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伯赏别离的态度


  秦雷招呼外面的赛阳进来,把老元帅抬进卧房。便跟着石敢到边上一个小点的帐篷睡下。
  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秦雷感觉非常习惯,伴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阵阵江涛,他把纷乱的心思压下,很快进入了梦想。
  睡梦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伯赏老元帅指挥着千军万马跨过大江天堑,狂飙猛进、将羸弱不堪的南楚军队践踏成泥,直到神京城下才停住。大军把南楚都城团团围住,旌旗蔽日、战鼓雷动。随着那激动人心的战鼓越来越响,攻城就要开始了……
  外面嘈杂声越来越清晰,秦雷从睡梦中醒来。那梦中的战鼓仍然清晰可闻,秦雷凝神倾听,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军营中点卯的集结鼓。
  既然醒了,秦雷也就不再躺下。昨夜和衣而睡,倒是省了穿那复杂的王服。秦雷对这扣襟复杂的衣裳还真有些挠头,若兰不在身边,连脱都懒得脱。
  呼唤石敢打盆清水过来,胡乱洗把脸,秦雷便往帐外走去。迎面碰上那赛阳校尉,昨日里天色昏暗,秦雷的注意力又全集中在伯赏元帅身上。今日才发现这小子如此年青,秦雷不由出声招呼道:“小赛呀!你贵姓啊?”
  赛阳校尉面色一滞,心道,没见过这种狗屁王爷。他还年青,不善作伪,板着脸翁声道:“末将姓伯赏。”
  秦雷毫无所觉道:“伯赏……赛阳,你与伯赏赛月什么关系?”
  伯赏赛阳低头无力道:“正是舍妹。”大早上就被坏了心情。小将军有些郁闷。
  秦雷突然正经起来,温声道:“不要让自己的姓氏成为负担,那是一种荣耀。”
  伯赏赛阳猛地抬起头,只见秦雷正友善地望着自己,明亮的眼神直达内心,却毫无一丝戏谑之意。
  秦雷说中了,伯赏赛阳十四岁起随父戍守边关。众将唯恐折了伯赏家的独苗。像一群老母鸡一样,把他这只小鸡牢牢的呵护在羽翼之下。不敢让他遭受风雨。老元帅也是心情复杂,既想狠狠磨砺他一番,让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好把伯赏家发扬光大。又怕万一有个闪失,断了伯赏家的香火,负了地下的父兄。
  至今两年过去了,伯赏赛阳还是被牢牢锁在中军。上不了前线。未立寸功,却袭荫封了个常胜伯,还官居伯赏元帅地卫戍校尉。
  这种得来不费吹灰之力的高官显爵,反而成了伯赏赛阳地心魔。他甚至不愿提起为自己带来一切的姓氏。因而秦雷一问之下,便开始莫名烦躁。再问之下便失了锐气。这种心理变化,自然逃不过已经有些成精的秦雷。
  秦雷见他沉默不语,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江边的方向。轻声道:“你可愿意陪孤走走?”
  伯赏赛阳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在秦雷身后。
  出了中军营,一列列出操的士兵从两人身边经过,见到伯赏校尉,皆都整齐地行礼,无一例外。反观伯赏赛阳,回礼时却有些拘谨。或者说是不自信。
  待走远一下,秦雷突然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向你行礼吗?”
  伯赏赛阳有些不想说话,勉强挤出几个字道:“因为我姓伯赏。”
  秦雷点头道:“昨日里与你父亲饮酒,他说了很多。”
  伯赏赛阳点点头,表示知道。
  秦雷的目光从远处浩浩汤汤的大江,转向脚下的红土地。弯腰捧起一抔血色的土壤,轻声道:“我才知道,这土地是被那十八万不屈忠骨的鲜血染红,是被你的长辈的英魂护佑。”
  听秦雷提起自己地父兄,伯赏赛阳的腰板不由挺得笔直。呼吸也有些粗重。
  秦雷再把视线投回莽莽的大江。缓缓道:“这里的英灵需要你伯赏家的男儿守护。你伯赏家的千秋忠魂需要你来传承,但你伯赏家地不世功勋却还要你来延续。是不是感到沉重到艰于呼吸。矛盾到进退失措。”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始终笼罩在父辈的阴影中,是不是怀疑自己一生也走不出这个窠臼?”
  伯赏赛阳感觉自己在秦雷面前仿佛没有了任何秘密,每一句话语都能直达他的内心。终于,伪装的面具被戳破,貌似的坚强被击碎,多年来的痛苦根源被秦雷毫不留情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目而出,年青的校尉痛快的宣泄一场。秦雷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直到伯赏校尉抬起头,嘶声问道:“请王爷教我,如何去做?”
  秦雷哈哈大笑,惊起水鸟无数,他指着波涛汹涌地大江,就着隆隆地水声,朗声道:“看这如画的江山,天地辽阔、任君驰骋。父辈终将老去,未来只会属于我们年轻人。”
  说着攥起右拳道:“到那时,天地在我们手中,我们地意志就是这个国家的意志;我们的未来,就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伯赏赛阳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烧,仿佛郁积的块垒正在松动,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秦雷转过身体,定定地望着伯赏赛阳,一字一句道:“当需要你接过宝剑的那一刻,你敢说:自己准备好吗?”
  一道晴天霹雳在伯赏赛阳心中炸响,彻底驱散了伯赏赛阳心中的阴霾。未来的路,第一次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伯赏赛阳刷地抽出腰间宝剑,反手插在地上,单膝跪下。沉声道:“谢殿下指点迷津。赛阳愿追随殿下左右,实现殿下的意志。延续我家族地荣光。”
  秦雷听了,面色一滞,心道,坏了坏了,有些过了。少年可以励以志,所以秦雷才说了那番话,希望帮他走出困境。让老元帅承自己个情,好在将来与太尉府的对抗中至少保持个中立。
  现在看来。方才的效果有些……过于好了。竟把这小子激动地热血沸腾,生出了跟着秦雷跑路之心。秦雷心中苦笑,老子要你个小祖宗作甚。便沉吟道:“哈哈……孤很高兴你能这样想。可是你身为镇南军将领,可不是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伯赏赛阳却不在意,跪在那里硬声道:“只要王爷答应,末将自己去找我爹说去。王爷给个痛快话吧!”
  秦雷心道,老子前途凶险无比。别的不说,那血杀是早晚要找到自己的。这老元帅是知道的。他不可能把家中独子置于如此险境中,还要留着这小子抱孙子呢。若是老子不答应,起先一番口水就算白费了。还不如送个干人情,让这小子记着自己地好呢。
  打定主意,秦雷便庄重的点下头,沉声道:“若你父亲同意,孤就收下你这员虎将。起来吧!”
  伯赏赛阳这才起身兴奋道:“太好了。我一定能说服我爹。”突然想起找秦雷地目地,猛拍一下脑瓜道:“哎呀!瞧我这脑子,一打岔就忘了。我爹请王爷去参观沿江防线,想必都等急了。咱们快走吧!殿下。”
  秦雷苦笑道:“快快带路。”
  ……
  等到了江边大营。一身戎装的老元帅丝毫看不出宿醉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笑着邀请秦雷登上战车,两人都默契的没提昨夜的事情。
  战车驶到一座依山而建的水城边,几个将军早在城门口等候,其中就有装作不熟的卷曲胡子秦有德。老元帅对一个消瘦地中年将军道:“楚破,你上车来,待会给王爷讲解一下我们水军的大体情况。”
  楚将军抱拳称是,便也上了战车,其余将领骑马跟随。战车缓缓驶入城门,楚破便开始讲解道:“咱们江北水城乃是青石结构。城高三丈。占地八百亩,是大帅在被焚毁的旧城基础上重新修建的。乃驻扎水军、习兵演武的场所。”
  秦雷仔细观察这个水寨,只见它南窄北宽,负山控江、形势险峻。水寨的水门,防波堤,城墙、瞭望台、射击台,共同形成一个圆环,犹如大汉伸出双臂,环抱中间的水军基地。
  整个水城,除了岸上部分,便是一个巨大的军港,停泊着几百艘大大小小地船只。楚破为秦雷将各种舰只一一讲解,那些最大的乃是足有五层的主力舰‘楼船’;那些样式坚固,又有冲角的乃是攻击舰‘艨艟’;那些轻便快船乃是冲锋船‘先登’;那些更小一些的乃是快艇‘赤马’;还有仅能容纳数人的小舟‘斥候’。竟是一个完整地水军体系。
  秦雷有些好奇问道:“这么多船停在这,是如何防备敌军偷袭的呢?”
  楚破沉声道:“咱们夹岸依山立垒,辅以木排铁索封锁江面。又在水下布满荆棘尖刺,防备楚国水鬼。”
  秦雷皱眉道:“恕孤冒昧问一句,为何我大秦水师尽是守势,观各位军纪严明、训练有度,想必战力不该逊于楚军吧!”
  楚破望了望老元帅,见伯赏元帅捋着胡子点点头,他这才为秦雷解开这个疑惑:“盖因上游巴蜀一带被楚国牢牢占据,咱们未战便先处于劣势了。”
  秦雷也不作伪,坦然道:“孤对水战一窍不通,还要将军解说。”
  楚破见秦雷不似一般王公那样不懂装懂,恭敬道:“殿下常在北方,对水战自然有些陌生。其实这主要因为战舰依赖风水人力而动,占据上游下游的两方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居上流者因有顺水之便,扬帆下驶,十分迅捷;且水战中除矢石外,拍竿、冲撞、接舷是交战的主旋律,而居上水的一方在这样的战斗中往往很占便宜,胜多而负少。”
  怕秦雷不信。他又举出两个例子道:“当年晋灭吴、隋灭陈,都是先占据上游,而后顺流东下,一举而定的。而曹操父子两次直接由淮南渡江,都无功而返。”
  秦雷有些明白了,轻声道:“就是说南楚占据‘形胜’优势。不破了这点,就很难攻破大江天堑。是吗?”
  楚破点头道:“殿下英明。若不是当年趁南楚兵败,抢下了这江北水城。占据这点险要。这大江就真成了人家楚国地护城河了。”
  这时老元帅哈哈笑道:“南人所依者不过水势而,吾也不是没有击破的方法。”
  秦雷闻言大喜道:“老元帅快快道来,孤心痒得紧。”
  老头子神秘笑道:“吾有一种宝船,唤曰‘桨轮船’,乃用桨轮代替船桨,上下水速度如一,可以抵消这一劣势。”
  秦雷彻底被勾起兴趣。急切道:“可带本王观之?”怕老元帅不同意,还补充道:“孤王发誓不说出去便是了。”
  伯赏别离捋着胡子笑道:“不是老臣吊殿下胃口,实在是这船不在这里。”也不戏耍秦雷,诚恳道:“一来,此船数量不足,还在陆续建造中;二来,此船涉及绝密,没有开战以前。老夫是不会冒险把它调到大江上来地。”
  秦雷心念电转,笑道:“那想必在运河沿岸地某个大湖里了。”
  老元帅也笑道:“没有瞒殿下的必要,确实如此。”
  不知怎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脑海中闪过,秦雷失声道:“不会是襄阳湖吧!”
  伯赏别离惊讶道:“何出此言?”
  秦雷沉声道:“孤在京都全力追缉地一个南楚间谍头目,就是在那里失去踪迹的。”
  伯赏别离身形一晃。然后稳稳站住,强笑道:“不要紧,那里有我五千水师驻扎,防备严密,出不了问题。”话虽如此,他也不敢怠慢,先是对传令兵道:“发令襄阳湖水军,调整到最高戒备等级。”从腰间解下一块鱼形令牌,扔给一个将军,沉声吩咐道:“车胤国。带两营水军火速北上。把襄阳湖船坞给我围个水泄不通。直到王爷破获南楚间谍为止。”
  那被唤作车胤国的将军领命而去后,老元帅也失了游兴。吩咐众将好生操练,便带着秦雷返回。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等回到中军帐,屏退左右,老帅才开口道:“王爷可知老夫为何要安排这半天的视察?”
  秦雷闭眼道:“钱。”
  伯赏元帅点头道:“王爷明心见性,确实非凡。不错,就是钱。老夫需要大量的钱财才能打造出一支能够克制楚军的强大舰队。”
  秦雷轻声道:“您知道我来的目地,我也知道您的想法。但是……”他睁开眼道:“用吃空饷这个法子敛财的时代过去了。朝廷下决心要砍掉空额了。”
  伯赏元帅捋着胡子,颔首道:“不错,这样下去,老夫只有卸甲归田,回家等着抱孙子了。”转而有些无耻道:“若是如此,老夫就要早些活动,央太尉大人给我某个肥缺了。”
  秦雷没好气道:“老头,你不觉得害臊?跟我又是哭又是闹,末了还拉我参观水城。难道你觉得孤王闲得无聊,特地给我耍猴看?”
  老头子差点把胡子揪下来,呲牙道:“讲条件嘛!当然是我漫天要价,你落地还钱了。不把问题说地严重些,怎么卖个好价钱。”
  秦雷轻蔑道:“就你那把老骨头,就值这个数。”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伯赏元帅大摇其头道:“不行,这个数目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说着,比划个七,道:“再多二十万两,少一个子,我就扔下这个烂摊子,回中都抱孙子去。”
  秦雷沉吟道:“七十万两也不算多。若是元帅能再答应孤一个要求,孤可以出到一百万,而且是每年。”
  老元帅眯眼道:“看来殿下所图非小啊!”
  秦雷沉声道:“帮孤肃清南运河。”
  老元帅失声笑道:“殿下可是在说笑?莫非您还嫌身上虱子不多?”
  秦雷也哈哈笑道:“若非如此,孤又从哪里为你讨唤到每年一百万两白银?”一摊双手。光棍道:“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孤王现在还欠着三百多万两的外债呢。”
  伯赏别离表情郁闷道:“原来王爷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秦雷摇头道:“你们老人家不懂,这叫负债经营。”
  伯赏别离哑然失笑道:“确实不懂。若是老夫欠着这么多外债,早愁得投了大江利索了。”说着正色道:“王爷,立个字据吧!”
  秦雷心中一松,感激道:“谢元帅信任。”
  伯赏元帅伸手阻止道:“咱们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用不着谁谢谁。”说着。摊开纸笔,写就两份文书。分别签字画押。约定平乱后,秦雷即刻付给镇南军三十万两白银。待控制南运河一个月后,交割七十万尾款。以后每年二八两月底前,秦雷都要各支付一次五十万两。若有延迟,按月利二分算。也就是说,从契成起,直到破楚前。秦雷都对镇南军背上了每年一百万两地债务。
  秦雷捧着墨迹未干的文书,惨然笑道:“若是咱们一直过不了江,岂不是要孤王子子孙孙还到破产为止。”
  伯赏元帅有些发傻地望着文书上的‘雨田’二字,强笑道:“王爷写字龙飞凤舞,恐怕后人难以分辨。不如您再行个印?”
  秦雷见自己又被鄙视,一面从腰间掏出紫金王印,盖在名字边,一面嘟囔道:“元帅不明白了。签字便是为了难于模仿,孤这是防伪来着。”
  见他盖上‘隆郡王雷’的印章,老元帅才放心的捧起文书,看了又看,待墨迹干后,才收进抽屉。
  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老元帅对秦雷不好意思道:“若是不相信殿下,老夫也不会签这空头文书。只是实在被你们家和他们老李家坑苦了。这才出此下策,王爷勿怪啊!”
  秦雷为人光棍,事情做过,便不再纠结。他洒然笑道:“秦雷只身而来,能得到元帅信赖已是邀天之幸。您这样做非但不会令孤不快,还让孤踏实很多呢。”
  两人相视哈哈大小,算是约成。这份奇怪的契约,现在看来只是双方为了各自利益,勾结在一起。却又不放心对方。而签下地一份保证。乍一看。秦雷是赔大发了,但是在将来地岁月中。谁知道他会不会赚回来呢?
  或者是双赢。
  这样一耽搁,当天是回不去了。去了心病的老元帅便又盛情招待了秦雷一晚,第二天一早,才放他上路。
  秦雷出来地时候,只有三百余骑,归去时,队伍却足足大了一倍。而且身边除了石敢,又多了一个跟屁虫似的伯赏赛阳。
  望着打了个大胜仗似的伯赏赛阳,秦雷只有苦笑。他没想到这小子能说通他老子。去问老元帅,伯赏别离只是意味深长道:“老夫觉得王爷说地有道理。”
  于是这位伯赏家的老疙瘩,便以镇南军联络官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跟在秦雷身边,‘监督’契约履行状况。秦雷深切怀疑,即使把这小子卖了,他还会帮自己数钱。至于‘监督’这种高难度地活计,应该是隐藏在保护他的三百卫队中的某人,或某几人的差事。
  秦雷对此行的收获还是颇为满意。当然这要感谢有才有德两位德才兼备的兄弟,他们向秦雷提供了包括老元帅性格爱好、镇南军现状分析,以及与太尉府地龌龊来由,等等详细资料。这才让秦雷不费力地把握住了老元帅地脉搏,处处抢到上风。为这实力极不平等地双方,最终达成盟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一路马不停蹄,就要到那个小酒肆时,前面冲过一队骑兵,却是先行出发的斥候。
  斥候队长策马到了石敢身边,轻声耳语几句。石敢点点头,让他继续监视,便回头找到秦雷,行礼道:“王爷,前面村里有八百多民众集会,好像就是那二佛祖教派的。”
  秦雷颔首道:“你带人悄悄过去看看。不要惊动他们。”
  石敢领命而去,秦雷他们便在路边下马歇息。伯赏赛阳也想去,秦雷只是不许,这小子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热闹不能瞧,一副心痒地样子。
  秦雷看得好笑,却不理他。有卫士把道边一块大青石打扫干净,铺上毡子。请秦雷休息。秦雷便招呼伯赏赛阳一起过去。
  伯赏赛阳终于忍不住道:“王爷,看您也大不了末将几岁。怎么就不好热闹呢?”
  秦雷接过卫士递过的水囊,喝口水,然后递给伯赏赛阳道:“孤王也喜欢热闹。”
  伯赏赛阳双手接过水囊,大喜道:“那正好,咱们同去。我还没见过什么教徒集会呢。”
  秦雷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的性命不止是你自己的。还牵扯到无数相关的人。没有必要的话,不要把自己置于未知之中。”
  伯赏赛阳苦下脸道:“那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秦雷调整个姿势,让自己坐地更舒服,眯着眼道:“也少了很多麻烦。”
  伯赏赛阳嘟囔几句,拿着水囊去了一边。耳朵灵敏的秦雷隐约听到什么“像老头子”之类地抱怨,淡淡一笑,也就随他去了。
  秦雷打死也不会说,自己是被血杀那赫赫凶名吓着了。
  至少在没有解除警报前。他都会这样老实。
  ……
  过了好一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醒了小憩中地秦雷。他睁开眼,便见到那个斥候队长向他比划个二,然后右手握住左手,再指了指相反方向。
  秦雷点点头。做个继续监视地手势。起身对边上的卫士道:“集合,列冲锋队形。”
  不到十息,三百黑衣卫便已悉数上马,列队完成。伯赏赛阳赶过来问道:“王爷,出什么事情了?”
  秦雷随意道:“石敢几个被人撵得满山跑,孤王带人去接应一下。”
  伯赏赛阳大喜过望道:“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忙改口道:“真的是岂有此理。”
  秦雷不鸟他,一挥手,沉声道:“目标正前方,突击。”说着不急不慢地骑着乌云跑了出去。
  卫士们沉默的一夹马腹。战马便冲刺出去。赶上秦雷,把他保护在阵中心。不一会便形成轰隆隆的突击之势。只留下一地黄土供伯赏赛阳瞻仰。
  伯赏赛阳拍拍身上的土,对边上老军官抱怨道:“马叔,你看这是什么人啊?光顾着自己威风,一点不照顾别人情绪。”
  那马叔五十许的样子,脸上皱纹深刻,他和蔼地望着伯赏赛阳,耐心为他解释道:“咱们来自不同体系,从号令到作战方式难免有异,一起突进难免协调不好,白白造成损失。而对方又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王爷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伯赏赛阳这才有些明白道:“那他干嘛不好好说?我顶多缠他两句也就罢了。”
  马叔正色道:“这是王爷在教公子什么是上下尊卑。作为上峰,是没有为下级解释的义务。”
  伯赏赛阳不是笨人,只是以前被保护得太好,没机会感受这些道道。他呲牙道:“好吧!虽然心里挺不是个滋味,但是我原谅他了。”然后对马叔道:“咱们现在过去总不会碍他们事了吧?”
  马叔见秦雷他们已经跑出去很远,不忍心让吃了一肚子气的小公子再失望,便点点头。
  伯赏赛阳一蹦三尺高,欢天喜地的集合队伍去了。
  ……
  狂奔中的秦雷看到那群所谓的信徒,不过是一群布衣百姓。思酌一下,对身边的传令兵做了个驱逐地手势,他没有兴趣大开杀戒。
  黑衣卫们本来扣着弩弓的手收了回来,紧紧地抓住马缰,把速度提到最高。
  那群奔跑中的教徒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黑色的洪流,挟裹着惊天动地之势冲了过来。一时间没人敢螳臂当车。都忙不迭地跳入道边土沟,纷纷躲避起来。
  黑色洪流眨眼间倾泻而过,只是把几个躲避不及的倒霉虫狠狠撞了出去,在空中翻几个优美的筋斗,又倒栽葱插在道边的水田中。
  望着绝尘而去地黑色骑兵,这些被扬尘乌得灰头土脸地信徒们心中自责起来。紧接着有人顿首触地大哭起来,有人嘶号道:“二佛祖啊!俺有罪啊!!”有人懊恼道:“方才那样好的献身机会却被俺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什么再能碰上。”
  甚至还有更激进地。站在大道上指天赌咒道:“二佛祖啊!您老行行好再给俺一次机会吧!俺这次一定不会躲了。俺要是躲,就让俺这辈子都去不了极乐!”
  话音未落,便听到又是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教徒们面现狂热之色,全都跪下磕头道:“二佛祖慈悲啊!”
  这些教徒狂热地以为,远处奔来的另外三百余骑,乃是弥勒佛祖垂怜。降下地又一次机会。这次没有人再躲闪,就连平日里最怯懦的窝囊废也高喊着:“释迦佛衰,弥勒佛当持世”,“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之类的胡言乱语,一窝蜂的冲向镇南军阵。
  望着手持嬐诽锨,叫嚣着冲过来的狂热教徒。伯赏别离和他的镇南军顿时傻了眼。这些兵士虽然平日里训练严格,颇有战力。无奈南边十几年没有大战。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战阵厮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齐刷刷地望向自己地长官——卫戍校尉伯赏赛阳。
  这时候,伯赏赛阳作了个令他羞愧终生的动作,他勒住了马缰。众人便条件反射般的也勒住了马头。
  此时双方距离不到十丈。
  这一变故唬的那老军官马叔魂飞魄散,他为了帮助伯赏赛阳在队伍中建立起权威。特意的敛去锋芒,对一切只看不说。却没想到伯赏家的男儿,会在敌军面前裹足不前。他却忽略了这个男儿和那些男儿的不同:那些是在血水里泡大的,这位是在蜜罐里养大地。
  老人家一愣神,对面那群疯子又冲近了两三丈。老马这才回过神来,嘶吼道:“弓!!!”
  包括伯赏赛阳,所有军士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忙不迭的取下背后弓箭。哆哆嗦啰嗦的弯弓搭箭,却不知道瞄了些什么。
  老马心中叹息,方才那一停顿。把士气一下子给停掉了。这群菜鸟没了士气的支撑。便只不过是武装农民而已。
  但是他不能乱,反而更要狂。‘嘡啷’抽出雪亮的宝剑。一指前方,怒吼道:“放!”
  弓箭窸窸窣窣地射了出去。命中率低地可怜,只射倒十几个信徒。这些号称精锐的兵士们,终于露了怯。
  那些倒在地上的信徒仍然兀自挣扎叫嚣着“献身”“献身!”。满身的鲜血更给这种狰狞增添了无限的恐怖。
  这种恐怖却更激起其他信徒无穷的狂热。
  “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
  “为佛献身、立登极乐!”
  穿脑魔音从众信徒口中发出,仿佛化作无穷力量灌输于他们四肢百骸之中,让他们的步伐更矫健、让他们的眼神更凶残。
  这一场景唬的那些往日里耀武扬威的新兵崽们手脚发颤。老马却丝毫不为所动,挥舞着宝剑怒吼道:“冲!”拨马冲了出去。
  冲出不到五丈,老马便与手拿镐头铁锨地信徒纠缠在了一起。若是没有那一停,凭着巨大地冲力,他便应该冲过这群乌合之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陷入泥潭。
  老马用实际行动告诉身后的菜鸟们,什么才是一个合格地战士。只见他深陷重围却不慌不忙。一夹战马的下腹,那通灵的战马便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又狠狠落下,砸在人堆之中。把正前方的两个信徒一个砸得筋折骨断,另一个砸得肠穿肚烂。
  战马身前顿时空出一片。老马趁机催动战马前行几步,眼看就要冲出人群。那些疯狂的信徒哪会让他如此轻松脱出。不要命地飞扑过来,趁着马腿落地,又亡命地抱了上去。
  战马还没来得及挣脱,第二、第三个疯子又扑上来。一会功夫,又把老马团团围住。
  看着自小呵护自己长大的叔叔被围,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伯赏赛阳终于回过神来。
  什么他妈的伯赏家的荣耀、什么他妈的伯赏家地希望,统统都是狗屁。他只感觉从头到脚的耻辱,彻彻底底地耻辱。
  伯赏赛阳居然被吓住了!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视线开始清晰、胸中燃烧怒火。只有杀戮才能暂时忘却这种刻骨的耻辱。
  凄厉的嘶吼一声,伯赏赛阳也拨马冲了出去。见到自己校尉冲出去,军士们也如梦初醒,纷纷抽出宝剑跟了上去。
  白刃战开始了,只是这场本应秋风扫落叶般的战斗,变成了缠斗。
  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士兵,对上被邪教激发狂热的农民。又是居高临下。虽然占尽上风,却也不能立时取胜。反而有些兵士被拖下马来,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想要爬起来,却又被抱住,在地上滚作一团,厮打起来。
  而那被团团围住地老马和身下的战马,已经不知挨了多少铁锨,吃了多少锄头。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长剑翻飞中,不知割断多少喉咙,刺穿多少心脏。自己的血、敌人的血混在一起,把他和战马统统染成暗红色。若不是这些凶徒没有利刃,他绝对坚持不到弩箭射来的那一刻。
  ……
  秦雷的断后骑兵一直关注着战场的局势。起初见那些信徒叫嚣着冲向镇南军,他们都以为会是一场一边倒地屠杀。等看到伯赏赛阳他们莫名其妙停下时。黑衣卫们也是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犹豫,一面发出信号,一面催动战马,全速冲了上来。
  之前为了保持安全距离,他们离得有点远,等到进入射程时,那些疯子已经围着老马攻击半晌了。
  黑衣卫们纷纷扣动扳机,弩箭呼啸着激射出去。朵朵血花绽开,围着老马的信徒,眨眼间便倒下一大片。经过小半年的刻苦训练。他们的射术与古城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一轮箭雨后。第二波紧接着跟上,同样射倒一片。然后是第三波……这次之后。老马身边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包括他的战马。
  误伤总是难免地,没有射到他本人,已经大大出乎黑衣卫们的意料了。转瞬间,黑衣卫们便冲到了摇摇欲坠的老马身边。斥候队长把他抱上马背,刚要下令发动下一波突击,却感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老马,抓住自己的衣襟,祈求地望着自己,缓慢而坚定地摇着头……
  同是军人,他能懂老马的意思,仔细观察了下场中的局势,作出一个分散包围的手势。
  疾驰中的黑衣卫们拨转马头,从两侧绕过,把仍旧战成一团地双方围在中间。黑衣卫们并不冲锋,而是举着手中新装备地连弩,全神贯注的瞄向场内。一欸有镇南军兵士遇险,仿佛长了眼睛地弩箭便会射在他身侧,将企图行凶的教徒击倒在地。
  ……
  伯赏赛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狼牙棒,这种草原人才用的奇形兵器,需要莫大的膂力才能挥动。而要像他这样轻松自如,那便只能用天生神力来形容了。
  风火轮般‘呜呜’旋转的人间凶器,只要被擦到一下,便会被刮得皮开肉绽。若是打个正着,定然筋折骨断,茄子一样被拍在地上。若是不幸被砸到头,便会像西瓜一样碎裂。
  须臾间,便有十几条汉子,折在八十斤的狼牙棒之上。饶是那些狂热教民不知生死,却也下意识躲开这食人恶魔般的白面杀神。
  伯赏赛阳鼻间喷着粗气,双眼血红一片,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哪里人多往哪里冲。过去便是一阵屠杀,鬼哭狼嚎间,敌人纷纷四散逃开,终于没有了起初的疯狂气焰。
  在伯赏赛阳嗜血屠杀的带动下,本来就战力高绝的镇南兵士终于发挥出了平日的水准。那些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没有任何护具、甚至没有基本武器的狂热信徒们终于不能近身了。
  战斗被拉回到本应的节奏,屠杀开始了,自觉受到侮辱的镇南兵士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还能活动的物体。
  不到一刻钟时间,四百狂热的信徒死伤殆尽,悉数倒在血泊之中,却没有一个逃跑的。
  不知他们的灵魂可不可以登上梦想中的极乐净土。
  刚刚赶到的秦雷,看到面前的修罗场,皱眉道:“弥勒教。”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五零章 老兵不死 荷花凋零
  没工夫安抚扔掉狼牙棒,抱着马脖子喘息的伯赏赛阳。秦雷便命人将那个小村庄团团围住,不放一个人出来。又让斥候队长许田持自己的钦差印信,前去临近的桐县搬兵,那里有一营江北卫驻扎。
  这时,石敢几个也被黑衣卫迎了回来,看上去虽然狼狈了点,但没有受什么伤,比那位可怜的马叔要幸运得多。
  强撑到大局已定,失血过多的老马终于晕厥过去。黑衣卫们个个粗通医术,尤善战场急救。两人上前为他除去盔甲,然后才把他平放在地上。观察一下脉搏心跳,知道没有大碍,便拿小剪把他被染成暗红色的衣裳铰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所幸那些伤痕多是钝器上,看着骇人,其实在盔甲的阻隔下,对身体伤害并没有那么大。挺过发炎后,修养一阵子,就能恢复元气。
  真正令人担心地,是左脚踝一处露着骨头茬的伤痕,应该是被锄头剁在毫无保护的腿后所致。
  “骨碎筋断了?”正在听石敢报告事情经过的秦雷有些惋惜道。他已经知道这位老兵凭一己之力,挽救了伯赏赛阳等人。又用生命做代价,给这群菜鸟们上了最重要的一课——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沉吟片刻,秦雷问道:“别人呢?”
  汇报伤亡状况的黑衣卫恭声道:“阵亡了七个,重伤了十八个,轻伤无数。”
  这次秦雷却没有惋惜,平淡道:“也好,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些代价。”便挥手让卫士退下。
  这才转头对石敢道:“你继续说。”
  石敢并没有受伤,只是浑身汗渍尘土,头发也一缕一缕紧贴着脑门。看上去狼狈极了。听到秦雷地吩咐,便开口讲述起他们在村里的见闻……
  他带着几个卫士换上便装进了村。发现整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循着声音往打谷的场院走去。越近声音越大。等到了一看,原来整个村子八百多号男女老幼。都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朝中间土台上一个三尺高的石雕弥勒佛不停叩首呢。
  佛像边盘腿坐着一个着装怪异、非僧非道的小老头,他乃是这群人的领唱。只听他扯着那破锣嗓子嚎一声:“为佛舍身,即登彼乐!”
  底下跪成一片地民众便乱糟糟地跟着高声叫道:“舍身登极乐!”
  破锣嗓子又嚎道:“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
  下面的信徒便嘶号道:“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有呼有应,热闹无比。
  石敢几个不欲暴露身形,便也跟着装模作样嚎了起来。约摸喊了一刻钟,这项活动才告一段落。
  等众人起身后。那个小老头尖着嗓子道:“万圣无疆弥勒佛祖之子,无所不能龙华太子殿下曰:汝若心诚、救尔疾苦。汝若心欺、罚入地狱!”
  众人又趴下,嚎了半天龙华太子万岁。然后便开始排队上台表示心诚。或是把一捧铜钱、或是把一串廉价地首饰,毕恭毕敬地投入老头面前的大瓮中。
  石猛看见前日那个店老板也上了台,把自己给他的那块碎银子也投了进去。这应该是今日的最大数额,那个一直板着脸、眯着眼的干瘪老头,伸手向他勾了勾,店老板便惊喜莫名地四肢着地。匍匐着凑了过去。
  干瘪老头朝店老板微微点头,又伸手在他头顶摩挲几下。店老板便泪流满面,狂喜着朝干瘪老头叩首。干瘪老头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样,伸手指了指那个石头弥勒。
  店老板一副惭愧欲死的模样,又向石头弥勒拼命磕头。这一番作态后,才喜不自胜地往下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事情,又折回来轻声向那老头禀报着什么,眼神还往石敢他们这边飘。
  石敢几个当即知道不妙,便要往外退去。但那干瘪老头的声音来得更快:“抓住那几个外来的,为佛祖立功。”
  石敢他们虽然穿着便装,但在衣衫破烂的人群中,却鹤立鸡群一般,马上就有信徒围了上来。
  好在石敢几个拳脚功夫了得,再加上牛高马大力不亏,又常练战阵。咬牙切齿的一阵猛打。冲开一个口子。夺路而去。众教徒哪肯放过立功的机会,拼命地在后面狂追不舍。这才有了之前的种种。
  听完石敢的讲述,秦雷沉声道:“看来这个邪教已经有了广泛地民众基础,很棘手啊!”然后望着远方恨声道:“至善你个这老贼秃,看孤不活剐了你。”
  ……
  秦雷的钦差印信果然比较管用,至少这六天里如此。两个时辰后,许田便带着五百兵丁赶到了。
  秦雷与带队的卫军校尉寒暄几句,便命石敢带着卫军进村抓人。黑衣卫们依旧在外围警戒。
  平日鱼肉乡里的卫军们,干这种破户抓人的事情确实是行家里手。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便把躲藏在地窖中的干瘪老头揪了出来。
  秦雷命人把他收押起来,面无表情地对卫军校尉吩咐道:“村中皆是邪教徒,尔等可自行处置。”又对许田道:“你在这里待着,等事情完了再回去。”
  说完,便吩咐石敢集合队伍,往荆州府城去了。这一耽搁,回到晴翠山庄时,已经是深夜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秦雷便命人去请麴延武和卓文正过来。
  两人府邸有些远,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后才能赶到。趁着这个空,秦雷和奉命而来的沈冰先在书房中开了个小会。
  “放下手头一切差事。集中全部力量给我调查弥勒教!”书桌后地秦雷坚决道。
  沈冰沉声道:“公良羽也不管了吗?”
  “放到一边,这个兔子大概正在打襄阳湖水师的主意,顾不得他了。”秦雷有些郁闷道。他可是答应伯赏元帅把觊觎‘浆轮船’的南楚贼子尽快缉拿归案的。
  沈冰迟疑道:“殿下,难道形势如此危急了吗?”
  秦雷苦笑道:“是呀!孤若是不尽快把自己撇清,就等着为弥勒教背锅吧!到时候削去王爵、幽禁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发完牢骚,秦雷又严肃道:“五天之内。我要见到至善和尚。同时,弥勒教对江北山南的渗透情况、与当地大族是否有所勾结。以及他们的实力分布,这些都要拿出个大概。”
  沈冰躬身领命。
  秦雷起身把他送到门口,沉声道:“孤从来不会等着亡了羊,才去补牢,只有把问题扼杀在萌芽中,才能把损失减到最小。告诉你地手下,五天内没有令孤满意地答复。统统去荣军农场放羊去。”似乎嫌说得不够严重,又恶狠狠补充一句道:“这辈子别想出来。”
  沈冰乃是秦雷地头号心腹,自然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坚决地点了点头,凛然领命而去。
  等麹卓二人到了,秦雷依旧在书房中接见他们。
  寒暄之后,秦雷平静道:“孤王在去搬兵地路上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还请二位大人一起参详一下。”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齐声笑道:“洗耳恭听。”
  此时距昨日事发不足一天。再加上秦雷刻意封锁消息,麹卓二人还不知道发生在桐县小王庄的那场惨剧。是以还能老神在在的坐着听秦雷大摆龙门阵。
  秦雷也微笑道:“孤在桐县一个叫小王庄的地方打尖,看到店里不供财神供弥勒……”
  他口才本来就极佳,又是亲身经历,因而讲地绘声绘色,把两个大人心神全部吸引。当听到那店家讲解弥勒教时。麴总督还呵呵笑道:“这个教派下官也听过,在江北门阀中也有流传啊!是不是啊!卓大人?”
  卓文正打个哈哈道:“下官信奉至圣先师,对外家大能不是很了解。”
  秦雷瞄一眼机警非常的卓文正,笑道:“二位大人听孤继续讲……”
  待讲到石敢带人进村后的所见所闻时,两人的面色就不那么轻松了。这分明是妖言惑众、榨取钱财嘛!再听到那干瘪老头一声令下,几百人便发了疯似地追着石敢几个不放时。两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等最后听到那些疯狂地教民悍不畏死冲击军阵,最终悉数被格毙后,两人已经是汗湿衣襟了。治下出了这种天大的篓子。不消日后的风暴。现在的罪责就足够摘去两人乌纱,押到京里候审去了。
  麴延武掏出手绢擦擦额头地白毛汗。心怀侥幸道:“王爷不会是在说笑吧?”
  秦雷摇头正色道:“孤调集桐县卫军营搜查了该村,人证物证俱已缴获,制台大人还是想想应对之策吧!”
  两人面色惨白,竟有些坐不住了。
  秦雷又面色凝重的加料道:“你们也知道,孤此次前来乃是查办禅宗间谍案,却发现这弥勒教已经假托禅宗之名,在南方彻底蔓延开了。若是他们那个什么‘龙华太子’振臂一呼,整个江北定然就要天翻地覆了。”
  麴延武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惨笑道:“多事之秋、是非之地啊!”然后对沉默不言的卓文正道:“卓大人,你说的对啊!单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卓文正点头道:“大人现在想清楚也不晚。”说完,两人起身跪倒在秦雷书桌前,俯身叩首道:“求王爷搭救,我等甘为门下走狗。”
  秦雷这趟东去镇南军营,又带回了老元帅地独子。落在麹卓二人眼中,自然是两家结盟共渡难关的信号。此时两人眼中地秦雷,自然比原先分量重了很多。终于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彻底降了秦雷。
  秦雷起身扶起二人,温和道:“同舟共济罢了,不要说得那么严重。”虽然话说得婉转,但也明白无误的接受了二人的投靠。
  再坐下时,三人的关系就从皇子与外臣,转变成了主公与家臣。秦雷说话便不再那么客气。他沉声道:“待会卓大人拟个奏章,把南方弥勒教作乱的事情报与朝廷。我们三人联名署了,八百里加急发了。”
  卓文正赶紧应下。
  秦雷又对麴延武吩咐道:“原计划不用改变。等到镇南军开进来后,我们再顺势戒严。还请麴大人动用你的总督令牌,要求山南省协同暗中布置。一欸戒严,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妖氛,还两省一个朗朗乾坤。”
  麴延武补充道:“还要隔段省界,以防妖人流窜到外省作乱。”
  秦雷点头道:“麴大人想得周到。不过这事光我们做不来。”
  卓文正接话道:“微臣会把这个写进奏章地。”
  秦雷笑道:“两位乃是国之干城,做这些事情自然不在话下,倒是本王多操心了。”
  两人谦逊几句,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属下二人乃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悟,求您指点迷津,也好让属下二人心中有点底气。”
  秦雷微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心忧。孤王以为,这次弥勒教作乱不见得全是坏事。”
  两人心说。是呀!要没这事,咱们也不能跟孙子似地听你摆弄啊!面上却恭敬无比道:“愿闻其详。”
  秦雷伸起三根手指,慢悠悠道:“第一,朝廷本就希望南方乱起来,好快刀斩乱麻。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大佬们暗自欣慰也说不定。”
  两人点头道:“确实如此。”
  “第二,只有乱起来,咱们才可以施行军管,做起事情能方便得多。”
  卓文正忧虑道:“会不会不可收拾啊?”
  秦雷轻笑道:“孤前日得到消息,破虏神武二军已经从京都分别换防至山北、关中二省边界。就是等着收拾烂摊子地。”其实这两只军队,是朝廷预备逼伯赏元帅下野用的。秦雷当然不会直说,要是让已经吓破胆地两人,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也朝不保夕,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听秦雷这样说。卓文正才放心道:“这样一来,确实应该放手一搏。”
  麴延武点头笑道:“还有第三条。请王爷训示。”
  秦雷一扫方才凝重神情。云淡风轻道:“只要咱们把事情圆满解决了,便可以嫁祸江南或者东齐。到时候。你我非但不需要为江北乱局承担责任……”
  两人恍然大悟,心道:还将成为平乱的功臣,更进一步也说不定啊!不由对秦雷从危机中找出机遇的本事大为心折。这时候再看这未及弱冠的王爷,心中对前途又有了一丝期望。
  三人又细细筹划一番,麹卓二人便各自忙碌去了。还有不到五天时间,自然要抓紧些,以免到时候出了纰漏,误了大事。
  把众人都安排好了,秦雷却突然闲下来,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感叹自己天生就是为上者地料子之余,决定去看看安排在东院的伯赏赛阳一行人。
  ……
  “也不知道这小子正常点了没?”秦雷一边往东院走,一边问身边的黄召道。黄召细声陪笑道:“王爷从哪里带回这么个不说不笑得闷葫芦,想来生性如此吧?”
  秦雷嘿嘿笑道:“小黄啊!你可知那小子用的是八十斤的镔铁狼牙棒。而且一次就要了四十条人命啊?”
  黄召脸色一下刷白,嗫喏道:“这么厉害?那奴婢不说了。”
  两人说笑着路过后院,秦雷突然问道:“那姑娘怎样了?”
  黄召心道,杂家真没猜错。那天仙般的姑娘果然是王爷的禁脔,亏着早叮嘱那帮下三滥放规矩点了。他低眉顺目道:“回王爷地话,云依姑娘依旧在洗衣房中。每日里都能完成定量,也没生过什么事端,本分地紧。”他以为这打入冷宫的姑娘要翻身了,赶紧送上一份人情。
  秦雷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莫非真有天生贱骨头?”
  黄召没听清,还道秦雷意动了。一甩手中拂尘。凑在秦雷耳边道:“要不要奴婢把云依姑娘给王爷唤过来。”
  秦雷奇怪道:“唤过来作甚?孤王又没心情玩乐。”他到现在还把人家云依当成一件好玩的玩具。
  这话有些歧义,若是黄召在船上时就随侍秦雷左右还好说。可那时这小子偏偏在厨房帮厨,哪知道这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歪处,只见他眉开眼笑道:“奴婢明白了。”
  秦雷却真有些好奇,这个冰肌玉骨、艳绝人寰的姑娘,穿上洗衣妇地蓝布裙、再带上副大套袖,会是个什么样子。越想越好奇,他便命黄召带自己找个地方去偷窥。
  进了后院。躲在假山后面,透过石头上的窟窿,秦雷看到大槐树下地水井边,七八个身穿蓝布裙的女子围成一圈,一人坐在一个硕大木盆前面,吭哧吭哧地搓着盆中的衣物。
  虽然这些女子都是背对着秦雷的,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完美的背影。那肩那腰那臀,是不能多看一眼的。否则后果难以设想。秦雷把视线移向云依身边待洗的衣物,竟然也是高高一堆。
  这时,边上一个女子道:“云依妹妹,再唱支歌吧!你唱地可太好听了。”
  这句话引来了旁人地强烈赞同,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还有人从云依身边抱走一些衣物,笑道:“姐姐给你洗了,快唱。”
  云依欢快笑道:“就知道姐姐们最好了。小妹就唱个‘西洲曲’给姐姐们解闷。”声如银铃串串,撒满这小院的每个角落。
  几个女子见她允了,都停下手中地活计,静静地望着云依,显得专注极了。
  假山后的秦雷郁闷道:“这算不算消极怠工啊?”
  黄召好像也欣赏过云依的歌声,竟愣装没听见的……
  秦雷还想说些什么显示自己的不屑一顾,院子里响起了缠绵的歌声: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春日明媚地阳光下。秦雷仿佛真的看见一位‘杏红’单衫的痴情少女,折梅一枝,痴痴沉浸在对远行情郎的忆念相思中。风吹叶落,她误以为是情人归来的足音,从门缝中探出头等候情人的到来。秦雷不禁微微嫉妒起那可恶地‘情郎’。
  然而情郎依然没有出现,为了掩过邻人的耳目,姑娘只好借故出门去采莲。此刻的她,百感交集:深切的思念,失意的感觉,受窘为难的心态,一起涌向心头。却让秦雷心中安安高兴。
  歌声转为轻快,仿佛水中精灵在荷间曼舞。“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只是这短暂的欢愉,却不能掩盖心底的愁绪。歌声幽怨道:“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秦雷心中大骂,那个混蛋居然放着这么痴情的姑娘不要,居然还躲到青楼里,让姑娘家的遍寻不着,真是岂有此理!
  便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开假山。黄召正听得入迷,见王爷掉头就走,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跟上,小声道:“王爷,怎么了?”
  只见秦雷黑着脸道:“孤王最恨不负责任地家伙,派人去那个什么西州,找遍青楼也给孤把那个负心汉找出来,孤要活刮了它!!!”
  黄召原本是慈宁宫的侍读太监,粗通文墨。闻言不禁额头出汗,轻声道:“王爷,这个人却是不可能找着了。”
  秦雷瞪眼道:“难道他死了吗?”
  黄召小意解释道:“这个曲子说得是南北朝时候地事。”
  秦雷听了,使劲挠挠头道:“那唱地那么起劲干什么。害得孤差点掉泪。”说着大步往前走,黄召赶紧追上。
  走着走着,秦雷忽然停下脚步,小声道:“不许说出去。”言毕,又背着手走了出去。
  差点撞到秦雷背上的黄召,忙不迭的保证道:“奴婢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栓……”
  ……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唱罢良久。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用袖子围裙擦拭眼角,嘴上都感叹道:“每回听妹妹唱情歌,都好像跟着死去活来一回,却偏偏上瘾无比。”
  还有人缠着云依问道:“妹妹唱的是自己吧?不然怎么如此揪人心尖?”
  云依羞红脸道:“姐姐说笑了,人家还小哩。”不知怎的,秦雷那张可恶的笑脸。突地闪现在姑娘眼前,把云依下了一跳。心中‘呸呸’道,就是喜欢只猪,本姑娘也不会看上你这恶棍。
  转而又想起些别的事情,姑娘不禁黯然起来,呆呆地望着木盆不再言语。
  别人以为她真地想起自己的情郎,相互戏谑地挤挤眼,却都都安静下来……
  ……
  秦雷见到伯赏赛阳时。他正坐在马叔病床边发呆。秦雷望着相思般惆怅的傻小子,不禁会心一笑。他轻轻咳嗽一声,引得伯赏赛阳往门外看去。
  见秦雷朝自己招手,伯赏赛阳犹看了看兀自昏睡中的马叔,还是跟着秦雷来到院子中。
  两人走了一段,在小池塘边站定。碧绿的水面上便倒映出两个一般年青的小伙子。
  秦雷望着水中的倒影。轻声道:“马叔怎样了?”
  伯赏赛阳也轻声道:“快天亮时醒过来一次,吃过药后又睡过去。不过烧已经退了。”
  秦雷点点头,充满怀念道:“有句话叫‘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伯赏赛阳喃喃地重复着:“老兵不死……”转而低沉道:“若不是我的懦弱,马叔是不会受伤的。”
  秦雷拍拍他的脑袋,像个兄长一样宠溺地笑了。伯赏赛阳也没有觉得被秦雷拍有什么不妥,他不好意思道:“那是我理解错了吗?”
  秦雷和善的笑笑,反问道:“什么东西会凋零?”
  “花。”伯赏赛阳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秦雷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砖墙上,伯赏赛阳顺着秦雷的目光看去,只见在砖与砖地缝隙中,有一朵孤零零的小花。在顽强的生长着。
  他有些懂了。悄声道:“即使凋零了,也会再次绽放。”
  秦雷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不错,小子你记住。老兵不死,不死的是精神。马叔那视死如归地突击,便是要用一名老兵的鲜血和灵魂,教会你……”
  秦雷定定地望向伯赏赛阳,无比认真道:“即使肉体消失,生命不再。作为一名士兵的精神却绝不能消失!”
  伯赏赛阳喃喃问道:“那是什么?”
  “永不服输的战斗意志、责任心以及荣誉感!”秦雷一字一句地将这几个字楔入伯赏赛阳的脑海中。作为一名这个时代的士兵,是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但是一名伯赏家的将军,却不能没有它。
  “永不服输的战斗意志、责任心、荣誉感?”重复着秦雷地话语,无神地眼神渐渐清澈、迷茫的心灵终于坚定。长舒一口气,伯赏赛阳向秦雷狠狠点头,认真道:“我不会让马叔失望地。”
  秦雷欣慰的笑笑。两人便又站在池塘边发愣。
  解开心结的伯赏赛阳,话又多起来,他清声问道:“殿下,为什么您仿佛啥都看得明白?”
  秦雷轻笑道:“那是因为你不明白的太多。”
  伯赏赛阳挠挠头,有些郁闷道:“恩。那怎么才能多明白点呢?”
  “多经历一些呗!”
  “那怎么才能多经历一些呢?”
  “跟着我呗!”
  “哦……好吧!”
  秦雷又一次确定,这小子属于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类型地。
  ……
  刚从伯赏赛阳那回来,便有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晴翠山庄。
  秦雷望着面前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脏汉。试探着问道:“思远?”
  那脏汉乌黑的面容一阵扭曲,干嚎一声:“殿下啊……”说着,扑通跪下道:“属下可找到你了。属下,呜呜呜……”
  秦雷一听声音,还真是那爱干净的程思远。他忍俊不禁道:“思远。孤教你调查和尚,没让你去调查乞丐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便勾起了程思远的辛酸回忆,泪水便开了闸一般涌下来,把面颊冲出两道白沟。
  秦雷心道,没在老子身边待过就是不行,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一拍桌子,咋呼道:“行了!”
  他这狼嚎般的一声,真把程思远地眼泪吓了回去。回过神来。程思远才想起正事,惶急道:“殿下,快去救救朱大人吧!他们要活剐了他呀……”
  秦雷一听,骂道:“说清楚点。”
  程思远就是挨骂的命,秦雷一嚯嚯,嘴上立马利索许多,把事情经过简要一说。
  原来他俩自樊城下了船。心想第一次为殿下办差,可不能砸了。每日里走街串巷、翻山越岭。可谓是用心打听、仔细分辨。这两人乃是胥吏出身,眼力脑子可都不白给。没几天就找到当地地集会窝点,跟着听了几次,便发现事态严重。本来马上就要回来报信,却无意中发现他们的头脑人物在谋划一件大事。好像是要偷什么图纸。
  两人有些贪功,想探听到计划的详情。谁想其中有个褐衣老者,听力惊人,一下子就发现暗中潜伏的两人。多亏朱贵引开追兵,程思远才逃了出来。后来便听说五月初六那天是龙华太子母后圣诞,要在襄阳湖边活剐朱贵等人庆贺。
  一看时间还来得及,程思远便日夜兼程南下荆州找秦雷搬兵。一路上吃尽苦头,盘缠也被偷了。最后饿得不行,乞讨点吃食,还被管那一片的乞丐一顿好揍。若不是救人如救火。还不一定猴年马月才能见到秦雷呢。
  秦雷听了。也没了心思开玩笑。他沉声问道:“弥勒教在那边最大的头目叫什么?”通过审问那个干瘪老头,秦雷已经知道弥勒教最高领袖是佛子、其次是佛女。然后有四菩萨八金刚十六护法众罗汉等等龙套角色。那个老头就是龙套罗汉之一。
  程思远的回答大出秦雷预料,“是佛子,叫什么龙华太子。但那人进出坐轿,从不露面。所以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秦雷霍得起身,高声道:“石敢,紧急集合。连镇南军一起叫上。”
  门外地石敢领命而去。
  秦雷望了望脏兮兮的程思远,微笑道:“给你一刻钟时间洗澡换衣服。若是时间不够用,只好委屈你光着屁股上路了。”
  程思远心中唉叹道,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太简单粗暴了。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跑,却不知道哪里可以洗澡。一时又找不到人问,眼看时间过去不少,顿时把心一横,三两下脱掉身上的破布头,‘噗通’一声,跳到院子中清澈见底的金鱼池中,吭哧吭哧的搓起灰来。
  秦雷也想起程思远第一次来,定然不知道澡堂在哪,忙吩咐黄召去追。
  黄召跑出屋子没两步,就正好看到那位程大人赤条条地往池子里跳。不禁心中骇然,一时惊为天人,心道。王爷身边果然个个不凡啊……
  想开口阻止却已来不及,一路小跑来到池子边。正在搓背的程大人看到有人过来,心中打鼓,面上却老神在在道:“劳烦这位公公帮本官拿胰子、浴巾和干净衣服来。”
  黄召望着荷花金鱼中地脏汉,心里笑翻,却也不好太过分,笑着应道:“这里风景好,您老慢洗,杂家去去就回。”几乎是捧着肚子,一路笑着离开。
  待黄召身影消失,程思远的架子一下垮了。低声呢喃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说着把头深深的埋在水里,不敢再露出来。
  至于黄召如何把胰子衣服抱来,程思远如何把这个此生最难忘的澡洗完,便不再一一赘述。
  只有两件事是肯定的,第一、当队伍集结完毕时,干干净净的程思远出现在了秦雷面前。第二、那曾经生机盎然、美不胜收地池子中,飘着许多翻白肚皮的金鱼,荷花也都蔫了……



第四卷 火中莲

三戒大师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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