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上元夜月色撩人
作者:三戒大师|发布时间:2024-06-28 23:18:32|字数:9097
正月十五这天,对李家来说十分特别。
不是因为这天是上元节,而是因为今儿孙猴子大闹天宫来了。
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李氏一家围坐在饭桌前,静悄悄的吃着元宵。
也不是完全没有说话的,李光远的弟弟、弟妹便在交头接耳的小声道:“那位不会把咱家也给烧了吧?”“谁知道呢,小心为妙吧!今晚上去外宅……”“唉!诗韵这丫头也是,怎么招惹上这么个混世魔王?”“真看不出来啊……”“门风……”
李光远和李夫人不悦的皱皱眉,诗韵却‘啪’的一拍筷子,瞪一眼叔叔婶婶道:“孩儿吃好了,先行告退了。”说完便离了饭厅,小丫头锦纹赶紧跟了出去。
院外夜凉如水,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际,可圆了。
地上仿佛铺了层薄薄的白纱,偶有树影斑驳,那薄纱便仿佛轻柔的流动起来,让人不忍踏足。
锦纹沿着花园的石径四下寻找,终于在园角看见小姐萧索的立于梧桐之下,身影无限的落寞……
……
诗韵微垂着螓首,定定望向墙角摇曳的树影,心神也被这乱舞的枝杈搅得无法安宁。
“小姐回去吧……”锦纹轻声道:“夜风起了,您穿的又单薄。”
诗韵缓缓点头。便默不作声地跟着锦纹往回走,一路上锦纹与她说话,她也不应;问她问题、她也不答,完全失去了往日照人的光彩。
推门进去,上得绣楼,锦纹刚要给小姐温水卸妆,却听诗韵轻声道:“还记得两年前的上元节吗?”
见小姐终于开了口。锦纹欢喜道:“怎么不记得,咱们出去玩儿了嘛!满大街的灯,可亮可好看了,人家都看花眼了。”说着十分失望道:“可惜今年老爷不让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日子。’诗韵心中淡淡的一笑,轻声吩咐道:“把南边的窗户打开。”
锦纹虽然不知小姐要干啥,但还是乖乖地遵命,走过去拉开窗帘,拔下木销。轻轻推开窗户,不由微微惊呼一声。
但见西南面的伏羲大街上灯火辉煌,其亮度丝毫不亚于天上地璀璨的群星,竟是从未见过的景象。
“小姐那里……那里放灯了吗?”小丫头踮着脚、抻着脖子,使劲往南边看去。
诗韵并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透过窗子,凝望着那一片瑰丽的夜色。良久,才幽幽轻叹一声。浅吟低唱道:
“上元夜最是撩人,月色撩人,灯火亦撩人。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约黄昏。
三美事方堪胜赏,月圆灯明孤鸿影。有恨无人省。
怕的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
唱词先扬后抑,凄婉动人,让小丫鬟锦纹听的一阵心酸,却没有哭出来。只见她大张着嘴巴,指着窗口,‘嘚嘚嘚……’了半天,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要尖叫一声:‘鬼呀……’舌头却打了结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诗韵向窗口一看,便见着一个穿黑衣地蒙面男子跳了进来。那人落地之后。便径直朝锦纹扑了过去。诗韵也吓坏了,刚要尖声叫人,却听窗口有人小声装腔道:“小娘子莫要出声,在下小淫虫周伯通,踏月而来,寻香而不采花,你只要陪我说说话,在下天不亮就回家。”
听见那朝思暮想的可恶声音,诗韵身子一颤,两行清泪便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完全不受控制的,她便紧走乳燕投林一般,投入了那人怀里。
那人刚刚从窗外翻进来,便见一道人影冲了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便抱了个温香满怀,险些被撞出窗去。
赶紧腰上使劲,他才稳住身形,怪笑一声道:“小娘子投怀送抱,却也不怕认错了人?”
诗韵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如泣如诉道:“妾身日思夜想,没有一日不梦见你。就算聋了瞎了,只要殿下站在面前,不可能认错。”
那人自然是秦雷,第一次穿着衣服抱着诗韵,他心里十分的激动,两只手都不知往哪搁……这也折射出他的某种潜意识。
感到情郎地手足无措,诗韵这才发现自己的大胆,小脸一下变得通红,赶紧松手退一步,垂首喃喃道:“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呢……”这一刻,她小女人模样十足,不复平日的端庄娴雅。
秦雷挠挠头,嘿嘿一笑道:“那怎么可能,没门有窗户嘛!”
诗韵忍俊不禁,破涕一笑,犹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爱。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又很快的挪开,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有机会一诉衷肠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终是秦雷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刻骨铭心,”诗韵勇敢地抬起头,深情地注视着秦雷,轻声道:“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
“小生意欲请小姐故地重游,不知肯赏光否?”秦雷装模作样道。
“妾身可不会爬窗户。”诗韵咽口轻笑道。
“无妨,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秦雷挤眉弄眼道:“跟着我你就学会了。”
“这……”看秦雷不似开玩笑,诗韵却犯了踌躇。她自幼循规蹈矩,逆来顺受,除了不想让自己的爱情也被支配外,再没有半点不听话地地方。但来自情郎的邀请让她颇为意动,小声道:“这不是私奔吧……”
秦雷大汗道:“只不过出去约会一下,一两个时辰就送你回来。”
诗韵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可能再也没机会旧梦重温。甚至可能没机会再见眼前的人儿,她便心一横。点头道:“我跟你走。”
秦雷大喜,踹一脚蹲在地上、趁机沾人家小丫鬟便宜的石敢道:“快去探路。”当然不能让诗韵走窗户了。
“你去吗?”石敢定定地望着锦纹,小声问道。
“傻子,我家小姐去哪,我就跟着去哪。”锦纹娇媚的白他一眼,低声道。
石敢也大喜……
……
石敢头前探路,秦雷队尾断后。锦纹扶着诗韵在中间。四人紧挨着墙根,在阴影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地向东边摸去。
一路上十分顺利,没碰见一个人,便到了开在东墙跟地后门前,轻轻一推,门开两边。
四人便离了李府,穿过绿柳小巷。上了停在道边地一辆马车。
待行出老远之后,一直紧绷着小脸地诗韵和锦纹,明显放松了许多。擦擦额头的汗水,锦纹一脸好奇地问道:“府上巡夜的人呢?怎么一个都见不着了呢?”
石敢显摆地笑道:“被弟兄们引来了,放心吧!他们都是老手了。保准天衣无缝。”说这话时,从他骨头里透着股贱气。
秦雷笑骂道:“还不给你那位化化装。”
锦纹奇怪道:“殿下,为何要给奴婢化妆呢?”
“我没说给你化装呀?”秦雷一脸促狭的笑道。
“您不是说……给他那位……”这才发现被王爷戏弄了,锦纹顿时羞红了脸蛋,小声道:“小姐,王爷又欺负人了。”
诗韵掩嘴轻笑道:“今夜赏灯地不乏京都的千金公子,若是被认出来了,便会传的满城风雨,那样有什么好处?”便顺从地闭上眼,任由秦雷摆布。只是这家伙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一点也不毛手毛脚……倒让姑娘庆幸之余又有点微微失望。
结果捣鼓半晌。他也没往姑娘脸上涂一点脂粉、粘一片毛发。诗韵终是忍不住,偷眼瞧锦纹,已经被石敢涂抹的面目全非,不由轻声问道:“殿下为何不动手呢?可是妾身有何不妥?”
秦雷搁下道具,挠头笑笑道:“前些天看了宋子渊的文章,说他隔壁的小妞长得那叫完美啊!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我还笑话他没见过美女,不过今天仔细端详下诗韵,发现他说的不假,你就是这样的人,”说着一摊手道:“只觉着在你改变脸上一星半点儿,都是暴殄天物一般。”
‘王爷可真会说话呀……’诗韵仿佛泡在蜜罐里一般,身心都沉浸在甜蜜之中。
话说拍马屁到了最高境界,就是秦雷这样,都不知道自己在拍马屁。所以每一段珍贵的爱情,都开始于真诚的赞美,所以朋友们,先学会怎么夸人吧……
……
马车驶过五条街口,便到了伏羲大街前。石敢跳下车,将已经易容成青衣小厮的锦纹扶下来。锦纹又将轻纱覆面的小姐扶下来,诗韵又将……自己的面纱整了整。
秦雷最后跳下来,轻笑着:“先去看灯,看完灯还有礼物送给你呢。”说着躬身伸手道:“小娘子请了。”
诗韵俏皮地一牵裙角,朝秦雷优雅的还礼道:“公子请了……”即使隔着薄薄的面纱,秦雷也能看到诗韵瞳子中的欢愉之情。
……
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
四人抛开一切烦心事情,畅游于火树银花、争奇斗艳地伏羲大街之上,享受这难得的良辰美景。
几人徜徉于灯市之上,仿佛游走于灯的海洋:有古雅庄重的大内宫灯、结构奇巧的粤地走马灯、滇地料丝灯、冀地云母瓶灯、闽地玻璃球灯、金陵夹纱灯,五颜六色、千姿百态。只要是神州大地上出现过的灯式。便会在这里展示出它地瑰丽,任人品鉴。无论哪一种灯。都会吸引人们驻足赏玩,观者如潮。
话说今年地灯火要胜于往昔数倍……因为皇帝陛下心里快活、下令普天同庆,各地府县便纷纷进献花灯以悦圣心。
皇帝陛下也从内库中掏出了宝贝,将其摆放在灯市的中心,京都第一高楼,万里楼前。那是一座用青玉制成地九龙灯,柱上共有九支青龙。每只青龙口衔灯,点燃后鳞甲闪动发光,仿若那龙真的在游动一般,自然引来了最多的民众围观。
灯与灯交汇,光与光融合,展现了千百种色彩、无数种姿态,将整条灯市妆点的恍若天街一般。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看一眼陶醉于美景的姑娘,秦雷心道:‘我得拉着她,不然会走散了的……’便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的手。
刚伸到一半,姑娘似有所觉。微微一回头,他便触电一般地缩回手去,还装作赏景一般大声感叹起来。
姑娘微笑着看他一眼,便转回头去。秦雷暗骂几声没出息,压抑一下沸腾的心情,再次伸出了手……这次姑娘没有回头,所以有些进步……好歹触到了她缎子似的肌肤,才又一次触电弹了回来。
虽然明显感觉被碰到了手,诗韵却装作毫无所觉,仍然没有回头。
秦雷定定地望着自己满是汗水的手掌。满心诧异的暗道:‘我这是怎么了?那流氓劲儿哪去了?’心中还给自己打气道:‘大不了被她抽一耳光。那我也赚了!’又诅咒道:“秦雷,你要是再缩手。你就是公良羽!”
在这种毒誓之下,他终于第三次伸出了手,虽然不停的颤抖,好歹没有再退缩,一把抓住了姑娘的小手,紧紧攥着不撒开。
诗韵浑身一颤,却没有像他想象地那样,大嘴巴子伺候。她微低着螓首,任由他牵着小手,在人潮人海中游走。
良久,姑娘终于忍不住道:“你弄疼我了。”
秦雷赶紧撒开手。
“松点就行了,”诗韵面颊火烧火燎道。
终于听到了许可,秦雷如闻仙音,终于大大方方的拉起姑娘的手,朝街尾快步的走去。
不一会儿便走出了人潮,将喧闹甩在了身后。
“我们要去哪?”诗韵小声问道。
“河边,”秦雷呵呵笑道:“不是有礼物要送你吗。”
“可是……可是很多灯没看哎!”诗韵有些遗憾道。
“咳,正事要紧,看那玩意儿干嘛?”看来诗韵允许他牵手,给他大大的肥了胆。
诗韵这才恍然,这家伙之所以带自己去逛灯市,八成是想借着那乱糟糟的环境牵上自己地手吧!
三十六计之浑水摸鱼,不愧是未来的名将啊!
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八零章 江山美人
与秦雷牵手来到玉带河边,看一眼黑黢黢的河面,诗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起初的紧张已经变成了十指紧扣,秦雷感觉自己的双脚踩在云端一般,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完全不费一丝力气。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像花儿一样吧……’
带着诗韵走到一株柳数前,秦雷用灯笼照了照,便将一根长长的引线,从树上拉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灯笼,变戏法似得拿出火折子,点着了另一只手中的线香,递到诗韵手里道:“用这个点着引信,礼物就出来了。”
诗韵已经借着灯光看清楚,那是一挂长长的爆仗,她以为秦雷要做弄自己,却不忍孚了他的意,便笑着接过那线香,飞快地往芯子上一杵,便捂着耳朵撒腿跑来,比小兔子还灵敏。
却见秦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诗韵着急道:“快离开那,会被炸到的。”
秦雷笑眯眯的拎着那信子,朝诗韵晃了晃,她这才看见,原来根本没有点着……
不好意思的吐下丁香小舌,诗韵又举着那线香凑过来,全神贯注的、缓慢而准确的点在了那引信上,伴着‘刺刺’的响声,火星四溅……
秦雷赶紧把诗韵拉开,退出两丈之外后,那爆仗便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声音清脆而响亮,是个好爆仗……仅此而已。
诗韵紧紧捂住耳朵,笑望着那夹杂着白烟的橘黄色火光。她并不在乎那礼物地本质,在她心里,情郎能有这份心意,就是最可贵的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是吗?
爆竹不是鞭炮,十几响之后,便只剩下白烟袅袅。
诗韵觉着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刚刚抬起螓首。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东边蓝黑色的天空中,一个个耀眼的亮点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声清脆的炸响,一簇簇银光闪烁,宛如红霞纷飞,银雨倾泻,金菊盛开,或如银蛇飞腾闪耀于高空。一株株、一团团,红如玛瑙、蓝似琥珀、白像珍珠、绿比翡翠。姹紫嫣红、美得令人无法呼吸。
整个夜空繁花似锦,成了王母娘娘的瑶池仙境一般,乃是亘古未见地瑰丽景象。
当数百支焰火同时绽开时,整个玉带河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只见天上地下,到处龙飞凤舞,百花齐放,如满天落英。绚丽多彩。
伏羲大街上的游人,自然也看到了这摄人心魄地绝色景观,顿觉华丽的灯市黯然失色……何止是灯市上,此时此刻,几乎中都城中所有人,都在仰头痴痴的观看这绚烂绝伦的美景。
诗韵自问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泪水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止不住也不想止。
她知道,这一幕将会永久的铭记在心间,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喜欢吗?”耳边传来情郎的声音。
唯有一个紧紧地拥抱,才能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此生无憾了。
……
在好奇的人们到来之前,秦雷带着诗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河边,漫步在安静的古街上。
绚烂之后天空归于平静,那片刻的感动却永留心间。
诗韵挽着秦雷的手臂,风吹山冈一般的自然。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这是妾身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天。”诗韵低声道。
“是吗?我还以为是最快乐、最激动的一年呢。”秦雷挠挠头道。这一刻,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天潢贵胄。只是一个热恋中的毛头小子。
深深地看他一眼,诗韵轻声道:“是最快乐的一天……”,后半句‘但也是最悲伤地一天’并没有说出口,她不想破坏这完美的一夜,哪怕是一点都不行。
开心的咧嘴笑笑,秦雷从怀里掏出一串鹅黄色的珠花,小声道:“这是我在南方弄到的,觉着很配你。”说着往诗韵手中一送道:“戴上看看吧!”
诗韵转过头去,把如瀑布般的青丝对着秦雷,轻声道:“帮帮人家。”
秦雷端详半晌,才将那珠花插在姑娘的发髻间,退后两步,打量一番道:“真的很配。”
诗韵甜甜一笑,重新挽起他的臂膀,自在地向前漫步。
时间仿佛被人偷走一般,飞快地流逝而去。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听到更鼓敲响,两人茫然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绿柳小巷之中。
两人默默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舍和留恋。虽然不愿意它出现,但分别地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痴痴地望着情郎半晌,诗韵涩声道:“我走了……”
点点头,秦雷轻声道:“我送你。”
诗韵摇摇头,小声道:“只要进去了,就不会有事儿地。”说着垂首道:“不想看见你离开的样子。”
秦雷只好作罢,定定地望着诗韵道:“快快乐乐的不要多想,一切有我呢。”
诗韵微微颔首,突然伸手搂住秦雷的脖颈,在他唇上轻轻的一吻,便要转身离去。
却被秦雷伸手揽住,将她的香肩扳了回来。诗韵还没反应过来,双颊便被他的大手紧紧捧住,几乎是同时,她冰凉的嘴唇便被情郎热烈的吻上。
诗韵先是瞪大眸子浑身一颤,旋即便沦陷在这霸道的温柔之中。一双星目中水汽氤氲,两颊一片酡红。她不由自主得紧紧攥着情郎的衣襟,热烈的回应起来。
星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只为奴家出来难,羞教郎君恣意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天长地久,两人终于唇分。秦雷轻轻喘息着,望着香唇微肿的姑娘。低声道:“相信我,永远不要放弃!”
诗韵伸出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火辣辣的唇,双目迷离地轻声道:“我的郎君肩负着太多人地希望,你是飞于九天之上的鸿鹄,不应该为一个微不足道女子所羁绊。”
秦雷摇头道:“怎么会是羁绊呢?你是我前进的动力。”
轻轻地摇摇头,诗韵握住秦雷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线条优美的左胸上,两眼不转睛地望着他,微微颤抖道:“今世心已属君,身便属君,永生永世都无二心。”接着带一丝绝然道:“若是不能生侍郎君,便为君守死节,绝不至于让君蒙羞。”
秦雷的心尖被狠狠戳了一下,苦笑一声。将姑娘重新揽入怀中,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与别人是不同的,在我眼里,女人从来不是玩物、也不是附属品,而是活生生、水灵灵,钟天地灵秀、夺阴阳造化的精灵。所以。我不许你做傻事……哪怕到了生离死别的一刻,我也希望你快乐的活着。”
依偎进情郎温暖的怀中,诗韵喃喃道:“你是树来我是藤,没了树儿藤难青。藤儿活都活不了,又怎么能快乐呢?”
听着姑娘痴情的话语,秦雷心中终于不再犹豫,沉声道:“你乖乖在家等着,到时候我来接你。”
“这样不值得,”诗韵摇头轻声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且又事涉两国邦交。妾身虽愚鲁。也知道秦齐开战在即,此时是万万不能惹恼楚国地。否则妾身背上红颜祸水的骂名是小。若是因此而导致大秦战局恶化,就万死莫赎了。”
秦雷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心里一阵烦躁,闷哼一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行?”
诗韵伸出柔荑,轻轻的抚平秦雷紧皱的额头,平静的靠在他怀中道:“别说话,就让我静静地靠上最后一刻钟。”
秦雷赶紧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良久,姑娘终于依依不舍地从秦雷怀中离开,整理下微乱的衣襟,朝他深施一礼道:“妾身无能,既不能为郎君鞍前马后、也不能为郎君出谋划策,但总还可以为郎君解开这个难题……虽不能报答郎君恩情之万一,却也是竭尽所能了。”
说完就轻轻推开门,回头深深地凝望秦雷最后一眼,便转身悄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
只有隐约的歌声,似乎从门内传来,又似乎直接在秦雷的心中响起……
山中只见嘞藤缠树啊!
世上哪有树哇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哎!
枉过一春又一春。
连就连唉!
我俩结交订百年嘞。
哪个九十七岁死哎!
奈何桥上哎等三年。
连就连唉!
我俩结交订百年嘞。
哪个九十七岁死哎!
奈何桥上哎等三年……
……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在那扇斑驳古旧的木门前,秦雷站了很久很久,他在反复的拷问着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是事业?还是爱情?那门上一圈圈的木晕,仿佛是一双双洞悉世事地眼睛,略带嘲讽地审视着他的灵魂。
江山美人,何去何从?
他觉得生活真地好难,总要逼自己做些难于选择的选择题。
不知不觉间,东方微露鱼肚白。石敢上前轻声道:“王爷,再不走天就亮了。”
他这才从神游中灵魂归壳,活动下酸麻地脖颈,点点头。深深地望那大门一眼,便大步离开了这绿柳小巷。
有答案了吗?不知道。也许只有时间能回答这个问题。
……
正月十七,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若兰姑娘,秦雷要回京山城去了。
此次同行的除了黑衣卫之外。还有二十来个投笔从戎的新科进士,这些人大多对朝政极其失望。希望能从戎马生涯中,找到施展才华的机会。当然也有例外的,譬如说狂热的军事爱好者涂恭淳先生,他还没考中进士之前,就想着要参军了。今日终于一偿夙愿,那是说不尽地春风得意,比中进士还高兴。
话说这小子倒也皮实。伤成那样,半个月就能下地行走,只是现在还骑不得马。
此刻,他正趴在个锦墩上,全神贯注的听王爷介绍对自己这些人地安排。
“你们都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啊!毫无疑问是很金贵的,”秦雷微笑道:“但是战场上呢,是需要动刀动枪的。学究天人也是没法直接杀人的……”
涂恭淳摇头笑道:“王爷容禀,您看孙武孙膑、张良韩信、孔明公瑾,这些军神军圣,哪个不是读书人?所以要想打好仗,就得先读好书。”说着一本正经道:“学生的理想是,做一个陈庆之那样的儒将。”
秦雷听了。用手中地书本一拍他的脑袋,冷笑道:“你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知道历史上有几个陈庆之?”
涂恭淳揉揉脑袋,无奈道:“独一无二。”
“上千年来就出了那么一个玩意儿,所以人家可以称为神,”秦雷唾沫横飞的教训道:“指望你成了陈庆之,还不如指望赵无咎诸烈这些老混蛋统统死掉来的靠谱呢……至少还能等到那一天。”
被王爷骂得一愣一愣,涂恭淳小声道:“就算成不了整个,成半个也中啊!”
秦雷翻翻白眼道:“你趁早先收起这种想入非非来,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着沉声道:“孤的军队由统帅部统领。统帅部中有个决策机构叫统帅咨议会。孤准备在咨议会属下建立一个新的机构叫参谋处,你们统统在里面任职。虽然你们现在还是一堆废柴,不过不要担心,孤王专治各种废柴。”
“这参谋处是做什么的?”涂恭淳小声问道。
“参谋处是一个在非战争时期就存在地计划中心。其应在和平时期就按照咨议会的注意方向,划分不同的战场,分别拟制各自的作战计划。而作为参谋处的参谋人员,应进行经常性的旅行训练,藉此勘察预想战场地地形;并对军情部门提供的有关情报进行分析和预测;以及与各部队之间进行人员交流,达到与作战部队紧密联系的目的。”
这一切显然早就成竹在胸,秦雷目光炯炯道:“孤将授予未来的参谋处长直接向咨议会呈送报告的权力,这也是其最核心的权力。”秦雷之所以要设立这个机构,其实是出自乐布衣的谏言,他认为秦雷在每次作战之前,耗费的精力太过惊人。逃离楚国之类的小战役小行动还好说,若是日后三国开战,形势错综复杂、瞬息万变,如何凭一人之力去推演全部地可能?
而且他是三军统帅,整个系统地灵魂,若是纠缠于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便会不可避免地丧失高瞻远瞩的洞察力,这是完全得不偿失的。
所以,他要设立一个参谋机构,将自己解放出来!
也轻松些不是……领到也不是长工啊!
第八卷 醉卧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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