的是送五次礼。
加上夏天的冰敬,冬天的炭敬,这何家一年要给赵廉送七次礼物,当真是大手笔。
这还是只是对南京工部的一个侍郎,虽然侍郎的官职不低,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南京的工部侍郎实权可没那么大,这何家给实权的官员又送了多少礼物?
赵廉黑着脸,盯着何昌盛,大声地说道:“何昌盛,你还有脸说!”
愤怒的一拍桌子,赵廉指着何昌盛说道:“你结交官员,图谋不轨,罪大恶极,现在又来污蔑本官贪赃,本官原以为你是一个不错的人,现在看来本官看错人了。”
徐德看了一眼赵廉,差点没笑出声,这算不算恼羞成怒了?
“别说废话,本官问你,你可认得这个东西?”赵廉很是尴尬,咳嗽了几声,直接转移了话题,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显然纠缠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丢脸。
这是徐德在身边,否则赵廉根本就不会在意,官场上谁不是这样?
自己收的这点东西,说起来连贪赃都算不上,是潜规则,可是徐德在这里,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这要是陈奏给皇上,那皇上会怎么想?这不能不考虑啊!
看了一眼赵廉拿出来的东西,何昌盛瞳孔一缩,随后笑着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大人,这你应该比我熟悉啊!”说着何昌盛转头看着赵廉:“这是福寿膏啊!能够延年益寿的好东西,我可是送了不少给赵大人,赵大人也是喜欢的很啊!”
原本这话没毛病,可是听在赵廉的耳朵里面却非常的刺耳。
“何昌盛,这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这是催命的毒药!”赵廉怒视着何昌盛:“你的案子发了,本官告诉你,识相的就乖乖招供,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何昌盛这个时候却大笑了起来:“不客气?赵大人,何某等着!”
“来人!”赵廉脸上闪过一抹冷笑:“大刑伺候!”
听了这话,徐德在一边一皱眉头,看了一眼赵廉,又看了一眼何昌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廉这是要出一口恶气,想要狠狠的收拾一顿何昌盛。
何昌盛则是有恃无恐,觉得赵廉拿他没办法,可是徐德不能让赵廉泄私愤啊!
何昌盛的死活徐德不在乎,赵廉怎么收拾何昌盛,徐德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把事情查清楚,而且速度要快,迟则生变。如果让赵廉把时间浪费在折磨何昌盛上面,那得不偿失啊!
“赵大人,能否让咱家问几句话?”徐德看着赵廉,向前走了一步,淡淡地说道。
赵廉一愣,心里面有些不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徐公公请!”
徐德走到何昌盛的面前,淡笑着说道:“何昌盛,可认识咱家?”
看着徐德,何昌盛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恕何某眼拙,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徐德!”徐德依旧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内厂徐公公,失敬失敬。”何昌盛脸色一变,连忙献媚的笑着道。
比起赵廉,徐德的威慑力可就大多了,很多人不了解内厂,但是何昌盛却很了解。作为一个商人,他的消息非常灵通,对于内厂可是花大力气打探过。
虽然知道的不多,可是何昌盛也知道这内厂更胜东厂。
内厂的厂公徐德更是皇上的心腹宦官,比起东厂的张鲸有过之无不及。张鲸在扬州杀的血流成河,威势震天,这位徐公公比张鲸有过之无不及,何昌盛自然非常的畏惧。
徐德点了点头:“既然知道咱家,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咱家先不问你,咱家先说说抓你来的目的。”徐德坐在王安搬过来的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前些日子宫里面得了一件贡品,是南京镇守太监崔福送上去的。”
“经过太医院的检查,这是一种来自南洋的奇毒,名叫鸦片,也叫乌香,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福寿膏。”
“这种毒药的毒性很猛烈,而且初始不易被人察觉,可是一旦成瘾就很那戒掉。”徐德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渐渐的严肃了起来:“有人想用这种毒药谋害皇爷。”
听到徐德这话,何昌盛瞬间脸色大变,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去。
徐德却没停继续说道:“谋刺皇爷这是大罪,十恶不赦之罪,应该满门抄斩,夷三族!”说出满门抄斩夷三族的时候,徐德紧盯着何昌盛:“啧啧,几百个脑袋,那场面,咱家都没见过。”
“说不定这一次有机会见识一下,何昌盛,你说呢?”
何昌盛这个时候都被吓死了,摇着头说道:“徐公公,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啊!”
将手指放在嘴唇的前面,徐德做了一个禁声的手指,笑着说道:“嘘,等咱家说完你在说话,咱家不喜欢别人抢话说,这样做是很失礼的。”
别说何昌盛,在何昌盛身后的赵廉都被吓到了。
总觉得背后冒凉风,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赵廉觉得自己就够狠的,要给何昌盛上大刑,没想到这位徐公公上来就是满门抄斩夷三族,想到几百个脑袋人头落地的场面,赵廉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徐德却混不在意,继续说道:“皇爷命赵大人和咱家彻查此案,于是我们就查到了崔福。”
“崔福对此供认不讳,他交代了整件事情,他对福寿膏的毒性毫不知情,他的福寿膏是来自何掌柜你,同时也是何掌柜的让他将福寿膏进献给皇爷的。”
“何掌柜的,无论你送了多少银子,有多少靠山,这个案子要是爆出去,你觉得他们会有多少人愿意帮你?有多少人会愿意帮你而和谋刺皇爷的案子牵扯上?”
“咱家只问一遍,如果你不说实话,那么这件案子你就是主使,咱家保证你们何家满门抄斩,夷三族。”说着徐德掐着兰花指,冷笑着说道:“东厂的张鲸能杀人,内厂的徐德一样可以。”
徐德尖细的嗓音发出的冷笑,让所有人都听得毛骨悚然。
何昌盛连连点头:“公公请问,何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福寿膏哪里来的?”徐德坐在椅子上,冷声问道。
“是从福建甄家买来的。”何昌盛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开口说道:“福建甄家有福寿膏,我们只是帮甄家分销到各地,谁能抢下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归谁卖。”
徐德点了点头:“福寿膏有毒,你知不知道?”
何昌盛听了这问题,直接卡住了,见徐德阴恻恻的盯着自己,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回公公,小人知道!”说完这句话,何昌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徐德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公公,我只是知道福寿膏会上瘾,但是不知道福寿膏会让人中毒啊!”何昌盛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大声地说道:“公公明察啊!公公明察啊!”
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徐德心里面震惊不已,即便是不知道有毒,难道成瘾还不够?在明知道成瘾的情况下,你们居然还敢把福寿膏献给皇爷,这是多大的胆子,要钱不要命啊!
“公公,这不是何某的主意啊!”何昌盛见徐德不说话,继续大声地说道:“这是甄士仁的主意啊!”
徐德看着何昌盛,直接开口说道:“甄士仁的主意?”
“是,是,是甄士仁的主意。”何昌盛连连点头:“甄士仁说过,他们曾经把福寿膏进献入宫过,那还是嘉靖年间的事情,只是到了隆庆年间停下来了。”
徐德又是一愣,何着你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啊!
嘉靖年间进献的福寿膏,你们这是给世宗皇爷进献毒药炼丹啊!到了隆庆年间断绝了,那是也因为穆宗皇爷最厌烦炼丹用药,现在居然不死心,还想着给皇爷进献毒药。
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啊!
“甄家的福寿膏是从何处而来的?”徐德看着何昌盛,继续追问道。
“是从红夷人那里来的。”何昌盛直接说道:“在澳门的红夷人和甄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福寿膏就是甄家从澳门的红夷人那里弄来的。”
“红夷人吗?”徐德喃喃道。
第二百零八章 速度
徐德站起了身子,点头招呼王安向外走,同时对赵廉说道:“赵大人,咱家问完了,人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就看你的了,别弄死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告诉赵廉,你出气可以,但是别把人弄死了。
事实上徐德也是没安好心,他在刺激和鼓励赵廉。徐德一直知道自己家的皇爷想要一个听话的文官,或者在文官之中安排一个听话的狗。
作用就类似酷吏,当然了,这是徐德自己悟出来的,一点都没敢向外露。
赵廉既然有这个潜质,那就正好培养一下,皇爷喜欢,那自己就大功一件,皇爷不喜欢的话,那就弃之不用,一个赵廉还能上了天不行?
对于徐德阴暗心思赵廉虽然不是全都能猜到,但是他可不傻。
以四十六岁的年龄做到了南京工部侍郎的位置,赵廉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全都是因为他的眼光和智慧。赵廉才不会上徐德的恶党,等到徐德走后,赵廉反而平静了下来。
如果借着审问动刑折磨一下何昌盛出出气,赵廉乐得这么做。
可是徐德都问完了,自己为了出气去折磨何昌盛,那是多蠢的事情,赵廉才不会这么干。看了一眼身边的百户蒋鑫,廖原沉声说道:“压下去,看好了,别出了什么纰漏。”
“是,大人!”蒋鑫连忙答应了一声,恭敬的道。
作为这一次应天府派出来帮忙的百户,蒋鑫的地位可想而知,这样的差事是没人愿意来的,好处不多,但是责任很大,稍有纰漏就完蛋。
赵廉对于这些事情自然看得通透,于是便笑着说道:“这一次的案子是大案,你也看出来了。跟着本官好好办差,别的不敢说,这一次的差事办完了,一个千户妥妥的。”
一听赵廉这话,蒋鑫眼睛顿时就亮了,他在同僚之中饱受排挤,早就受够了,如果能够因此升迁,那也是好事情。等到自己做了千户,看看那些家伙是什么嘴脸。
赵廉手上没有可用的人,他也不相信内厂的人。
蒋鑫正适合他拉拢,在原单位不受待见,但是手下有自己的人,这很合适啊!
虽然这种结合是不牢靠的,但是赵廉对自己御下的本事非常的有信心。受了蒋鑫这一礼,赵廉笑着说道:“现在本官就给你一个差事。”
“请大人吩咐!”蒋鑫答应了一声,语气很真诚。
“何家涉案了,现在何家的大宅已经被封起来了,但是何家在南京城中还有不少的产业,带着人过去给封起来,一家也比落下,明白吗?”
听了赵廉的话,蒋鑫的眼睛就是一亮,这是好事情啊!
虽然没干过,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查封产业,对所有的东西登记造册,这里面能动手的地方多了去了。这是在给自己发财的机会,蒋鑫怎么能不高兴。
前面赵廉许下的好处,只能等待以后兑现,蒋鑫持保留态度,可是眼前的银子却是实打实的啊!
“大人,放心,一定办好!”蒋鑫答应了一声,迈着大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在钦差行辕的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徐德坐在椅子上,放下喝了一口茶的茶杯,然后转头对王安说道:“咱们的人出发了吗?”
“回干爹,出发了!”王安恭敬的答应了一声道:“赵大人那边的人好像也出去了。”
摆了摆手,徐德一点都不在意的嗤笑道:“这方面赵廉比咱们差远了,这种事情那就是慢一步就步步慢。再说了,咱们吃肉,你也得让人喝点汤不是。”
徐德出来之后就吩咐人去封何家的产业的,这种事情徐德当然不会忘记。
这年头不能给人好处,谁跟着你混,这种发财的好机会,徐德当然不会放过。内厂干这个那绝对是驾轻就熟,等到赵廉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行了,那边咱们就别管了。”徐德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咱们在濠江有人吧?”
“回干爹,咱们在濠江有人,前些年武清伯府在濠江的人就交给咱们了。”王安连忙答道。
徐德点了点头:“你过去一趟,到了濠江之后好好查一查,咱家要知道是谁弄出来的福寿膏,又是谁把这东西卖到大明来的,记得带着一队人马过去。”
比起赵廉,徐德更知道自己家的皇爷想要什么。
什么何家甄家,让赵廉收拾就好了,得罪人的事情让他干,自己在后面获得好处,这种感觉还挺舒服。濠江那边办好了,自己的功劳也不会少。
想到这里,徐德还真就有点小得意,为了保证濠江那边能成,他准备让王安在,甚是连内厂的行动队都派过去。内厂到现在也才三支行动队,每一支不过百人,但是战斗力绝对是超强。
如果不是南京这边距离太远,加上自己又离不开,徐德都准备自己去了。
王安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就是一动,显然干爹这是准备让自己独当一面了。连忙躬身道:“干爹放心,孩儿明天一早就出发,绝对不会耽误了干爹的事情。”
徐德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查到什么也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情究竟要怎么做,还要看皇爷的。”
“孩儿明白!”王安赶紧道。
晚上,赵廉得到了蒋鑫的汇报,内厂那边把何家的大产业全都接过去了,留给蒋鑫这边只是一些小产业。不过蒋鑫这边人也不多,一个百户所而已,即便是这些也足够他吃饱喝足的了。
对于这件事情,赵廉决定假装不知道,他可想因为这些事情和徐德起争执。
自己的追求赵廉在清楚不过了,这些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立功,意气之争是要不得的。打发走了蒋鑫之后,赵廉还亲自到徐德这边来了。
见到赵廉,徐德笑着说道:“赵大人,深夜至此,有什么事情吗?”
赵廉点了点头:“打扰公公休息了,事情紧急,还望公共体量。本官是想和公公商量一下关于甄家的事情,现在何昌盛以及招供了,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直奔甄家。”
“原来是这件事情。”徐德了然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这件事情赵大人做主就好了,咱家一定尽力配和。”
听了徐德这话,赵廉顿时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还请徐公公多带一些人手。”
“没问题!”徐德笑着说道:“咱家会安排人手的。”
对于人手的问题,徐德一点都不担心,内厂在福建也是有人手的,紧急情况下还能够调动福建当地的人手,内厂是有这个权限的,包或者说他是有这个权限的。
得到了徐德的答复之后,赵廉满意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王安带着人去了濠江,徐德和赵廉则带着人直奔福州。
唐开元二十一年,为加强边防武装力量,设立军事长官经略使。从福州、建州各取一字,名为福建经略军使,与福州都督府并存。这是福建名称出现之始。
明朝洪武元年,福建全省八路改为福州、建宁、延平、邵武、兴化、泉州、漳州、汀州八府。洪武九年,置福建等处承宣布政使司。成化九年,恢复被废为县的福宁州,直隶于布政司。
从成化年间至今,福建一直都是八府一州,福州则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驻地。
原本这个地名没那么重要,但是在嘉靖年间,这里是抗倭的主战场,福建之名才传扬天下。无论是徐德还是赵廉,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到福建来。
虽然两个人是钦差,但是他们也不能直接冲到甄家去抓人,他们需要和地方官打招呼。
在福建地面上,能够值得他们两个打招呼的也就福建巡抚一人而已。
福建巡抚董成武,这是一个声名不显的人,但是在大明的官员之中,能够做到巡抚这个位置上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尤其是在福建这种地方。
比起其他的地方,福建靠着大海,要防备着海盗和倭寇,这就使得福建巡抚必须要有胆识有策略,懂军事。当年祸乱东南的倭寇之乱,可是过去还没多久。
这一点在徐德和赵廉见到董成武的时候就得到了证实,这位福建巡抚居然是带着剑的。
与京城那些用剑做装饰的士子不同,徐德一眼就能看出来,董成武这把古朴无华的宝剑是能够杀人的。徐德心里面不禁闪过一个念头,皇爷要是看到董成武,想必会非常喜欢的。
作为朱翊钧的贴身侍内侍,徐德非常清楚自己家皇爷的爱好。
对于刀剑,自己家的皇爷有着非一般的痴迷,为此还学了舞剑。有一段时间甚至上朝都带着剑,可见皇爷对这种行为的认同。如果让皇爷知道有董成武这样的徐福,必然大加赞赏。
事实上董成武的长相与徐德见到的其他官员也不同,长得倒是很周正,五官很大气,符合官员的形象。只不过董成武显得很壮,足足比赵廉高出一个头。
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这身材说是武将都有人信。
第二百零九章 麻烦
原本徐德和赵廉都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他们说完了事情的经过,董成武没有回答两人的话,而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使得徐德和赵廉都是一头雾水,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在徐德和赵廉看来,甄家虽然势大财雄,可是对于董成武这样的一省巡抚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放在以前,董成武或许还需要忌惮一些事情。
比如甄家是当地大户,比如甄家在官员之中的声望和实力的等等。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甄家牵扯到了这么大的案子里面,甄家铁定完蛋了。哪怕是甄家再有实力,有再多的官员收了甄家的钱,这都没用。
牵扯到谋刺皇上,没人敢再和甄家有牵扯,甚至都没人敢和甄家有一点联系,躲都来不及,更别提帮忙了。
即便是董成武收了甄家的钱都不算事,毕竟甄家不是因为贿赂官员倒台的,而是因为谋刺皇上。即便是查出来贿赂官员,也不会牵扯到太多人。
何况现在董成武是福建巡抚,想要掩盖这件事情轻而易举,自己和赵廉都没有追究这件事情的打算。
半晌,董成武缓缓的开口道:“徐公公,赵大人,你们知道五峰船主吗?”
徐德和赵廉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当然!”
五峰船主只是这个人的称号,他的名字叫做汪直,是横行海外最著名的倭寇首领,事实上他在浙江福建一代的名声非常好,因为他代表着一部人的利益。
比起那些横行抢夺的倭寇,汪直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得到朝廷的允许,让他能够开海通商。
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汪直帮着当时的东南总督胡宗宪平定了东南倭寇,甚至还投降了大明。在杭州被巡按御史王本固诱捕,后来被杀了。
事实上汪直不懂,他在选择投降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注定了,他必须死。
或许在做海盗,在经商上面,汪直是能人,可是在琢磨人心,在官场上,汪直就是一个小白。当时胡宗宪和汪直推的政策,触犯了很多的利益。
胡宗宪和汪直以为平定东南的倭寇之乱是大功劳,是为了国家出力尽忠,可是他们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
胡宗宪或许有情可原,他是朝廷命官,心中自有一番抱负,想要为百姓为国家做些事情。汪直却不一样,他只是想要一个开海的契机,一个可以正常贸易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是有人不愿意给的,那就是江浙福建的大家族,那些大士绅。
这些人把持着江南的海贸,他们走私,甚至是蓄养倭寇,这也是为什么倭寇之中大部分都是大明人的原因。这些人雇佣倭国战败的武士,组织船队,他们把持着海贸的利润。
一旦汪直开海成功,那么利益受损最大的是他们。
至于倭寇是否大闹东南,他们反而不会那么在乎,于是就有了投降情况下而被强杀的汪直。这件事情不但没有得到朝廷的追究,反而被认为是大功劳。
杀了汪直的王本固,不但没有被罢官,而是从此以后青云直上。
在杀汪直的时候,王本固只是巡按御史,在杀了汪直之后,王本固青云直上,从巡按御史到陕西兵备副使、大理寺少卿、副都御使、刑部侍郎、吏部侍郎,最后做到了吏部尚书,可见这后面有多少人在推动。
汪直死后,汪直的一部分旧部也投靠吴平、张琏等福建一带的海贼,倭患反而更加严重了。
一直到嘉靖四十四年,吴平才被戚继光、俞大猷、刘显、汤克宽率兵所败,最后自己跳水而死。
这件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是没人会忘记,尤其是很多人开始反思这件事情。虽然不少人吹捧王本固的功劳,可是也有很多人在痛骂王本固。
如果不是他杀了汪直,东南不会继续糜烂,王本固就是罪魁祸首。
在福建江浙,百姓活不下去下南洋跑船是常事,不少人都崇敬汪直,甚至在船上会祭拜五峰船主以求保平安。这使得这里的百姓,尤其是靠海的百姓,对朝廷很不信任。
这个时候提起汪直,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董成武这话里面是有深意的。
“赵大人,徐公公,现在海上又出现了一个汪直。”说到这里,董成武满脸的苦涩:“这个人叫李旦,就是福建本地人,在福建很有名。”
徐德一愣,他有些后悔了,在来见董成武之前,自己应该先去见一见内厂的人。
“这个李旦是泉州人,年少之时下南洋经商,后来在苏禄苏丹(菲律宾)被弗朗机人俘虏,做了几年的奴隶,后来他逃出了苏禄苏丹,去了倭国。”
“到了倭国之后,李旦很快统一了那里的大明人,在他们的支持下,李旦组建了船队。”
“交好倭国大臣,雇佣倭寇,组建船队,开始在大明倭国和苏禄苏丹之间进行贸易。”说到这里,董成武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这个李旦越做越大。”
“据说他交好一个叫做德川家康的倭国人,现在正在倭国打仗,准备一统倭国。”
赵廉和徐德全都被震惊了,还有这事?徐德看着董成武,面容严肃地问道:“董巡抚,这些事情你可曾上奏过朝廷?”
看了一眼徐德,董成武笑着说道:“公公觉得我该如何上奏?”
“说出了一个大倭寇?这个李旦未曾进犯大明一分一毫,虽然这些事情在福建人尽皆知,可是却没有实际证据,甚至连这个李旦是不是存在都未可知啊!”
董成武说到这里,徐德和赵廉都没明白了,这种情况怎么上奏朝廷?上奏了说不定还会被呵斥,何苦来哉?只有徐德知道,董成武如果上奏了,不但不会被惩罚,而且还会被重用。
自己家的皇爷对这些事情那是非常的感兴趣,只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沉吟了片刻,徐德又开口问道:“那这个甄家和李旦有何关系?”
“据说这个李旦就是出自甄家,也有人说李旦的母亲出自甄家,详清不得而知,只是大家都知道甄家和李旦的关系很亲厚。东南这些与海贸有关的家族,唯甄家马首是瞻。”
“一旦动了甄家,怕是东南板荡,重蹈倭寇之祸啊!”
听了这话,徐德和赵廉都沉默了,这个大帽子谁都带不起啊!
一旦因为此事东南板荡,重蹈倭寇之祸,那事情就麻烦了。徐德更清楚自己家皇爷的打算,这几年皇爷一直在整军,但是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北边。
皇爷准备征伐蒙古鞑子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尤其是在打败了瓦剌之后,朝廷上下对这一点都不怀疑了。可是如果东南闹出事情,那就打乱了皇爷对鞑子的征伐计划。
东南闹倭寇,蒙古鞑子在趁机南下,那就重蹈嘉靖年间旧事了。
俺答汗的那一次入寇可是一直被当今圣上视为耻辱,也因此大骂严嵩误国,甚至对自己的爷爷颇多微词,只不过这是徐德偷听的,他从来不敢对其他人说。
那一战被称为“庚戌之变”,徐德还记得打下了瓦剌之后,皇爷曾经大醉,并且挥着剑要杀仇鸾。
如果在这个时候东南闹出倭寇的事情,皇爷会是什么心情?
可是放过甄家?
徐德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走到了这一步放过甄家,别说皇爷了,自己都觉得憋屈。尤其是知道了甄家勾结倭寇,甚至是胆敢谋刺皇爷,如此肆无忌惮。
“徐公公,此事是否密奏陛下?”董成武看着徐德,有些迟疑地说道。
身为大明臣子,守土杀贼是责任,可是董成武可不想被坑,一旦福建闹了倭寇,他首当其冲,受苦的也是百姓。事情太大,先请示一下吧!
“我们可以派人将甄家监视起来,不是其走脱。”
见徐德看向自己,董成武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赵廉这个时候阴沉着脸,直接开口说道:“本官以为此举不妥,现在已经查明甄家乃谋刺陛下主犯,如此瞻前顾后不是为臣之道。”
“为了些许坊间传言而不动甄家,有损朝廷威严,不可为。”
徐德看了一眼一脸正气的赵廉,心里面叹一口气,这家伙倒是说的好听。
董成武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赵大人何以对东南百姓视而不见?甄家固然可恨该杀,但是绝不能如此冒然杀之。当在朝廷有了准备之后,在杀之。”
见两个人大有争执一番的架势,徐德连忙打断了两个人。
“事关重大,不是我等能够拿定主意的。”徐德直接开口说道:“咱家马上写一份密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达京城,一切静等皇爷裁决。”
对于甄家是否会跑了,徐德一点都不担心,有内厂在,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至于甄家得到消息,识相的话他就假装不知道,一旦甄家试图逃走,那么就是在逼自己这些人动手了。
听了徐德的话,赵廉也不开口,算是默认了徐德话,态度有了就可以了,据理力争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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