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听闻赵虎已死,赵无咎心如刀割,挣扎着上前,抱住赵虎的虎躯,便放声恸哭,边哭边号道:“我的子龙死了……”几番差点背过气去。
  旁人连忙劝道:“大局为重,大帅要保重贵体。”赵无咎才勉强止住悲伤,指天发誓道:“吾必取那白袍狼牙将的首级,以慰赵虎在天之灵!”
  老赵正在悲痛欲绝,北岸下游处响起一声号炮,又有一支骑兵从斜刺里杀了过来,乃是勾忌率领的另外一万骑兵。
  周立春赶紧挥军抵挡,但齐军的士气连番遭受重创,哪里还有心情恋战?被骁勇无匹的黑甲骑兵一冲,便彻底乱成一团。
  看着部队已经一盘散沙,赵无咎知道今日败局已定,便命令周立春率一万步兵殿后,他自个却率领另外的部队向西逃窜。
  从赵无咎上岸那一刻,勾忌的双眼便一直紧盯着他,那会让他轻易逃脱?刀锋一竖,划个优美的圆弧,黑甲骑兵便从侧面绕了过去,将断后的齐军交给了随后跟进的神武骑兵。
  ……
  逃出好长一段距离,赵无咎这才松口气,刚想回头看看战场的形势,便见着一群黑衣黑马的黑甲骑兵,衔尾追了过来,双方相距不到三百丈。
  吓得赵无咎魂飞魄散,一个劲儿的抽打战马。马儿吃痛不已,疯狂地向前奔去。赵无咎的贴身卫士赶紧催动战马追上,一百余骑簇拥着赵无咎向西逃窜,将一众兵丁都落在了后面。
  勾忌的黑甲骑兵旋即追到,也不躲闪避让,就紧紧抱着马头,从背后冲入逃窜步兵的队伍中!
  只听得惨叫闷响连连。既不知道撞飞多少,也不知道踩死多少!齐军纷纷哭爹喊娘地躲到一边。将去路让给这群地狱使者般的黑骑。
  但见黑甲骑兵如一道旋风呼啸而过,转眼便将逃兵甩在脑后,继续向赵无咎追去。
  老赵的贴身亲卫都是齐国人,纵马之术本就平平,虽然仗着马好冲了一段,但不知道控制节奏、保持马力,渐渐便被秦军追上了。
  眼看着大帅危在旦夕。代替赵虎指挥地队副大叫一声道:“跟我挡住他们!”便拨转马头,迎面朝秦军冲了过去。亲卫们高喝道:“同去!”也跟着冲了回去。
  高速行驶的双方,眨眼便发生了剧烈地碰撞,两边各有几十骑落马,秦军的冲击终于被缓了一缓,赵无咎也借着这个机会,终于与秦军拉开了一段距离。
  ……
  用最快的时间消灭了拼死抵挡的齐军,勾忌率军继续穷追不舍。终于在追出五里之后,又一次快要追上了。
  赵无咎紧紧抱着马头,向两侧看去,仅有两三骑护翼左右,再看身后追兵已经到了几十步之内,赵无咎不由英雄气短。暗叹一声道:‘吾命休矣……’
  就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却听得山前一声锣响,便有将军朗声道:“恩师莫慌,学生来也!”话音一落,满山遍野的旌旗竖起,齐军从山道两侧涌出。
  一见是武之隆的军队,赵无咎不由大喜,赶紧策马转向阵后,终于躲开了秦军地亡命追击。
  勾忌虽然一路上穷追不舍,但他头脑极为冷静。一见事不可为。便马上约束队伍,在齐军弓弩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既然百胜公平安到达。那我们也就告辞了!”丢下一句轻飘飘的场面话,勾忌便率军折返,与大部队汇合去了。
  阻止了赵夯的追击,武之隆快步来到犹自喘息不已的赵无咎面前,只见老恩师已是丢盔弃甲、头发披散,满脸灰土、鼻青脸肿,整个人都成了泥猴,身上还散发着汗臭与呕吐物混合的刺鼻腥味,乃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武之隆赶紧命人取水来,给老恩师梳洗。赵无咎拿过水囊,先是仰脖牛饮一番,待把胸腹中火烧火燎的感觉驱散,这才把剩下地水哗啦啦倒在头上,顿时成了落汤鸡。
  武之隆看着恩师如此糟蹋自己,不由辛酸道:“大帅……当心着凉。”
  伸出粗糙的大手,使劲搓搓脸庞,赵无咎嘶声道:“不会的!老夫火气大着呢!”
  武之隆知道他情绪不太稳定,忙让人煮些米汤送来,请百胜公服了。赵无咎的精神这才好些,长叹一声道:“又被秦雷小儿摆了一道!”
  武之隆赶紧叩首请罪,伏地沉痛道:“一切皆因学生的主张而起,罪责也该当由我来承担,请恩师治罪!”
  “罢了。”赵无咎摆摆手,沉声道:“你是有过错,但毕竟知机东进,救了老夫的姓名,至此用人之际,就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武之隆叩首泣道:“谢恩师宽宏,学生定将功折罪,不负师恩!”
  “起来吧!”赵无咎颔首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不会上当了。”
  武之隆这才起身,拱手轻声问道:“下一步怎么走,请恩师示下?”
  “我们得赶紧撤回河南大营去。”赵无咎把紧贴着前额地头发拢向脑后,叹口气道:“事不可为了。”
  “属下和赵夯的军队尚在,我们仍然可以建立前沿阵地,等待后续部队上来。”武之隆不理解老赵的决定,以为他是一时灰心丧气。
  赵无咎摇头道:“我们被秦雨田占了先机。他把一支精锐骑军放在河北,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建立营寨、稳住阵脚。”说着苦笑一声道:“别看他们暂时退走,却肯定有暗地里的细作,时刻监视着我们地一举一动。”
  “我们可以用铁锁船筏首尾相连,建成几道浮桥,快速从河南运送兵士粮秣过来,”武之隆犹有不甘道:“只要兵力达到五万。对方就不敢前来骚扰了。”
  “主意不错,权且再试一次吧!”赵无咎也不想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南岸。便让武之隆负责此事,天亮搭架浮桥。
  当夜两军混战,直到天明,才各自收兵。河北岸的秦国果然没有南渡,而是远远盯着齐军,时不时的还上前耀武扬威一番。
  南岸的伯赏赛阳杀了一夜、兴致已尽,便在马艾的催促下。打马回城……不走也不行了,几乎是前后脚地功夫,齐国五万援兵便从营中杀到,险些将其包了饺子。
  ……
  秦雷也是一夜未睡,到天明时石敢送战报过来,言道:‘昨夜半渡击之,大破齐军五万渡河军队,枭首八千有余。落水溺毙者不计其数,齐军在北岸建立营寨地意图被彻底粉碎。’
  他这才欢喜笑道:“赵无咎三面夹攻的美梦终于泡汤了。”
  石敢却不这样乐观,他沉声禀报道:“齐军并未退去,而是直接夹河立寨,似乎在建造浮桥,欲连接对岸。”
  “不过徒劳尔。”秦雷哈哈笑道:“看孤王夜里如何破它!”说完便回屋倒头酣睡。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直到日头西斜才被云裳唤起来。看着板着个脸地小美人,秦雷不由心情大好,温声笑道:“不要再生气了,那天是我不好,太简单粗暴了点。”
  “臣妾不敢。”云裳本来还好好地,一听他说起那事儿,泪珠子便在眼窝窝里打滚,小声嘟囔道:“惹了大王的龙颜,又要打发小女子回去了……”
  秦雷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战场紧张啊!只有命令没有解释。”说着起身去拉云裳的小手。云裳做了个躲得动作。竟然却没躲开,只能任由他握着。秦雷嘿嘿一笑。顺势将美人儿拉到怀里,轻声道:“当时也是为你好来着。”
  云裳早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怎会真的怪他。只是秦雷一直忙着,两人再没时间交流罢了,见秦雷给了台阶,自然顺势下来,嘟着小嘴道:“人家也不是不听话,可就是气你凶巴巴的样子。”说着轻轻一咬他的膀子头,小声道:“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好!”秦雷哈哈笑道:“下不为例喽。”虽然两人都知道,以他这个臭脾气,那是基本不可能地。
  短短缠绵一会儿,秦雷便着上戎装,大步出了房门,脸上也重新挂上了肃穆的神情。
  ……
  石敢、石猛、伯赏赛阳、马艾、李四亥、牛校尉六人早在前厅等候,见王爷进来,一齐起身行礼。
  秦雷也不让他们坐,只是沉声问道:“石猛,准备好了吗?”
  石猛点点头,瓮声笑道:“两千支火箭、五百个油罐、还有二百斤炸药都已经备齐。”
  秦雷又看向牛校尉道:“干草准备好了吗?”
  “整整五大车,都捆成一束一束的了。”牛校尉也咧嘴笑道。
  “很好,”秦雷看向马艾道:“我军中就属你们水战最好,你们二位今夜不免又要操劳一番。”
  “末将荣幸之至。”马艾呵呵笑道:“我们少将军这次可真露脸了。”
  伯赏赛阳满脸通红道:“马叔,别再夸我了。”
  见他憨态可掬的样子,秦雷哈哈笑道:“要夸的,要大大的夸,打完这一仗,我还要写信给你爹,好好夸夸你!”把个大侄子乐得眼都眯起来了。
  ……
  经过一天辛苦忙碌,到天黑的时候。齐军终于在河上架起浮桥五座,接连南岸。为了保护浮桥,武之隆和周立春各自引军夹河立寨,将粮草车辆穿连,防止秦军故技重施。
  勾忌地骑兵果然无可奈何,只能远远地在一边窥伺。
  武之隆不禁有些得意道:“难乎易乎?方法对了就不难喽。”众将纷纷谀辞如潮。
  正得意间,却听得有人惊呼道:“军门快看!”武之隆循声西望。便见着十几艘涂成黑色的双体小艇,从大河上游顺流而下。
  武之隆赶紧命己方船只上前阻拦。无奈对方占据上游,快如离弦之箭,须臾间便游鱼般穿过阻拦,与齐军浮桥相距不过百丈。
  到靠近些才看到,原来是些两两绑在一起的小船。
  “预备!”见马艾点头,伯赏赛阳便扯动大嗓门吼道。相连船上的水手,赶紧跳到其中一艘之上。
  “点火!”见空出了一半的船只。伯赏赛阳继续大喊道。
  水手便纷纷将火把扔到堆满稻草的空船之上,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砍!”随着小将军的一声大吼,水手提起大斧,将绑住两船的缆绳砍断。失去牵连地空船,便被水流裹挟着,向由竹筏木船组成的浮桥上撞去。
  剩下的一半船只并不急着掉头,反而向大河靠去。待进入百步之内,马艾便张开硬弓。射出了第一支火箭。
  只见夜空中划过一道红黄色的痕迹,正落在河边的木车之上。紧接着便有雨点般的火箭,朝两岸的车阵密集落下,待靠得再近些,又有一个个火油罐被旋转着扔出去,只见齐军车阵之上。燃起腾地一个个大火团,转眼变成了一片火海。
  齐军原本还想据车阵与秦军互射,见四周已被大火包围,哪敢再逞英雄,纷纷抱头鼠窜,逃离了车阵。
  这时突然又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地巨响,紧接着其余地小船也接连爆炸,将熊熊燃烧地浮桥被炸成数段后,尽数焚毁……
  看到这一幕,武之隆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而伯赏赛阳的船队。则趁着混乱大摇大摆地溜走,折损不过十之一二。
  ……
  大火烧了一夜。将齐军在河岸上的车阵营寨、河面上的五道浮桥统统烧光,赵无咎见渡河无望,只好放弃打算,从下游找船回营,一边舔舐伤口,一边积蓄力量,准备扭转战局。
  消息传到潼关城中,军民欢欣鼓舞,他们都见到王爷用少量兵力,就将闻名天下的百胜公打得灰头土脸,自然是信心爆棚。
  秦雷地威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他并没有稍微的松懈,而是夜以继日的命令军民继续修筑城墙,加固城防,绝不敢以胜利者自居。
  因为他对局势保持着情形的认识……赵无咎有大军四十万,就算其中十万废柴,那也有三十万之巨,扣除留守在虎牢、函谷两关,以及包围洛阳城的军队,兵临潼关城下地也有二十余万。
  这些天他虽然把赵无咎蹂躏的十分狼狈,但因为兵力捉襟见肘,始终无法发动歼灭性进攻,是以热热闹闹的几天下来,也不过是损了齐军些皮毛而已。
  秦雷估计赵无咎还能凑起二十万大军。
  眼下老家伙已是黔驴技穷了,说不得就要恼羞成怒、来个硬碰硬了……那是秦雷最不愿看到的状况,因为对方只要不在乎伤亡,不分昼夜的轮番攻城,说不得就会状况百出,城毁人亡的。
  望着天边黑沉沉的云层,朔风而至,将旗帜卷得哗哗作响。
  秦雷不由轻声叹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若是赵无咎真如他所料,不顾一切的强攻,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九零章 看不见的手
  话分两头,先按下潼关战火,且说中都城内。
  随着新皇御极,内阁全权,尤其是成亲王神兵天降、为大秦守住了最后一道关隘,大大提振了民心士气,中都城终于摆脱了最初的混乱,开始全力以赴的整兵备战、筹备物资,支援前线……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大秦似乎终于缓过了这口气。
  但掌控大秦的那些人,却知道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呢……
  紫禁城御书房中,一身便服的天佑皇帝,正满脸无奈地望着下首坐着的白发老者。那老者穿紫袍缠玉带,腰上要挂着一柄华贵的宝剑,正满不在乎的与皇帝对视。
  “太尉大人,您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吧?”天佑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朕的弟弟在前线抵挡赵无咎四十万大军,怎么也该优先保障吧?”
  那倨傲老者竟然是李太尉,只见他白眉一挑,粗声道:“皇帝,我知道成亲王不容易,可我就容易吗?我不顾八十高龄,率军从飞鸟难渡的王莽峡翻山越岭,这才回到了壶关口,付出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
  “我们天策军不仅丢弃了所有的战马辎重,还有上千人掉下山崖、摔死摔伤。”说着一撸袖子,露出缠着纱布的胳膊道:“就连老夫也挂了彩!我容易吗?”
  老混蛋声如狮吼,震得天佑帝两耳嗡嗡作响。只好轻声道:“太尉大人不要激动,朕知道你一片忠心……”
  “知道就好!”李三军气呼呼道:“皇帝,我是四朝元老,论辈分是你爷爷辈的,吃过地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又刚当上皇帝,什么都不懂,还是少说多听。长长见识再说!”
  天佑帝虽然脾气好,但就是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被李浑这番抢白气得面庞发紫,双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只能连说:“好!好!好……”三个字。
  见皇帝被气成那样,李浑这才放缓了语调,但嗓门仍旧响亮道:“其实咱俩的目地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把赵无咎撵回齐国去,但凡事得有个轻重缓急。像潼关那边,有成亲王还有七八万军队,凭着坚城险关足以挡住齐军了,就没必要再补充了。”
  说着说着竟站来,一步一步逼近天佑帝道:“而跟随老夫回来的十万军队呢?刚才老夫也说了,辎重马匹都留在羊肠坂了,不补充就没有战斗力。”说着将写好的文书往御案上一拍道:“反之要是补充了呢,就可以恢复战力。击败赵无咎,收复失地了……用玺吧!”
  天佑皇帝面色铁青道:“要我用玺也可以,但你得把成亲王要求地援兵派了。”
  “派是一定要派的。”李浑不耐烦道:“但不是现在,等着禁军恢复元气,自然会去支援。”
  “前线危若累卵,此时不派更待何时?”天佑帝袖起双手道:“你不派朕就不用玺。”
  “不用拉倒。”与他对视片刻。李浑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就你地‘皇帝之宝’好用?我的‘太尉大印’一样管用!”说着便将那文书收起来,朝天佑帝呲牙笑笑道:“我是大秦太尉,全国的军事都归我管,干脆以后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们互不干涉,倒也清静。”说着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
  太尉出去之后,便轮到大学士田悯农与麴延武觐见,可二位阁老等了半晌,直到辰时左右。才有神色惶惶的小太监过来道:“陛下请二位阁老养心殿议事。”
  两人狐疑的对视一眼。便压下心头疑惑,跟着小太监去了天佑帝地寝宫。
  到了外殿。请二位阁老稍候,小太监进去禀报道:“陛下,大学士到了。”
  “进来吧……”内殿传来皇帝微弱的声音,听的两人又是一惊,赶紧趋步进殿,齐齐叩拜,高呼万岁,这才抬头望去,不由大吃了一惊!
  只见天佑帝无力地躺在安乐椅上,面色十分苍白,额头还搭着条毛巾,竟然是病倒了。
  两人心中惊疑道:‘早朝时还好好地,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赶紧沉声道:“陛下龙体欠安,今天就不要议事了吧!好生调养要紧。”
  吃力的摆摆手,天佑帝望着殿顶道:“朕没有病,朕是给气得。”
  两位阁老自然不会说些:‘什么人?’之类的蠢话,在早朝与他们俩觐见之间,便只有李太尉一人面圣,你说皇帝是被谁气的?
  田悯农叹口气道:“李太尉仗着资历高、底子硬,在太上皇当朝时便飞扬跋扈,丝毫不把太上皇看在眼里。”
  麴延武毕竟是当过总督、掌过兵的,不由义愤填膺道:“早些时候太上皇和成亲王联手将他地气焰压下了,现在看太上皇东狩,成亲王御边,陛下又新近登基,这老匹夫又变本加厉起来!”
  天佑帝缓缓摇下头,闭目苦笑道:“这正是我当初不愿应允你们的原因。以父皇之沟壑、凭雨田之刚猛,尚且不能将太尉怎地,仅靠着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太子,还不让他翻了天?”
  两人一阵心酸,但也无可奈何。他们都很清楚,李浑之所以狂,不是因为他四朝元老、太师太尉的尊贵身份,而是因为他在军中深远的影响力……除了占据禁军半壁江山之外,还有镇东元帅这个本家兄弟。这才是李浑张狂的资本。
  ……
  “除掉他!”麴延武咬牙道:“此獠不除,国将不国!”
  “不可能。”田悯农摇头叹道:“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地是游离于皇权之外的军权,除非你能把那些部队瓦解掉,否则李浑一死,天下大乱!”
  “不只是军权……”天佑帝微闭着双目,声音疲惫而无奈道:“回想一下大秦建国的二百一十七年吧!可曾有过权臣问鼎?可曾有过天子独裁?都没有!君权、军权、相权,争斗不休、此起彼伏。却从没有谁真正胜利过,难道是因为我大秦二百年来都出不了一个明主、出不了一个枭雄、不出了一个权奸吗?”
  两人听的毛骨悚然,不由颤声问道:“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黑手?”
  “对!”天佑帝缓缓睁开眼,沉声道:“那就是世家大族的意愿,他们不愿看到谁完全把持权柄,权力相互制衡的大秦,才是他们作威作福的乐园。而一旦有谁独占了权柄。第一个就会拿他们开刀!”
  二位大学士默然,他们一直以为天佑皇帝懦弱无能,谁知他竟是如此通明洞彻之人……看来他当初所谓不能胜任,不是被大秦所面临地困境吓倒,而是出于对这个位子的清醒认识。
  “陛下,请问如何才能斩断这黑手?”麴延武叩首道:“老臣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田悯农赶紧有样学样地来一遍。
  “不知道……”天佑帝缓缓地摇头道:“皇祖父眼看就要解决这个问题,结果离奇遇刺;父皇好容易看到了希望,结果被帝国俘虏。生不如死。”说着自嘲笑笑道:“朕地雄武比不过皇爷;谋略远逊于父皇,恐怕这也是朕能登基的原因之一吧!”
  两人闻言浑身一颤,使劲磕头道:“臣等一片赤诚,万万不敢图谋陛下啊!”
  “朕说地不是你们,”天佑帝微微笑道:“你田悯农是先帝倚重的大臣;你麴延武则是我那五弟的铁杆,你俩都可以算我皇家地股肱。他们有什么事儿当然要避开你们。”
  两人这才抬起头道:“如果斗不过的话,陛下就暂且隐忍,以待时机吧!”
  “不能等了,当初朕看明白之后,便左右推脱,不想当这个皇帝,就是为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既然赶鸭子上架,坐上了大秦的皇位,那就得谋其政!就不能得过且过!不然怎么对得起祖宗社稷?”天佑帝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道:“朕决定与他们开战!卿等可愿与朕、与皇家并肩作战?”
  二位大学士面色一肃道:“愿为陛下粉身碎骨!”
  “很好!”天佑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那就为朕第一道诏书吧!”
  “陛下请讲。”两人赶紧起身,一个磨墨一个执笔。凝神静听皇帝道:“朕乃愚鲁。自即位以来,常感国事之艰危。政务之繁杂,实非一人可担当,实非一人可操持。百姓常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又云:‘打虎亲兄弟’,其言虽不甚雅致,然蕴含至理也!”两位大人明白了,原来陛下是要提拔他的兄弟啊……
  “天下至亲不过父母手足,然父辈年事已高、当享天年,朕虽不孝,亦不敢偏劳;幸赖天父庇佑,父皇福广,使朕有兄弟七人,除七弟年幼,尚不更事外,余者皆一时英才,国之栋梁也。此乃天授,朕若不用,必遭天谴矣!”
  “现晋大哥秦雳为勇亲王、领兵部事,三弟为哲义郡王、领吏部事,四弟为简明郡王、领户部事;五弟为武成亲王,领大元帅王,节制天下兵马;六弟为英诚郡王、待归国后领大内禁卫。愿众兄弟齐心戮力,助我大秦早日转危为安,兴旺昌盛。钦此!”
  田悯农两人一边挥笔写就,一边心中翻江倒海,陛下与大殿下那么深的积怨都能放下,看来是圣意决绝了。只是真的有用吗?两位阁老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复杂地意义。却惟独没看到‘信心’二字。
  但无论如何,皇帝金口玉言,圣旨已成,这是谁都改不了地。望着两个大学士离去的身影,天佑帝重新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道:“兄弟。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就算没什么实际作用,却也是个名分啊……”
  说着便沉沉睡了过去。在梦想之中,他似乎飞越了万重关山,到达了战火连天的潼关前线……
  ……
  潼关城,已经有两天没有战事了,但气氛却日趋紧张。
  秦雷十分清楚,赵无咎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下潼关……哪怕是攻下潼关后再无余里西进也无所谓。因为只要潼关已下,齐国就会彻底掌握战略主动权。从此以后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完全可以做到予取予求、随心所欲。
  站在战略的高度上,他坚信惨烈地守城战必将发生。是以从入城的那天起,他便将加固城墙、增强防守放到了高于一切地位置。为此秦雷使出了强硬手腕,调动一切力量,将整个潼关城变成一具精密冷酷的战争机器。
  而被秦雷寄予厚望地军情参谋处。也终于在齐国的战火洗礼后,开始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了。以涂恭淳为军情处长的参谋人员,为城防做出了细致周到的计划,在认真阅读之后,秦雷只是稍加修改,便签字用印。将其变成了统帅命令:
  其第一条便是锄奸,任命李四亥为城内治安官,正在养伤的沈冰辅之。李四亥便按照沈冰地指点,带领部下开始梳理全城军民。靠着历年地户籍档案,三天之内便排查出了不明来路者二百余名,其中确定的齐国细作便有一百余人。同时严格执行保伍连坐之法,迫使邻里互相监督,以备有漏网之鱼或不法之徒寻机作恶。
  还委任牛校尉为巡城官,维持治安、防火防盗。又担心齐人攻城,必用火砲。命牛校尉带人将靠近城墙地茅竹屋、以及仓库之类易燃建筑悉数拆除。还命其取土沙麻搭、水瓮水桶之类的放火器具。分发于各保各甲,以备万一。
  ……
  事实证明。秦雷的推测完全正确。两天之后,齐国的攻城器械终于从国内运到,也许是觉着被秦雷讹诈太丢面子,兴化帝下了血本,将国内这些年制造储藏的器械一股脑给赵无咎运来,并下旨严令他即日破关,直捣中都。
  赵无咎之所以迟迟没有强攻,也就是为了等这些东西。但他并没有把皇帝的梦呓当回事儿,他现在觉着,只要能攻下潼关就够本了。至于中都城,还是歇个三五年再说,甚至留给后人攻克也行,反正这次是不指望了。
  等把运来地竹木、云梯、鹅车、洞子、炮石、攻具、草牛、土布袋等器物组装安排好,赵无咎便不再浪费时间,命令翌日攻城。
  十月二十七,未晓。城中恹恹欲睡的巡防士兵突然被嘈杂之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他们看到城外齐军营中火把通明,一队队齐军从寨中出来,逶迤迤逦如条条长蛇。
  很快,回过神来的哨兵便敲响警钟,安静的潼关城内立刻便有了反应,先是千家万户的灯光点点亮起,紧接着便有一队队军士冲出兵营,在各级军官地率领下,奔赴战斗岗位。
  秦雷也在第一时间来到城头,但见城外齐军步兵在前,马军在后,密密匝匝、四围无际,正朝潼关城前徐徐推进。
  望着声势浩大的敌军,城上的官兵也知道生死搏杀的那一刻,终于要到了,大多紧张极了。



第九卷 架海金梁

三戒大师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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