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叔侄一样遭殃 尚书莫笑侍郎


  吐啊吐啊!文彦韬终于习惯了,面色惨白的挥挥手,嘶声道:“把隔壁那些妖言惑众的歹人,抓去京都府发落!”众伴当随扈心道: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却见那机灵的小毛已经箭一般冲了出去,只留给众人一个风骚的背影。
  众人大急,跟着唏哩轰隆地冲了出去,只有两个年纪大些的,一个在给老爷捶背、另一个站的太靠里,被他俩挡住了,只能在那跳着脚干着急。
  待机灵小毛领着众伴冲到隔壁,却见杯盘狼藉,早已人去屋空。小毛大步走到桌边,眉头拧成一个‘凹’字型,边上的伴当们见小毛哥在思考,都不敢出声。
  终于,小毛动了,他伸手拎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咕嘟咕嘟倒一通,舒服的打个颤,这才闭目道:“是花雕,正宗的绍兴善酿花雕酒!温温热热,甘香醇厚,好酒啊……”
  边上人面面相觑,好奇问道:“小毛哥,你为什么要喝人家剩下的酒?”
  小毛面现酡红,不知是被酒熏的还是被话羞的,瞪眼道:“懂什么?酒是温热的,所以他们还没走远,我们追!”说着便摇摇晃晃的抢先走了出去。
  边上人心道,小毛哥虽然比我们聪明一点点,但酒量却要差上一大截啊!赶紧跟了上去。
  小毛哥从店家那问明了隔壁客人的装束、人数和去向。便带着众人冲到了大街上,一眼就在街南头看到了店家描述地那四五个客人,正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走着,看来是喝高了。
  倒不是小毛他们眼力劲有多好,而是那些人都戴着顶小红帽,既容易被认出来、又不容易被马车撞到。
  小毛哥颇有大将气概的一挥手,伴当们便冲进人群。奋力向那几顶小红帽跑去。
  几个小红帽仿佛毫无所觉,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文府伴当们冲到近前。这才发现不妙,忙撒丫子向前跑去。
  两帮人一追一逃,文府伴当们追得气势汹汹,小红帽们逃得慌不择路,竟然跑着跑着,进了条僻静的死胡同。
  望着退无可退的小红帽,小毛哥刚要挤出一丝淫荡的笑容。说几句‘跑啊!你倒是跑啊……’之类地混账话。却被四下大作的脚步声打断,几乎同时,胡同里几个院门大开,冲出上百个手持铁棍砍刀地……小混混,将十几个伴当团团围住。
  一个左青龙右白虎、面相凶恶的黑皮汉子排众而入,伸出萝卜粗细的手指,一下下戳着鹌鹑一般哆嗦的小毛哥。粗声道:“跑啊!你倒是跑啊?”
  ……
  好半天,文尚书才缓过劲来,靠在椅背上无力道:“去看看怎么还不回来?这个小毛,办事不牢。”两个家人对视一眼,心道机会来了。齐声道:“先生英明,小毛确实毛躁!”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他‘八岁断奶至今尿炕’的光荣事迹趁机抖露出来,听得文尚书直以为自己的牵马伴当是个二傻子。
  两个家人絮絮叨叨半天,无奈口才太逊,只能翻来覆去讲断奶和尿炕地故事,文尚书终于不胜其烦的挥挥手,嘶声道:“出去看看怎么还不回来?”靠门近的那个家人只好不情不愿的出去,把独自献媚挑拨的机会留给了同伴。
  那家人一挑门帘出去,就觉得店里活计看自己眼神不对劲,但心里挂着老爷交代的差事。无暇理会那些凉飕飕的目光。缩缩脖子,小跑出了酒店。
  见他瘪瘪索索的样子。本来就心中惴惴地掌柜终于坐不住了。那甲号房里摆了三桌酒席,不算酒水就足足有二两银子之多,掌柜的本来为这大买卖喜不自胜,却不想里面的客人一个接一个的溜出去,竟是要吃白食的架势。他赶紧让活计在房间门口守着,说什么也不能让里面的一老一少再溜走了。
  又过了好半天,都日影西斜了,还是没有人回来,就是只猪也该明白出事了。何况文榜眼总比猪强些,心道,我被人盯上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艰难地咽口吐沫,文尚书颤声道:“赶紧会账回家,天黑了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门外等候多时的伙计一听到‘会账’俩字,便高喊一声“甲号房客人会账!”
  边上伺候的家人一听外面的吆喝,顿时麻了爪,小声道:“可是没有钱啊!”
  文彦韬狠狠瞪他一眼,低声喝骂道:“混账东西,出门怎么不知道带钱?”
  那家人委屈道:“款子都在钱三叔和小毛哥身上,俺们想带也没有啊!”跟班帮主子开道殿后、端茶送水兼调戏小娘子,出力之余,自然要白吃白喝白玩,哪有身上带钱的道理。
  士族老爷们认为银钱是世上最脏的几样东西之一,文彦韬这辈子就没摸过那阿堵物,身上更不会有一个子儿。
  文彦韬伸手在自个身上掏摸着,想找出点值钱的东西抵债,但除了在两腿之间摸到个软软的事物外,浑身上下竟然清洁溜溜,一无所有。这才想到临出来前匆匆换上身便服,慌慌张张间,却把玉佩印信等随身饰物都落在了衙门里。
  在那软软的物件上一捏,文尚书心道:“总不能拿这东西抵债吧?”那家人见老爷一脸窘迫的样子,挠挠头,小声道:“要不小地回去取钱吧?”
  文彦韬想都没想就否决了,眼看着出去一个少一个。难道要自己做光杆不成?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店里掌柜带着俩膀大腰圆地活计掀帘进来了。身材细长的店掌柜一进来并不说话,只是拿那双贼溜溜地老鼠眼盯着文彦韬,待那两个袒胸露黑毛的活计在门口站定,这才皮笑肉不笑道:“一共是二两一钱三,承蒙惠顾,给您把零头去了。您给二两一得了。”
  文彦韬直感觉今生从未如此丢脸,恨不得再找条更深些的地缝钻进去。那掌柜的见他面红耳赤。更确定了自个的猜测:这老家伙是吃白食地。便不再掩饰,鄙夷道:“拿不出钱来就说声,别在那装得跟个大蛤蟆似的。”
  文彦韬贵为吏部尚书,哪里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田地,顿觉口干舌燥,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边上伴当心道,单骑救主地机会来了。往前一步,盯着那掌柜的大声道:“你他妈的瞎眼了,看不出我家老爷穿的乃是,少府宝衣局定做的长衫,”说着指指点点道:“懂什么是宝衣局吗?那是只给王公贵族作衣裳的。能穿宝衣局的衣裳,岂是吃饭不给钱地主?”
  文彦韬闻言点头连连,若是当时就有商标这一说的话,他定然要翻出来给对方看看的。
  无奈当时没有商标。虽然宝衣局的大名如雷贯耳,但店家却不认为两者有什么联系,哂笑道:“你说宝衣局就宝衣局?我还说我们这是御膳房呢。”引来两个壮汉一阵怪笑,胸前的肌肉一颤一颤,又把文彦韬唬得够呛。
  笑一阵,那掌柜的面色突然一沉。厉声骂道:“癞蛤蟆穿上绸子褂,你也变不成小青蛙!哪个吃白食的不是长襟短袄、人模狗样的,要不那样老子也不能被你们骗喽!”说着一挥手,尖叫道:“活计们!”“有!”两个壮汉高声应道。“扭了送官去!”“好!”说着便要上前捉人!
  文彦韬一下子慌了神,大叫道:“把我地马拿去抵债。”伴当挡在文老爷的身前,色厉内荏道:“就是!我们那是良种大宛马,一百多两银子才能买得到的!”
  回答他的是店掌柜的一口浓痰,“呸!那马早叫你们同伙牵走了,别在这耍花腔,伙计们拿人了!”
  一阵鸡飞狗跳。杯歪盘倒。文彦韬和那伴当被两个壮汉压成一摞,死死按在地上。
  老文却是被压在最下面。只感觉肋骨吱吱咯咯,怕是要断了。虚弱道:“不来这样的……我是尚书……”
  “呸”的一声,又是一口浓痰,正中文彦韬的面门,行凶的仍是那许是今日吃的有些油腻的店掌柜,只听他骂骂咧咧道:“还上树呢?你怎么不跳河啊!敲死你这吃白食的败兴玩意!”尤不解恨地朝着文尚书面门猛踹几脚,把个堂堂二品大员揍得鼻青脸肿,再不敢吱声。
  也不知这掌柜的祖坟上冒了几缕青烟,才能成为殴打在职尚书的华夏第一人。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却也死而无憾了。
  甲字房里传出来地阵阵噗噗与哀号声,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渐渐停歇。活动完筋骨地掌柜的,把小地扣下为质,让老的回去取钱赎人。
  两个壮汉把文彦韬驾起来叉出去,嗖的一声扔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无巧不成书的是,一辆运泔水的手推车刚从店后转过来……
  文彦韬的身子正好砸在了那六尺多高,四尺口径的硕大泔水桶上。推车的汉子受了一惊,再也握不住车把,那桶一下子倾倒下来,正好把文尚书扣了进去。
  几百斤散发着浓重馊味的喂猪泔水兜头浇下,把刚刚落地的文尚书浇成了落汤鸡。随着‘哦’的一声变了调的尖叫,文彦韬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甚至是肚脐眼里都灌满了味道浓重的泔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紧接着眼前一黑,那大木桶又扣了上来……
  推车的汉子吐了吐舌头,扔掉小车转身跑掉了,似乎是专门为文大人送泔水的一样。
  路人们便围着这个大木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听那掷人出来的两个壮汉叫道:“这就是吃白食地下场!”
  等有看不下去的好心人。忍着恶臭将木桶移开,里面的文尚书早已经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打着饱嗝在地上踌躇,不时还有汤水溢出。
  一个肮脏龌龊的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围观地看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致,散去了。
  夕阳下,老树昏鸦,余晖洒在文尚书地身上。一片亮晶晶。
  过了好一会儿,文尚书才摇摇晃晃爬起来。哗啦一声,又倒下一身泔水。打个嗝,缓缓的抬头、懵懂地四望,他终于辨明了方向,捋着墙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家走去。
  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带着水渍的清晰鞋印,以及一个同样带着水渍的脚掌印。他的鞋子不知何时丢了一只,只好这样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回挪去。
  一路上路人的鄙夷目光,还有那一下下地指指点点,都仿佛剜在文尚书的心上一般,虽然疼痛万分,却还要装作毫无所觉。此时此刻,他竟然理解起自己的大侄子来了,一边一崴一崴地走着。一边轻叹道:“想必当日铭义这孩子,也是这般凄凉惶惶吧!”过了一会又喃喃道:“应该是更凄惨,毕竟他是顶着一身粪水往家走的。”
  大街上,文尚书的影子被落日拖得老长,与整整两个月前文侍郎在荆州府留下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十分登对。
  走着走着,文尚书突然想到,若是让人看到我这副德行,那可就彻底玩完了。正好见地上有摊黄泥一样的东西,便弯腰拣起来,一把将那热乎乎的东西糊到脸上,瞬间完成了易容。
  就听边上一个牵牛地老头子奇怪的对边上大妈道:“这年头怪事就是多,这人怎么拿俺家老牛的牛粪洗脸呢?”
  边上大妈却是个有学问的:“不懂了吧?热乎乎的牛粪可以去皱纹……”
  文尚书把心一横,暗道:反正我已经易容了,于是挺直了腰板。冷哼一声。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往回走去……至于心中是否一路滴血,就不得而知了。
  走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一个千年。在夜深人静更鼓起地时候,趁着黑灯瞎火、躲过巡城士兵,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啰嗦的文尚书终于溜进了三公街,街中央气派的丞相府已经遥遥在望了。
  文尚书猫着身子,溜墙根走到离大门十丈的地方,正要松口气,却见大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通明的灯火下,车厢壁上那些世家徽章散发着幽幽的光,仿佛在无声嘲笑阴沟老鼠一般的文尚书。
  文彦韬心道,怎么京里的大族都到齐了?这是要做什么啊?却不敢凑上前去,刚想蹑手蹑脚溜去后门,却听到边上突兀一声大喊:“寿星公回来了!”
  文彦韬也被这一声给喊愣了,不由直起身子,与门口循着声音望过来的众王公照了面。
  文彦韬身边突然火光大亮,把他照得纤毫毕现,众人也看清了他的身形,失声叫道:“文大人?”望着墙根下那个脏兮兮、臭烘烘地小老头,难以置信地问道。实在无法将这个隔着十丈仍能闻着臭味的家伙,与当朝礼部尚书、昭武元年榜眼联系起来。
  “不是我!”文彦韬一下子崩溃了,捂住脸转身就跑。
  那些王公们一听‘不是我’,哪还不知那就是他,或是关切、或是好奇、或是幸灾乐祸地跟了上去,大叫道:“文大人,你别跑啊!”
  哪知那人一边拼命嘶号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一边加快步子,更迅速地往前跑去。
  众人心道,这位被魇着了还是怎么着?一边大叫道:“别跑了,前面是金水河了!”一边也加快步伐,紧紧跟上。
  文彦韬心中大骂道:“日你们个先人板板,你们不追老子自然就不跑了!”
  虽然天黑看不清前方,但水亮泥黑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眼见到了河边,便要拐弯换个方向跑。
  水中兀得伸出一支长钩,正好勾在他的脚踝上。猝不及防间,便摔倒在地上。
  又被那矛钩一拽,只听‘扑通’一声,文侍郎还是落水了。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七零章 隆郡王妙计安麾下,张谏之巧设连环扣
  待文彦韬落进水里,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便从街角离了三公街。
  依依不舍地将视线收回,秦雷伸个懒腰道:“时间还是太仓促,只让尚书大人视察了民情,没来得及让他千古留名。”
  对面坐着的沈冰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等咱们抓到他的伴当,才知道什么是千古留名,但想必那个时候,文大人的心已经很淡了。”
  秦雷吃吃笑道:“没事,下次再说。”笑几声,脸色稍稍正经些,他便朝沈冰道:“今天你们的动作很快,孤基本满意,可以嘉奖一次。”
  沈冰笑着拱手道:“属下代小的们谢过王爷了。”秦雷的奖赏向来是精神物质并举,今日所说的乃是集体嘉奖,属于集体奖励体系的最低一层,但除去系统内通报表扬一次,授予集体锦旗一面这些惠而不费的精神奖励之外,还有每人当月薪水翻倍,并在光荣退役金上加半个积分。
  光荣退役金属于秦雷系统内的每一个人,秦雷将全年财政收入的半成、以及系统内每个人饷银薪金的一成,拿出来作为光荣退役基金,暂时交由商贸司打理。
  若是在秦雷系统内服役未满十年便去职,且未曾得到任何光荣积分的,将会一次性、连本带利的拿到历年从自己薪金里计提的那一成养老基金,至于从财政收入中计提的那部分,就享受不到了。但是每加一个光荣积分。就会得到总额百分之一地额外嘉奖。
  而那些服役超过十年的,在退役时,是可以领取一份按月发放的终身长俸的。这份养老俸禄的数额,将会随着在职人员的薪金变动而变动。若正好十年退役、且没有任何光荣积分,便会终生领取同等职位在职人员俸禄的三成,多服役一年,所领取地比例便会向上浮动一些:二十年可以领到六成。三十年可以领到九成,若是能干到四十年、甚至可以比在职时多拿两成的俸禄。
  且对于领取长俸地人员。每增加一个光荣积分,便会在领取基本份额时,多得百分之一的光荣退役金。当然,这个光荣积分不是那么好得的,必须要秦雷亲自授予,任何人不得代替。
  这法子兼顾了兢兢业业的老黄牛和敢冲敢打的下山虎,虽然还是在试行阶段。却得到了所有人的交口称赞。大伙都知道,现在是王府的创业阶段,随着王爷一步步登顶,乃至征战天下,立功地机会多着呢,是以无需鼓动、三军用命,无需拉拢、忠心耿耿。
  这也是秦雷的高明之处,你们的前程、养老。甚至是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老子身上了,若是老子兴旺发达,自然大家发达,若是老子倒台、队伍散伙,你们去哪找这么好的饭碗去?这才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搭配上‘忠诚、勇敢、牺牲、奉献’的魔音灌脑,足以保证获得超越时代的忠诚度。
  因而听到秦雷地嘉奖,即使是沈冰也忍不住微微兴奋,说句最俗的,他的薪俸在系统内可是排前五的,涨半个光荣积分,可比别人得到的多多了。
  但沈冰毕竟是沈冰,旋即冷静下来,沉声道:“有件事情要禀报王爷,宫里来了个南华山道士。据谍报司调查举荐人是……”
  “老二。”秦雷微笑道:“我今日入宫已经见过那牛鼻子了。”沈冰连忙告罪,秦雷摇头道:“这事情太子爷刻意封锁消息。你不必太过内疚。”且秦雷当日离开京山营,去解救子弟兵时,就鹞鹰传书,停了中都往京山营的情报传递,是以没从自己地系统内得到消息,他也不算太过失望。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刚刚嘉奖了情报系统,却不好马上就扇耳光,这会给人以朝令夕改的不良印象不说,对情报系统的那点激励也就成了白费。单单为了自己花出去的银子计,他也不能给沈冰脸色看,虽然在紫宸殿时他很生气。
  沈冰感激的起身,轻声道:“此人来路不正,属下发函河东谍报局,将南华山上在册的道士排查一遍,发现……”顿一顿,沉声道:“那真正的南华道人已经于去年羽化了。”
  秦雷闻言皱眉骂道:“这个老二,不会又被人当成棒槌耍了吧?”自从公良羽事件后,他十分看低太子爷的眼光。“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沈冰摇头轻声道:“时间太短,还没有别地消息。”
  秦雷微微颔首,沉声吩咐道:“把这牛鼻子列为重点照顾对象,着重调查他与太子地关系,以及刺杀他的可行性。”说着喃喃道:“我总有种不详地预感,若是能杀了他就杀了吧!”
  沈冰点头应下,秦雷又道:“今天的事情很蹊跷,文彦韬这个孙子居然敢对我的人下手,不得不让人多想想啊!”
  沈冰寻思片刻,沉声道:“会不会是丞相府准备进行什么动作了?”
  秦雷摩挲着下巴笑道:“文老二都要为自己家里出气了,文老大又怎能闲着呢?”说着嘿嘿笑道:“我还没有蹂躏过一国宰相呢,实在是有些期待。”
  沈冰自动过滤掉他这句话,轻声道:“属下会严加监视的,但谍报司对高门大户的渗透向来困难,是以属下并不抱太大希望。”
  秦雷笑道:“你总是丑话说在前头,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沈冰嘴角抽动一下,小声道:“有石猛陪王爷开心就行了。”
  秦雷翻翻白眼,心道,那傻大个子与弄臣的形象相去甚远吧,笑道:“说到这家伙。他地伤养好了吗?”石猛在满园春大火自个把自个绊倒,伤到了腿骨,本来拄着拐还能走动,却因为陪秦雷喝了烈酒,坏了伤处,连地都下不来。秦雷心中有愧,便让他一直在家中修养。
  沈冰微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那么快,还下不来地呢。”说着似乎怕秦雷说石猛怠工。又解释道:“不过他联络司的差事并没有丢下,都拿回家去做了。”
  秦雷哂笑道:“拿回家给庄蝶儿作还差不多。”
  见秦雷一针见血的指出,沈冰难得的老脸一红,讪讪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秦雷轻笑道:“联络司只是个通讯机构,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日常事务极其繁复琐碎,就石猛那飞扬浮躁的性子。怕是一天也坚持不下来的。”
  沈冰惊讶道:“那馆陶先生还要提名他当这个都司?”说完,不用秦雷解释,他便恍然道:“原来馆陶先生本来就想让李家弟妹操持这一摊子?”
  秦雷颔首笑道:“庄蝶儿满腹经纶、心有沟壑、精于算计,实在是不可多的一员良将,馆陶先生早惦记着了。”这不是谬赞,庄蝶儿从石猛手里接过满园春之后,仅仅半年多地时间,便巧取豪夺。收购了五家茶楼、四家青楼,把满园春一系发展壮大起来。
  而且她没有再向秦雷要过一两银子,仅靠着满园春启动资金中剩下的六千两,就完成了对总值十几万两地产业的并购,这早已在王府传为奇谈。大伙都知道,年终的表彰大会上。她定然是前几名的功臣。
  但所有人在称赞她的时候,都要在最后叹一句:“无奈是个女儿身。”在这个世代,哪有女子出人头地的份?能做个幕后大老板已经王爷破格了。人们也就能接受到此,她再想进一步就要引起反弹了,而那是秦雷不愿意看到的。
  但世俗地成见对真正的智者来说,都是个笑话,所以馆陶在考虑联络司长官人选时,觉得庄蝶儿最合适,便想起用她。又怕旁人说闲话,便把石猛这个最不合适的人选赶鸭子上架。按在了都司位子上。不愁庄蝶儿不帮忙。
  “简简单单一个任命,却含着许多学问。”秦雷为沈冰耐心解释道:“首先,绝了悠悠众口,就算大家在私下说,也只会说石猛怕老婆,什么都要请示汇报,不会说王府的闲话。然后,这差事是庄蝶儿夫君的,办砸了一家倒霉,办好了,便宜不出外,也不担心庄蝶儿会怠工。”
  沈冰认真的点点头,寻思半天,又问道:“那不是太委屈石猛了?王爷不是说他是我们那帮人里天资最高的一个吗?”
  秦雷笑道:“这才是这个任命中最精彩的部分,你想,猛子这家伙最大地毛病是什么?”
  沈冰想了想,轻声道:“有些过于喜欢安逸了。”
  秦雷呵呵笑道:“懒就懒吧!说那么好听作甚。猛子这家伙天资是高的,学什么会什么不说,天生就会揣摩人心,更难得的是还有一颗赤心,与他浑家各有千秋,难分轩轾,是以孤王对他偏爱了些。”沈冰笑笑,却无法对此发表意见。
  话锋一转,秦雷有些伤神道:“但这家伙小富即安、不思进取,浪费了不知多少机会。”这是实话,远的不说,就说在南方时,秦雷有意留他在当地做官,那可是极有前途的差事,只要秦雷不倒台,将来出将入相都是可期待的,多少人削尖脑袋也想往里挤,他倒好,为了能抱着老婆睡觉,竟然死皮赖脸地跟着秦雷回来了。
  秦雷当时真的气坏了,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并没有下死命令把他留下,但心里已经对他想当失望了。当他把此时告诉馆陶后,馆陶先生却笑道:“这个不难,王爷就别管了,两个月之内,属下保准他主动跑去京山营找您。”
  不久,馆陶就提名石猛为联络司都司,参照他前面的话,秦雷才品出这第三条妙处,为沈冰解释道:“这家伙死要面子,庄蝶儿的青楼生意原本就是他分内的。若是这联络司地担子也一并替他挑了,那咱们石大人可就有清福享了。不过一个二十啷当岁的老爷们。除了每天晚上操劳一下之外,竟然什么事也不做,想必脊梁骨也要被人戳碎了吧!”
  沈冰有些幸灾乐祸道:“用不了多久,这家伙就得乖乖去找王爷,再也不敢在家当专职老公了。”
  秦雷颔首笑道:“到时候只要让他兼着这个都司就好,这样各找各妈、万事大吉。”
  沈冰叹道:“馆陶先生这是化腐朽为神奇呀!”
  秦雷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兄弟。你得跟馆陶先生多学学,替他多分担点。让他能多些空闲时间,”说着一本正经道:“我们要让馆陶先生早日告别五姑娘啊!”前面半句沈冰还听得很认真,到后面却忍俊不禁起来。
  幸好馆陶今日去荣军农场巡视,未曾在此,否则定要跟秦雷翻脸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马车便回到了宗正府。当上这大宗正倒有一桩好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府里了。不用再在画舫上漂着了。
  马车直接行进后院,在一个宽敞地院落前停下,这就是大宗正在宗正府中地住处。
  下车前,秦雷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道:“想办法暗中通知小东瀛的上上下下,让他们明日一早逃命去吧!应该还来得及。”虽然文彦韬吃白食在先,但蹂躏当朝尚书地罪责还是会要人命的。
  沈冰赶紧吩咐下去。又把王爷送到屋中,没坐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了,馆陶不在京里地日子,他便是政务寺的负责人,时刻懈怠不得。
  望着沈冰沉稳的背影。秦雷自豪地笑了,能看着自己身边的老人儿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总是个令人开心的事情。
  秦卫端来洗脚水,放在地上,轻声道:“王爷,洗洗脚松缓松缓吧!”见秦雷点头,他便蹲下为秦雷除下靴子,先试试水温,再把秦雷地双脚轻轻放到盆中,开始认真的按摩起来。
  赶了一宿的路。又奔波了整整一天。秦雷早就感觉双腿双脚肿胀酸麻,相当难受。用热水泡了脚。又被秦卫一番按摩,这才感觉舒坦许多,不由赞许道:“你这个手法不错,从哪学的?”
  得到王爷的称赞,秦卫欣喜道:“这是属下祖传的按脚法子,却是献丑了。”说着一脸佩服道:“王爷说得那‘不治而治’属下却是见识了,实在高啊!”
  秦雷穿上木屐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笑道:“你倒说说高在哪?”
  见王爷考校自己,秦卫认真寻思半晌,才朗声道:“咱们既狠狠整治了文彦韬,又让文家明知道是咱们干的,却苦于抓不到把柄,只能吃下这颗黄连。”
  秦雷点点头,一面往卧室走,一面笑道:“不错,还有呢?”
  秦卫摇头道:“属下鲁钝,只能想到这么多。”
  到了卧室门口,秦雷才回头冷冷道:“孤之所以反应如此迅速激烈,乃是要警告中都城的牛鬼蛇神们:孤王不在京里地时候,也莫要想着欺负孤的人!否则,文彦韬的遭遇,就是他们的下场!”说完,便掀帘子进屋睡觉去了,秦卫在外面行军床上值夜,吹熄了灯火,屋里便陷入黑暗之中。
  ……
  宗正府这边睡下了,但几条街以外的丞相府上却仍旧灯火通明。文彦博先打发了那些莫名其妙前来祝寿的达官贵人们,又来到西跨院文彦韬地住处。
  见大老爷来了,围着病床哭泣的那七个小妾赶紧起身行礼告退,仅留下尚书夫人与大伯说话。
  文彦博看了看神色委顿、面容苍白的胞弟,突然耸耸鼻子,奇怪问道:“弟妹,不是给老二洗过澡了吗?怎么还有味道?”
  文二夫人抽泣道:“回大伯的话,我家相公喝了一肚子泔水,呼吸间都带着馊味,实在洗不掉啊!”说着跪在文彦韬面前,哀声道:“大伯可要给我家相公报仇啊……”
  文彦博‘砰’地一拍桌子,倒把文二夫人吓一大跳,只听他大喝道:“古人云:‘此仇不报非君子!’”文二夫人大喜,刚要说‘大伯仗义’,却听他接着道:“古人又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文二夫人这才知道,自己却是空欢喜一场。



第五卷 帝王将相

三戒大师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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