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如何战胜百胜公
作者:三戒大师|发布时间:2024-06-28 23:18:32|字数:9296
烤肉在架子上吧嗒嗒的滴着油脂,落在橘色的篝火上,便窜起一朵朵蓝色的火花,煞是妖艳动人。
大皇子细心地往烤羊上刷着调料,神色专注而享受。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才抬起头开,便看到洗刷一新,换了身干净袍子的秦雷走了过来。
看着重新剑眉朗目、干净利索起来的老五,秦雳不由笑道:“用了他娘的多少水?”
“把水池子都洗成黄泥汤了。”秦雷一边用块干布擦头,一边嘿嘿笑道:“估计原先也有一支军队,从黄土塬上临回家的时候,到大河里洗了个澡,就把河水染黄了。后来人们一看:‘嗬,黄了,得了,就叫黄河吧!’”
大皇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道:“你可真能胡咧咧啊!”
秦雷耸耸肩膀道:“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秦雳擦擦眼泪,扯下一条烤好的羊腿道:“别说什么真理歪理了,赶紧吃点东西点心点心,我们好喝酒。”
“真香啊!馋的我口水哗哗的。”秦雷接过来闻一下,享受地笑道:“每次都是大哥忙活,小弟我受之有愧啊!”
“吃就行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秦雳摇头笑道:“别人想吃还摊不着呢。”
秦雷眯眼笑笑,便捧着那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大皇子斜倚在一块大青石边上,一边笑眯眯地喝着酒。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着烤肉,也不打扰秦雷用餐。
风卷残云一般,一条羊后腿便消灭了三分之一,秦雷抹抹嘴道:“喝酒!”便从腰上接下酒壶里,丢给老大道:“珍品猴儿醉,猴子酿的酒。”
秦雳接过来,刚拧开壶盖。一股沁人的果香便悄然溢了出来,紧接着又闻到四溢的酒香。两种气味完美的合二为一,令人愉悦沉醉。秦雳迫不及待的尝一口,顿觉浑身三百六十万个毛孔一齐舒服,不由大喜道:“好酒,还有没有?”
秦雷差点没噎到,翻着白眼道:“先喝了这些再说吧!满满的一壶啊!”
秦雳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腮帮子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我是个急脾气。”
秦雷不信地摇头道:“我觉着急脾气是假象,你本质上比谁都沉得住气。”
秦雳知道他说的是马蹄山地事儿,贪婪的喝口酒,赶紧盖上盖道:“打仗是打仗,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能由着性子来呢?”
秦雷从架子上取下酒葫芦,与他遥遥一碰。赞许道:“如果由大哥来统领禁军,应该可以与赵无咎一战吧!”
哪知秦雳沉默片刻,最终摇头道:“希望不大……”
“大哥不要太过谦虚。”秦雷笑道:“我觉你已经够厉害了。”
“不是我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秦雳轻叹一声道:“咱们大秦没有一个将领可以与赵无咎抗衡。”
秦雷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他相信老大会给他个合理解释的。
……
见他没有反对,大皇子拧开盖喝口酒。低声道:“我在秦齐边境十几年,虽然没赶上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可赵无咎的故事却听得耳朵长茧。”说着讪笑一声道:“当时无论敌我兵民,所有人一提起百胜公便两眼放光,那崇拜劲儿,真让人恨不得踢烂他的屁股。”
秦雷轻笑道:“我在齐国时见过这位老公爷,感觉除了胡子特别黄、身材有些胖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大皇子面色一凛,沉声道:“兄弟,收起这份轻慢之心。它会在未来战场要你命地。”说着将酒壶搁在膝上。面带敬畏道:“我原先年轻气盛的,也是丝毫不把他赵无咎放在眼里。还妄想着用击败他来成就自己的名声。便开始疯狂的搜集有关他的战例,希望从中看出此人的深浅,结果越研究便越是不寒而栗。”
秦雷被他说得浑身发紧,不由小声道:“为什么会害怕呢?”
“此人用兵如神、智计百出,只在乎实利、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更可怕的是,他仿佛可以洞悉对手地想法,无论是攻是守,总能先一步做好准备,让对手自动上套,平生大小数百战,居然从来没败过!他的名声是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说着苦笑一声道:“知道我们为何在十六年里没打过一次真正的大仗吗?”
虽然猜出了结果,但秦雷还是摇摇头……这话还是让老大本人说出来比较好。
“因为怕了,”秦雳脸上带着浓重的自嘲道:“你没听错,确实是怕了,整个东方战线没人敢与赵无咎作战,只要他不寻衅滋事,咱们就烧高香了,哪还有胆量去惹他?”
……
篝火渐渐熄灭,秦雳地亲兵又抱了些柴火过来添上,待那火光重新欢快跳跃起来,便悄无声息的弓身退下,让二位王爷说话。
“昭武十六年那场仗是怎么回事?”秦雷轻声问道。
“因为到了大前年,与赵无咎打过仗的人,基本上都卸甲归田或者归天了。”秦雳呵呵笑道:“十几年的时间,让人们忘记了伤痛。又开始幻想击败百胜公,成就不世威名了。”
“不过那年,也确实是击败白胜军地最佳时机。”秦雷回忆道:“当时齐国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内乱四起,虚火攻心,正是战力最虚弱的光景。”
“不错。军方都这样认为。”秦雳点头道:“所以我们鼓足勇气,率领着五十万勇猛的士兵。向赵无咎发出了再一次的挑战。”说着拧开酒壶,大口灌酒道:“可结果呢?赵无咎坚壁清野、退避三舍,迫使我们拉长补给线,熬到冬天以后,不用打便已经占了先机。”
这场战役是大皇子亲身经历过的,讲起来也就特别的有感觉:“当我们觉着齐国地目地仅是如此时,却被百胜军的伏兵烧了粮库。眼看着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不得不仓促撤军。结果被其穷追猛打,折损了好几万将士。”说完又庆幸道:“若不是当时齐国国内地流寇已成气候,甚至威胁到了上京城,齐国皇帝连发十二道金牌命其回京勤王,赵无咎不会那样善罢甘休的。”
听了秦雳的讲述,秦雷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沉声道:“这是一次战术胜利扭转战略劣势的经典啊!但凡能达到这个层次的,都可以称为战神了。”
秦雳颔首赞同道:“不错,赵无咎是齐国的军神,齐国军民对其地拥护,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可谓一声令下,无人不从;所率之众。抵死效力了!”说着目光炯炯地望向秦雷道:“我觉着,这才是其战无不胜的根本原因……我们秦国的军队虽强,却总有内斗内耗,上面都不一心了,又怎能要求下面的与上面一心呢?”
“其实我们的战力,也就发挥出了不到七成。”秦雳给个结论道:“而有赵无咎的齐军,就是爆发出十二成地战力。以七成对十二成,焉有不败之理?”
秦雷不由苦笑着问道:“难道此人真的不可战胜吗?”
秦雳摇头笑道:“世界上哪有不可战胜之人?就算强似白起、横如项羽,还不一样惨淡收场吗?”说着伸出三根手指道:“我有三策,分上中下。都可以战胜此人。”
秦雷举起酒葫芦。与秦雳一碰道:“洗耳恭听。”
“先说下策吧!”秦雳笑道:“因为它最简单,兄弟你不妨猜上一猜。”
“可是年龄?”秦雷微笑道:“岁月无情斩人的刀。谁都逃不了那一道……”
“不错,就知道你小子能猜到。”秦雳呲牙笑道:“想来大哥我比那赵无咎年轻三十三岁,只要我好好活,再过十五年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我才四十七岁,仍然可以领兵打仗,而赵老头呢,都八十大寿了,在哪还不一定呢。”
秦雷闻言嘿嘿笑道:“大哥真是卑鄙啊!不过我喜欢。”兄弟两个顿时笑作一团,似乎在意淫参加百胜公追悼会的情景。
笑够了,秦雳擦擦眼角的泪花道:“不过这法子实在是万般无奈,属于不是办法地笨办法。”
秦雷也笑道:“确实,姜子牙八十才上岗,结果还能拜相封王,风光好几十年。若是我们也碰上这么个老妖怪,岂不欲哭无泪?”
秦雳点头道:“我还有中策。说是中策,但其成功率也不高,后遗症也很大,甚至可能招致齐国人的同仇敌忾。兄弟不妨再猜猜看?”
“刺杀赵无咎?”秦雷沉吟道:“不过不太现实,若是此人能这样死掉,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还用我们在这烦恼吗?”
秦雳点点头道:“不错,齐国的武林高手泰半汇聚在他的身边,足以抵挡来自任何一方的刺杀了。”说着压低声音道:“不如用离间,软刀子杀人一样见血!”
秦雷摇头道:“换个皇帝也许可以,但现在这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赵无咎扶上台的,对其言听计从不说,还不许别人说赵无咎的坏话。”说着笑道:“那就牵扯到另一个庞大的命题……如何让齐国换皇帝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的好。说上策吧!”
“上策嘛!”秦雳定定地望着秦雷。一字一句道:“就是我秦国能站出一人,将所有地权威集于一身,让我大秦军民也能不分门派,无论贵贱,都能万众一心,如指臂使了,战胜赵无咎便只是时间问题了。”说着自信满满道:“战争嘛!只要能坚持住最初的激烈、别败下阵来,之后便是比拼双方地国力。军队的素质了。在这两点上我大秦是要胜过齐国的。”
秦雷点头笑道:“不错,这个法子最稳妥。”
秦雳笑道:“就看兄弟你的了。”
秦雷假装没有听明白,与秦雳一个劲的喝酒,到月过中天时,两人已是微醺了。但精神却被烈酒刺激地十分亢奋,他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虽然句句离不开军事。但两人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说到高兴处,秦雳忍不住唱起军歌,虽然是‘同袍’、‘大风’之类的老掉牙,可他唱地却高亢豪迈、深情投入。唱完了还要让秦雷唱一个。
秦雷也爱唱歌,尤其是喝了酒以后。稍一寻思,便清清嗓子唱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歌声越来越激昂,也越来越振奋人心,秦雳不由轻轻打着拍子,闭目沉浸在其中。不仅是大皇子。就连远处站岗的侍卫也沉浸其中,仿佛真的看到了边关告急,犒赏三军之后点兵出征的场景。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紧接着众人仿佛看到大军征战,凯旋而归,功成名就,不由齐齐露出欣慰的笑容。但这喜悦之情还没持续片刻。便被秦雷无情的打断了。原来不过是一个老人地黄粱一梦罢了。
秦雳无限失望道:“兄弟你怎这般扫兴?补偿最后一句,或者改个词多好。”
秦雷摇头笑笑。望着幽幽跳动的篝火,有些萧索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红颜白首也只是一瞬间啊……”
秦雳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联想起他的处境,这才知道秦雷是有感而发,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兄弟,有些事情得看开点,父皇就是那样的人。你要是一时没法改变他,不妨先改变下自己吧!”
摇摇头,秦雷涩声道:“我已经为上者所忌了,想要施展抱负实在是难上加难了……”秦雳听的心里不好受,刚想搜肠刮肚的找词劝劝他,却见秦雷双眉一挑,面上的忧愁尽去,朗声笑道:“不过我是不会退缩地,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看看能不能把我秦雨田的脊背打弯,能不能让我说出半个怂字儿来!”
秦雳闻言哈哈大笑,狠狠地拍着秦雷的胳膊道:“这才是我兄弟!”
山间更深露重,两个男人却丝毫不绝,因为心中火热……
……
翌日一早,便有斥候过来通报,虎贲军和铁甲军已经接受了太尉军的投降,并获得了对方的战旗,这场声势浩大地军演至此结束。
既然分出了胜负,双方的敌对状态也彻底解除了,各支禁军纷纷收拢队伍,救治伤员,稍事休整之后,便向东北二百里外的观察团驻地行去。
等皇帝陛下训完话,评出优胜、任命禁军元帅之后,队伍将各自回营,随时准备开赴东方前线。
兵士们早就被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军演,撩拨得急不可耐,迫不及待的想品尝下真正战争的滋味。
但真正的战争,真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有趣吗?很快他们就可以得到答案。
但在这之前,我们的秦雷秦大官人,却要面临一场不亚于战争的艰难考验。
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零章 志满意得
因为受到通讯方式的限制,等观察团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当听到太尉军缴旗认输,自己一方当场获胜的时候,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的昭武帝终于放心了。
片刻的宁静之后,无尽的喜悦爆发出来,让皇帝陛下不知道该如何庆贺……其实最好的庆祝方式,便是找到李老丈人,与他喝个小酒,抚今忆昔一番,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可是李浑老丈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接到战败的报告,便立马卷铺盖跑路回京城了,哪会留给皇帝陛下奚落自个机会?
满腔喜悦无法发泄的皇帝陛下,便把过剩的精力放在了迎接部队凯旋的仪式上。他命令观察团移驾天水城,准备在那里举行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以彰显君威军威。
圣驾到了天水城之后,昭武帝又下旨向临近府县征调民夫,修建阅兵道、高筑阅兵台,还特意从几十里外的麦积山上,移了五千株珍贵的百年公孙树下来,种在部队进城的道路两旁,以振声势。
因为工期太赶,民夫们也顾不上什么保护根系,就那么简单的刨出来,抬下山,种在道边……一个月以后,五千株平均树龄在四百年以上的公孙树,全部枯萎死亡,无一例外。
而这只是皇帝陛下劳民伤财的一个缩影,他还命令陇西的牧民们进献牛羊各两万头,以犒赏三军。天可怜见地。牧区不知倒毙了多少牲口,才熬过了漫长的寒冬,等到了水草丰美的春天,正盼着牛羊多吃疯长,多下些仔、多产些奶呢……这下可好,一头不剩了。
看官要问,偌大的牧区才这区区四万头牲口?当然要多得多。可下面执行命令的御马监狠呀!四万头牛羊?那是给皇帝的!咱爷们也不能白跑一趟。怎么着也得弄俩辛苦费花差花差不是。
但凡御马监的队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谈不上……毕竟监里地番子们是不吃草的,但牛羊金银之类地值钱东西,是一样也别想剩下。牧民们安居乐业百多年,早已没了当年纵横草原时的凶性,哪里敢反抗?只有收拾起大车、赶着牛羊向北方远遁,希望能避开朝廷鹰犬的侵扰。
仅仅是五天时间。娄万里带领的五千御马监,便把有塞上江南之称的天水府糟蹋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
不管怎么说,当十万禁军东归,到了天水府外二十里的时候,便被彻底震住了……但见原本狭窄崎岖地小路变成了三丈宽的平坦大道,且黄土铺路、净水撒街,让平生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战马。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
道两边每隔两丈便植着高大的公孙树。阳光透过华盖似得树荫,落下斑斑点点的光晕,让兵士们如坠梦里,不由小声嘀咕道:“咱们是不是走岔道了?”即使他们的统领将军,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秦雳攥着马鞭,目光狐疑不定道:“你肯定知道。”
秦雷轻笑一声不说话。
“别卖关子了。”秦雳狼眉一竖道:“我总觉着这事儿不地道。”
扬手一支袖箭飞上了树冠。秦雷打落了一股枝子。那树枝扑扑簌簌落在不远处,黑衣卫赶紧下马拾过来,双手奉给殿下。
秦雷瞄一眼那枝子,便随手递给了秦雳,这才开口道:“看看有什么蹊跷。”
秦雳接过那树枝端详半晌,奇怪道:“怎么才阳春三月,树叶子就这么蔫蔫了?”
“是呀!为什么呢?”秦雷的视线落在大道尽头,轻声道。
寻思了半晌,秦雳猛地一拍马鞍。沉声道:“秦革。给孤放倒棵树,我要看个究竟!”
秦革就是秦雳地亲兵队长。闻言赶紧带人到了路边,将支着粗大树干的木架子一拆,还没开始刨坑,那三丈多高的大树便‘呼啦啦’的倒下,震得地上尘土飞扬……还好不是朝着路面倒的。
秦雳就是个傻子,这下也该明白了。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咬牙道:“劳民伤财!”
秦雷轻叹一声道:“是啊!春耕的节骨眼上,不让农民在家种地,却把他们兴师动众地弄到这儿来瞎折腾……”
话没说完,秦雳瞪他一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阻止呢?”颇有些‘你装事后好人’的意思。
秦雷苦笑着摊手道:“你觉着我说有用吗?”
秦雳喘口闷气,狠啐一口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也不知是说昭武帝不像话,还是秦雷不像话。
……
一直到城外十里处,看到了皇帝亲迎的队伍,大皇子的面色也没有好转。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昭武皇帝陛下今儿个真高兴,只见他站在高台之上,身穿着祖传的黄金战甲,样式繁复、威武华贵;双手拄着天子四方剑,气势不凡。背上的猩红披风,在东风中猎猎起舞,更显得十分拉风。
阅兵台下,是一对对明黄铠甲、大红披风的御林禁卫,严密的保护着高台上的大秦之尊,也昭示着皇帝陛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地无上权威。
文武官员皆着盛装礼服、众星拱月一般地分列在高台左右,静静地望着远处归来地部队。陪衬而已。
看着队伍近了,礼部尚书李光远赶紧高唱一声道:“奏乐……”
十八面蒙皮大鼓一起敲响,紧接着百乐齐鸣、凯歌奏响,声音震撼人心、催人奋进。
在激昂的乐曲声中,禁军地将士们行进到了新劈出来的阅兵场前。每个人在入场前,都有御马监的番子递上一杆画戟、一束花环。禁军地官兵们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稀里糊涂的接过。再稀里糊涂地跟着进了阅兵场。
待他们在指定位置站定后,终于有官员过来解释。原来皇帝陛下嫌禁军将士拿着木刀木枪不够威武,特意从边军的武库中,调了十万件兵刃过来,以壮声势。而那花环,鬼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套脖子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等秦雷和秦雳到了入口时。看见大殿下黑着脸,御马监的番子赶紧低下头,屁都不敢放一声的请两位殿下进去,让满心找碴的大殿下颇为失望。
两人在队伍前头勒住马缰,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待在那。等乐声戛然而止时,这才忍不住回头望去,但见偌大地校场内旌旗招展、长戟如林,站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十万禁军已经到齐了。
校场上万马齐喑,十几万人同时安静下来。
便见一个红袍官员走到台前,撕心裂肺地喊道:“诸位将士辛苦,请皇帝陛下训话!”却是文官中肺活量最大的纠察御史郭必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十几万人同时行礼,声浪震天,山呼海啸。
一时之间。校场之上,唯有昭武帝一人站立。这给了皇帝陛下极大的心理暗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便感觉一股豪气从脚底升起,贯串全身之后,从胸中喷出,只听他大声道:“诸位大秦地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众将士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好闭嘴看着皇帝陛下,场面一时尴尬极了……倒也不是完全没人回应,至少五殿下便小声应道:“为人民服务……”只是没人听见罢了。
昭武帝嘴角抽动一下,赶紧跳过这一骨碌。开始长篇大论起来。先是追溯了一下祖先开国的荣光,又回忆了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等说到先帝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官兵们赶了好几天地路,本以为到了天水城能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却在这里罚站开会,哪能顶得住?好在皇帝陛下面贴,一人发了根长戟,大家正好将其拄在地上,搂着小憩起来。
皇帝陛下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的瞄一眼台下,但见官兵们频频点头,似乎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由精神大振,继续讲起来十九年前的齐楚入寇、京都保卫战……当然,领到大秦军门抵御外侮、最终光复全境的主角也换成了皇帝陛下自己,完全不见了皇甫旦、李浑等人的名字。
大概又过了两刻钟,皇帝终于讲到了扫除妖氛,消灭奸相之后,秦国面临地内外形势:“我们大秦面临的形势很严峻啊!唯有万众一心,紧密团结在朕的麾下,才能击败齐国、横扫楚国,统一全国……”
上面皇帝讲的唾沫横飞,下面人睡得昏天黑地,有人便进入了深度睡眠……就听得噗通一声,一位龙骧军的队率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顿时把皇帝的目光吸引过来。昭武帝看着那俯首于地的小军官,奇怪道:“你下什么跪呀?”
“这个……这个……”那小军官从睡梦中惊醒,便发现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哪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队率平时人际关系处的不错,他的同僚赶紧出列叩首道:“启奏陛下,我们队率平生最仰慕陛下地圣容,一听着陛下说话就激动,方才定是情不自禁,五体投地了……”
昭武皇帝眉开眼笑道:“是这样吗?”
那队率心中万分感激,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道:“陛下呀!俺很仰慕您呀……”
皇帝顿时龙颜大悦,不但不追究他地君前失仪,还赐予了重重地奖赏,并当场将其调入了御林军中,未来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
这小插曲过后,皇帝奋起余勇,又聒噪了半晌。直到日头偏西时,才说到了正题上:“这次军演地结果不必再说。大家心中有数。至于未来禁军元帅的人选嘛……”
已经睡了一觉的军官们,赶紧抖擞起精神,听皇帝接着讲道:“按照事先约定,会在获胜一方的五位将领中选择,经过一番慎重考虑,朕决定由表现最卓越的御林将军马光祖来担任,诸位可有异议……”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官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原本静悄悄地校场上嗡嗡一片……
场中的官兵亲身经历了整个军演,对九位禁军统领地表现,自然有一番评判……谁不知道此次大胜全赖是五殿下运筹帷幄,才将太尉军玩弄于鼓掌之间。谁不知道是皇甫沈潍二位将军在上方谷中设伏,才把两万太尉军困在了谷中,还吓得总兵官李清哇哇大哭。可以说,这三位才是此次军演的胜利者。其余都是失败者!
就算按照规则,获胜一方产生禁军元帅,那也应该在这三位中产生,怎么也轮不着他马光祖呀!
谁不知道在军演之前,此人还只是个校尉,而且是御林军五校尉中最不中用的一个。若是他在军演中表现卓越也就罢了。可偏偏此人毫无作为,甚至还被大殿下轻轻松松的俘虏了一把。之所以没有列进阵亡名单中,只是因为大殿下懒得给他摘牌而已。
就这样一个无能之辈,竟能骑在五殿下、皇甫将军和沈将军的头上,这到底算个什么道理?!
看着乱糟糟的场中,昭武帝不悦的咳嗽一声,郭必铮赶紧扯开嗓子喊道:“肃静!!”一连喊了七八遍,场上才稍稍安静一些。
“马光祖上前听封!”见有些冷场,卓言赶紧上前唱道。
自从听到自己地名字后,马副统领一直晕晕乎乎。找不着北。话说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呼吸太困难……他自己也没想到,一个多月前。自己还是个校尉,怎么才三四十天的功夫,就突然成元帅了?
他不停地在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马光祖上前听封!”卓老太监不耐烦的又喊一遍。
他这才踉踉跄跄的上前,扑通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臣……马光祖……领旨……”
“奉天……”卓老太监刚念了个头。
“慢着!”便听着台下一声暴喝,把卓老太监的话头生生打断。
众人齐刷刷的循声望去,但见一位身穿火红战袍,头戴紫金王冠的伟男子排众而出,秦雷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硬生生的掰开手指。
秦雳大步走到台前,朝昭武帝深施一礼道:“父皇,儿臣有异议!”正是大秦武勇郡王殿下。
昭武帝地面色变得十分尴尬,粗暴的挥挥手,不悦道:“雨历退下,这里没有你们乙方说话的份。”
大皇子依旧不卑不亢道:“儿臣并没有打算为乙方争什么,只想说句公道话!”
“莫非你以为朕不公道吗?”论起嘴皮子,三个大殿下也比不过一个昭武帝。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大皇子果然中招,有些气闷道:“儿臣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昭武帝狭长的双目棱光闪烁,简直要吃人一般。
“马副统领曾经被儿臣俘虏过,他没有资格当这个元帅!”虽然说不过昭武帝,但大皇子从来不缺乏勇气!
第八卷 醉卧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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